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巡航
越云楚慢慢的与他拉开距离，微微垂着眼，“你还是回A星吧，这里太危险了。以后说不定会经常打仗的。”
章羿又抓紧了她的手腕：“那不行。”
越云楚低头，不动声色地把他的手捋下去，转身走到转运机操作位上坐下，背对着章羿，嘀咕了一句：“随你。”
她不是个感性的人，关于情感方面的精神力太钝了，近乎不开窍，一下子消化不了章羿这些行为和情绪表现。
微型转运机已经在军舰上穿梭大半圈，越云楚将注意力转回到虚拟屏上跟章羿说起军舰上的区域，尤其是后勤非作战区。
“军舰总参处在后方偏右的位置，左边是能源管配中心，大部分救生逃生装备都在这儿，你尽量呆在这里……前面是军械区，战机组和轻型舰都在前面。”
章羿问她：“算是前线么？”
越云楚侧目看了他一眼，是一种“你是白痴么”的眼神，但她还是平心静气回答了一句：“是。”
章羿凑近虚拟屏，在军械区找到一处不起眼的指挥处：“我能呆在这里么？”
越云楚不假思索回他：“不能。”
她觉得，章羿这完蛋玩意儿，一个屁用没有的文职闲人，手残十级，军用越野都玩儿不明白，放在核心作战区纯粹是给她找麻烦的。
章羿盯着那个指挥处，许久没说话，他看着军舰的整个布局，认为那个地方应该是隶属于战机组的，他要想呆在那儿，得去找诺兰和莱瓦，或者直接找亚铎。
越云楚没听到他回话，转脸看到他若有所思的侧脸，大概知道他那些花花肠子，皱眉说：“算了，你也别给我搞那些有的没的，我可以让你待在这儿。但是……”
章羿抬眼一笑：“不能多管闲事防碍你，也不能向亚铎告状，是么？”
越云楚抬脚，脚尖磕了一下他的小腿：“你最好说到做到。”
两人背着亚铎达成了一致，章羿就不太专注于转运机外这庞大的军舰上的布局，毕竟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文职，目标也过于简单。
而越云楚甚至都没有跟诺兰商量关于把章羿安排到军械区的指挥处，可见诺兰对自己这支队伍的管理风格。
转运机回到军械区，军械区的指挥处小而杂乱，比一个储物间没好到哪儿去，越云楚靠在门边，抬了抬下巴：“你自己收拾出来一张办公桌吧。”
章羿看着这个没什么人气儿的指挥处，才幽怨地嘟囔：“你演我。”
越云楚一脸“我劝你见好就收”。
章羿依旧追问：“你平时不在这儿么？”
越云楚漫不经心地回他：“偶尔。”
章羿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越云楚大概最多的时间还是呆在战机上和出战预备区里。
他有点沮丧地看着越云楚：“你们的战机组的工程师门槛高么？”
越云楚瞥了他一眼，拳头都硬了：“我是不是给你脸了？你要是死在摇光卫四，你们A星会因为你来打我们么？”
章羿想了想，“大概……不会吧。”
“大概？那他们会停止给我们军备物资么？”
章羿：……
在越云楚眼里，他大概只是资源。
不过他自己想了想，也确实如此。然而他并不以此为耻，反而以此为荣：“要不我提前写遗嘱？”
亚铎大概都想不到，章羿还能舔狗到这个地步。
越云楚觉得他这脑子指定是有点问题的，懒得再跟他废话，“省省吧。”说完就留下章羿在指挥处，自己去了别处。
章羿本想跟着，但被越云楚回头瞪了一眼，就原地站桩目送越云楚了。
摇光卫四黑鸢尾军团组建的匆忙，直到开始小规模出兵援助摇光星、打围星际海盗了，都还是一团稀松的状态。
莱瓦大概是觉得不如直接把战场当练兵场。
第4、5、6、7联队在向摇光星开拔前几天，第8、9联队收到军部指令，在摇光卫四通往摇光星空间军事基地之间做简单的巡航。
莱瓦在跟摇光星交涉的过程，并没有得到明确的回应，摇光星的基地可以无条件让渡给摇光卫四的太空军，大约是怕引狼入室。
但因为有求于人并没有底气强硬拒绝，于是这个空间基地对主客双方都是一种很模糊的范畴。
第8、9联队各出航一艘军舰，先后向摇光星的空间军事基地方向缓慢行进。
韦伯站在指挥室看着全息屏上诺兰的军舰，对丰佑说起：“猜得出莱瓦的用意吗？”
全息屏里，第9联队的α舰与丰佑所在的军舰保持着相对静止的航速，9α通体是比页岩更深一些的冷铁色，舰体周围闪烁着冰川蓝的信号指示灯。丰佑抬手指了指9α，“军部长大约是不放心诺兰少将。让我们互相照应吧。”
韦伯笑说：“照应还是监督？莱瓦一肚子花花肠子，下面的人，又用又防……”
在丰佑看来，妄议长官是军人大忌，即便诺兰少将不是他的直接长官。于是便只是听着，却不再多话。
丰佑不是单纯的冲锋士兵，他还是一个校官，有对形势的基本判断能力，于是大约也猜得到军部长的心思，摇光星这个基地举足轻重，不能强占，也不能不占，需要数量极少的精锐，散漫的去打擦边球，不能让星际海盗警惕，更不能让摇光星当局感到压力。
于是，基于这些猜想，丰佑并不觉得莱瓦是在提防诺兰。这样的任务分派，反而是对第8、9联队的一种认可和信任。而韦伯说的监督，他还没有想明白。
韦伯没听到丰佑答话，侧头看了丰佑一眼，只是笑了笑，他总摸不清这位少校的心思，少言寡语，想带他的节奏并不容易。但丰佑做事稳妥可靠，是难得的将才。
9α舰上，诺兰坐在模拟整个星域的空间沙盘前，指尖缓慢的调整着比例和角度，一级星系双子星由远及近，由小渐大，诺兰神色清冷甚至带着点森然阴郁。
莱瓦此时也在刚刚出发的主舰队上，关注着第8、9联队。主舰队不仅拥有数量众多的军舰，且以重型舰为主，他惯性的摸着袖口，微微笑着看着全息屏上的9α。
诺兰如果拿不下摇光星的空间基地，那真是枉费他用心良苦给她伪造这一套身份。
他总觉得诺兰像一个故人。但是时间太久了，他记不清了。
他不是一个固执的人，再如何惊心动魄的过去对他来说，不过像是一个老人年轻时的噩梦，偶尔想来，是一种模糊的惊恐，微弱的刺激大脑皮层后，毫无威胁和创伤……
他更关心当下。
如果说过去对他的意义，那就是如何从中抓取到某些事件或者趋势的底层运作逻辑，为掌控当下局面提供思路。
他是绝对称职的军人。这也正是菲格拉议长如此看重他依赖他的原因。
诺兰离开9α折回摇光卫四的时候，只通知了她的参谋长霍伊特准将和几位校官，越云楚也是知道的。
因为相比向摇光星航行的主舰队，第8、9联队这趟向摇光星空间基地的巡航看起来过于轻松，没有人担心少将的离开有什么影响。
而以章羿的头脑和A星的科技，侵入越云楚的信息终端，并不是难事。所以章羿在得知诺兰离开9α的时候，下意识的去找越云楚，但是正常渠道联系不上，虽然可以用扰乱她的终端来达到目的，但章羿并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过早暴露自己，毕竟打牌也没人一上来就出王炸的。
他不是军人，以一个政客的直觉，他有预感这不是一个少将在行军状态下的正常行为。但是他不认为越云楚也能有这样的感觉。
他看着终端里越云楚的坐标在备战区，而他没有进入备战区的权限。
他想了想，随手翻了军舰上各职能人员的通讯录，联系了一个随军牧师。
随军牧师是一个十分另类的存在，他们是神职人员，但经过一定的流程进入军队，有别于心理医生，他们不具备全面的医务技能，更偏向于一些虔诚宗教徒的非病理性精神治疗。
摇光卫四的军士，有相当数量的宗教徒，自然也需要随军牧师。
他们比章羿这“联盟指导员”活动范围还要广泛，至少牧师是可以进出军备区的。
章羿那个想混进工程师队伍的念头被越云楚警告后，就把心思转向了牧师这个群体，更凑巧的是，章羿确实是得到了A星神职认证委员会批准的牧师，他在高阶教育时段，修哲学的时候，顺便修了神学。
越云楚一开始觉得他是神棍，实在没有冤枉他。
而章羿这种A星的牧师，忽悠摇光卫四这种穷乡僻壤的牧师，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于是他也就顺利的让牧师带他去了他想去的地方。
越云楚看到章羿跟在牧师身边，大约也猜的出来他这些心思，没说什么，只是跟牧师敷衍地行了礼，看向章羿的时候微微眯了眼。
章羿凑近到她身边，低声说：“诺兰离开舰队，我有些担心你，通讯又连不上。莱瓦让你们去摇光星的空间基地，你要谨慎些。”
越云楚冷笑：“你这本事，不去当间谍可惜了，手残的毛病，都补到你这心眼儿上了是吧。你一个宗教徒，牧师都敢骗，你这算亵渎上帝吧。”
章羿狡辩：“我没骗他，我也是牧师。按理说可以作为随军牧师的预备队伍。早知道联盟指导员还没随军牧师的身份管用，我一开始就不做什么指导员了。”
越云楚：……真是低估你了。
其实章羿跟越云楚一样，都有些神经质的固执，想做的事一定要达到目的不可，只是两人性格迥异，行为方式也迥异，越云楚偏暴力，打得过绝不多废话，章羿偏迂回，武力值不行就得靠脑子和嘴皮子。
至于章羿非得跟在越云楚身边这件事，目前看来，是章羿略胜一筹，究其原因，大约是越云楚在揍他与否的考量间，选择了后者。而章羿这人，得寸进尺的品性，那只雪纳瑞翡灵都得甘拜下风。
越云楚一贯不爱动脑子多想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儿，但是眼看章羿一次次在她的决策上来回蹦迪，忤逆的明目张胆，再长的反射弧也该有知觉了，于是也就盯着章羿看了好几分钟，那眼神，也说不上来是计较还是不计较。
但章羿本来就心虚，给她看的发怵，感觉下一秒越云楚就可能揍他并把他关禁闭，一时间后悔没有穿牧师袍，毕竟越云楚再暴力，也不能当众打牧师，那才是真亵渎上帝的事儿。
于是就彷佛真的怕越云楚揍他一样，往牧师身边挪了挪：“我肯定不是这备战区唯一一个不会打仗的人是不是？”
他认怂的时候说话像撒娇，套路多的堪比绿茶，牧师都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两步。
章羿其实不是怕越云楚揍他，真要打起来，十个章羿都不够给越云楚热身的，他是怕不能在她的感知范围内，他需要在越云楚的身边有存在感，这是他参与她生命的必要条件。不能来硬的，只好示弱，而他很擅长示弱。
越云楚无意识的抬手摸了下额头，似乎是想了两秒，伸手把章羿拽到自己身旁。
她这个动作差不多能让章羿喜极而泣了，更要命的是，她还多说了一句：“别再乱跑了。”
越云楚这话说的平平无奇，可以理解为嫌弃后的敷衍，也可以理解为无奈后的明训暗宠。
章羿，A星养出来的奇葩议员，集多种人类“作”这个劣根性于一身，把这句话理解成后者，也顺理成章的事。
于是一向自以为脑子和嘴皮子都溜得很的章议员，被自己的脑补给整不会了。
章羿：……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自古直球克腹黑？
越云楚的终端似乎接到什么信息，转身往外走，他跟上越云楚，还故作淡定试探似的扯着她胳膊：“你说话算话，不准再随随便便把我分配到别处去了。”
越云楚一向懒得多说话，“嗯”了一声。
她的内部通讯界面显示，作战部发布了侦查报告，说雷达显示有小规模的武装出现，但没有表现出攻击性，在通往摇光星空间基地方向，做试探性地跃迁。
这类侦查报告并不是初始报告，侦查组隶属于军舰上的驱逐舰部门。是他们经过筛选整合后的信息。
毕竟太空环境太复杂，大到附近星球引力，小到星际浮游物，都会出现在侦查信息里。而侦查员不可能事无巨细上报。
而且军队有个不成文的共识，汇报对方军事行动情况向来保守。因为一旦有因为不客观的带有情绪的侦察报告，而造成长官的错误判断，引起战争，后果不是侦查组可以承担的。
诺兰不知为何在这种时候离开，9α舰的作战总指挥处，除了诺兰的参谋长霍伊特准将，就是几个越云楚连名字都没记全的上校。
霍伊特准将是个颇为温和的人，主要作用是把诺兰的命令以一种不那么刻薄的方式传达下去。在军队里，这是一种非常稀缺的能力。
越云楚的军靴敲在地板上的频率越来越快，给章羿造成一种精神紧张感，他需要用说话来缓解，于是便问起越云楚：“诺兰不在，你觉得指挥处会有作战计划么。”
越云楚随手脱下军帽：“不会，我们太空军向摇光星的空间基地巡航本就非常敏感，不管那支不明武装力量是什么，他们都不可能做出逾越的行为平白让摇光星警惕。指挥处或许会派出侦查空军扩大侦查范围，保险起见，可能有歼击机随行和驱逐舰的护航。”
一般情况，作战部的侦察信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发的，如果跟行动方案无关，军职再高也不可能知情，于是越云楚从接到信息的那一刻就知道，随后而来的一定还有总指挥处的任务。
她随即打开一个高度加密的通讯频道：“82中队，全员进入随时待命状态。”
9α上战斗机组下辖十个中队，她是82中队的长官。
章羿一直跟着她在迷宫似的军备区过了一道又一道自动门，下了一次又一次电梯，甚至有些气喘吁吁，但最后一道门在他眼前徐徐开启的时候，他感到了窒息。
一望无际，高不见顶，低不见底的巨大空间里，无数通体漆黑的战机，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排列着，像随时破闸而出的猛兽。
这是战机组的出战区。
越云楚刚刚停下脚，指挥处的命令随即出现在她的终端里。
果然是有任务的。
越云楚还没来得及细读，霍伊特准将的私人通讯接进来。
越云楚感到有些惊讶，她与准将不是很熟，“长官。”
站在出战区，如果行动迅速任务紧急的话，士兵可以在两分钟之内飞出舱口，越云楚的声音难免听上去冷硬。
霍伊特笑说：“这么快就准备出发了？不过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这次的行动，允许82中队执行，但是你除外，82中队和101中队各安排两个歼击机小队，随编号1377驱逐舰，近距离侦察。非必要不攻击。”
越云楚沉默了三秒：“可是……”
霍伊特“嗯？”了一声。
越云楚立即回应：“是，长官。”
临阵质疑长官的决策和命令，越云楚还不至于放肆到这个地步。
霍伊特依旧言语中带着笑意：“到总指挥处来。”
切断通讯后，章羿看到越云楚眼睫微微垂下，舌尖不安的舔了舔嘴唇，但是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超过十秒，她随即按照霍伊特的命令向下安排传达。
只是一次简单的逼近侦察，一切犹未可知，霍伊特准将不允许她亲自去，很是合情合理。尤其是非必要不攻击这一条，按她的行事风格，都够准将怀疑她了。
越云楚看了看章羿，大约是犹豫是否带他去总指挥处，章羿先抢答：“一个联盟指导员，不至于这点权利也没有吧。”
越云楚便也不那么较真了。
章羿又抓紧了她的手腕：“那不行。”
越云楚低头，不动声色地把他的手捋下去，转身走到转运机操作位上坐下，背对着章羿，嘀咕了一句：“随你。”
她不是个感性的人，关于情感方面的精神力太钝了，近乎不开窍，一下子消化不了章羿这些行为和情绪表现。
微型转运机已经在军舰上穿梭大半圈，越云楚将注意力转回到虚拟屏上跟章羿说起军舰上的区域，尤其是后勤非作战区。
“军舰总参处在后方偏右的位置，左边是能源管配中心，大部分救生逃生装备都在这儿，你尽量呆在这里……前面是军械区，战机组和轻型舰都在前面。”
章羿问她：“算是前线么？”
越云楚侧目看了他一眼，是一种“你是白痴么”的眼神，但她还是平心静气回答了一句：“是。”
章羿凑近虚拟屏，在军械区找到一处不起眼的指挥处：“我能呆在这里么？”
越云楚不假思索回他：“不能。”
她觉得，章羿这完蛋玩意儿，一个屁用没有的文职闲人，手残十级，军用越野都玩儿不明白，放在核心作战区纯粹是给她找麻烦的。
章羿盯着那个指挥处，许久没说话，他看着军舰的整个布局，认为那个地方应该是隶属于战机组的，他要想呆在那儿，得去找诺兰和莱瓦，或者直接找亚铎。
越云楚没听到他回话，转脸看到他若有所思的侧脸，大概知道他那些花花肠子，皱眉说：“算了，你也别给我搞那些有的没的，我可以让你待在这儿。但是……”
章羿抬眼一笑：“不能多管闲事防碍你，也不能向亚铎告状，是么？”
越云楚抬脚，脚尖磕了一下他的小腿：“你最好说到做到。”
两人背着亚铎达成了一致，章羿就不太专注于转运机外这庞大的军舰上的布局，毕竟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文职，目标也过于简单。
而越云楚甚至都没有跟诺兰商量关于把章羿安排到军械区的指挥处，可见诺兰对自己这支队伍的管理风格。
转运机回到军械区，军械区的指挥处小而杂乱，比一个储物间没好到哪儿去，越云楚靠在门边，抬了抬下巴：“你自己收拾出来一张办公桌吧。”
章羿看着这个没什么人气儿的指挥处，才幽怨地嘟囔：“你演我。”
越云楚一脸“我劝你见好就收”。
章羿依旧追问：“你平时不在这儿么？”
越云楚漫不经心地回他：“偶尔。”
章羿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越云楚大概最多的时间还是呆在战机上和出战预备区里。
他有点沮丧地看着越云楚：“你们的战机组的工程师门槛高么？”
越云楚瞥了他一眼，拳头都硬了：“我是不是给你脸了？你要是死在摇光卫四，你们A星会因为你来打我们么？”
章羿想了想，“大概……不会吧。”
“大概？那他们会停止给我们军备物资么？”
章羿：……
在越云楚眼里，他大概只是资源。
不过他自己想了想，也确实如此。然而他并不以此为耻，反而以此为荣：“要不我提前写遗嘱？”
亚铎大概都想不到，章羿还能舔狗到这个地步。
越云楚觉得他这脑子指定是有点问题的，懒得再跟他废话，“省省吧。”说完就留下章羿在指挥处，自己去了别处。
章羿本想跟着，但被越云楚回头瞪了一眼，就原地站桩目送越云楚了。
摇光卫四黑鸢尾军团组建的匆忙，直到开始小规模出兵援助摇光星、打围星际海盗了，都还是一团稀松的状态。
莱瓦大概是觉得不如直接把战场当练兵场。
第4、5、6、7联队在向摇光星开拔前几天，第8、9联队收到军部指令，在摇光卫四通往摇光星空间军事基地之间做简单的巡航。
莱瓦在跟摇光星交涉的过程，并没有得到明确的回应，摇光星的基地可以无条件让渡给摇光卫四的太空军，大约是怕引狼入室。
但因为有求于人并没有底气强硬拒绝，于是这个空间基地对主客双方都是一种很模糊的范畴。
第8、9联队各出航一艘军舰，先后向摇光星的空间军事基地方向缓慢行进。
韦伯站在指挥室看着全息屏上诺兰的军舰，对丰佑说起：“猜得出莱瓦的用意吗？”
全息屏里，第9联队的α舰与丰佑所在的军舰保持着相对静止的航速，9α通体是比页岩更深一些的冷铁色，舰体周围闪烁着冰川蓝的信号指示灯。丰佑抬手指了指9α，“军部长大约是不放心诺兰少将。让我们互相照应吧。”
韦伯笑说：“照应还是监督？莱瓦一肚子花花肠子，下面的人，又用又防……”
在丰佑看来，妄议长官是军人大忌，即便诺兰少将不是他的直接长官。于是便只是听着，却不再多话。
丰佑不是单纯的冲锋士兵，他还是一个校官，有对形势的基本判断能力，于是大约也猜得到军部长的心思，摇光星这个基地举足轻重，不能强占，也不能不占，需要数量极少的精锐，散漫的去打擦边球，不能让星际海盗警惕，更不能让摇光星当局感到压力。
于是，基于这些猜想，丰佑并不觉得莱瓦是在提防诺兰。这样的任务分派，反而是对第8、9联队的一种认可和信任。而韦伯说的监督，他还没有想明白。
韦伯没听到丰佑答话，侧头看了丰佑一眼，只是笑了笑，他总摸不清这位少校的心思，少言寡语，想带他的节奏并不容易。但丰佑做事稳妥可靠，是难得的将才。
9α舰上，诺兰坐在模拟整个星域的空间沙盘前，指尖缓慢的调整着比例和角度，一级星系双子星由远及近，由小渐大，诺兰神色清冷甚至带着点森然阴郁。
莱瓦此时也在刚刚出发的主舰队上，关注着第8、9联队。主舰队不仅拥有数量众多的军舰，且以重型舰为主，他惯性的摸着袖口，微微笑着看着全息屏上的9α。
诺兰如果拿不下摇光星的空间基地，那真是枉费他用心良苦给她伪造这一套身份。
他总觉得诺兰像一个故人。但是时间太久了，他记不清了。
他不是一个固执的人，再如何惊心动魄的过去对他来说，不过像是一个老人年轻时的噩梦，偶尔想来，是一种模糊的惊恐，微弱的刺激大脑皮层后，毫无威胁和创伤……
他更关心当下。
如果说过去对他的意义，那就是如何从中抓取到某些事件或者趋势的底层运作逻辑，为掌控当下局面提供思路。
他是绝对称职的军人。这也正是菲格拉议长如此看重他依赖他的原因。
诺兰离开9α折回摇光卫四的时候，只通知了她的参谋长霍伊特准将和几位校官，越云楚也是知道的。
因为相比向摇光星航行的主舰队，第8、9联队这趟向摇光星空间基地的巡航看起来过于轻松，没有人担心少将的离开有什么影响。
而以章羿的头脑和A星的科技，侵入越云楚的信息终端，并不是难事。所以章羿在得知诺兰离开9α的时候，下意识的去找越云楚，但是正常渠道联系不上，虽然可以用扰乱她的终端来达到目的，但章羿并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过早暴露自己，毕竟打牌也没人一上来就出王炸的。
他不是军人，以一个政客的直觉，他有预感这不是一个少将在行军状态下的正常行为。但是他不认为越云楚也能有这样的感觉。
他看着终端里越云楚的坐标在备战区，而他没有进入备战区的权限。
他想了想，随手翻了军舰上各职能人员的通讯录，联系了一个随军牧师。
随军牧师是一个十分另类的存在，他们是神职人员，但经过一定的流程进入军队，有别于心理医生，他们不具备全面的医务技能，更偏向于一些虔诚宗教徒的非病理性精神治疗。
摇光卫四的军士，有相当数量的宗教徒，自然也需要随军牧师。
他们比章羿这“联盟指导员”活动范围还要广泛，至少牧师是可以进出军备区的。
章羿那个想混进工程师队伍的念头被越云楚警告后，就把心思转向了牧师这个群体，更凑巧的是，章羿确实是得到了A星神职认证委员会批准的牧师，他在高阶教育时段，修哲学的时候，顺便修了神学。
越云楚一开始觉得他是神棍，实在没有冤枉他。
而章羿这种A星的牧师，忽悠摇光卫四这种穷乡僻壤的牧师，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于是他也就顺利的让牧师带他去了他想去的地方。
越云楚看到章羿跟在牧师身边，大约也猜的出来他这些心思，没说什么，只是跟牧师敷衍地行了礼，看向章羿的时候微微眯了眼。
章羿凑近到她身边，低声说：“诺兰离开舰队，我有些担心你，通讯又连不上。莱瓦让你们去摇光星的空间基地，你要谨慎些。”
越云楚冷笑：“你这本事，不去当间谍可惜了，手残的毛病，都补到你这心眼儿上了是吧。你一个宗教徒，牧师都敢骗，你这算亵渎上帝吧。”
章羿狡辩：“我没骗他，我也是牧师。按理说可以作为随军牧师的预备队伍。早知道联盟指导员还没随军牧师的身份管用，我一开始就不做什么指导员了。”
越云楚：……真是低估你了。
其实章羿跟越云楚一样，都有些神经质的固执，想做的事一定要达到目的不可，只是两人性格迥异，行为方式也迥异，越云楚偏暴力，打得过绝不多废话，章羿偏迂回，武力值不行就得靠脑子和嘴皮子。
至于章羿非得跟在越云楚身边这件事，目前看来，是章羿略胜一筹，究其原因，大约是越云楚在揍他与否的考量间，选择了后者。而章羿这人，得寸进尺的品性，那只雪纳瑞翡灵都得甘拜下风。
越云楚一贯不爱动脑子多想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儿，但是眼看章羿一次次在她的决策上来回蹦迪，忤逆的明目张胆，再长的反射弧也该有知觉了，于是也就盯着章羿看了好几分钟，那眼神，也说不上来是计较还是不计较。
但章羿本来就心虚，给她看的发怵，感觉下一秒越云楚就可能揍他并把他关禁闭，一时间后悔没有穿牧师袍，毕竟越云楚再暴力，也不能当众打牧师，那才是真亵渎上帝的事儿。
于是就彷佛真的怕越云楚揍他一样，往牧师身边挪了挪：“我肯定不是这备战区唯一一个不会打仗的人是不是？”
他认怂的时候说话像撒娇，套路多的堪比绿茶，牧师都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两步。
章羿其实不是怕越云楚揍他，真要打起来，十个章羿都不够给越云楚热身的，他是怕不能在她的感知范围内，他需要在越云楚的身边有存在感，这是他参与她生命的必要条件。不能来硬的，只好示弱，而他很擅长示弱。
越云楚无意识的抬手摸了下额头，似乎是想了两秒，伸手把章羿拽到自己身旁。
她这个动作差不多能让章羿喜极而泣了，更要命的是，她还多说了一句：“别再乱跑了。”
越云楚这话说的平平无奇，可以理解为嫌弃后的敷衍，也可以理解为无奈后的明训暗宠。
章羿，A星养出来的奇葩议员，集多种人类“作”这个劣根性于一身，把这句话理解成后者，也顺理成章的事。
于是一向自以为脑子和嘴皮子都溜得很的章议员，被自己的脑补给整不会了。
章羿：……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自古直球克腹黑？
越云楚的终端似乎接到什么信息，转身往外走，他跟上越云楚，还故作淡定试探似的扯着她胳膊：“你说话算话，不准再随随便便把我分配到别处去了。”
越云楚一向懒得多说话，“嗯”了一声。
她的内部通讯界面显示，作战部发布了侦查报告，说雷达显示有小规模的武装出现，但没有表现出攻击性，在通往摇光星空间基地方向，做试探性地跃迁。
这类侦查报告并不是初始报告，侦查组隶属于军舰上的驱逐舰部门。是他们经过筛选整合后的信息。
毕竟太空环境太复杂，大到附近星球引力，小到星际浮游物，都会出现在侦查信息里。而侦查员不可能事无巨细上报。
而且军队有个不成文的共识，汇报对方军事行动情况向来保守。因为一旦有因为不客观的带有情绪的侦察报告，而造成长官的错误判断，引起战争，后果不是侦查组可以承担的。
诺兰不知为何在这种时候离开，9α舰的作战总指挥处，除了诺兰的参谋长霍伊特准将，就是几个越云楚连名字都没记全的上校。
霍伊特准将是个颇为温和的人，主要作用是把诺兰的命令以一种不那么刻薄的方式传达下去。在军队里，这是一种非常稀缺的能力。
越云楚的军靴敲在地板上的频率越来越快，给章羿造成一种精神紧张感，他需要用说话来缓解，于是便问起越云楚：“诺兰不在，你觉得指挥处会有作战计划么。”
越云楚随手脱下军帽：“不会，我们太空军向摇光星的空间基地巡航本就非常敏感，不管那支不明武装力量是什么，他们都不可能做出逾越的行为平白让摇光星警惕。指挥处或许会派出侦查空军扩大侦查范围，保险起见，可能有歼击机随行和驱逐舰的护航。”
一般情况，作战部的侦察信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发的，如果跟行动方案无关，军职再高也不可能知情，于是越云楚从接到信息的那一刻就知道，随后而来的一定还有总指挥处的任务。
她随即打开一个高度加密的通讯频道：“82中队，全员进入随时待命状态。”
9α上战斗机组下辖十个中队，她是82中队的长官。
章羿一直跟着她在迷宫似的军备区过了一道又一道自动门，下了一次又一次电梯，甚至有些气喘吁吁，但最后一道门在他眼前徐徐开启的时候，他感到了窒息。
一望无际，高不见顶，低不见底的巨大空间里，无数通体漆黑的战机，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排列着，像随时破闸而出的猛兽。
这是战机组的出战区。
越云楚刚刚停下脚，指挥处的命令随即出现在她的终端里。
果然是有任务的。
越云楚还没来得及细读，霍伊特准将的私人通讯接进来。
越云楚感到有些惊讶，她与准将不是很熟，“长官。”
站在出战区，如果行动迅速任务紧急的话，士兵可以在两分钟之内飞出舱口，越云楚的声音难免听上去冷硬。
霍伊特笑说：“这么快就准备出发了？不过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这次的行动，允许82中队执行，但是你除外，82中队和101中队各安排两个歼击机小队，随编号1377驱逐舰，近距离侦察。非必要不攻击。”
越云楚沉默了三秒：“可是……”
霍伊特“嗯？”了一声。
越云楚立即回应：“是，长官。”
临阵质疑长官的决策和命令，越云楚还不至于放肆到这个地步。
霍伊特依旧言语中带着笑意：“到总指挥处来。”
切断通讯后，章羿看到越云楚眼睫微微垂下，舌尖不安的舔了舔嘴唇，但是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超过十秒，她随即按照霍伊特的命令向下安排传达。
只是一次简单的逼近侦察，一切犹未可知，霍伊特准将不允许她亲自去，很是合情合理。尤其是非必要不攻击这一条，按她的行事风格，都够准将怀疑她了。
越云楚看了看章羿，大约是犹豫是否带他去总指挥处，章羿先抢答：“一个联盟指导员，不至于这点权利也没有吧。”
越云楚便也不那么较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