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云楚虽然隶属空军部,但初级拉练的时候是划分给了泰勒做陆军的低空范围辅助。

    没过多少天,泰勒觉得这女人脑子有病。

    政府军在统一摇光卫四乱七八糟的武装力量的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大致如招安一群土匪。但是不干也不行,不然得把收的钱和装备吐出来。

    泰勒自己手下那群货色,眼下也就是一群上了金鞍的骡子,能转清楚东西南北不错了,让他们去打别人,是非常扯淡的。

    唯一不太一样的,就是越云楚,这也是泰勒觉得越云楚有病的原因,她在一次演习过程发现一个非法团伙的侦察机小队,没有任何官方指令,就冲上去把人痛揍一顿,她那集训队里,都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兵混子,有领头羊闹事,又本着法不责众的心理,欢呼着一窝蜂跟了上去,侦察机在战斗机面前,只分被打得轻还是被打得狠。

    在招安这种敏感时期,直接造成大多数本来有意向的团伙,也吓得缩回去了。摇光卫四议会方面本就没什么根基和公信力,兢兢业业的到处游说,都比不上这“神经病”跟人打一架。

    总之,泰勒现在手里的资源,不是菜鸡,就是疯狗。一锅烩了都端不上桌。

    眼看被无限期停课停训的越云楚又得开始在酒吧和救助站游手好闲的混日子。

    亚铎坐在越云楚跟前,心平气和的开始讲道理:“军队是有纪律的,你第一天去的时候,没上课么?”

    越云楚仔细想了想,“第一天上的‘军队职责’,没讲纪律,第三天才讲的。”

    亚铎还没发脾气,因为得知越云楚闯祸,特意前来观摩家庭教育现场的投影章羿先笑场了。

    亚铎先骂章羿:“好笑么?”然后怒而切断了连线。

    越云楚摇摇头:“不好笑。”

    由于她干坏事后“狡辩”的态度过于认真,亚铎一直没搞清楚,她到底是不是真有病,一度怀疑闵寂星系的物种脑回路是不是真的跟他们不太一样。

    亚铎压住脾气:“就算是第三天讲的,你为什么不遵守。”

    越云楚喝了一口酒:“我没有不遵守,那几架侦察机的型号我见过,是一个躲在雇佣兵的地盘里的一伙毒贩,他们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我们训练场的可监控范围内,要么是燃料不够冒险抄近路的,要么就是纯粹来犯贱的。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大。”

    亚铎觉得她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别人都没看见,就你长眼了?你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瞎逞什么能?”

    越云楚:“我看到一个驾驶员,我记得他,他来过酒吧,骂我的狗丑。再说,故意来犯贱找揍,我还不管他一顿饱的?”

    亚铎怒而骂狗:“你的狗本来就丑!”

    越云楚继续狡辩:“你胡说,之前纪四也说翡灵丑,你不也揍纪四了?”

    亚铎:……

    所以是他上梁不正导致下梁歪?

    这日子没法过了!

    而那只引发了这场“血案”的雪纳瑞翡灵,看了看两人向它投来的目光,仿佛听到有人说它帅,优雅的在吧台前走了两圈。

    半个多月后,越云楚得以回到政府军,是因为在线听章羿把政府军的军规教义讲了一遍,并通过考核。

    惨绝人寰程度,大概从越云楚一进军队就把章羿拉黑的行为,并在军队定期的军队书面考核中成绩中上等的成果,可窥见一二。

    亚铎以饲养者绝对的权威,压制住越云楚强烈的反抗和不满,把越云楚调到海军部,并且主修军事理论。

    至此,越云楚开始了暗无天日的理论学习。

    在摇光卫四的一盘散沙聊胜于无的军部,越云楚已经把亚铎和章羿的脸面丢了个精光。

    能让一个金兰A星的议员体验到被反复被劝退的学生家长身份,可谓越云楚人生的高光时刻。

    对章羿来说,大概习惯了。他没有一天不是在跟熊学生打交道。

    摇光卫四进入武力统一的时候,亚铎有点不镇定了。

    政府军空军部数量,在遇到较大规模出兵的时候,还是捉襟见肘的,在海军部学习的越云楚,还是会被调到前线空军部,哪怕只是掩护型的编队。

    在摇光卫四武力统一时期,现有的军队,不分军种,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越云楚会经常性的因为执行任务不回酒吧,酒吧打烊后,亚铎一个人坐在吧台里,开始心神不宁。只能把作战图铺出来琢磨越云楚可能在哪里,可能怎么打。

    这种状态他曾经经历过很多次,并且结局令他直到现在都无法释怀。与他有关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人生轨迹都扭曲在星海深处。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虽生犹死。

    他在金兰星域偏远的一角,与一只猫相依为命浑浑噩噩活得不人不鬼,直到捡了越云楚。

    虽然越云楚有时候比他那只猫还不听话。

    但是他再也经不起失去了。

    他一遍一遍的改写模拟战斗的程序,每一遍的运行结果都是95%以上的胜率,但他依然能感觉到那份心底最深处翻涌上来的恐慌。

    他甚至会担心越云楚那个麻绳一样粗的脑回路,会不会忘记配带他专门设计的全自动装甲,而变得更加神经紧张。

    一上午没合眼,越云楚的声音出现在他终端里的时候,他手忙脚乱的打开终端屏。越云楚轻质装甲披身,说话声音含含糊糊的:“我现在迫降在一个移动的歼击机收发站点,智能端被一波电磁攻击干扰瘫痪了,触发了你的全自动装甲,基因和红膜解锁在降落震荡的时候锁死了,只能手动解锁,我把解码编程忘了。”

    亚铎答非所问的唠叨:“你这脑子还能记住什么?电磁类这种被识别度这么高的攻击都阻断不了?你们的随行雷达是死的么?不能飞了就让他们送你回基地待着。移动收发站被轰炸的可能性太大了。”

    越云楚:……

    “先把装甲给我解开!移动站上的工程师要修我的智能端,你的装甲太碍事儿了!”

    亚铎这才收住心神,连接上越云楚身边的工程师,还不忘问越云楚:“你没受伤吧,战况怎么样?”

    越云楚好像在补营养剂,随口说道:“没什么危险,是一个半嵌地式的钢堡,防空系统非常严密,前期轰炸效果不太好,泰勒要陆军去抢攻,现在空战投入不是很多了,主要是牵制对方空军,掩护陆军抢攻。”

    关于这场对一个交通要处的攻占,泰勒前期是跟亚铎讨论过的,章羿跟泰勒提过,亚铎是曾经联盟军部的参谋,于是泰勒就经常跑酒吧,而且有越云楚这种不争气的学生,在泰勒那儿违纪记录一大推,亚铎也就经常被迫营业。

    亚铎看着投影屏里的越云楚,身边的工程师和智能人井然有序的检修她的各项装备和她的战机。亚铎大概浏览了一遍损耗,除了被电磁干扰瘫痪了数据网,倒没有什么大碍。人和硬件都完好。

    越云楚这边一进入准备状态,军部指令就随即到达,在前线的空军,尤其是掩护编队,只要飞离基地和收发站,就是各自为战。

    军部指令只是简单的,类似“掩护B-27轰炸机”或者“掩护□□右翼突围”,除了战机移动收发站,没有支援。而移动收发站也是敌方全力围攻的目标。

    越云楚穿上飞行服后习惯性的舔了那颗虎牙的牙尖,亚铎交待了一句:“我的联络线不要关。让我的投影链接进你的战机。”

    越云楚:……

    亚铎和她在战场上意见时有冲突,大概类似代沟那种,很不想听亚铎唠叨她,但是不敢拒绝。

    亚铎看到越云楚收到的指令是“掩护A225运输机”,很常规的指令,战斗机的任务其实不外乎掩护轰炸机和运输机。

    陆军抢攻和空降兵突围,最怕遇到轰炸机的狂轰滥炸,而空降兵落地没有重型装备,又需要靠运输机空投,空军需要大量的战斗机去攻击敌方的轰炸机的同时,掩护自己的运输机。

    可以说,空中的战况直接影响了地面的输赢。没有制空权,地面只能是无谓的牺牲。

    前几天亚铎和泰勒对这一处钢堡反复研究后,制定出地面和空中两线配合作战的模式。

    亚铎倒不担心攻不下来,摇光卫四零星的顽固武装,就算逞凶好斗,在政府军背后近乎取之不尽的军用资源下,也经不起耗,泰勒大概是想趁着肃清摇光卫四残余武装势力练练兵。

    亚铎知道越云楚在战机上的时候,就像是被下了蛊,而且有一种仿佛为战争而生的精神力,亚铎从不会在其他场合见到她瞳孔里都泛着嗜血的野望。只有战场。

    越云楚起初还顾忌着亚铎在,飞的小心翼翼,打的也不那么张扬,随着敌方的攻击有序紧密,越云楚的情绪状态逐渐被调动的谨慎且狠厉。

    亚铎只是一个参谋,论临场反应,远不如越云楚,战机的各项数据跳动的眼花缭乱,亚铎在这种状态下并不敢随便说话,怕扰她分心。

    A225运输机在空中过于显眼,像一个巨大的空间站,不仅负责对空降兵的空投,还负责其他机型的各项补给,由A225运输机引发的制空权争夺,使得空中战斗并不比地面轻松。

    越云楚跟一架歼击机缠斗,对方显然也是久经战场,越云楚打的并不是很顺手,对方不论闪避或是偷袭,都异常刁钻,亚铎怕她沉不住气,还没开口叮嘱她稳住心神,却发现越云楚已经非常懂得伺机而动。

    当把对方的核能仓打掉时,越云楚也并没有表现出松一口气的状态,依旧按照军部下达的指令,尾随着A225。

    亚铎捏了捏眉心,想让她落地调整一下,低声道:“附近有移动收发站……”

    越云楚看了眼能耗数据和地面战况,大约犹豫了几秒,“不用,还撑得住。”

    亚铎:……

    “战机和核能仓是能撑得住,你跟这堆合成材料和燃料一样么?人的精神集中程度是有限的。回航。”

    越云楚就是讨厌他唠叨,索性把亚铎从通讯里踢了出去,又盯住一架对A225尾翼持续攻击的敌方歼击机开始第二轮行动。

    亚铎坐在吧台里,看着眼前刺刺拉拉的终端屏,被越云楚气的焦虑指数和暴躁指数一起狂飙。

    这场说大不大的战斗结束,越云楚回去,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了,亚铎备了一堆食材,晚上要做一桌丰盛的接风宴,但脸却冷得要死。

    越云楚没脸没皮的塞给亚铎一蓬黑色鸢尾花,戳了一下他的嘴角:“呐,赔你一个。不要那么小气嘛。就被挂个通讯,你就能记一个多月,这个肚量,估计女朋友是没得找,只能找男朋友了。”

    亚铎差点就给她气笑了,“没点正经。”

    越云楚捞起一块甜品咬了一口,“要不我改名叫正经?只要你觉得念起来顺口,我没意见。”

    章羿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越云楚愣了愣,亚铎大约也知道这女人早就把章羿忘到外星系去了,低头看到越云楚给自己带回来的鸢尾花,突然有了那么点奇妙的优越感,当然不忘毒舌,指着章羿问越云楚:“这么快就忘了?”

    章羿:……

    越云楚:“记得,你是照着那个爱管闲事的议员做了个智能人么?”

    爱管闲事的议员:“我不配有姓名么?”

    越云楚望了望亚铎:“叫什么来着,我忘了。”

    章羿的人工智能发出了极其神经质的笑声。

    这才过去不到半年,也忘得太快了吧。

    章羿只能归因为,越云楚在军队里这段时间,身边的人又多又杂,她这个脑子和智商,难免不够用,不必介怀。

    章羿纠正她:“我长得像智能人么?摇光卫四穷成这样,能造得出这么逼真的智能人?”

    越云楚“哦”了一声,依然不觉得他是不是智能人又有什么关系。

    然而章羿实在枉为A星的高级人类,人性本贱这种早就被A星过于高级的智能系统屏蔽的干干净净的劣根性,竟然还能被他表现的淋漓尽致。

    上赶着巴结:“你想不想玩我这次带来的星舰?”并且伸手在机器人递过来的工具箱里翻翻捡捡,眨眼的功夫,用一段合金材料折出一个漂亮的风纪扣递给亚铎。

    亚铎愣了一下,轻轻抿了个了然的笑,不动声色伸手拢了一下越云楚的衣领,嘟囔:“军容军纪在你这儿都是耳边风么?”

    越云楚看了眼章羿,神色五分得瑟五分骄傲:“不要,我有。”

    人工智能:哈哈哈哈哈

    亚铎:……

    章羿:……

    忘了你曾经为了星舰喊爸爸的时候了么?

    亚铎觉得必须要改一改越云楚这种不按套路来的脑回路。

    在这个年纪,首先就应该学会,当一个正常男士表现出友好的时候,作为一个正常女性该如何正确回应。

    “怎么说话呢。”

    越云楚想了想:“你一直也是这么说话的。”

    章羿一言难尽的看了看亚铎,越云楚这话,他是信的,依旧对越云楚笑问:“在军队里吃的好么,今天想吃什么?”

    越云楚打了个哈欠,“反正也没饿着,做什么吃什么就好了,我先上楼睡觉去了。”

    上楼的时候,还不忘跟亚铎说:“所有战场数据都在战机里,你自己去看,看不懂也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问泰勒。”

    亚铎划开终端调了一下她房间的光温,随后表情和语气却都渐渐忧虑起来,“战场上这样莽撞随意,以后是要吃亏的……”

    章羿似乎并不是很担心越云楚在战场上的状态,“心理学上有一种现象,人刚刚掌握一种技能的时候,往往比较傲慢,越熟练反而会越谨慎。比如游泳、滑冰……初上战场杀敌的新兵多少也是有这种心态的。”

    亚铎对他这种说法多少有点不以为意,章羿不过才见了越云楚几次,可这些年,越云楚对亚铎来说,已经是相依为命的亲人了。

    亚铎的担心,不是越云楚理论上的技能是否过得去,而是一种,只要她去,不论输赢,亚铎都要提心吊胆。就像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就算知道她不会摔倒,但是她离开你的双手那一刻,你心里那根弦就崩起来了。

    理论和情感不是一种东西。

    亚铎微一侧头,看到吧台上,越云楚给他的剥离了致幻剂的香烟,眉间皱的更深了,心里还有些许烦躁似的,问章羿:“摇光卫四背后的资金链到底伸到哪儿去了?”

    章羿的神情也微微起了点变化:“舅舅……摇光卫四的后续,我真的不知道,也无法判断。A星议会上,甚至B星的财经口,都没有查到一点端倪。”

    亚铎回了句:“A星的大数据网监管已经这么不管用了么?”

    章羿摇摇头:“军方才可以,议会只有整个A星的数据网,没有整个星域的。”

章节目录

寄存物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馥芮白flatwhite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馥芮白flatwhite并收藏寄存物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