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沂水溜回黎阳,贝伽盈又赶紧跑到老爹面前做回那个乖乖女儿。

    白日里,贝宗山逮着她读书,各类经史籍册、术法逻辑通通如填鸭般塞进她的脑子里,经历了一场惊险环生的比试,她也不再懈怠,摇头晃脑读得专注。

    这倒是令贝宗山十分讶异,向来心思丢在别处的孩子突然上进起来,可不是又惊又喜。

    他观察再三,最终大手一挥,将她交给最最信任的大弟子褚奚仪。

    当时,他是这么吩咐的。

    “奚仪啊,你是我座下首席,伽盈这孩子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他郑重地按住褚奚仪的肩膀,“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褚奚仪一怔,随即没有半分打绊,拱手道:“师父你放心,我对小师妹......我会永远呵护她,照顾她,让她此生无忧,绝不会食言。”

    贝宗山摆手:“倒是也不必如此,她如今最需要的就是磨练,成长所需,合该好好打磨锻炼她,不必忌讳我。”

    “嗯?您说什么?”褚奚仪以为自己听错。

    贝宗山悠悠叹气,他下意识捋着并不存在的胡子:“我啊,年岁上来了,管也管不动了,那丫头动不动撒娇哭鼻子的,我又哪里忍心。还是你们这些师兄,替我好好管束管束她,就让她跟你们从修体开始吧。”

    闹了半天原来贝宗山是见贝伽盈近日有收心之势,有意让她好好接受系统的修行,这才将褚奚仪叫了来,反而叫他误解了。

    褚奚仪耳根微红,领命而去。

    贝伽盈就这样被五个师兄簇拥着到了校练场。

    “今日不读书了吗?”她懵懵懂懂地被师兄们围着,尚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何事。

    四个脑袋齐刷刷转向中心的褚奚仪,他轻咳了咳,对着贝伽盈话语依旧轻柔:“今后,上午念书,下午便由我们带你开始正式修行。”

    贝伽盈千娇万宠地长大,也就贝宗山敢撵在她屁股后面教习法术,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有一搭没一搭地学着,学得杂也浅。

    “老爹的意思?”

    五双眼睛转了个来回,褚奚仪点头道:“是,师父的意思。”

    如风如竹头凑在一处私语,他们打赌贝伽盈究竟会不会乖乖听话,跟着他们好好训练。如风总还对这个唯一的小师妹存着点希冀和信任,如竹却咬死认定小师妹这个活泼好动的性子,断不可能轻易妥协。

    贝伽盈一笑:“好啊,那便开始吧。”

    如竹惊呆,小师妹这是转了性,还是另有打算,真叫人稀奇。如风却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的关节窝,示意他愿赌服输。

    她记着与凌子翊的习剑之约,因着自己一直走的野路子,没经过门派正经的训练,也不知凌子翊会如何教习,如今权当事先熟悉。

    ”小师妹,既是决定了,可别怕苦哦。“华泉羽在一旁笑眯眯地说着风凉话,打趣道。

    贝伽盈:“二师兄,是你来教我吗?”

    越愆负手而立:“是我们几个轮流教你,今日的话......”

    “今日我来。”褚奚仪令她站定,“腰背挺直,头部微仰,双脚打开,双腿屈膝,呼吸均匀。”

    贝伽盈一一照做,她方才发觉:“大师兄,这不是蹲马步吗?”

    “顶平、肩平、腿平、心平,缺一不可。”褚奚仪绕着她四周,指尖点在几个要位上,帮助她纠正了身姿,“今日要练的就是蹲马步。”

    才不过一会儿,她便觉臀腿酸痛,几乎支撑不住,脸瞬间垮了下来:“大师兄,我会蹲马步了,不用练了吧。”

    “你会了吗?那便先蹲上一个时辰试试看。”褚奚仪嗓音依旧温和,可说出的话却冷得吓人。

    贝伽盈哀哀戚戚着,却还是保持着标准的蹲马步姿势,褚奚仪盯了会儿,转头示意如风如竹上前陪练。

    如风、如竹:我?

    两人磨磨蹭蹭,还是在贝伽盈旁边站定,早从基础练过一遍的他们对此环节可谓是熟悉非常,用标准姿势蹲在贝伽盈两侧,一左一右,如两尊活宝门神。

    如竹胆子大些,嘟囔道:“为何我们也得跟着蹲啊?”

    如风一惊。

    褚奚仪走到如竹面前,肃容道:“你不想蹲?”

    大师兄向来做事一板一眼,不容人置喙,如竹今日也不知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或许本来是作为师兄团跟来给小师妹特训,此刻又突然被薅来陪练,他内心有所不平衡,顶嘴道:“我们也是师兄啊,怎么蹲马步这种入门还要跟着陪蹲?”

    “好。”褚奚仪采纳了他的想法,“既不愿,可以不蹲,去跟越愆过招吧。”

    如竹本该兴高采烈地起身,却在听到四师兄的名字后猛地一屁股蹲下,头摇得如风中残柳:“不不不,我还是陪小师妹蹲马步,蹲马步好。”

    如风叹息,早知如此,何必造次呢。

    见他老实下来,褚奚仪不再多言,负手盯着三人。

    贝伽盈轻声问道:“七师兄,跟四师兄过招这么可怕吗?可怕到你竟宁愿在这无聊地蹲马步?”

    如竹哪敢再多言,他只道:“哪天你不幸试试便知了。”

    四师兄看着斯斯文文,人畜无害,平日里虽是毒舌了些,却也还算温良。但一旦与他交手,如竹不禁一个寒颤,希望小师妹不会有这个机会吧。

    褚奚仪板着脸:“说什么呢?”

    如竹赶忙摇头。

    本就是她主动搭话,贝伽盈不愿连累如竹,接道:“大师兄,我就是不太明白。”

    褚奚仪脸色和缓了些:“你说。”

    “我们身在仙门,修行的是法术,既不是体修,素质过关即可,何必苦苦磨练□□?”

    她有此疑问也属正常,即便蹲马步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和铜筋铁骨的体修碰上,他们照样是一拳一个,法修毫无胜算。

    如风如竹不由面面相觑。

    黎阳以师承传习,师父没空时,年幼的师弟师妹都由入门早些的师兄师姐带着修行,堪称长兄如父、长姐如母。

    他们二人双生,又一同入门拜在贝宗山门下,师父不耐烦教的时候,便都是由褚奚仪这个“长兄”监督授课,这第一课自然也是万年不变的蹲马步。

    像贝伽盈提出的这种疑问,他们当年自然也有过,褚奚仪作为大师兄严格秉承师父意志,将当年自己受过的训原原本本地教给了尚且稚嫩的两位师弟。

    如风如竹记得清晰,他是这么说的:“既然还有力气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那就再加蹲半个时辰!”

    面对贝伽盈天真的问题,褚奚仪沉吟片刻:“修行之人,因着仙门缘法,身体比普通凡人强健些,寿数也更长,但终究是肉体凡胎,脱离不了生老病死。而不论是法术、剑招还是符咒,都以人自身为根本,根基不稳,又何谈进步?”

    “哦。”贝伽盈似是懂了,如风如竹也跟着频频点头,果然是小师妹,与他们当年待遇全然不同,这道理虽然粗浅,但不亲身体会却难以真正体悟。

    此时,褚奚仪直接为她点明,也能让她少走些弯路,在修行上更轻松些。

    贝伽盈这一蹲,蹲到了日光西斜,一个多时辰后,她终于支撑不住,晃悠着颤抖的双腿,栽倒在平地上。

    褚奚仪没再强逼,将她送回房间休息。

    她紧绷的肌肉和内心放松下来,倒头便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已是日暮时分。

    紧赶慢赶到雪河对岸时,折腾着换好衣衫,凌子翊早等候在约定之地。

    见她风风火火,发梢尚且滴水,他拧眉道:“何事匆忙?”

    贝伽盈一把将发丝全拢到背后,她着急着,来不及烤干因渡河湿了的头发,只得扯谎道:“沐浴!我沐浴来着。”

    凌子翊不便评价他人作息,毕竟连他自己也是不分昼夜的在寒池修炼,便不再追问。

    他单刀直入,指着一块空地:“你站到此处来。”

    贝伽盈乖巧站定。

    “我们开始练剑吗?”

    凌子翊:“不急,你且先蹲上马步,便以两个时辰为限。”

    ......

    贝伽盈彻底呆愣,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恍惚重复道:“你说什么?蹲,马步?”

    这些个大门大派的师兄,怎么都是一个套路?甭管要教些什么,上来便是这三个字?

    凌子翊盯着,她缓缓下蹲,身体记忆袭来,标准漂亮的马步挑不出错处。

    他轻轻点头:“姿势很好。”

    贝伽盈欲哭无泪,毕竟几个时辰前她刚刚恶补特训过,怎么能不好?

    “保持住,两个时辰后,方可练剑。”

    贝伽盈顶住压力和酸软的双腿,颤颤巍巍地又蹲了一个时辰,终于耗尽了体力。

    她满头大汗,整个人如同刚从锅里捞出来的一般,还散发着腾腾热气,她累得眼冒金星,即便眼前是清新绝丽、玉树临风的凌师兄,她也再没了动力。

    “休息一刻,将剩余的时间蹲完。”凌子翊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如同清泉流淌,可他说的每一个字对贝伽盈来说都似地狱魔音。

    她第一次觉得凌子翊在她眼里失去了光环。

    “一定要吗?”

    “自然。”

    贝伽盈:我发誓,蹲马步真的将是我此生最大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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