捧着汤盅，朱夕芫小口慢慢喝着吴嬷嬷亲手做的梨汤，那熟悉的味道慢慢暖着她的身子。
脑中思绪繁杂，却不是梨汤能解得了的。
她刚才又与嬷嬷确认过了，现在是明顺七年，她确实回到了五年前。
皇兄一个月前遇刺身亡，曾经她以为皇兄是被反贼所害，现在看来，分明是侯缄胆大包天，杀了她皇兄！
朱夕芫从未见过自己的这位兄长，两人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她心中隐隐遗憾，如果自己能再早些回来，是不是能救下兄长？
可能也是无能为力罢了，早一个月，她还被圈在那院子里，连出来都做不到，更别提入宫面见皇帝了。
朱夕芫闭上眼，唇紧紧抿着。
桌面上铺着皇兄的字帖，是太后拿来，要求她临摹的。前世她研习模仿皇兄的字迹多年，见字知人，皇兄的字横沟竖画间锋芒毕露，必有远志，皇兄是否也曾为如何摆脱这傀儡帝王的境况而烦心？
朱夕芫虽然假扮皇帝已有五年，但她并未能接触到朝政之事，一开始，太后还让她装模作样地上朝，但不得参与议事。后来干脆以身体抱恙为由，只让他逢节庆出来摆摆样子。
呵，就是个无用的吉祥物。
朱夕芫自嘲一笑，恨自己怎么这么愚蠢，没有早点看透。
也许是看到了，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懦弱、无能。
朱夕芫放下汤盅，起身缓步走向正殿。已过酉时，日落西山，殿内渐渐昏暗下来，高台之上，威严的龙椅藏在影影绰绰间，头上高悬着的正大光明牌匾，却在落日余晖下仿佛泛着光。
要如何做……才能坐稳这皇位。
朱夕芫盯着那龙椅陷入沉思，先帝曾令三公辅政，但如今，朝堂政权完全把控在太后顾珮贞手中。
三公之首的韩太师年事已高，她记得，她刚成为傀儡帝没多久，韩太师就病逝了。而太傅顾斯狄又是太后的嫡亲兄长，太保侯缄则更是太后的入幕之宾，与太后沆瀣一气。
而她自己，尚且身不由己，连这傀儡皇帝的身份都是假的，如何能夺权？
窒息感漫上心头，如攀在深渊，松手既是粉身碎骨，上攀又无处借力。
“臣，傅缺，求见陛下。”
殿门外传来的清冷声音令朱夕芫一阵恍惚，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诧异地抬起头，怎么会有人求见？
太后对外谎称皇帝受伤养病，禁了一切探视。如今乾清宫被太后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宫门处守卫森严，每日除了太后及身边几位近侍，任何人不得入，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吴嬷嬷闻声，也慌张地走过来，向门口张望着。
“怎么会突然有人过来，陛下，您还是到床上躺着，老奴去看看。”
吴嬷嬷赶紧服侍着朱夕芫躺到龙床上装病，放下床幔，小心遮掩痕迹。
吴嬷嬷作为唯一近身伺候朱夕芫的人，近些日子一直神经紧绷着。
她生怕别人发现朱夕芫的身份，好好的一个女娃，扮成男娃也就罢了，还是皇帝！这要是被发现了，可是要送命的！
匆忙弄好一切，吴嬷嬷疾步来到殿前，躲在门后悄声观望。
为避人耳目，乾清宫原本随侍的太监宫女均被撤换，本应在殿前驻守的御前侍卫也全部退至宫门外守候。
殿外守卫森严，殿内却仅有三五心腹值守，内庭空虚，而听声音，此人应该是已经进到了殿内，正在殿前候着！
殿前仅有两名侍卫，见到来人，厉声喝止：
“大胆！太后懿旨，无关人等一律不得入乾清宫！傅缺，你居然敢公然抗旨！”
“砰——”
门口试图阻拦来人的侍卫被一脚踹飞，撞在盘龙柱上，半天爬不起身。
来人一把推开殿门，大步踏入殿内，在前殿站定，扫视着殿内情况。
“陛下呢。”他看向门旁的吴嬷嬷，冷声问道。
吴嬷嬷吓坏了，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那人也未等她回复，径自大步朝内殿走去。
吴嬷嬷自从被派到朱夕芫身边后，就一直陪伴抚养她，早就把她视作亲女般疼爱。此时见来者不善，鼓起勇气挡了上去。
“你、你怎敢擅闯……”吴嬷嬷想质问的话僵在嘴边，被那人冰冷的眼神吓住，似在看一个死物。
“吴嬷嬷！让人进来。”
朱夕芫见吴嬷嬷不顾危险地挡住了那人，生怕那人伤到嬷嬷，急忙出声。
此时她已经想起来了来人是谁，这人是御前总管大太监，是皇兄近前的人。
前世的时候，他也如今日一般，擅闯乾清宫。
当时太后也在乾清宫内，盯着她学规矩，未曾离开。
太后勒令她藏在寝室不许出来，未让她见到此人，她只知他被太后揪住错处治了罪，夺了他御前总管之职。
如今重来一遍，太后未在，她也不会如上一世一般避开此人。
朱夕芫定定看向来人，仿佛抓住了什么。
那人闻言，身形一闪就绕过了吴嬷嬷，几步进到殿内，见到床上明黄的身影，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片刻，然后就跪地恭敬行了礼，一言一行谦卑恭顺，丝毫看不出刚才擅闯乾清宫的狂放模样。
朱夕芫正靠坐在榻上，她的眼角还有些微红，脸色苍白。
比之皇兄朱曦琰，她身形要瘦弱些许，明黄色的寝衣穿在她身上，显得略宽大，衬得人如同易碎的琉璃。
正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听闻陛下遇刺，忧心如焚，遂辞远途，疾奔而归。一时情急擅闯乾清宫，请陛下治罪。”
句句真切，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朱夕芫也在暗暗观察着面前的人，只见他身着玄色四兽麒麟服，风尘仆仆但仍腰背笔挺如松。容貌端正，虽面白无须，但依然带着一股铮铮男儿之势。
她注意到他腰间的腰牌，那是西厂的腰牌，她竟不知，此人还领着西厂提督之职。
在她死前，东西厂皆是太后身边的大太监李奇兼管，但西厂势弱，几乎就是个空壳子。本应直属皇帝的锦衣卫，竟然由太保侯缄掌管。
不知现在，西厂是个什么情况。
朱夕芫思索着，傅缺是皇兄身边的人，是否……能为她所用？
“罢了，起来吧。”朱夕芫摆摆手，撑起身子，准备好好探探这人的底。
一旁吴嬷嬷见了，上前服侍，却被一个身影抢先一步。
是傅缺，他一个箭步跨至床前，伸手熟练地服侍着朱夕芫坐起身，还颇为妥帖地置了靠背，掖好被角，打起了帘子，又转身麻利地端来茶盏，准备伺候着皇上润口。
吴嬷嬷：“……”
朱夕芫：“……”
朱夕芫感觉一阵不自在，她守着身份的秘密，自吴嬷嬷走后，就再也未让旁人近身伺候过。刚才被傅缺碰触到背部，透过寝衣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人掌间的热度。
这人本就是皇兄近侍，近身服侍皇帝理所应当。朱夕芫此时也不好发作，只能抬手拦住递过来的茶，自行接过，大口灌了两口，掩饰周身的不自在。
“咳，此次回来，差事办得怎么样了？”
朱夕芫到底是装了多年皇帝，很快调整过来了状态，她微微扬起下巴，眯着凤眼，状似随意地问。
傅缺是御前总管，按理说应是常侍在皇帝左右的，但她皇兄遇刺已经月余，他今日方才赶到，恐怕之前并不在京城。
身为皇帝的亲信，必是奉旨离京办差，只是不知，皇兄给了他什么差事？
朱夕芫不动声色地试探着。
“臣……”
“太后驾到！”
傅缺刚张口欲言，就被外面的通传声打断。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一群人呼啦啦涌入，团团围住傅缺。
傅缺像是没看见似的，眼皮都没抬一下。
大太监李奇扶着太后缓步走入内殿，太后见到傅缺，冷哼一声。
“我还当是谁，敢不遵哀家旨意擅闯，原来是傅公公。”
太后眼含鄙夷，那声公公叫的是阴阳怪气。
傅缺虽是内臣，但他领着西厂提督之职，又是御前总管，是正四品的官职，对外可自称为臣，上峰者理应称呼其官职。
显然在太后眼里，并无什么不同。
傅缺表情毫无波动，依然规规矩矩行了礼，太后没有叫起，他也就那么恭敬跪着。
太后给的下马威，傅缺接着就接着了，但是吴嬷嬷也正一同跪在地上，太后半天不叫起，朱夕芫不忍嬷嬷受罪，犹豫了下，张口解了围。
“母后，儿臣这里无事，劳您操心了。”
说着，她欲起身下榻，本意是想让吴嬷嬷来服侍她，趁机免了跪礼，谁想到吴嬷嬷年纪大了腿脚慢，还没等她站起来，就又让傅缺抢了活。
朱夕芫只好硬着头皮让傅缺服侍她，穿靴、更衣、束带……
傅缺比朱夕芫高很多，尽管他谦卑地微微躬着身，仍然比刚满十四岁的朱夕芫要高一个头还要多。陌生人近身带来的压迫感，令朱夕芫十分不自在。
偏偏她还不能露出半分怯意，这人是皇兄跟前的人，皇兄应该是被他服侍惯了的。她现在既然假扮成皇兄，就也应习惯这人的服侍。
可当傅缺为她束带，那双坚实的大手轻触到她腰间时，她还是忍不住身子僵硬了一瞬。
傅缺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动作顿了一下，未表露出什么，只是动作更加小心，尽量不碰触到朱夕芫分毫。
待一切收拾停当，傅缺恭敬退到一边后，朱夕芫才松了一口气。
太后在一旁冷眼看着，她见朱夕芫应对得当，颇感意外地挑了挑眉，眼中露出几分满意。
李奇服侍着太后落座，奉上茶水，太后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地抿着。
“傅缺，哀家记得，皇帝之前派你南下去督建行宫？”
太后显然不打算放过傅缺，她不等傅缺回答，就重重把杯子落到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无诏私自回京，你可知罪！”
脑中思绪繁杂，却不是梨汤能解得了的。
她刚才又与嬷嬷确认过了，现在是明顺七年，她确实回到了五年前。
皇兄一个月前遇刺身亡，曾经她以为皇兄是被反贼所害，现在看来，分明是侯缄胆大包天，杀了她皇兄！
朱夕芫从未见过自己的这位兄长，两人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她心中隐隐遗憾，如果自己能再早些回来，是不是能救下兄长？
可能也是无能为力罢了，早一个月，她还被圈在那院子里，连出来都做不到，更别提入宫面见皇帝了。
朱夕芫闭上眼，唇紧紧抿着。
桌面上铺着皇兄的字帖，是太后拿来，要求她临摹的。前世她研习模仿皇兄的字迹多年，见字知人，皇兄的字横沟竖画间锋芒毕露，必有远志，皇兄是否也曾为如何摆脱这傀儡帝王的境况而烦心？
朱夕芫虽然假扮皇帝已有五年，但她并未能接触到朝政之事，一开始，太后还让她装模作样地上朝，但不得参与议事。后来干脆以身体抱恙为由，只让他逢节庆出来摆摆样子。
呵，就是个无用的吉祥物。
朱夕芫自嘲一笑，恨自己怎么这么愚蠢，没有早点看透。
也许是看到了，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懦弱、无能。
朱夕芫放下汤盅，起身缓步走向正殿。已过酉时，日落西山，殿内渐渐昏暗下来，高台之上，威严的龙椅藏在影影绰绰间，头上高悬着的正大光明牌匾，却在落日余晖下仿佛泛着光。
要如何做……才能坐稳这皇位。
朱夕芫盯着那龙椅陷入沉思，先帝曾令三公辅政，但如今，朝堂政权完全把控在太后顾珮贞手中。
三公之首的韩太师年事已高，她记得，她刚成为傀儡帝没多久，韩太师就病逝了。而太傅顾斯狄又是太后的嫡亲兄长，太保侯缄则更是太后的入幕之宾，与太后沆瀣一气。
而她自己，尚且身不由己，连这傀儡皇帝的身份都是假的，如何能夺权？
窒息感漫上心头，如攀在深渊，松手既是粉身碎骨，上攀又无处借力。
“臣，傅缺，求见陛下。”
殿门外传来的清冷声音令朱夕芫一阵恍惚，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诧异地抬起头，怎么会有人求见？
太后对外谎称皇帝受伤养病，禁了一切探视。如今乾清宫被太后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宫门处守卫森严，每日除了太后及身边几位近侍，任何人不得入，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吴嬷嬷闻声，也慌张地走过来，向门口张望着。
“怎么会突然有人过来，陛下，您还是到床上躺着，老奴去看看。”
吴嬷嬷赶紧服侍着朱夕芫躺到龙床上装病，放下床幔，小心遮掩痕迹。
吴嬷嬷作为唯一近身伺候朱夕芫的人，近些日子一直神经紧绷着。
她生怕别人发现朱夕芫的身份，好好的一个女娃，扮成男娃也就罢了，还是皇帝！这要是被发现了，可是要送命的！
匆忙弄好一切，吴嬷嬷疾步来到殿前，躲在门后悄声观望。
为避人耳目，乾清宫原本随侍的太监宫女均被撤换，本应在殿前驻守的御前侍卫也全部退至宫门外守候。
殿外守卫森严，殿内却仅有三五心腹值守，内庭空虚，而听声音，此人应该是已经进到了殿内，正在殿前候着！
殿前仅有两名侍卫，见到来人，厉声喝止：
“大胆！太后懿旨，无关人等一律不得入乾清宫！傅缺，你居然敢公然抗旨！”
“砰——”
门口试图阻拦来人的侍卫被一脚踹飞，撞在盘龙柱上，半天爬不起身。
来人一把推开殿门，大步踏入殿内，在前殿站定，扫视着殿内情况。
“陛下呢。”他看向门旁的吴嬷嬷，冷声问道。
吴嬷嬷吓坏了，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那人也未等她回复，径自大步朝内殿走去。
吴嬷嬷自从被派到朱夕芫身边后，就一直陪伴抚养她，早就把她视作亲女般疼爱。此时见来者不善，鼓起勇气挡了上去。
“你、你怎敢擅闯……”吴嬷嬷想质问的话僵在嘴边，被那人冰冷的眼神吓住，似在看一个死物。
“吴嬷嬷！让人进来。”
朱夕芫见吴嬷嬷不顾危险地挡住了那人，生怕那人伤到嬷嬷，急忙出声。
此时她已经想起来了来人是谁，这人是御前总管大太监，是皇兄近前的人。
前世的时候，他也如今日一般，擅闯乾清宫。
当时太后也在乾清宫内，盯着她学规矩，未曾离开。
太后勒令她藏在寝室不许出来，未让她见到此人，她只知他被太后揪住错处治了罪，夺了他御前总管之职。
如今重来一遍，太后未在，她也不会如上一世一般避开此人。
朱夕芫定定看向来人，仿佛抓住了什么。
那人闻言，身形一闪就绕过了吴嬷嬷，几步进到殿内，见到床上明黄的身影，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片刻，然后就跪地恭敬行了礼，一言一行谦卑恭顺，丝毫看不出刚才擅闯乾清宫的狂放模样。
朱夕芫正靠坐在榻上，她的眼角还有些微红，脸色苍白。
比之皇兄朱曦琰，她身形要瘦弱些许，明黄色的寝衣穿在她身上，显得略宽大，衬得人如同易碎的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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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陛下遇刺，忧心如焚，遂辞远途，疾奔而归。一时情急擅闯乾清宫，请陛下治罪。”
句句真切，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朱夕芫也在暗暗观察着面前的人，只见他身着玄色四兽麒麟服，风尘仆仆但仍腰背笔挺如松。容貌端正，虽面白无须，但依然带着一股铮铮男儿之势。
她注意到他腰间的腰牌，那是西厂的腰牌，她竟不知，此人还领着西厂提督之职。
在她死前，东西厂皆是太后身边的大太监李奇兼管，但西厂势弱，几乎就是个空壳子。本应直属皇帝的锦衣卫，竟然由太保侯缄掌管。
不知现在，西厂是个什么情况。
朱夕芫思索着，傅缺是皇兄身边的人，是否……能为她所用？
“罢了，起来吧。”朱夕芫摆摆手，撑起身子，准备好好探探这人的底。
一旁吴嬷嬷见了，上前服侍，却被一个身影抢先一步。
是傅缺，他一个箭步跨至床前，伸手熟练地服侍着朱夕芫坐起身，还颇为妥帖地置了靠背，掖好被角，打起了帘子，又转身麻利地端来茶盏，准备伺候着皇上润口。
吴嬷嬷：“……”
朱夕芫：“……”
朱夕芫感觉一阵不自在，她守着身份的秘密，自吴嬷嬷走后，就再也未让旁人近身伺候过。刚才被傅缺碰触到背部，透过寝衣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人掌间的热度。
这人本就是皇兄近侍，近身服侍皇帝理所应当。朱夕芫此时也不好发作，只能抬手拦住递过来的茶，自行接过，大口灌了两口，掩饰周身的不自在。
“咳，此次回来，差事办得怎么样了？”
朱夕芫到底是装了多年皇帝，很快调整过来了状态，她微微扬起下巴，眯着凤眼，状似随意地问。
傅缺是御前总管，按理说应是常侍在皇帝左右的，但她皇兄遇刺已经月余，他今日方才赶到，恐怕之前并不在京城。
身为皇帝的亲信，必是奉旨离京办差，只是不知，皇兄给了他什么差事？
朱夕芫不动声色地试探着。
“臣……”
“太后驾到！”
傅缺刚张口欲言，就被外面的通传声打断。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一群人呼啦啦涌入，团团围住傅缺。
傅缺像是没看见似的，眼皮都没抬一下。
大太监李奇扶着太后缓步走入内殿，太后见到傅缺，冷哼一声。
“我还当是谁，敢不遵哀家旨意擅闯，原来是傅公公。”
太后眼含鄙夷，那声公公叫的是阴阳怪气。
傅缺虽是内臣，但他领着西厂提督之职，又是御前总管，是正四品的官职，对外可自称为臣，上峰者理应称呼其官职。
显然在太后眼里，并无什么不同。
傅缺表情毫无波动，依然规规矩矩行了礼，太后没有叫起，他也就那么恭敬跪着。
太后给的下马威，傅缺接着就接着了，但是吴嬷嬷也正一同跪在地上，太后半天不叫起，朱夕芫不忍嬷嬷受罪，犹豫了下，张口解了围。
“母后，儿臣这里无事，劳您操心了。”
说着，她欲起身下榻，本意是想让吴嬷嬷来服侍她，趁机免了跪礼，谁想到吴嬷嬷年纪大了腿脚慢，还没等她站起来，就又让傅缺抢了活。
朱夕芫只好硬着头皮让傅缺服侍她，穿靴、更衣、束带……
傅缺比朱夕芫高很多，尽管他谦卑地微微躬着身，仍然比刚满十四岁的朱夕芫要高一个头还要多。陌生人近身带来的压迫感，令朱夕芫十分不自在。
偏偏她还不能露出半分怯意，这人是皇兄跟前的人，皇兄应该是被他服侍惯了的。她现在既然假扮成皇兄，就也应习惯这人的服侍。
可当傅缺为她束带，那双坚实的大手轻触到她腰间时，她还是忍不住身子僵硬了一瞬。
傅缺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动作顿了一下，未表露出什么，只是动作更加小心，尽量不碰触到朱夕芫分毫。
待一切收拾停当，傅缺恭敬退到一边后，朱夕芫才松了一口气。
太后在一旁冷眼看着，她见朱夕芫应对得当，颇感意外地挑了挑眉，眼中露出几分满意。
李奇服侍着太后落座，奉上茶水，太后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地抿着。
“傅缺，哀家记得，皇帝之前派你南下去督建行宫？”
太后显然不打算放过傅缺，她不等傅缺回答，就重重把杯子落到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无诏私自回京，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