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伤势好些,圣伯鱼带着殷夜辰去了俞城的另一处宅院。

    府院陈旧简单,像是刚刚收拾出来。

    “伯鱼,为何我们搬来此处?”

    圣伯鱼也是许久未来,有些怀旧得看着院落。

    “此处算是我父母故居。他们在俞城的时日里都住在这。我前几日命人收拾一番,今后我们就住这。”

    殷夜辰倒是未曾料到,国主与爱妻的住所竟然如此简易。圣伯鱼带着殷夜辰往里边走,边走边说道:“以前,父亲与母亲忙于战事,只是偶尔来此居住。此处是我父母相熟之地,也是我出生之地,所以但凡有机会来俞城,我总要来这看看。”

    身后的支瑶似是有感:“主母,时安也是在此出生。”

    “哦?”殷夜辰转身看向圣伯鱼,见他神色也有些感怀。

    “所以,你才亲自养大小支大人?”

    “我身边的五个侍卫是我母亲最亲近的侍卫和手下最得力的大将的子女,他们的父母都是为我母亲而死。而他们的母亲生时安时难产,时安是剖腹取出的。他们五人中唯有时安比我年幼,且他出生后,战事刚歇,我便为他取名时安,唯愿他时时平安,也就亲自带着他。”

    “原是如此。”

    圣伯鱼将殷夜辰带入内院子,指着主屋,示意她进去。

    “也倒是因这些缘由,我才忍不住对时安颇为纵容,养成了他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也难怪,小支大人会说,你格外纵容他,比对王孙更甚。”殷夜辰踏入主屋,此处简陋清雅,处处摆满书籍,可比书房,“这里?”

    圣伯鱼站在她身后,感慨道:“这是我幼时居所。我父母行军打仗时力求简陋,所以我的旧居就是这般模样。”

    殷夜辰环顾四周:“你幼时居所的布局倒是与太子府内的书房相似。”

    圣伯鱼看了她一眼,坐到窗边的棋案边,低头打开棋盒,捻起一枚黑子,道:“母亲还在世时,但凡有了闲暇,也会在此与我下一盘,有时也是父亲坐在我对面。”

    “你每次都是先拿黑子。”殷夜辰坐到他的对面,“如今,与你对弈的便是你的妻子了!”

    他抬眸,与对面之人四目相对,心中微暖,将黑子落入棋盘上,顺道将白子的盖子打开,“夫人,请。”

    “方才支瑶唤我主母?”殷夜辰捏起棋子,顺道落下。

    “不应该么?你本就是我的妻子。”圣伯鱼倒是不在意。

    “她们是媸椤族,难道不在意我巫族的身份?”

    “你是辛亚的外孙女,这叫她们如何在意?”

    殷夜辰落下一子,屋外有侍女送来炭火与热茶。

    “伯鱼,俞城并没有都城那般冷,何况开春之后,天气转暖,你倒是不用担忧我怕冷。”

    圣伯鱼笑道:“吾家夫人应当像花草一般娇养,怎么敢怠慢。”

    殷夜辰这才想起,之前与他所说的神树残根一事,淡笑回应:“那好,有劳夫君了。”

    看到有旁的侍女带着些女装进来,她不免好奇:“这是做什么?我也住这间屋子么?”

    圣伯鱼眼神示意棋盘:“专心些下棋。你与我毕竟是签了婚书的,同住一屋也没什么不妥。”

    捏着棋子的殷夜辰一顿,想的却是如何与迦楼罗谈话又能避开他与他的侍从,一时间,手上的棋子便下不去。

    对面之人见她凝眉,当她不愿与自己同寝,问道:“怎么?你不愿?”

    “啊?什么不愿?”殷夜辰不解得抬头。

    原来不是不愿,许是在想下一步棋。圣伯鱼凑过身,轻声道:“夫人,为夫不急,慢慢想。”

    想什么?殷夜辰被他此举怔住,半响才落下棋子。

    几道来回后,殷夜辰问道:“辛亚只是救出你们,你们便如此敬重于他?”

    圣伯鱼看着棋盘,感慨殷夜辰棋风倒是与多年前相比,变化良多。

    “一方面是的,其实他在破开十方归一阵之前,潜入过地底,后来又心甘情愿将媸椤族送回了平宿。”

    “潜入地底?他是如何做到?”殷夜辰捏着白子的手紧了紧,辛亚的生前记忆中,并无这一部分。

    圣伯鱼挑眉看她,调笑道:“这应当是你巫族的能耐才对,他如何进入地底,我不得而知,兴许之前在望舒处得到的手札里有记载,有一份里面不是巫语记载么?”

    殷夜辰撑起下巴,思索一番后,也想不起那份手札中有对于此事的记载,辛亚并非九巫中人,还是想不通他怎么有这般能耐。

    “我与阏珂差不多,也不是全能看懂。所以,当初辛亚到了地下,然后呢?”

    “起初辛亚来到地下,起初他只是好奇,当时并无族人发现过他。后来他怜悯族人,主动找上我的外祖父。”

    “什么?你的外祖父莫不是媸椤族的王?”殷夜辰大惊,连带着脸上的血色也退去了几分。

    “是。”圣伯鱼点了点头,继续道,“起初祖父不信他要放族人离开,后来发现他确实是出于赤子之心,何况他是位极强大的巫师,外祖父根本对他无可奈何。”

    殷夜辰落子的手一顿:“辛亚难道就是这般赤诚,毫无条件得救助媸椤族?”

    “并不是。”

    闻言,殷夜辰倒是放心一些:“所以他的条件是什么?”

    圣伯鱼道:“是我等不可犯巫族与人族。他确实赤诚,也倒是傻,相信了怀有千年怨恨的媸椤族。你可知他还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你可记得那日在地底的湖心阁楼。”

    殷夜辰点了点头,不悦道:“自然是记得的,你当时不让所有人靠近。”

    圣伯鱼察觉到她的不悦,起身给她倒了杯热茶。

    “我只听母亲讲过,此处有阵法,需小心。不过,里边的阵法并没有任何用处,是族人自己推敲的十方归一阵。他们想着推敲出来,钻研如何破阵。辛亚见其为难,倒是告知我等十方归一阵具体形态。”

    “可纵然如此,十方归一阵也不是那般好掌握的。”殷夜辰放下心来,纵使将十方归一阵里里外外详尽告知于九巫中人,未必也有人能破除此阵。”

    “辛亚说,他倒是希望我等有幸,破除了另一处十方归一阵。他似乎重回平宿过,甚至告知了族人平宿几十年前的模样,以助族人回到平宿后,尽快适应那边。”说道这,圣伯鱼仔细盯向殷夜辰,似是想要看出点什么。

    殷夜辰却满脸疑惑:“对了,他可是留给过你们什么其他手札。”

    圣伯鱼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

    “不过,他曾推算到到平宿重归繁华。他提过,另一处十方归一阵与巫族的苍葭一族息息相关。外祖父曾与他承诺,出去后说服另一处的族人放下恩怨。可惜他并未提到另一处的十方归一阵在哪,也并未告知我们那苍葭一族的消息。”

    殷夜辰端起茶,道:“兴许,他也不知晓苍葭一族与另一处十方归一阵。阏珂呢?”

    “我早就盘问过阏国女君,她对此并无知晓,甚至被我挟制派出族中强者卜卦过,也无法推定苍葭与另一处十方归一阵的下落。”圣伯鱼落下一子,抬头看向端茶的殷夜辰,“但这些,你知晓多少?”

    “我知晓并不多,怕是无法继承外祖遗志。”

    “有一事,我想问一问,你的阿祖是如何得到神树残根,我听闻神树只在平宿的寒山?你的阿祖有何能耐,得到此物?”圣伯鱼见殷夜辰下完棋子后,紧随其后,追了一颗棋。

    殷夜辰顿住,他心中大致已经知晓,自己的是海镜王姬之女,那自己的身世想来他也是了然的。

    “我不知!”

    “你输了!”

    “什么!”殷夜辰看向棋盘,自己已然是颓势一片,已无还手之力,圣伯鱼的棋艺确实在自己之上。

    “这还是你我四年多后,下的第一盘棋。”圣伯鱼有些唏嘘,若是四年多前赢了最后一盘,他们二人之间未必需要浪费那么多时日了。

    殷夜辰知其意有所指,岔开话题:“伯鱼,三国交战,你身体既然康复,何时回到战场。”

    圣伯鱼闻言,叹道:“哪家夫人会赶着自己的丈夫去带兵杀敌。”

    “可你是军中主帅。”

    “无妨,军中将士本就训练有素,何况我也在军中安排好一切。纵使我真的回不去,至少半年内,我军不败。如今,我正好将计就计,躲在俞城,悄悄忙这军事。”

    “圣伯鱼,半年之内,你的军队不败。我若是作为你的敌人,此时便该害怕了。”

    “这世上,我不算是有敌人,只有与我立场不同之人。阿辰,在我身边,你永远不用害怕。无论是作为圣伯鱼还是轼渊,我这一生只写一次婚书。”

    殷夜辰的眼眸动了动,有些动容。

    “汝,吾之欲也。”若是半年前,自己未曾妄想过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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