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才少女
亚铎没跟他扯太多，慈善这种名义实在太鸡肋了。一个星域的首都星，不缺权力滔天的军政者，不缺富可敌国的资本家，但慈善家肯定是灭绝物种。
这种情况，要么是章羿异想天开，要么是他故意隐瞒了摇光卫四以后的幕后操控人。
酒吧还没有开始营业，亚铎在厨房烤披萨，越云楚探头进来的时候，见他盯着烤箱发呆。
“烤披萨是不是会有海带汤喝？”
越云楚难得挑一次吃的，亚铎侧身看她：“想喝就给你做。”
越云楚点点头，“想。”
亚铎笑了下：“过来支个锅，别整日袖着手擎着吃，嫁不出去我还能养你一辈子？”
让越云楚支个迫击炮还行，支个锅有点强人所难……
再说，现在谁家还没个能做饭的机器人，有机器人还使唤活人，越云楚认为亚铎这毛病大致类似于脱裤子放屁。
越云楚揉了下鼻子：“为什么不让智能人给你支个锅……”亚铎瞪了她一眼：“吃我的住我的，我还不能使唤你了？”
越云楚磨磨唧唧的走到厨台跟前，老大不乐意的支了个锅，之后就是个不管站在哪儿都碍事的状态，亚铎简直看不下去：“除了挡道添乱还会干什么，站门口去。”
越云楚顺了一把牛肉丁，挪到门边磨牙，还不忘有理有据地反驳：“你会做饭不也找不着女朋友么。”
亚铎手里的锅铲一顿，深呼吸一口气：“越云楚！我看你是三个月不想喝海带汤了！”
越云楚：……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太小心眼了，活该单身狗。
然而人在屋檐下，越云楚在亚铎这个饲养者面前向来是敢怒不敢言的。
后来没过多久，酒吧开始营业的时候，章羿就跟个流连欢场的纨绔一样准时，投影在酒吧的吧台里。摇光卫四那些被他“蛊惑”的人，把章羿的投影围起来听他“洗脑”，关于摇光卫四壮阔的蓝图。
越云楚觉得，看上去不是搞传销的就是搞邪|教的，反正不像是干正事的。
亚铎忙的恨不得多生两条腿，把机器人都使唤的动不动就死机。越云楚窝在吧台里时而捣鼓烟丝，时而琢磨星舰和泰勒那些地面装甲。偶尔被章羿“点名”，引来一群鹌鹑的注目礼，越云楚才会赏他一个白眼，附带一个“滚”字。
“课堂”上随便骂老师这种学生还没有被打死，也就是摇光卫四才有的奇观。
章羿为了摇光卫四给金兰AB双子星的资本家洗脑的现场，亚铎投影进行了全程观摩，第一轮集资，就超乎了亚铎的想象，几乎能把摇光卫四的医疗教育体系的框架搭建起来。
金兰A星的官僚体系过于成熟，并不适合摇光卫四照搬，章羿私下拉起一个社科小组，对摇光卫四进行分析后亲自指导参与了各个政府部门的成型。
政府军，是靠莱瓦和泰勒的武装和一些财团搞起来的。章羿其实对最大的幕后资助者了解不多，表面上看是天璇星的一个金融机构，但是这些机构背后关系网向来交错迷离，可摇光卫四急需政府军，容不得他细细考量挑选。
幕后大佬出手实在大方，真金白银和军需装备一起砸下来，无异于天上掉馅饼，章羿还没表现出顾忌，摇光卫四政府议会已经一致通过，乞丐是不能挑食的，有奶便是娘这个道理，摇光卫四比任何一个星球都懂。
当然，最高兴的还是越云楚。她这辈子都不敢想的武装，宛如天降神兵，降落在摇光卫四。
最早的时候，越云楚长成闺秀碧玉的梦想破灭了，亚铎依然一直想把她困在老索尔的救助站，但是在摇光卫四政府军成型之初，这个念想也没法实现了。
亚铎是见过几年前星域之间风云诡谲、战火滔天的，摇光卫四能短时间内得到众多资源，亚铎不会盲目相信是章羿的个人魅力。那不靠谱玩意儿又不是孔雀凤凰……
黑暗处那些眼睛，那些双手，一定会在以后，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把摇光卫四送上风口浪尖。
他在“留下来把越云楚沉下这潭深水”和“带着越云楚继续去别的星球流浪”两个选项中，困惑的几乎神经衰弱了。
他也知道，越云楚现在像掉进米缸里的老鼠，一定不会离开摇光卫四。
因为泰勒欠了章羿太大人情，于是常常拉着越云楚在他的陆军部队，亚铎觉得在泰勒的陆军里太辛苦，特意去找莱瓦把她送进了空军部。
结果莱瓦大约是对以前菲格拉议长在亚铎这儿吃的闭门羹过于怀恨，条件开的十分苛刻，最后，亚铎自己也快卖给摇光卫四政府了。
亚铎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直觉得有些凉飕飕的……不禁叹了口气，人类都进入星际时代近千年了，连癌症都攻克了，怎么就脱发和感冒根治不了呢。
章羿解决了摇光卫四大部分比较紧急的状况后，在关于合成兽的问题上，觉得十分杂乱。
金兰星域一二级星系的物种管理条例，有非常详尽的规章制度，只有为了濒危物种的克隆技术和相关规定条文。
但三级星系上，首先是非金兰的物种，其次是装了芯片，攻击性超标。
这背后，该是一条庞大的非法产业链。
而且金兰A星的议会上大约不会太把这些合成兽当回事，毕竟星域太大，有些星球存在毒品泛滥，有些星球存在宗教争端，有些星球种族纷争、社会边缘人群维权……
相比之下，最遥远的摇光星和摇光卫四上，合成兽这种问题，更显得不上台面。
更不要说政府军甚至也会豢养合成兽，它们在战争中比武器装备更便宜。
章羿关闭整个墙壁大的终端屏，把办公室环绕虚拟情景设置成星空模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在这个过程中，他的人工智能已经根据他一整天的身体各项数据波动，自动生成十几套晚餐搭配。
章羿起身点了晚餐和交通工具上的环境选项——
目的地：议会餐厅。
环境设置：热带雨林，傍晚。
方式：步行三公里。
人工智能播报：长官，需要内部传送箱送您去乘车点么？
章羿：“不用，我步行过去。”
他在停车场搭乘通用飞车，车内环境便是他在办公室设置的傍晚的热带雨林，从参天蔽日的树冠层，到藏着各种小型鸟类和攀援类动物的林下叶层，再到地下表层的大片湿地，他伸手还能碰到触感真实的大灵猫和白虎。
等他走完设定的三公里，就是议会餐厅。
得益于科技和文明的高度发达，A星过于舒适，几乎到了能让人类的欲望为所欲为的地步。
他用餐的时候，终端提示音告诉他，劳伦斯教授家那个古怪的丫头，林朵朵，也在餐厅。
章羿常年在A星政府直属初级学府担任思想引导方面的义务□□。林朵朵是曾经让他相当头痛的学生，这丫头剖析问题角度非常刁钻，打辩论的时候能把章羿一个议会议员辩的目瞪口呆。
所幸，林朵朵继承了她父母的兴趣爱好，立志在物理学，空间天气方面有所建树，不然整个议会大概都打不过她。
林朵朵端着一个海鲜盘坐在他对面的时候，章羿的表情就有点扭曲了，爆炒鱿鱼、麻辣小龙虾、清蒸螃蟹、煎鳕鱼……
章羿：“你的人工智能瘫痪了么？”
林朵朵掰开一只小龙虾，舔了一口：“没有，吃饭的时候，我把它禁言了。不然太吵了，提示个不停，这不让吃那不让吃，我又不是修女。”
章羿：……
“你这么厉害，你爸知道么？”
林朵朵嗦完一只小龙虾，“不知道，我晚上回去改掉记录就好啦，我爸这套人工智能早在五年前就被我玩儿透了。”说着对章羿眨眼一笑：“我还能黑进他的系统。”
章羿觉得这个连高等教育都没修完的同学，过于叛逆了，好为人师的毛病蠢蠢欲动了：“朵朵啊，劳伦斯教授非常关心你，要适可而止。健康部不是有可以不摄入热量满足味蕾的系统么？”
林朵朵看了看章羿跟前的日式味增汤，眼神非常嫌弃：“啊，别提了，健康部那群废物……明明看到的是麦片，吃到嘴里却是奶油蛋糕，我经常怀疑我是该去医院看口腔科还是眼科，都快精分了……”
章羿：……
林朵朵继续感慨人生：“去年游学到天燕星，那个星球就没有我们这么多管闲事的人工智能，他们可以喝很多各种各样味道和颜色的酒精，也可以不限量的吃牛奶巧克力。”
天燕星是三级星系中一颗各方面表现都平平的星球，章羿反问：“天燕星人均寿命你了解过么？”
林朵朵想了想：“不到一百岁吧。”
章羿看着他不再说话，林朵朵叹了口气：“我知道，A星人均寿命是比天燕星长很多，而且很大原因是我们人工智能在健康方面的随时跟踪调整和星球医疗技术的领先。可是我真的很羡慕他们嘛。你这种老年人是不会懂的。”
章羿“嗯？”了一声。
林朵朵笑说：“不老不老，我口误。”
章羿顺口问了句：“议会餐厅，你怎么混进来的？”
林朵朵翻了个白眼：“说到这儿，你们这些政府机构，简直过分，难怪A星财政报告每年都入不敷出，我看你们餐厅就应该削减开支，你吃过我们学校的餐厅么？天哪，简直像家禽养殖场的饲料。”
章羿：……
“所以，你到底怎么混进来的。”
“我盗用了蓝尼的出入权限。”
蓝尼是劳伦斯博士最得意的学生，论辈分，林朵朵至少需要称呼他一声师兄，论礼貌，也得喊一声蓝尼哥哥。
显然，林朵朵视辈分礼貌为粪土。
章羿：“这位同学，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议会员工餐厅这种地方的加密级别虽说上升不到动用基因码，但基本也是红膜解锁和量子加密这两种密码技术叠加，林同学说破解跟说玩儿魔方一样。
林朵朵吃完一口炒鱿鱼：“过分吗？我只是为了吃顿饭而已。又没干什么违法的事。”
章羿：……
为了吃饭，你非法侵入政府议会私用地，还有脸说出来？一般的饭桶和吃货是干不出来这种事的。
林同学又说：“啊对了，整个议会餐厅的用户只有你和蓝尼认识我，泄密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哦章老师。”
章羿呲牙咧嘴地干笑：“你还想杀人灭口？”
林朵朵摇摇头笑说：“那倒不会，毕竟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为了你受到什么法律纠纷或者名誉损失，不值得嘛，不过别的方面就难说了，我智商200+这个事情，你知道的吧。”
章羿：……
在为人师方面，章羿大概是被上帝既关了门也关了窗，不管是近在眼前这“学生”，还是远在天边那个“学生”，不是明枪就是暗箭，不是手残打不过，就是智商打不过，反正他一个也搞不定。
章羿换了个话题：“行吧行吧，不告密也行，帮我办件事情。”
林朵朵耸耸肩：“果然最势利莫过于政客和商人，你说，我先听听。”
“不难，在你们学校，帮我找几个厉害的研究闵寂星系的，和研究合成兽的人，就是那种，用芯片操控生物的技术，是什么技术和理论。”章羿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非官方的。”
林朵朵眨眨眼：“章□□，你怎么对这种‘一百种宇宙未解之谜’突然感兴趣了，你是不是被议会边缘化太闲了，还是在密谋什么不利于金兰星域的大阴谋。”
章羿：……
你的智商200+，不是什么正经机构测出来的吧……
“闵寂星系的合成兽啊，要玩儿大的么？能捎上我么？我虽然主修空间天气学，辅修了星球地质哦。”
章羿快疯了，“现在的学校教育都跑偏到仙女星系了么？怎么教出你们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学生？”
林朵朵划开自己的终端屏，向章羿展示一个3D模型，“不信么？你看三级星系的住人星，我在研究金兰星系各个星球地质数据的时候发现的，三级星系的空间天气状况和地质状态都非常奇怪，跟一二级星系的基础数据是不一样的，不是教材和对外数据库里的显示的那样哦，然后我在我爸的一个加密文件里偷偷看到一份资料，也跟官方数据不一样哦……”
劳伦斯博士的研究不单单是学术方向，是直接对接军部的。
章羿觉得，林朵朵这丫头已经在作死的边缘反复试探了……
“朵朵，你还是个学生，你目前的人生目标，主要是在结业考试中拿到A，好吧，就算你智商高，学校的东西都是手到擒来，但是劳伦斯博士不只是一般的大学教授，他是有军衔的军方研究者。你今天这些话，如果听到的人不是我，很可能会害了他。”
林朵朵毫不犹豫的接道：“我知道呀，所以我只是跟你说了而已。我讲话也是看人的嘛。怎么可能随便什么人都讲这种事。”
章羿：……
承蒙您高看，敬谢不敏。
他长得就那么像个树洞么？把一个政府议员拉上贼船，林同学这本事，将来去空间天气管理局都屈才，大概星域中央情报局勉强配得上她。
章羿扶额：“我只是想要一些合成兽资料，跟几个边缘星球有关，那些合成兽的基因蓝本是闵寂星系的，主要是内嵌芯片的问题。理论上，芯片控制范围如何，对生物体本身有多大影响？”
林朵朵两眼放光：“啊，闵寂星系啊。”
她端着下巴，微微偏着头，眼睛里有一种对未知渴求的雀跃，“星际大迁移时代的历史上说，闵寂星系主要是地球时代的南靖族和锡伯族人，据说迁徙过程中被改造过，我们私底下一个兴趣小组也很想研究，但是资料有限。如果真的有这种大范围的人类基因改造，那可是科学界的风暴啊，真是令人向往……至于闵寂星系的其他物种芯片改造，虽然没有见过，倒也可以想象，只不过这种自然生命体的芯片技术，多少有点反动物保护法吧，他们不犯法吗？有的星球有很多这样的合成兽么，你能帮我捉一只么？”
捉一只……
章羿以前在学校不能说学神，也算学霸，他们那一届做过的最光辉的事，就是替二级星系中一个殖民卫星争取人权，他们组织各种社会活动，并跟其宗主星和联盟议会打舆论战，长达两年，最终以联盟允许殖民卫星脱离宗主星，以独立政权而直属联盟，取得了胜利。
这场伟大的人权解放，至今仍摆在A星最高学府的荣誉堂里。
就是镀金如章羿也不得不承认，如林朵朵这种未来的科学家，大约才是真的“胆大包天”，大到星域，小至基因，整个宇宙似乎没有她不敢碰的东西。
章羿觉得劳伦斯教授这么多年能把林朵朵养大，可谓劳苦功高。
看着林朵朵那一脸对人类基因改造的向往，章羿简直觉得她离“科学怪人”也就是一步之遥了，多少有点毛骨悚然，“基因改造是星域宪法明令禁止的，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反社会言论还是收敛一些吧，你们学校现在都给A星培养了些什么妖魔鬼怪？看来议会真是需要去了解一下情况了。”
林朵朵收起终端，道：“A星最高学府是不受政治管制的，不然你们那一届当年那么闹，早该被解决啦。我已经很听话了，我们学校还有‘议会辩论模拟小组’，没啥正经事儿，就是拆解你们的话术。我都没有报名，你不应该感激我么。”
章羿陡然有种饭碗不保的危机感……
议会每年顶着压力拨给他们多少资源，这群……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的白眼狼。章羿觉得每年去给初级学府当□□的苦劳全都喂了狗。
如A星，这样一个庞大星域的心脏，科技和文明的突破太快了，每一代人的意识形态都发生着不可思议的变化，章羿在林朵朵这甚至还未出茅庐的人身上都感到一种压迫感。
金兰星域从一颗外星系的孤独的行星，进化到如今雄踞着二十一颗住人行星，这征服星海的路上，有同类之间的血火，有钢铁机甲之间的对抗，也有向外星系的远征……
大概靠的就是这些思想的碰撞和不屈。
章羿看着林朵朵闪光的瞳孔，笑了笑：“也就是议会还跟你们胡闹，我看，下次的议题就是‘关于最高学府全体服兵役的落实’，让军部收拾收拾你们这些没大没小、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林朵朵一下子蔫儿了：“有话好好说，说好的君子不动手呢？”
面对林朵朵这温室里长出来的毫无气节的“嘴炮”，章羿无端想起越云楚那远在摇光卫四，又惨又刚又野又浪的“狂暴之徒”，觉得有些好笑，哼道：“嘴炮这毛病，不惯你们。”
林朵朵继续割地求和：“我答应你收集合成兽的资料的事儿。”
章羿摆手叫过来一个清洁机器人收拾了餐具，临走前顺手从一个抱着甜品在餐厅游荡的机器人那儿捞了个蛋挞给她，“早这么乖不就好了么？嗯？”
林朵朵：议员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种情况，要么是章羿异想天开，要么是他故意隐瞒了摇光卫四以后的幕后操控人。
酒吧还没有开始营业，亚铎在厨房烤披萨，越云楚探头进来的时候，见他盯着烤箱发呆。
“烤披萨是不是会有海带汤喝？”
越云楚难得挑一次吃的，亚铎侧身看她：“想喝就给你做。”
越云楚点点头，“想。”
亚铎笑了下：“过来支个锅，别整日袖着手擎着吃，嫁不出去我还能养你一辈子？”
让越云楚支个迫击炮还行，支个锅有点强人所难……
再说，现在谁家还没个能做饭的机器人，有机器人还使唤活人，越云楚认为亚铎这毛病大致类似于脱裤子放屁。
越云楚揉了下鼻子：“为什么不让智能人给你支个锅……”亚铎瞪了她一眼：“吃我的住我的，我还不能使唤你了？”
越云楚磨磨唧唧的走到厨台跟前，老大不乐意的支了个锅，之后就是个不管站在哪儿都碍事的状态，亚铎简直看不下去：“除了挡道添乱还会干什么，站门口去。”
越云楚顺了一把牛肉丁，挪到门边磨牙，还不忘有理有据地反驳：“你会做饭不也找不着女朋友么。”
亚铎手里的锅铲一顿，深呼吸一口气：“越云楚！我看你是三个月不想喝海带汤了！”
越云楚：……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太小心眼了，活该单身狗。
然而人在屋檐下，越云楚在亚铎这个饲养者面前向来是敢怒不敢言的。
后来没过多久，酒吧开始营业的时候，章羿就跟个流连欢场的纨绔一样准时，投影在酒吧的吧台里。摇光卫四那些被他“蛊惑”的人，把章羿的投影围起来听他“洗脑”，关于摇光卫四壮阔的蓝图。
越云楚觉得，看上去不是搞传销的就是搞邪|教的，反正不像是干正事的。
亚铎忙的恨不得多生两条腿，把机器人都使唤的动不动就死机。越云楚窝在吧台里时而捣鼓烟丝，时而琢磨星舰和泰勒那些地面装甲。偶尔被章羿“点名”，引来一群鹌鹑的注目礼，越云楚才会赏他一个白眼，附带一个“滚”字。
“课堂”上随便骂老师这种学生还没有被打死，也就是摇光卫四才有的奇观。
章羿为了摇光卫四给金兰AB双子星的资本家洗脑的现场，亚铎投影进行了全程观摩，第一轮集资，就超乎了亚铎的想象，几乎能把摇光卫四的医疗教育体系的框架搭建起来。
金兰A星的官僚体系过于成熟，并不适合摇光卫四照搬，章羿私下拉起一个社科小组，对摇光卫四进行分析后亲自指导参与了各个政府部门的成型。
政府军，是靠莱瓦和泰勒的武装和一些财团搞起来的。章羿其实对最大的幕后资助者了解不多，表面上看是天璇星的一个金融机构，但是这些机构背后关系网向来交错迷离，可摇光卫四急需政府军，容不得他细细考量挑选。
幕后大佬出手实在大方，真金白银和军需装备一起砸下来，无异于天上掉馅饼，章羿还没表现出顾忌，摇光卫四政府议会已经一致通过，乞丐是不能挑食的，有奶便是娘这个道理，摇光卫四比任何一个星球都懂。
当然，最高兴的还是越云楚。她这辈子都不敢想的武装，宛如天降神兵，降落在摇光卫四。
最早的时候，越云楚长成闺秀碧玉的梦想破灭了，亚铎依然一直想把她困在老索尔的救助站，但是在摇光卫四政府军成型之初，这个念想也没法实现了。
亚铎是见过几年前星域之间风云诡谲、战火滔天的，摇光卫四能短时间内得到众多资源，亚铎不会盲目相信是章羿的个人魅力。那不靠谱玩意儿又不是孔雀凤凰……
黑暗处那些眼睛，那些双手，一定会在以后，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把摇光卫四送上风口浪尖。
他在“留下来把越云楚沉下这潭深水”和“带着越云楚继续去别的星球流浪”两个选项中，困惑的几乎神经衰弱了。
他也知道，越云楚现在像掉进米缸里的老鼠，一定不会离开摇光卫四。
因为泰勒欠了章羿太大人情，于是常常拉着越云楚在他的陆军部队，亚铎觉得在泰勒的陆军里太辛苦，特意去找莱瓦把她送进了空军部。
结果莱瓦大约是对以前菲格拉议长在亚铎这儿吃的闭门羹过于怀恨，条件开的十分苛刻，最后，亚铎自己也快卖给摇光卫四政府了。
亚铎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直觉得有些凉飕飕的……不禁叹了口气，人类都进入星际时代近千年了，连癌症都攻克了，怎么就脱发和感冒根治不了呢。
章羿解决了摇光卫四大部分比较紧急的状况后，在关于合成兽的问题上，觉得十分杂乱。
金兰星域一二级星系的物种管理条例，有非常详尽的规章制度，只有为了濒危物种的克隆技术和相关规定条文。
但三级星系上，首先是非金兰的物种，其次是装了芯片，攻击性超标。
这背后，该是一条庞大的非法产业链。
而且金兰A星的议会上大约不会太把这些合成兽当回事，毕竟星域太大，有些星球存在毒品泛滥，有些星球存在宗教争端，有些星球种族纷争、社会边缘人群维权……
相比之下，最遥远的摇光星和摇光卫四上，合成兽这种问题，更显得不上台面。
更不要说政府军甚至也会豢养合成兽，它们在战争中比武器装备更便宜。
章羿关闭整个墙壁大的终端屏，把办公室环绕虚拟情景设置成星空模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在这个过程中，他的人工智能已经根据他一整天的身体各项数据波动，自动生成十几套晚餐搭配。
章羿起身点了晚餐和交通工具上的环境选项——
目的地：议会餐厅。
环境设置：热带雨林，傍晚。
方式：步行三公里。
人工智能播报：长官，需要内部传送箱送您去乘车点么？
章羿：“不用，我步行过去。”
他在停车场搭乘通用飞车，车内环境便是他在办公室设置的傍晚的热带雨林，从参天蔽日的树冠层，到藏着各种小型鸟类和攀援类动物的林下叶层，再到地下表层的大片湿地，他伸手还能碰到触感真实的大灵猫和白虎。
等他走完设定的三公里，就是议会餐厅。
得益于科技和文明的高度发达，A星过于舒适，几乎到了能让人类的欲望为所欲为的地步。
他用餐的时候，终端提示音告诉他，劳伦斯教授家那个古怪的丫头，林朵朵，也在餐厅。
章羿常年在A星政府直属初级学府担任思想引导方面的义务□□。林朵朵是曾经让他相当头痛的学生，这丫头剖析问题角度非常刁钻，打辩论的时候能把章羿一个议会议员辩的目瞪口呆。
所幸，林朵朵继承了她父母的兴趣爱好，立志在物理学，空间天气方面有所建树，不然整个议会大概都打不过她。
林朵朵端着一个海鲜盘坐在他对面的时候，章羿的表情就有点扭曲了，爆炒鱿鱼、麻辣小龙虾、清蒸螃蟹、煎鳕鱼……
章羿：“你的人工智能瘫痪了么？”
林朵朵掰开一只小龙虾，舔了一口：“没有，吃饭的时候，我把它禁言了。不然太吵了，提示个不停，这不让吃那不让吃，我又不是修女。”
章羿：……
“你这么厉害，你爸知道么？”
林朵朵嗦完一只小龙虾，“不知道，我晚上回去改掉记录就好啦，我爸这套人工智能早在五年前就被我玩儿透了。”说着对章羿眨眼一笑：“我还能黑进他的系统。”
章羿觉得这个连高等教育都没修完的同学，过于叛逆了，好为人师的毛病蠢蠢欲动了：“朵朵啊，劳伦斯教授非常关心你，要适可而止。健康部不是有可以不摄入热量满足味蕾的系统么？”
林朵朵看了看章羿跟前的日式味增汤，眼神非常嫌弃：“啊，别提了，健康部那群废物……明明看到的是麦片，吃到嘴里却是奶油蛋糕，我经常怀疑我是该去医院看口腔科还是眼科，都快精分了……”
章羿：……
林朵朵继续感慨人生：“去年游学到天燕星，那个星球就没有我们这么多管闲事的人工智能，他们可以喝很多各种各样味道和颜色的酒精，也可以不限量的吃牛奶巧克力。”
天燕星是三级星系中一颗各方面表现都平平的星球，章羿反问：“天燕星人均寿命你了解过么？”
林朵朵想了想：“不到一百岁吧。”
章羿看着他不再说话，林朵朵叹了口气：“我知道，A星人均寿命是比天燕星长很多，而且很大原因是我们人工智能在健康方面的随时跟踪调整和星球医疗技术的领先。可是我真的很羡慕他们嘛。你这种老年人是不会懂的。”
章羿“嗯？”了一声。
林朵朵笑说：“不老不老，我口误。”
章羿顺口问了句：“议会餐厅，你怎么混进来的？”
林朵朵翻了个白眼：“说到这儿，你们这些政府机构，简直过分，难怪A星财政报告每年都入不敷出，我看你们餐厅就应该削减开支，你吃过我们学校的餐厅么？天哪，简直像家禽养殖场的饲料。”
章羿：……
“所以，你到底怎么混进来的。”
“我盗用了蓝尼的出入权限。”
蓝尼是劳伦斯博士最得意的学生，论辈分，林朵朵至少需要称呼他一声师兄，论礼貌，也得喊一声蓝尼哥哥。
显然，林朵朵视辈分礼貌为粪土。
章羿：“这位同学，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议会员工餐厅这种地方的加密级别虽说上升不到动用基因码，但基本也是红膜解锁和量子加密这两种密码技术叠加，林同学说破解跟说玩儿魔方一样。
林朵朵吃完一口炒鱿鱼：“过分吗？我只是为了吃顿饭而已。又没干什么违法的事。”
章羿：……
为了吃饭，你非法侵入政府议会私用地，还有脸说出来？一般的饭桶和吃货是干不出来这种事的。
林同学又说：“啊对了，整个议会餐厅的用户只有你和蓝尼认识我，泄密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哦章老师。”
章羿呲牙咧嘴地干笑：“你还想杀人灭口？”
林朵朵摇摇头笑说：“那倒不会，毕竟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为了你受到什么法律纠纷或者名誉损失，不值得嘛，不过别的方面就难说了，我智商200+这个事情，你知道的吧。”
章羿：……
在为人师方面，章羿大概是被上帝既关了门也关了窗，不管是近在眼前这“学生”，还是远在天边那个“学生”，不是明枪就是暗箭，不是手残打不过，就是智商打不过，反正他一个也搞不定。
章羿换了个话题：“行吧行吧，不告密也行，帮我办件事情。”
林朵朵耸耸肩：“果然最势利莫过于政客和商人，你说，我先听听。”
“不难，在你们学校，帮我找几个厉害的研究闵寂星系的，和研究合成兽的人，就是那种，用芯片操控生物的技术，是什么技术和理论。”章羿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非官方的。”
林朵朵眨眨眼：“章□□，你怎么对这种‘一百种宇宙未解之谜’突然感兴趣了，你是不是被议会边缘化太闲了，还是在密谋什么不利于金兰星域的大阴谋。”
章羿：……
你的智商200+，不是什么正经机构测出来的吧……
“闵寂星系的合成兽啊，要玩儿大的么？能捎上我么？我虽然主修空间天气学，辅修了星球地质哦。”
章羿快疯了，“现在的学校教育都跑偏到仙女星系了么？怎么教出你们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学生？”
林朵朵划开自己的终端屏，向章羿展示一个3D模型，“不信么？你看三级星系的住人星，我在研究金兰星系各个星球地质数据的时候发现的，三级星系的空间天气状况和地质状态都非常奇怪，跟一二级星系的基础数据是不一样的，不是教材和对外数据库里的显示的那样哦，然后我在我爸的一个加密文件里偷偷看到一份资料，也跟官方数据不一样哦……”
劳伦斯博士的研究不单单是学术方向，是直接对接军部的。
章羿觉得，林朵朵这丫头已经在作死的边缘反复试探了……
“朵朵，你还是个学生，你目前的人生目标，主要是在结业考试中拿到A，好吧，就算你智商高，学校的东西都是手到擒来，但是劳伦斯博士不只是一般的大学教授，他是有军衔的军方研究者。你今天这些话，如果听到的人不是我，很可能会害了他。”
林朵朵毫不犹豫的接道：“我知道呀，所以我只是跟你说了而已。我讲话也是看人的嘛。怎么可能随便什么人都讲这种事。”
章羿：……
承蒙您高看，敬谢不敏。
他长得就那么像个树洞么？把一个政府议员拉上贼船，林同学这本事，将来去空间天气管理局都屈才，大概星域中央情报局勉强配得上她。
章羿扶额：“我只是想要一些合成兽资料，跟几个边缘星球有关，那些合成兽的基因蓝本是闵寂星系的，主要是内嵌芯片的问题。理论上，芯片控制范围如何，对生物体本身有多大影响？”
林朵朵两眼放光：“啊，闵寂星系啊。”
她端着下巴，微微偏着头，眼睛里有一种对未知渴求的雀跃，“星际大迁移时代的历史上说，闵寂星系主要是地球时代的南靖族和锡伯族人，据说迁徙过程中被改造过，我们私底下一个兴趣小组也很想研究，但是资料有限。如果真的有这种大范围的人类基因改造，那可是科学界的风暴啊，真是令人向往……至于闵寂星系的其他物种芯片改造，虽然没有见过，倒也可以想象，只不过这种自然生命体的芯片技术，多少有点反动物保护法吧，他们不犯法吗？有的星球有很多这样的合成兽么，你能帮我捉一只么？”
捉一只……
章羿以前在学校不能说学神，也算学霸，他们那一届做过的最光辉的事，就是替二级星系中一个殖民卫星争取人权，他们组织各种社会活动，并跟其宗主星和联盟议会打舆论战，长达两年，最终以联盟允许殖民卫星脱离宗主星，以独立政权而直属联盟，取得了胜利。
这场伟大的人权解放，至今仍摆在A星最高学府的荣誉堂里。
就是镀金如章羿也不得不承认，如林朵朵这种未来的科学家，大约才是真的“胆大包天”，大到星域，小至基因，整个宇宙似乎没有她不敢碰的东西。
章羿觉得劳伦斯教授这么多年能把林朵朵养大，可谓劳苦功高。
看着林朵朵那一脸对人类基因改造的向往，章羿简直觉得她离“科学怪人”也就是一步之遥了，多少有点毛骨悚然，“基因改造是星域宪法明令禁止的，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反社会言论还是收敛一些吧，你们学校现在都给A星培养了些什么妖魔鬼怪？看来议会真是需要去了解一下情况了。”
林朵朵收起终端，道：“A星最高学府是不受政治管制的，不然你们那一届当年那么闹，早该被解决啦。我已经很听话了，我们学校还有‘议会辩论模拟小组’，没啥正经事儿，就是拆解你们的话术。我都没有报名，你不应该感激我么。”
章羿陡然有种饭碗不保的危机感……
议会每年顶着压力拨给他们多少资源，这群……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的白眼狼。章羿觉得每年去给初级学府当□□的苦劳全都喂了狗。
如A星，这样一个庞大星域的心脏，科技和文明的突破太快了，每一代人的意识形态都发生着不可思议的变化，章羿在林朵朵这甚至还未出茅庐的人身上都感到一种压迫感。
金兰星域从一颗外星系的孤独的行星，进化到如今雄踞着二十一颗住人行星，这征服星海的路上，有同类之间的血火，有钢铁机甲之间的对抗，也有向外星系的远征……
大概靠的就是这些思想的碰撞和不屈。
章羿看着林朵朵闪光的瞳孔，笑了笑：“也就是议会还跟你们胡闹，我看，下次的议题就是‘关于最高学府全体服兵役的落实’，让军部收拾收拾你们这些没大没小、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林朵朵一下子蔫儿了：“有话好好说，说好的君子不动手呢？”
面对林朵朵这温室里长出来的毫无气节的“嘴炮”，章羿无端想起越云楚那远在摇光卫四，又惨又刚又野又浪的“狂暴之徒”，觉得有些好笑，哼道：“嘴炮这毛病，不惯你们。”
林朵朵继续割地求和：“我答应你收集合成兽的资料的事儿。”
章羿摆手叫过来一个清洁机器人收拾了餐具，临走前顺手从一个抱着甜品在餐厅游荡的机器人那儿捞了个蛋挞给她，“早这么乖不就好了么？嗯？”
林朵朵：议员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