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在路途中
亚铎看着章羿长篇大论的文字信息发愣。越云楚伸脑袋过来看了一眼，觉得这俩用文字交流的人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是不是有病。”越云楚手欠给章羿回了一行字。
章羿看着那行字，哼了一声，又回了一大段文字，大致是说越云楚文盲。
越云楚冷笑着问亚铎：“他是不是膨胀了。”
亚铎瞪了她一眼：“你但凡像点样子，我都用不着让他来看着你。”
越云楚阴阳怪气的顶嘴：“哦，我给你丢脸了么？是不是莱瓦说我坏话了，就他那德行，也配当军部长？不就是仗着跟斐格拉议长时间久了么，不然谁认识他。他要是从D区底层开始混，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她这张嘴大约只有在骂人的时候有用。
亚铎觉得诺大的宇宙，都没有能让越云楚有所顾忌的物种。
“越云楚，你再这么说话试试，你看我能不能把你从军队清出去让你去当乞丐。”说不上几句话就得威胁，亚铎这暴躁症全是越云楚给逼上来的。
越云楚很是能摸得准亚铎这临界点，乖乖闭嘴了。
亚铎明知道这种口头威胁用处不大，但依然跟许愿似的，无时无刻都在念叨，他看着越云楚虽然不说话，但一脸“莱瓦就是狗”的潜台词，又是长篇大论的教育。
“不要以为你在D区混个流氓头子、到军部混个少校就所向披靡了，”亚铎指了指她的军服肩章，“军部培养出一个校官，是为了让你去冲锋陷阵的么？摇光卫四几百万军人，几百万战场专用智能人，缺你这一把骨灰？”
越云楚侧头看着他和章羿的虚拟通讯界面发呆，亚铎看着信号刺啦刺啦的界面上，四分五裂的章羿，一时间也没了兴致去跟越云楚解释摇光卫四目前这一团乱麻的局面。
他对越云楚的希望，还停留在“不惹事”的标准上，能够得上“分忧解难”这个级别的，那是章羿。
既然管教不及，还是把越云楚扔给章羿算了，他实在焦头烂额，管不动了。
章羿头发多，让他来。
章羿大概平时就跟个陀螺似的，转起来没溜，他搭乘的军舰终点并不是摇光卫四，而是联盟派往摇光星的，摇光星向摇光卫四求助的同时，也向联盟总部发送了星球紧急事件报告。
双子星显然比摇光卫四高级太多了，摇光卫四连太空军都得现组建的，那边已经军舰出动了。
章羿划拉着废物一样的通讯屏幕，打开了舰内通讯，联络上信息技术专员，碰巧还是熟人，“嗨，卡罗尔。”
这位女士他曾在陪同外公参加一个聚会的时候见过，应该是联盟军部一位少将的女儿。
卡罗尔漂亮的的红头发在联盟的黑色军服衬托下，显得尤为耀目，但这姑娘的举止语气和面部表情都像个智能人，“你好，章羿先生。”
章羿收起脸上那过度的微笑，坐姿都更笔直了些：“哦，是这样的，我想问一下，与摇光卫四的联络信号实在太差了，能不能解决。”
卡罗尔微微皱了眉，摇头：“恐怕不行，摇光卫四上没有联盟军部的信号加强基站，普通星舰在空间航行的时候能量波和航速都很平和，不用信号加强也可以正常通讯，但是军舰恐怕不行。我们目前的航速和跃迁强度已经是普通星舰的五倍了……”
章羿叹了口气，微微垂下眼睫。
卡罗尔欲言又止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跟章羿建议：“您的工作很紧急么？如果摇光星上有人愿意帮您转换信号，倒是可以试一试。”
章羿抬眼，问道：“摇光星认识的人不大熟，摇光星的空间站行么？”
卡罗尔点点头：“空间站上也有信号加强。”
果然，哪怕在三级星系，摇光卫四的地位也是最后那个，连个空间站都不如。
章羿想了想，还是联络上空间站上的安全局，那个养蟒蛇的女人，37。
他虽有些唐突，37倒是十分乐意帮忙。他不是没顾虑信号传输过程的安全问题，但是鉴于37隶属联盟安全局，这点起码的职业觉悟还是有的。
而且越云楚过不了两天就要正式入编太空军，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恐怕他一落地，都不用往酒吧拐，直接就到联队报道了。
他只剩下路上这点时间，跟亚铎谈一谈，摇光卫四和摇光星在关于星际海盗和合成兽的事儿了。
通讯信号稳定后，亚铎也没多问，章羿看到越云楚远远地在一旁溜滑板，没打算过来跟他说话，就问亚铎：“她是不是心情不好？”
亚铎忙着在虚拟屏上建模摇光星周围的空间构图，冷哼道：“她心情好着呢。”
章羿跟亚铎顶嘴的方式跟越云楚不一样，他走的“用魔法打败魔法、用阴阳怪气回应阴阳怪气”的路子。
“舅舅，我这大老远的被你叫魂似的喊过来，不升官不发财的，图什么呢，不跟我说我可回去了啊。”
亚铎：……
怎么着，这是比着谁敢先撂挑子么？
亚铎懒得跟他遛嘴皮子，白了他一眼开始说正事：“合成兽的事，我们交换过资料，至少从表面上看，是三级星际对合成兽有需求，星际海盗又要牟利，这两个原因促成的。摇光卫四整合之前，据点是A区的雇佣兵，政府军攻占塔兰托港后，星际海盗开始转移阵地到摇光星。你看摇光星的空间位置。”
章羿吁了口气：“这些打仗路线图和战局部署一类的东西，你跟菲格拉议长和摇光卫四军部参谋中心说就行了，我又不上战场……对了，我之前应该跟你提过，关于摇光卫四的整合，幕后是联盟军部……会不会是他们故意把星际海盗和合成兽走私渠道赶去摇光星的。”
亚铎皱眉：“摇光星和摇光卫四，甚至整个三级星系，什么都没有……”
章羿沉默了几秒钟，低声道：“有的。”
亚铎看着虚拟屏发怔，摇光星的模拟像和各种参数闪烁跳跃，缩放比例逐渐扩大，这颗星球也逐渐变得，像是漆黑无尽的宇宙中，一点鬼火，脆弱的忽闪着。
亚铎怎么会不知道，三级星系在联盟中的地位呢，这个可做刀剑，可做盾牌的星系。
闵寂的物种基因，被源源不断地加工出合成兽，这个过程，除了星际海盗，是否有闵寂人的参与还未可知。
联盟军部暗中给摇光卫四送钱和装备，看似围追堵截，实际上确实有操控合成兽动向的嫌疑。
摇光星和摇光卫四，以及它的所属军民，在这一场金兰星域和闵寂星系的互相试探中，竟可以忽略不计。
“他们又想干什么……”亚铎不知道是在问章羿还是自问。
章羿摇摇头，以他对金兰星域十年前那场星际战争的了解，他并不比亚铎更清楚联盟军部的风格。
亚铎没继续多想，无意识的转头去找越云楚，刚刚还在身旁，这会儿又没人影儿了，亚铎刚要把人叫回来，当着章羿的面，好好交待两人以后在太空军的注意事项，就听着十来米高的楼顶上咣咣当当。
亚铎人还没出门，就先吼起来：“越云楚，你再去楼顶的防护栏上跐滑板，看我不砸了你的板子……”
章羿：……
由于亚铎的位置移动，章羿的投影也随之到了室外。
他的视界不是很全面，但依然看到房顶上，越云楚果真像亚铎说的，在防护栏上跐滑板。她带着板子在阶梯和防护栏上荡来荡去，时不时空翻带弹跳，跟不受重力控制似的。
章羿震惊之余发出感慨：“Oh，My God……牛顿定律也管不了她了吗。”
亚铎：“滚下来。”
越云楚瞥见这俩观众的时候，亚铎的脸色已经是濒临拿枪把她打下来的状态了。
她一分心，在防护栏上晃荡了一下，亚铎眉心也狠跳了一下，章羿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准备接高空坠落物的动作，全然忘了自己在摇光卫四只是个投影。
越云楚看了眼章羿：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病？
她从楼顶下来的时候，章羿问了句：“你还有什么不要命的技能么，我没见过的，备个案吧，免得以后我不知道，不好给你打掩护。”
他说的一本正经的，越云楚又有点孤僻症和沟通障碍，都没听出来他这阴阳怪气。
先问了句：“动力外骨骼，带了么？”
章羿：……
章羿觉得现在就说“带了”，简直是上赶着倒贴，绝对是对自己人格的自轻自贱，于是不打算跟越云楚对话了。
亚铎看着章羿突然神游的状态，懒得再跟他闲话连篇，“让你来打掩护的么？”
说着铺开从莱瓦那里拿来的，关于太空军的规划，他没有跟章羿解释整个编制，只大约讲清楚他和越云楚所在的位置。
他指尖沿着树状图指向一个分支，“太空军整体按空军制，后防类海军制，越云楚很大程度会编进战斗机联队，一个战斗机联队下辖十个中队，以她的军衔，差不多是个中队长职别。”
章羿其实对军队编制没多少概念，这时候差不多是临阵磨枪，问道：“那我呢。”
这话一出口，立马衬托出摇光卫四这百万人级别的浩浩荡荡的军队，跟凑腿子凑起来似的。
亚铎也顾不上什么军人的神圣感了，摇光卫四哪儿哪儿都神圣不起来，继续往下说：“一个联队下辖两艘星舰，你在舰上，不必上战机。”
章羿：……
说的跟他能上的了战机似的。
亚铎进一步解释了章羿的处境：“你只需要在越云楚所属的军舰上就行，莱瓦给你单独设了官职——联盟指导员。虽直属参谋部，有参与权建议权，但无任何指挥和决策权。”
章羿：……
懂了，给越云楚这疯狗当狗绳用的。
“有工资么？”章羿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能体现他的价值。
亚铎冷嗖嗖说：“菲格拉议长已经跟A星联络过了，联盟会继续给你议员待遇。”
章羿闹了：“联盟议员上前线！还有第二个么？我不配双薪么？”
亚铎敲了敲桌子：“想什么呢？醒醒。”
越云楚伸着脑袋研究亚铎指尖的太空军编制图，似乎是费了点脑筋才想明白自己的位置和功能。
指着她所在的“单位”——战斗机中队，“我们的任务是不是大多时候去打星际海盗？”
章羿插嘴：“摇光卫四是全星域倒数第一的星球，各种意义上的，你也醒醒。还打海盗，送人头还差不多。”
越云楚扭头瞪了眼章羿：“你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玛利亚，既然摇光卫四干啥啥不行，你这大老远给我们当圣母来的么？”
章羿昧着良心嘴硬：“你以为我乐意啊。”
亚铎给他俩嚷嚷的脑门疼：“消停会儿吧。我刚说的记住了么？越云楚，你到联队后违规记过一次，遣回地面半年，没有飞行器没有装甲车，翼装滑板越野车也一律没有，去救助站给老索尔打杂。还有章羿，她违规，你连坐，也一并去打杂。”
越云楚：……
章羿：……
“舅舅你做个人吧！”章羿刚说了一句，看到越云楚那边也张了口，还没听到她嚎出什么话，联络信号骤然断了。
他的终端里，出现军舰统一信息播报，提示他军舰即将落入摇光星的战机专用着陆基地。基地内信号管控加强了。
章羿看着虚拟屏关闭后的虚空，闭眼歇了片刻，起身走出工作台，交待人工智能规划摇光星转摇光卫四的最快路径。
他卡着时间用了简餐，在军舰落地的同时，放下了餐具。
人工智能提前预约了军舰上的飞行器，铺开路线图，设定好航速。飞行器与军舰分离那一刻，37，那个养蟒蛇的女人，在飞行器上跟他撞了个对脸。
章羿：？
“你哪儿冒出来的？”
知道她是特工，但不知道特工已经这么能耐了，联盟的军舰，落地不到十分钟，她混进混出溜门撬锁，跟在自己家厨房一样。
章羿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了一圈，37安抚他似的说：“放心，没有别人，就我一个人。”
章羿心说：能放么？我心那么大么？
“我不是看人，我看蛇……”
37微微失落似的感慨：“联盟的军舰，我带着娇娇不太好混上来。”
“那可真是谢谢联盟的军舰了。”章羿没好气的丢下一句，也不知道是嘲讽联盟还是嘲讽37。
然而37并不在意：“章议员，职责在身，我得去一趟摇光卫四，得知您这个时间中转，特意前来搭个便车，您不介意吧。”
章羿颇为震惊：“你们安全局现在连差旅费都不能报销了？”
37神情惨淡道：“报是能报的，不过，您也是混联盟政治机构的，也该知道这个过程跟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而且我们摇光星分部的财务部门，都是些吃人饭不干人事儿的，又平白多了很多坎坷……”
章羿想起那上班时间逗猫遛狗切菜做饭的场面，不由得对这个安全局分部肃然起敬。
职场上混到这么地步，堪称专业混子。章羿虽然也混，但还没混的这么出神入化，在这位面前颇感到失敬。
飞行器离开摇光星后，章羿从这场突如其来的跟37同行的意外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每次遇到这个女人，都被她往戏精之路上带去一些。
他看了眼腕表，算了下这个时间，很尴尬……睡觉嫌短，工作嫌长。现在设定睡眠，落地差不多正是他第三个睡眠周期的深睡时段，真是逼死强迫症。
他在睡眠室门口犹豫之际，37拿着端着酒杯朝他过来：“这个时间段，喝酒放松最好。”
带着酒杯到睡眠室门口“偶遇”，行为和言语，都是顺理成章、恰到好处的带着章羿的节奏走的程度，章羿几乎分不清她到底是因为这些天赋成为了特工，还是因为特工的身份练就了这种技能。
章羿微微低头看了眼酒杯，37笑说，“飞行器上实在条件有限，翻遍了餐饮区也只有朗姆和可乐，兑了杯自由古巴，不知章议员是否喜欢。”
休眠室往前不到二十米，拐到另一条走廊上，就有一间休闲乐吧，还是古典乐主题，37在章羿接过酒杯的下一秒，顺手做了个“请”的姿态。
特工的职业技能，滴水不露。
拒绝是失礼的。
章羿其实有些忐忑，他没有把握能在这个女人面前随心所欲不被她带偏了套话。
乐吧的灯光并不亮堂，章羿坐在吧台前，37反而并没有多话，她大约对房间里那架钢琴感兴趣，径自走过去摆弄，琴键上逐渐流出跟背景乐合拍的调子。
章羿那样的家境背景，听觉神经是从小被古典乐泡着长大的。他听得出来，37虽然有些生疏，但乐感很好。
或许是有人贴心的设计，随着人为的琴声逐渐流畅，背景乐渐弱了下去。37的神情从一种惬意和信马由缰，变得如她指尖下旋律一般，似乎略微低沉。
这种环境氛围，人极易失去防备。但章羿心里并没有放松，他在这个女人面前有种刻意的戒备，必须要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她是特工。她的任何举动，包括情绪，都有目的。
他把注意力转移到那杯“自由古巴”。
一口下去，似乎把他带回亚铎在塔兰托港的海滩酒吧。这酒和可乐的配比，精准又经典。37要是能去摇光卫四给亚铎当个帮手，得日进斗金。
章羿的眼神轻描淡写的掠过37，戒备里多了一丝敬佩。
三级星系真是个既能藏污纳垢，又能卧虎藏龙的地方……
“你是不是有病。”越云楚手欠给章羿回了一行字。
章羿看着那行字，哼了一声，又回了一大段文字，大致是说越云楚文盲。
越云楚冷笑着问亚铎：“他是不是膨胀了。”
亚铎瞪了她一眼：“你但凡像点样子，我都用不着让他来看着你。”
越云楚阴阳怪气的顶嘴：“哦，我给你丢脸了么？是不是莱瓦说我坏话了，就他那德行，也配当军部长？不就是仗着跟斐格拉议长时间久了么，不然谁认识他。他要是从D区底层开始混，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她这张嘴大约只有在骂人的时候有用。
亚铎觉得诺大的宇宙，都没有能让越云楚有所顾忌的物种。
“越云楚，你再这么说话试试，你看我能不能把你从军队清出去让你去当乞丐。”说不上几句话就得威胁，亚铎这暴躁症全是越云楚给逼上来的。
越云楚很是能摸得准亚铎这临界点，乖乖闭嘴了。
亚铎明知道这种口头威胁用处不大，但依然跟许愿似的，无时无刻都在念叨，他看着越云楚虽然不说话，但一脸“莱瓦就是狗”的潜台词，又是长篇大论的教育。
“不要以为你在D区混个流氓头子、到军部混个少校就所向披靡了，”亚铎指了指她的军服肩章，“军部培养出一个校官，是为了让你去冲锋陷阵的么？摇光卫四几百万军人，几百万战场专用智能人，缺你这一把骨灰？”
越云楚侧头看着他和章羿的虚拟通讯界面发呆，亚铎看着信号刺啦刺啦的界面上，四分五裂的章羿，一时间也没了兴致去跟越云楚解释摇光卫四目前这一团乱麻的局面。
他对越云楚的希望，还停留在“不惹事”的标准上，能够得上“分忧解难”这个级别的，那是章羿。
既然管教不及，还是把越云楚扔给章羿算了，他实在焦头烂额，管不动了。
章羿头发多，让他来。
章羿大概平时就跟个陀螺似的，转起来没溜，他搭乘的军舰终点并不是摇光卫四，而是联盟派往摇光星的，摇光星向摇光卫四求助的同时，也向联盟总部发送了星球紧急事件报告。
双子星显然比摇光卫四高级太多了，摇光卫四连太空军都得现组建的，那边已经军舰出动了。
章羿划拉着废物一样的通讯屏幕，打开了舰内通讯，联络上信息技术专员，碰巧还是熟人，“嗨，卡罗尔。”
这位女士他曾在陪同外公参加一个聚会的时候见过，应该是联盟军部一位少将的女儿。
卡罗尔漂亮的的红头发在联盟的黑色军服衬托下，显得尤为耀目，但这姑娘的举止语气和面部表情都像个智能人，“你好，章羿先生。”
章羿收起脸上那过度的微笑，坐姿都更笔直了些：“哦，是这样的，我想问一下，与摇光卫四的联络信号实在太差了，能不能解决。”
卡罗尔微微皱了眉，摇头：“恐怕不行，摇光卫四上没有联盟军部的信号加强基站，普通星舰在空间航行的时候能量波和航速都很平和，不用信号加强也可以正常通讯，但是军舰恐怕不行。我们目前的航速和跃迁强度已经是普通星舰的五倍了……”
章羿叹了口气，微微垂下眼睫。
卡罗尔欲言又止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跟章羿建议：“您的工作很紧急么？如果摇光星上有人愿意帮您转换信号，倒是可以试一试。”
章羿抬眼，问道：“摇光星认识的人不大熟，摇光星的空间站行么？”
卡罗尔点点头：“空间站上也有信号加强。”
果然，哪怕在三级星系，摇光卫四的地位也是最后那个，连个空间站都不如。
章羿想了想，还是联络上空间站上的安全局，那个养蟒蛇的女人，37。
他虽有些唐突，37倒是十分乐意帮忙。他不是没顾虑信号传输过程的安全问题，但是鉴于37隶属联盟安全局，这点起码的职业觉悟还是有的。
而且越云楚过不了两天就要正式入编太空军，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恐怕他一落地，都不用往酒吧拐，直接就到联队报道了。
他只剩下路上这点时间，跟亚铎谈一谈，摇光卫四和摇光星在关于星际海盗和合成兽的事儿了。
通讯信号稳定后，亚铎也没多问，章羿看到越云楚远远地在一旁溜滑板，没打算过来跟他说话，就问亚铎：“她是不是心情不好？”
亚铎忙着在虚拟屏上建模摇光星周围的空间构图，冷哼道：“她心情好着呢。”
章羿跟亚铎顶嘴的方式跟越云楚不一样，他走的“用魔法打败魔法、用阴阳怪气回应阴阳怪气”的路子。
“舅舅，我这大老远的被你叫魂似的喊过来，不升官不发财的，图什么呢，不跟我说我可回去了啊。”
亚铎：……
怎么着，这是比着谁敢先撂挑子么？
亚铎懒得跟他遛嘴皮子，白了他一眼开始说正事：“合成兽的事，我们交换过资料，至少从表面上看，是三级星际对合成兽有需求，星际海盗又要牟利，这两个原因促成的。摇光卫四整合之前，据点是A区的雇佣兵，政府军攻占塔兰托港后，星际海盗开始转移阵地到摇光星。你看摇光星的空间位置。”
章羿吁了口气：“这些打仗路线图和战局部署一类的东西，你跟菲格拉议长和摇光卫四军部参谋中心说就行了，我又不上战场……对了，我之前应该跟你提过，关于摇光卫四的整合，幕后是联盟军部……会不会是他们故意把星际海盗和合成兽走私渠道赶去摇光星的。”
亚铎皱眉：“摇光星和摇光卫四，甚至整个三级星系，什么都没有……”
章羿沉默了几秒钟，低声道：“有的。”
亚铎看着虚拟屏发怔，摇光星的模拟像和各种参数闪烁跳跃，缩放比例逐渐扩大，这颗星球也逐渐变得，像是漆黑无尽的宇宙中，一点鬼火，脆弱的忽闪着。
亚铎怎么会不知道，三级星系在联盟中的地位呢，这个可做刀剑，可做盾牌的星系。
闵寂的物种基因，被源源不断地加工出合成兽，这个过程，除了星际海盗，是否有闵寂人的参与还未可知。
联盟军部暗中给摇光卫四送钱和装备，看似围追堵截，实际上确实有操控合成兽动向的嫌疑。
摇光星和摇光卫四，以及它的所属军民，在这一场金兰星域和闵寂星系的互相试探中，竟可以忽略不计。
“他们又想干什么……”亚铎不知道是在问章羿还是自问。
章羿摇摇头，以他对金兰星域十年前那场星际战争的了解，他并不比亚铎更清楚联盟军部的风格。
亚铎没继续多想，无意识的转头去找越云楚，刚刚还在身旁，这会儿又没人影儿了，亚铎刚要把人叫回来，当着章羿的面，好好交待两人以后在太空军的注意事项，就听着十来米高的楼顶上咣咣当当。
亚铎人还没出门，就先吼起来：“越云楚，你再去楼顶的防护栏上跐滑板，看我不砸了你的板子……”
章羿：……
由于亚铎的位置移动，章羿的投影也随之到了室外。
他的视界不是很全面，但依然看到房顶上，越云楚果真像亚铎说的，在防护栏上跐滑板。她带着板子在阶梯和防护栏上荡来荡去，时不时空翻带弹跳，跟不受重力控制似的。
章羿震惊之余发出感慨：“Oh，My God……牛顿定律也管不了她了吗。”
亚铎：“滚下来。”
越云楚瞥见这俩观众的时候，亚铎的脸色已经是濒临拿枪把她打下来的状态了。
她一分心，在防护栏上晃荡了一下，亚铎眉心也狠跳了一下，章羿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准备接高空坠落物的动作，全然忘了自己在摇光卫四只是个投影。
越云楚看了眼章羿：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病？
她从楼顶下来的时候，章羿问了句：“你还有什么不要命的技能么，我没见过的，备个案吧，免得以后我不知道，不好给你打掩护。”
他说的一本正经的，越云楚又有点孤僻症和沟通障碍，都没听出来他这阴阳怪气。
先问了句：“动力外骨骼，带了么？”
章羿：……
章羿觉得现在就说“带了”，简直是上赶着倒贴，绝对是对自己人格的自轻自贱，于是不打算跟越云楚对话了。
亚铎看着章羿突然神游的状态，懒得再跟他闲话连篇，“让你来打掩护的么？”
说着铺开从莱瓦那里拿来的，关于太空军的规划，他没有跟章羿解释整个编制，只大约讲清楚他和越云楚所在的位置。
他指尖沿着树状图指向一个分支，“太空军整体按空军制，后防类海军制，越云楚很大程度会编进战斗机联队，一个战斗机联队下辖十个中队，以她的军衔，差不多是个中队长职别。”
章羿其实对军队编制没多少概念，这时候差不多是临阵磨枪，问道：“那我呢。”
这话一出口，立马衬托出摇光卫四这百万人级别的浩浩荡荡的军队，跟凑腿子凑起来似的。
亚铎也顾不上什么军人的神圣感了，摇光卫四哪儿哪儿都神圣不起来，继续往下说：“一个联队下辖两艘星舰，你在舰上，不必上战机。”
章羿：……
说的跟他能上的了战机似的。
亚铎进一步解释了章羿的处境：“你只需要在越云楚所属的军舰上就行，莱瓦给你单独设了官职——联盟指导员。虽直属参谋部，有参与权建议权，但无任何指挥和决策权。”
章羿：……
懂了，给越云楚这疯狗当狗绳用的。
“有工资么？”章羿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能体现他的价值。
亚铎冷嗖嗖说：“菲格拉议长已经跟A星联络过了，联盟会继续给你议员待遇。”
章羿闹了：“联盟议员上前线！还有第二个么？我不配双薪么？”
亚铎敲了敲桌子：“想什么呢？醒醒。”
越云楚伸着脑袋研究亚铎指尖的太空军编制图，似乎是费了点脑筋才想明白自己的位置和功能。
指着她所在的“单位”——战斗机中队，“我们的任务是不是大多时候去打星际海盗？”
章羿插嘴：“摇光卫四是全星域倒数第一的星球，各种意义上的，你也醒醒。还打海盗，送人头还差不多。”
越云楚扭头瞪了眼章羿：“你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玛利亚，既然摇光卫四干啥啥不行，你这大老远给我们当圣母来的么？”
章羿昧着良心嘴硬：“你以为我乐意啊。”
亚铎给他俩嚷嚷的脑门疼：“消停会儿吧。我刚说的记住了么？越云楚，你到联队后违规记过一次，遣回地面半年，没有飞行器没有装甲车，翼装滑板越野车也一律没有，去救助站给老索尔打杂。还有章羿，她违规，你连坐，也一并去打杂。”
越云楚：……
章羿：……
“舅舅你做个人吧！”章羿刚说了一句，看到越云楚那边也张了口，还没听到她嚎出什么话，联络信号骤然断了。
他的终端里，出现军舰统一信息播报，提示他军舰即将落入摇光星的战机专用着陆基地。基地内信号管控加强了。
章羿看着虚拟屏关闭后的虚空，闭眼歇了片刻，起身走出工作台，交待人工智能规划摇光星转摇光卫四的最快路径。
他卡着时间用了简餐，在军舰落地的同时，放下了餐具。
人工智能提前预约了军舰上的飞行器，铺开路线图，设定好航速。飞行器与军舰分离那一刻，37，那个养蟒蛇的女人，在飞行器上跟他撞了个对脸。
章羿：？
“你哪儿冒出来的？”
知道她是特工，但不知道特工已经这么能耐了，联盟的军舰，落地不到十分钟，她混进混出溜门撬锁，跟在自己家厨房一样。
章羿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了一圈，37安抚他似的说：“放心，没有别人，就我一个人。”
章羿心说：能放么？我心那么大么？
“我不是看人，我看蛇……”
37微微失落似的感慨：“联盟的军舰，我带着娇娇不太好混上来。”
“那可真是谢谢联盟的军舰了。”章羿没好气的丢下一句，也不知道是嘲讽联盟还是嘲讽37。
然而37并不在意：“章议员，职责在身，我得去一趟摇光卫四，得知您这个时间中转，特意前来搭个便车，您不介意吧。”
章羿颇为震惊：“你们安全局现在连差旅费都不能报销了？”
37神情惨淡道：“报是能报的，不过，您也是混联盟政治机构的，也该知道这个过程跟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而且我们摇光星分部的财务部门，都是些吃人饭不干人事儿的，又平白多了很多坎坷……”
章羿想起那上班时间逗猫遛狗切菜做饭的场面，不由得对这个安全局分部肃然起敬。
职场上混到这么地步，堪称专业混子。章羿虽然也混，但还没混的这么出神入化，在这位面前颇感到失敬。
飞行器离开摇光星后，章羿从这场突如其来的跟37同行的意外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每次遇到这个女人，都被她往戏精之路上带去一些。
他看了眼腕表，算了下这个时间，很尴尬……睡觉嫌短，工作嫌长。现在设定睡眠，落地差不多正是他第三个睡眠周期的深睡时段，真是逼死强迫症。
他在睡眠室门口犹豫之际，37拿着端着酒杯朝他过来：“这个时间段，喝酒放松最好。”
带着酒杯到睡眠室门口“偶遇”，行为和言语，都是顺理成章、恰到好处的带着章羿的节奏走的程度，章羿几乎分不清她到底是因为这些天赋成为了特工，还是因为特工的身份练就了这种技能。
章羿微微低头看了眼酒杯，37笑说，“飞行器上实在条件有限，翻遍了餐饮区也只有朗姆和可乐，兑了杯自由古巴，不知章议员是否喜欢。”
休眠室往前不到二十米，拐到另一条走廊上，就有一间休闲乐吧，还是古典乐主题，37在章羿接过酒杯的下一秒，顺手做了个“请”的姿态。
特工的职业技能，滴水不露。
拒绝是失礼的。
章羿其实有些忐忑，他没有把握能在这个女人面前随心所欲不被她带偏了套话。
乐吧的灯光并不亮堂，章羿坐在吧台前，37反而并没有多话，她大约对房间里那架钢琴感兴趣，径自走过去摆弄，琴键上逐渐流出跟背景乐合拍的调子。
章羿那样的家境背景，听觉神经是从小被古典乐泡着长大的。他听得出来，37虽然有些生疏，但乐感很好。
或许是有人贴心的设计，随着人为的琴声逐渐流畅，背景乐渐弱了下去。37的神情从一种惬意和信马由缰，变得如她指尖下旋律一般，似乎略微低沉。
这种环境氛围，人极易失去防备。但章羿心里并没有放松，他在这个女人面前有种刻意的戒备，必须要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她是特工。她的任何举动，包括情绪，都有目的。
他把注意力转移到那杯“自由古巴”。
一口下去，似乎把他带回亚铎在塔兰托港的海滩酒吧。这酒和可乐的配比，精准又经典。37要是能去摇光卫四给亚铎当个帮手，得日进斗金。
章羿的眼神轻描淡写的掠过37，戒备里多了一丝敬佩。
三级星系真是个既能藏污纳垢，又能卧虎藏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