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楠:“不知道。可能咱们科室的领导有事吧。”

    一时间,气氛又安静了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林晨的焦虑更甚,她进一步地猜测:贾楠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是“戴罪之身”,所以才只留下了自己和他。

    想到这儿,林晨又试探着问了贾楠一句:“贾楠,你今天来之前有见过咱们公司的领导或者是同事吗?”

    贾楠:“面试的时候见过,怎么了?”

    “除了面试的时候,其他时候见过吗?”

    “没有啊。”

    “奥奥。”

    “怎么了?为啥忽然这么问?”贾楠也被林晨搞得忽然有些紧张。

    “没什么,我就随口一问。”林晨还没来得及再胡思乱想,会议室的门就再次被开启了,出现的是林晨完全想不到的人——王叙澄。

    林晨和贾楠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王叙澄大步迈进来,瞟了一眼站着的贾楠,问道:“是贾楠吗?”

    贾楠忙回了一句:“是的,主任。”

    被这样一问,他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明明刚刚王主任讲话过后,自己争取到机会,也举手说了感想,而且他自认为自己讲的还不错,但没想到王主任对自己还是毫无印象。而同样是新人,林晨似乎就和王叙澄熟络多了,那会儿一见到王主任就在王主任跟前儿忙前忙后的。忽的,他记起刚刚林晨问他的那句:之前和领导们见过吗?十分敏感地开始猜测,也许林晨说这句话就是在暗戳戳地炫耀,她上面有人!

    确定另一个人就是贾楠没错,王叙澄很放松地往长排桌子上一靠,双臂交叉抱于胸前面对面和林晨、贾楠宣布说:“核心网维护室的杨主任借调到总部了。由于我本身也是核心网维护出身的,也比较了解核心网。所以刚刚经理们就商量了一下,决定由我暂时在现场指导和培训核心网维护室的新员工们。”说完这些,王叙澄饶有兴味地将目光转向了林晨,想看看她的反应。

    林晨此刻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花了很多的力气,才抑制住了自己要张大的嘴巴,嘴巴是管住了,但眼睛还是不由地瞪大了些。

    “好的,主任。”林晨尽量语气平静的回应着王叙澄,虽然听不出来她高不高兴,但反正可以看出她现在一点也不积极,虽然现在工作岗位是有着落了,但这个结果可真是有点差强人意。

    为什么原先的主任不在,又为什么偏偏代理的主任还是王叙澄。

    相比于林晨稍显淡定的回应,贾楠就表现地积极多了,回答的声音也格外高亢,“明白了,王主任,之后一定和您好好学习,尽快上手自己的工作。”贾楠对自己分配到核心网维护室这个结果那是相当地满意。虽说由于杨主任不在现场,所以并没有在刚刚的会议里讲话,他和林晨一样都对核心网维护室是一点也不了解。但光从这名字看上去,这绝对是个极其重要的科室,要不然怎么会被命名为核心?

    王叙澄直起身子,迈步走到门口,侧身拉住门,招呼道:“走吧,带你们去你们的工位。”

    “我们的办公工位都位于八楼。除了我们,八楼还有云网维护室、安全室的人。”王叙澄边走边介绍,林晨、贾楠一路上嗯嗯地不住点头。

    直到两人跟着王叙澄上了电梯,三个人才片刻地相对无言,安静了一会儿。

    随着叮咚一声,六层到了的语音提示,电梯停下了。

    电梯门刚打开了一点,林晨就听到电梯缝隙中传来了轰隆轰隆的声浪,声浪略微有些刺耳,惹得林晨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电梯门完全打开后,林晨注意到外面的光线很暗,不能很清晰地看见外面还有什么,从黑暗里进来了两个人,林晨悄悄打量了一下那两个人,只见他们穿着蓝色的工服,其中一个人拎着一个大纸箱,另一个人一手抱着电脑,腾出一只手按了楼层。电梯门再次关上了。

    对此,林晨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小声地向王叙澄询问:“主任,六楼是干嘛的呀?刚刚六楼外面怎么那么黑?”

    “六楼是我们的设备机房楼层,这一层总共有三个机房,分别是601、602、603机房。核心网部分的设备硬件放在里面的601和602设备机房内。机房楼层平时是没有人过去的,只有在需要对硬件进行一些现场替换、或者拉线、清退之类的操作的时候,我们的人或者是厂家才会过去。所以,为了节省电力资源,六楼的走廊都安装的是声控灯。”王叙澄解释道。

    之后又说:“后面抽时间,我会安排你们进去参观一下机房内的设备硬件的。”

    林晨哦了一声,心想,这地方看着可真阴森,最好还是别去了。

    电梯再次停下时已经到了八楼,和六楼截然不同的是八楼的走廊过道非常地敞亮,也没有嘈杂的噪音,环境格外洁净静谧。走过短促的走廊,进到一个敞开的红棕色大门里,就是三个科室的办公区域了。密密麻麻的格子间像是由一个个训练有素的士兵组成的做战队,整齐有序地排列着。四面的墙壁处均张贴着大幅的世界地图而且是画了洋流方向的世界地图一样的光面图纸,“地图”上均是密密麻麻的复杂连线,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林晨只瞅了一眼就觉得头晕,上学的时候她就最烦学地理。

    王叙澄将林晨和贾楠分别安顿到了他们各自的工位上,并说明了今天他们两个新员工的任务一共有两个,分别是:一、下载好各类日常办公需要的软件,并申请好账号。二、学习阅读公司的规章制度和网络维护相关的管理规定。

    林晨刚到自己位置就感受到好多目光向自己奔来。见有新面孔报道,公共区域工位的人都免不了好奇地仰头看几眼,瞧瞧来人的长相后再私语几句,但瞧归瞧,并没有什么人来主动和林晨说些什么。

    而林晨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也同样不好意思贸然和大家搭话,只得先一个人默默将自己的工位收拾、布置了一番。冰裂纹的水杯、白色的毛绒靠垫、马卡龙色系的笔筒,各种小玩意、小摆件一上场瞬间就让以灰色为主基调的工位有了生机。

    “哇,工位布置地这么有氛围,果然人长得好看,工位也好看。”终于有人来和林晨搭话了,一个看起来年纪比林晨大了不少,估计得有四十左右的女人双臂交叉趴到了林晨工位的挡风隔板上,一边俯视着林晨的工位,一边感慨着。

    林晨正收拾地兴起,听到有人过来旁边和自己说话,忙抬起头,先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自我介绍道,“您好,我叫林晨,是核心网维护室的新员工。”

    对方也予以了热情的回应“我也姓林哎,我叫林东哲,咱俩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现在又成一个科室的了。”说完还哼唱了起来,“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可以一路走来变成了一家人。我刚刚过啦前已经加上你微信啦,通过一下。”

    林晨被她哼唱的这句歌词逗笑了,赶忙掏出手机,王叙澄刚才拉她和贾楠进入的群聊——核心网室工作群里格外地热闹,人们纷纷欢迎着新同事的加入,林晨忙在里面感谢了大家一番并自我介绍了一下。并通过了林东哲的好友申请,之后又将手机静音模式改为了响铃。

    林东哲看着林晨弯弯的眼眸和浅浅的酒窝,相比于收拾工位时候面无表情的样子更增添了些鲜活,更令人赏心悦目了。就好像是在看一副刺绣作品,赞叹过整体之后,还需细细品味里面得走线。于是她继续输出了一波夸奖:“你长得实在是太标致了,尤其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还好看。本来每天上班都快无聊死了,你这样的美少女一来,我感觉我又有力气多上纪念班了。”

    林晨被这一连串的夸得不好意思起来,面上染了一层淡淡的绯红,这时候她的手机又嗡嗡地震动两声,林晨低头一看是林东哲发来的一个在线表格链接,在线表格文件的题目是《第八届“爱有引力,缘来是你”单身青年联谊报名表》。

    林晨:……

    脸上显露出‘您加我就是为了给我干这个?’的怀疑表情。

    林东哲揽过林晨的肩膀,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有男朋友吗?”

    林晨尴尬又为难,“倒是没有,不过这个表格......”

    她不好一上来直接拒绝,寻觅着一个合适的理由。

    见自己的猜想被证实了,林东哲很是自豪,声音直接高了几度,“我就知道,美女眼光高,总是不容易脱单。时代不同了,我们那会是人越丑越没人要,现在可不一样了,怪得很,小青年单身的几率与长相美丑是成正比的。”

    不少人因为林东哲的话,看向了林晨工位的方向,有的还哈哈地笑了几声。林晨人生里第一次为没对象这件事涨红了脸。原先她可都自诩自己是单身贵族来着。

    见林晨还是没有填写的欲望,林东哲觉得自己现在非常有必要摆出一个过来人的姿态出来了,“姐姐告诉你啊,工作一段时间以后你就知道了,单身青年就得多参加这些活动,要不天天就光顾着上班,就接触咱们公司里的这点人了,哪有机会认识新人?怎么解决自己的婚姻大事?”

    林晨一动不动,呆呆地站在工位内,像个小学生一样听着林东哲的规训。

    “而且啊,咱们公司推广的联谊那都是有门槛的,组织和参与的人都得是政府机关、烟草公司、以及咱们通信公司这些好单位的,你看看公司为大家提供的这个平台多好呀,你得懂得抓住机会,明白吗?”林东哲怕说服力不够,于是进一步说明了公司活动的优点。

    林晨仍然不为所动,说道:“可是,姐,我觉得去这种场合,多少都会有点尴尬。而且缘分这种东西,也不是强求就能来的,还是慢慢等比较好。”

    “你不行动,只是等,难道等着天上掉姻缘啊?”

    “也不是......”林晨觉得自己在解释这个问题方面词语很匮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妹妹,你得主动出击啊。”

    林晨抿了抿嘴,决定不再说话,以沉默应对。

    林东哲智尽能索,只得使出杀手锏,最后一搏,“对了,差点忘了说了,所有报名此活动的青年同志,公司都会给发一箱三只松鼠的零食大礼包哦。”

    零食大礼包?林晨一下子来了兴趣,问道:“大礼包?只要报名了就有吗?”

    “对。”

    林晨边解锁手机边说:“那我报名,姐,我现在就报名。”

    反正报名之后也可以说有事,然后不去,她想。

    林东哲有些挫败地想:......我就知道,还是大礼包的诱惑力大。

    林晨打开在线表格,填写了姓名、性别、年龄,最后填写到爱好那栏,林晨很随便地从自己的众多爱好之中捡了一个填写了上去——看电影。

    林东哲生怕林晨后悔,盯着林晨填完表格才满意的离去了。待林东哲离去后林晨才又重新在工位坐下,该开始干正事了。她从电脑包内取出了公司发的笔记本电脑,等待电脑开机后。林晨在网页上搜索安装好了腾讯会议、微信等基本的装机必备软件后她又打开了公司内部的工作网盘,将工作所需的软件安装包都进行了下载。

    哒哒哒,林晨快速点击鼠标,将下载好的安装包都进行了默认安装。

    软件程序全部显示安装完成之后,原本空荡荡的电脑桌面,一下子多了不少图标,林晨检查了一遍数量,想看看有无遗漏了的,一检查,遗漏倒是没有,但多了一个名叫4567加速浏览器的软件。林晨印象里,自己只安装了火狐、谷歌一类的浏览器,并没有安装过这个软件。但保险起见,她还是重新打开公司的工作网盘,确认4567加速浏览器的确不在公司工作网盘内的软件之列后,才进行了卸载。

    卸载成功之后,今天的第一项任务就完成了。林晨将手臂往直一伸,活动了一下手腕,决定趁着自己刚刚被王叙澄打了鸡血的热乎劲儿,好好学习一番。她已经想明白了,王叙澄是代理主任也没关系,一个人说的话不一定能代表这个人,但做的事一定能。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对她来讲,都不用给她三日,给她三小时她就能让王主任对自己改观。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当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邮箱中王叙澄发来的规章制度的压缩包,电脑屏幕中出现的不是压缩包内《网络割接管理办法》的文档内容,而是金光璀璨的广告页面:澳门首家线上赌场,美女荷官在线发牌。

    林晨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广告页面,她点击叉号对页面进行了关闭,电脑显示界面变成了桌面。

    这时,林晨猛地注意到4567加速浏览器的图标又如同具有死而复生魔力的幽灵一样复现了。显而易见,4567加速浏览器就是一个自带病毒的垃圾软件。林晨凭着学生时代处理垃圾软件的经验,打开计算机开始菜单,找到软件卸载工具,将所有带有4567名称的软件都卸载了一遍。

    小插曲而已,她这样安慰自己。卸载完成后,她又重新打开了管理办法。

    她点击word文档视图,调出来导航窗格,大略了解了一下文件的主体内容结构和主要的适用范围及情形后,用鼠标选中了高光笔,开始标记具体章节内容中的重点部分。

    文件的字数虽然不是很多,但说明的内容中包含了很多名词,她既没见过它们,它们也没见过她。应该都是一些专业的术语或者代称。她边浏览学习边不自觉地用左手托住了下巴,紧锁住了眉头,手底下也失闲地移动着鼠标,用黄色高亮标记出了自己认为重点的部分,蓝色高亮标记出了自己不是很理解的地方。

    正当她翻回去重新阅读上下文,试图去弄明白倒换和应急演练概念的时候,屏幕一闪,4567浏览器里又弹出了一个广告页面,广告内容是关于一款名为贪玩红月的游戏。这游戏的宣传页面比刚刚的澳门线上赌场广告更璀璨、更刺眼,同时也更雷人。曾经的金马奖影帝周东辉被PS上了动漫里面的作战铠甲,身下骑着一匹汗血宝马,手臂用力地向空中挥舞着鞭子,看起来就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页面底部则是一行光彩夺目的大字:邀您激情对战。

    傻缺才对战呢,破广告。林晨暗暗骂了一句后,点了叉号,结果页面又重新弹出,像是专门和她作对似的,她一直点页面就一直弹。要不是电脑在发放到他们手里的时候,操作环境和系统已经按照公司工作所需进行了适配,还安装了公司的安全防护插件,她现在都暴躁想直接一键恢复出厂设置算了。

    由于林晨点击鼠标的频率过高,而王叙澄的工位本来就在林晨的斜后方,和林晨的工位挨地很近。哒哒哒不间断的高频率鼠标敲击声不断从林晨得工位里传出,很快王叙澄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他轻声轻脚地踱步到林晨椅子的斜后方,看到的林晨电脑屏幕后,不禁啧啧称奇,调侃说,“这么快就开始你的摸鱼大业了?”

    没料到王叙澄会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后,林晨属实被吓了一大跳,心脏如打鼓一般,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让我来了解一下95后都喜欢玩什么。”王叙澄双手插兜,俯下身子,微微向前探了探脑袋,眼睛凑到屏幕前,将屏幕上的广告宣传念了出来: “爆率拉满,倍攻神器,传奇真男人?”王叙澄念到后面,不自觉地将这个广告宣传词念成了一个疑问句,念完之后他不忘感慨一句:“不愧是95后,上个班都这么热血沸腾。”

    “不是的,主任,您听我解释。”林晨朝王叙澄的方向侧了侧脸,慌忙地摆了好多下手,试图解释一番。

    王叙澄见林晨神色慌张,觉得逗一逗她应该也还挺好玩的,工作一小时就该休息十分钟嘛,自己已经工作了五十分钟了,就提前奖励自己休息一会把,毕竟昨天加班到那么晚,应该的。

    “林晨,你不诚实。你说你喜欢看电影,但你明明就喜欢玩游戏,连上班摸个鱼都要玩一玩贪玩红月。”

    “啊?”林晨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记得她在什么时候告诉过王叙澄她喜欢看电影啊。但说没说过这个在此刻在林晨看来根本就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要让王叙澄相信,她真的,真的,真的没有在摸鱼啊,否则她就要变成她比口中玩这种游戏的傻缺更傻缺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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