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金丝屏风上大朵菊在夕阳霞光中，绽放出绚烂光彩。
光泽投射在床榻上昏睡不醒的贵妇脸庞，如玉雕般的唇增添一丝活气，眼珠偶尔在泛着青灰的眼皮下乱动，呼吸着安神熏香的鼻息平缓漫长，脸颊的红润像是被抹上一道极淡的胭脂。
太华公主已经晕迷了三日，绿遥猜测，作为侍奉太上皇的公主，她应该是见到了藏在寝殿里杨贵妃，回来后就晕睡不醒。
李璎比太华公主李琳小一岁，记忆里李琳是极为明媚夺目的少女，喜欢笑，身前身后总跟着一群人，母亲是贞顺皇后，身份尊贵，自幼受到父亲宠爱。
“这就是作弄你掉落井中的刁蛮公主，你还认得她吧？”李璎让苏隐进屏风一观，没想少年只远远瞧了一眼，兴趣缺缺道：“样子有些变化，不过确实是她，而且还离魂了。”
言至此，苏隐脸上露出狡黠笑容，“她不醒，阿璎，你找不到我的原身，赶不走我了，谁叫阿璎心善呢。”
李璎若是心狠，立刻就能把他给打散，一想到打散后会伤及原主，又惹来不必要的因果。
人与人之间，最好还是少些关系牵扯。
她冷笑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那晚我可没跟你说。”
苏隐立刻闭嘴，目光游弋回到晕睡的太华公主身上，“阿璎，你要如何救她？”
“先试试招魂。”
李璎从随身的褡裢取出朱笔与青藤纸，青藤纸被裁得方寸大小，她下笔字若蝇蚊，却自有一股仙流神韵，仿若要从纸张中飞扬而上。
苏隐见多识广，了然道：“朱笔青词，祈告天庭。”
李璎这些年难得有实践术法之时，尤其是这招魂术，还是第一次用，表面神情虽然镇定，但心中却有些忐忑，生怕在这少年面前失了面子。
笔尖朱色于太华公主眉心一点，指间夹着的那道青词在她默念的咒诀后，缓缓燃烧，她松开双指，任那道燃烧着的青词在房中盘旋打转，纸张灰烬如随春风散落的花瓣在房中飞舞，隐隐拼凑出一道婀娜丽影，但又登时崩散。
余烬委顿落地。
李璎望向太华公主，只见晕睡中女子的眼眸微微睁开一道缝，与她四目相望的瞬间，微哑的声音吐出：“火……着火了……”
未等李璎做出反应，她身旁的苏隐倒是抢先抓了放在桌上的一盏清茶，泼在了公主脸上。
太华公主面目恢复平静，又重新晕睡过去。
“你做什么？！”李璎微恼，“她只是感觉着火，又没有真的……你们不是旧相识吗？怎能如此对人？”
“旧相识有关系好的，也有关系不好的。”苏隐憋着笑道，“好像你的青词招魂不管用呢，还是得靠我去帮你探一探那个世界。”
“谁说要靠你？”李璎恼转成微怒，心道，十三四岁的少年可真是惹人嫌。
“我就是从那里来的啊，你忘了吗？”苏隐指了指水晶屏风，提醒她自己是怎么来的，“我抓住你的小蝙蝠，它告诉我，你对我有执念，所以我就跟来了。”
谁有执念了？我压根不记得你了！
简直无理取闹！
李璎瞪着他：“听令，以头撞柱。”
苏隐哀叹一声，毕竟自身被傀儡丸牵制，与她有心灵感应，只得边撞柱边抱怨，“撞坏了我的脸你修得好么？”
修不好就算了，扔给原主完事。
李璎自知第一道符写得比较保守，借的力量也不多，但熟能生巧，还不到夜间，此时正好多练练写青词。
她正要开写第二道青词，就见绿遥从殿外领人进来了。
“璎姑姑。”那人穿着常服，却是超越常人的尊贵华丽，是当今皇太子李豫，“可叫我好找。方才去探望阿翁，禁军不敢拦我，见到阿翁，他倒是不生气了，却让我来找你，一同觐见。”
李豫是当今圣人的长子，比李璎年纪要大十岁，自幼受到太上皇的喜爱。
李豫低声隐晦对她道：“我猜是阿翁是在关心你的终身大事了。”
“太上皇如今哪有在意旁人之事？今日皇后都派术士来驱邪了……”李璎并不想与他拉家常，直入主题，“你可知我查到的事——太上皇枕边那扇屏风是从你的东宫出来的。”
“那屏风真是杨氏的藏品？它到底有何玄妙？”
太上皇郁郁寡欢，圣人重病缠身，只剩皇太子李豫监国，近来他忙着侍疾两宫和处理朝政歼灭乱党残余，分身乏术，却不想近日神龙殿杨氏贵妃复生的传闻竟然与他扯上关系。
李璎查到太上皇的枕上屏来自太子东宫后，知晓这件事并不简单。
“别忘了，杨贵妃是你那位崔王妃的姨母，水晶屏风何其珍贵，贵妃将其中一扇赐给了堂兄右相，另一扇则赠给了崔王妃。右相那扇如今我手中。”
杨国忠祸乱朝纲犯了众怒，安禄山起兵也以诛杀他为借口，所以在太上皇西逃时，杨国忠被禁军杀死在马嵬驿，杨氏一门皆无幸免。
还都长安后，崔王妃很快病逝，如今已有五年了。
水晶屏风却在去年从崔王妃的遗物中流出，悄无声息被人献给了太上皇。
自此太上皇所在神龙殿出现诡异邪事，宫人，公主昏迷不醒，更有人似乎还看到死去数年的杨贵妃。
若是被一向想废他这个皇太子的张皇后，在圣人面前加油添醋一番，他可就辩白不清了。
李豫正欲辩解，发现有一捂着红肿额头的小女冠，从角落走出，朝他飞了一眼，然后状若乖巧抓住李璎的袍角。
青绿道袍正好熨帖着身形，小女冠身板极为平坦清瘦，此时正做出弱柳扶风之态，还朝李豫眨了眨眼。
李豫脸色有微妙的僵硬。
“我的傀儡。”在李豫问话之前，李璎抢答道，“无需管他，我们边走边说。”
“阿璎，你可别扔下我。”苏隐倒是反应快。
李璎无奈，任他拽着自己的袍角，跟着李豫一同去神龙殿。
正当夕食时分，怒了一个午后的太上皇才有些许精神进食，如今躺在卧榻，熏香凝神，手边是一把摩挲得光润无比的紫玉笛，房间中香气沉郁，烟雾缭绕，像是置身梦境边缘。
“你阿耶近日身体如何？”太上皇望着挂在壁上的杨贵妃画像，有一搭没一搭与李豫拉着家常，李璎如同儿时那般静静站在一旁，安静得比博山炉的存在感都低。
“近日山人李泌荐了他的师兄苏发入宫，这位苏先生医与术皆精通，几副药剂下去，阿耶每日都能进不少饭食。”李豫说到此处，忍不住道，“阿翁，我让他来看看您的病如何？”
“我不过是老了，又不是病，也不想喝药，”太上皇微微摇头，余光瞥见李璎，忽然摇头：“现在真是看到术士就碍眼，道袍也是，虫娘，你是我的女儿……”
李璎在他悠长的停顿中，碧眸垂落，她意识到双鬓花白的父亲似乎在等她一句“阿耶”，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二十六年来他从未承认过她是女儿，她早已习惯。
“太子，待你登基，再册封她，给你这位姑姑选一个好夫婿，别再当什么女冠了。”
皇太子李豫跪地领旨后，寝殿中陷入久久的沉寂，李璎仍低垂着头，忽然有一只微凉的手在袖袍中覆上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
是被她进门前下了禁声咒的苏隐在安慰她。
李璎回头，看着少年隐在阴影里的半身，原本平平无奇的黑瞳在暗处变成了浅浅的黄色。
“你……”她疑惑，却被他竖在唇边的食指给止住。
殿外天色暗得极快，室内的烛光不知为何晦暗了几分，壁上悬挂着十几副贵妃的画像，在夜风狂袭侵入时，与纱幕一同如无根飘萍晃动着。
“阴夜邪盛，五方焚尽！”
一道浑厚低沉的男子声音随风而至，那声音找不到来源，却又似齐齐包围了寝殿。
在众人来不及反应之时，反倒是太上皇先出声，白日里的怒意又重新点燃了老人的心头， “该死的袁渡……玉环……快来三郎的身边……”
呼喊声中，壁上那些贵妃画像纷纷燃起火焰，画中人仿佛活了起来，被火灼得在画轴中难以忍耐，纷纷脱落化作一道道幽影朝着太上皇奔去。
“三郎……救我……火……”
可幻影在老人怀中仿佛如坠火堆，火迅速从裙角焚烧，迅速消散。
李璎比拔剑的皇太子反应更快，她从袖中夹出一道早就准备好的青词，挥手一招，将剩下几道幻影收拢入袖，对皇太子道：“这榻就是阵眼，带太上皇离开！”
寝殿上空响起几声悠长清脆的鸟鸣，李璎倏然抬头，一只浑身如赤霞羽翼的鸟，正朝着自己袭来。
与此同时殿外有一头戴风帽的术士踏着夜色进来，身影淡如影魅，口中下令：“伯奇，诛邪！”
李璎下意识要保住她手中的青词，因为其中有贵妃的忆魂，那些画中脱出的都是忆魂的分身。
那叫伯奇的鸟应声袭来，李璎立刻念诀对应，却发现与自己有感应的傀儡苏隐动了。
他整个人飘上了半空。
不对，我没有……她并没有打算让傀儡应战，也许是那枚傀儡丸的作用，却令苏隐处于本能地替她出手。
伯奇鸟赤霞羽色与淡青裳道袍浑然成一体，不过眨眼的瞬间，鸟与人都消失在半空。
只剩下她亲手替他戴上的小小玉冠，坠在她的脚边，发出伶仃清脆的声响后，旧道袍才悠悠荡荡落在地面。
苏隐不见了。
李璎猛然杀意升腾，碧眼倒映着火焰，亦冷冷燃烧。
她倏然返声夺过李豫手中的剑，她整个人消失在原地，瞬间出现在殿外，身如鹤影，一剑将殿外那风袍兜头的术士，劈开两半。
“毁了我的傀儡，你要偿命。”
金丝屏风上大朵菊在夕阳霞光中，绽放出绚烂光彩。
光泽投射在床榻上昏睡不醒的贵妇脸庞，如玉雕般的唇增添一丝活气，眼珠偶尔在泛着青灰的眼皮下乱动，呼吸着安神熏香的鼻息平缓漫长，脸颊的红润像是被抹上一道极淡的胭脂。
太华公主已经晕迷了三日，绿遥猜测，作为侍奉太上皇的公主，她应该是见到了藏在寝殿里杨贵妃，回来后就晕睡不醒。
李璎比太华公主李琳小一岁，记忆里李琳是极为明媚夺目的少女，喜欢笑，身前身后总跟着一群人，母亲是贞顺皇后，身份尊贵，自幼受到父亲宠爱。
“这就是作弄你掉落井中的刁蛮公主，你还认得她吧？”李璎让苏隐进屏风一观，没想少年只远远瞧了一眼，兴趣缺缺道：“样子有些变化，不过确实是她，而且还离魂了。”
言至此，苏隐脸上露出狡黠笑容，“她不醒，阿璎，你找不到我的原身，赶不走我了，谁叫阿璎心善呢。”
李璎若是心狠，立刻就能把他给打散，一想到打散后会伤及原主，又惹来不必要的因果。
人与人之间，最好还是少些关系牵扯。
她冷笑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那晚我可没跟你说。”
苏隐立刻闭嘴，目光游弋回到晕睡的太华公主身上，“阿璎，你要如何救她？”
“先试试招魂。”
李璎从随身的褡裢取出朱笔与青藤纸，青藤纸被裁得方寸大小，她下笔字若蝇蚊，却自有一股仙流神韵，仿若要从纸张中飞扬而上。
苏隐见多识广，了然道：“朱笔青词，祈告天庭。”
李璎这些年难得有实践术法之时，尤其是这招魂术，还是第一次用，表面神情虽然镇定，但心中却有些忐忑，生怕在这少年面前失了面子。
笔尖朱色于太华公主眉心一点，指间夹着的那道青词在她默念的咒诀后，缓缓燃烧，她松开双指，任那道燃烧着的青词在房中盘旋打转，纸张灰烬如随春风散落的花瓣在房中飞舞，隐隐拼凑出一道婀娜丽影，但又登时崩散。
余烬委顿落地。
李璎望向太华公主，只见晕睡中女子的眼眸微微睁开一道缝，与她四目相望的瞬间，微哑的声音吐出：“火……着火了……”
未等李璎做出反应，她身旁的苏隐倒是抢先抓了放在桌上的一盏清茶，泼在了公主脸上。
太华公主面目恢复平静，又重新晕睡过去。
“你做什么？！”李璎微恼，“她只是感觉着火，又没有真的……你们不是旧相识吗？怎能如此对人？”
“旧相识有关系好的，也有关系不好的。”苏隐憋着笑道，“好像你的青词招魂不管用呢，还是得靠我去帮你探一探那个世界。”
“谁说要靠你？”李璎恼转成微怒，心道，十三四岁的少年可真是惹人嫌。
“我就是从那里来的啊，你忘了吗？”苏隐指了指水晶屏风，提醒她自己是怎么来的，“我抓住你的小蝙蝠，它告诉我，你对我有执念，所以我就跟来了。”
谁有执念了？我压根不记得你了！
简直无理取闹！
李璎瞪着他：“听令，以头撞柱。”
苏隐哀叹一声，毕竟自身被傀儡丸牵制，与她有心灵感应，只得边撞柱边抱怨，“撞坏了我的脸你修得好么？”
修不好就算了，扔给原主完事。
李璎自知第一道符写得比较保守，借的力量也不多，但熟能生巧，还不到夜间，此时正好多练练写青词。
她正要开写第二道青词，就见绿遥从殿外领人进来了。
“璎姑姑。”那人穿着常服，却是超越常人的尊贵华丽，是当今皇太子李豫，“可叫我好找。方才去探望阿翁，禁军不敢拦我，见到阿翁，他倒是不生气了，却让我来找你，一同觐见。”
李豫是当今圣人的长子，比李璎年纪要大十岁，自幼受到太上皇的喜爱。
李豫低声隐晦对她道：“我猜是阿翁是在关心你的终身大事了。”
“太上皇如今哪有在意旁人之事？今日皇后都派术士来驱邪了……”李璎并不想与他拉家常，直入主题，“你可知我查到的事——太上皇枕边那扇屏风是从你的东宫出来的。”
“那屏风真是杨氏的藏品？它到底有何玄妙？”
太上皇郁郁寡欢，圣人重病缠身，只剩皇太子李豫监国，近来他忙着侍疾两宫和处理朝政歼灭乱党残余，分身乏术，却不想近日神龙殿杨氏贵妃复生的传闻竟然与他扯上关系。
李璎查到太上皇的枕上屏来自太子东宫后，知晓这件事并不简单。
“别忘了，杨贵妃是你那位崔王妃的姨母，水晶屏风何其珍贵，贵妃将其中一扇赐给了堂兄右相，另一扇则赠给了崔王妃。右相那扇如今我手中。”
杨国忠祸乱朝纲犯了众怒，安禄山起兵也以诛杀他为借口，所以在太上皇西逃时，杨国忠被禁军杀死在马嵬驿，杨氏一门皆无幸免。
还都长安后，崔王妃很快病逝，如今已有五年了。
水晶屏风却在去年从崔王妃的遗物中流出，悄无声息被人献给了太上皇。
自此太上皇所在神龙殿出现诡异邪事，宫人，公主昏迷不醒，更有人似乎还看到死去数年的杨贵妃。
若是被一向想废他这个皇太子的张皇后，在圣人面前加油添醋一番，他可就辩白不清了。
李豫正欲辩解，发现有一捂着红肿额头的小女冠，从角落走出，朝他飞了一眼，然后状若乖巧抓住李璎的袍角。
青绿道袍正好熨帖着身形，小女冠身板极为平坦清瘦，此时正做出弱柳扶风之态，还朝李豫眨了眨眼。
李豫脸色有微妙的僵硬。
“我的傀儡。”在李豫问话之前，李璎抢答道，“无需管他，我们边走边说。”
“阿璎，你可别扔下我。”苏隐倒是反应快。
李璎无奈，任他拽着自己的袍角，跟着李豫一同去神龙殿。
正当夕食时分，怒了一个午后的太上皇才有些许精神进食，如今躺在卧榻，熏香凝神，手边是一把摩挲得光润无比的紫玉笛，房间中香气沉郁，烟雾缭绕，像是置身梦境边缘。
“你阿耶近日身体如何？”太上皇望着挂在壁上的杨贵妃画像，有一搭没一搭与李豫拉着家常，李璎如同儿时那般静静站在一旁，安静得比博山炉的存在感都低。
“近日山人李泌荐了他的师兄苏发入宫，这位苏先生医与术皆精通，几副药剂下去，阿耶每日都能进不少饭食。”李豫说到此处，忍不住道，“阿翁，我让他来看看您的病如何？”
“我不过是老了，又不是病，也不想喝药，”太上皇微微摇头，余光瞥见李璎，忽然摇头：“现在真是看到术士就碍眼，道袍也是，虫娘，你是我的女儿……”
李璎在他悠长的停顿中，碧眸垂落，她意识到双鬓花白的父亲似乎在等她一句“阿耶”，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二十六年来他从未承认过她是女儿，她早已习惯。
“太子，待你登基，再册封她，给你这位姑姑选一个好夫婿，别再当什么女冠了。”
皇太子李豫跪地领旨后，寝殿中陷入久久的沉寂，李璎仍低垂着头，忽然有一只微凉的手在袖袍中覆上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
是被她进门前下了禁声咒的苏隐在安慰她。
李璎回头，看着少年隐在阴影里的半身，原本平平无奇的黑瞳在暗处变成了浅浅的黄色。
“你……”她疑惑，却被他竖在唇边的食指给止住。
殿外天色暗得极快，室内的烛光不知为何晦暗了几分，壁上悬挂着十几副贵妃的画像，在夜风狂袭侵入时，与纱幕一同如无根飘萍晃动着。
“阴夜邪盛，五方焚尽！”
一道浑厚低沉的男子声音随风而至，那声音找不到来源，却又似齐齐包围了寝殿。
在众人来不及反应之时，反倒是太上皇先出声，白日里的怒意又重新点燃了老人的心头， “该死的袁渡……玉环……快来三郎的身边……”
呼喊声中，壁上那些贵妃画像纷纷燃起火焰，画中人仿佛活了起来，被火灼得在画轴中难以忍耐，纷纷脱落化作一道道幽影朝着太上皇奔去。
“三郎……救我……火……”
可幻影在老人怀中仿佛如坠火堆，火迅速从裙角焚烧，迅速消散。
李璎比拔剑的皇太子反应更快，她从袖中夹出一道早就准备好的青词，挥手一招，将剩下几道幻影收拢入袖，对皇太子道：“这榻就是阵眼，带太上皇离开！”
寝殿上空响起几声悠长清脆的鸟鸣，李璎倏然抬头，一只浑身如赤霞羽翼的鸟，正朝着自己袭来。
与此同时殿外有一头戴风帽的术士踏着夜色进来，身影淡如影魅，口中下令：“伯奇，诛邪！”
李璎下意识要保住她手中的青词，因为其中有贵妃的忆魂，那些画中脱出的都是忆魂的分身。
那叫伯奇的鸟应声袭来，李璎立刻念诀对应，却发现与自己有感应的傀儡苏隐动了。
他整个人飘上了半空。
不对，我没有……她并没有打算让傀儡应战，也许是那枚傀儡丸的作用，却令苏隐处于本能地替她出手。
伯奇鸟赤霞羽色与淡青裳道袍浑然成一体，不过眨眼的瞬间，鸟与人都消失在半空。
只剩下她亲手替他戴上的小小玉冠，坠在她的脚边，发出伶仃清脆的声响后，旧道袍才悠悠荡荡落在地面。
苏隐不见了。
李璎猛然杀意升腾，碧眼倒映着火焰，亦冷冷燃烧。
她倏然返声夺过李豫手中的剑，她整个人消失在原地，瞬间出现在殿外，身如鹤影，一剑将殿外那风袍兜头的术士，劈开两半。
“毁了我的傀儡，你要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