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政殿。
殷相跪在厅中，两边站立的群臣议论纷纷。
“殿下，殷夜辰确实是海镜王姬之女，禾玄烛是她舅父，她才会在万军之中救下禾玄烛。可她从未在山黍居住过。臣不愿信她会叛国，海镜王姬当年曾有意与山黍王秋芈和离，若论立场，臣以为，夜辰不会站在山黍这边，密信一事，兴许有人栽赃！”
李将军在旁冷哼一声，问道：“栽赃？殷相，你可有证据？”
“殿下，之前府上曾出现过刺客，兴许是山黍或禾郡人来袭击，偷走雁林，作假一份密信，也并非不可！”
“可那密信之中的桩桩件件那些人怎么写出来，难道是你殷府作乱？”
殷昭挡在父亲身边。
“父亲为人公正，且勤政爱国，不可能做谋逆之事。”
殷相的双膝往前移了移，恳求道：“殿下，今日臣求您宽恕夜辰军前救下禾玄烛之罪！峋阿山书院苍先生，对臣有再造之恩，她是苍先生的弟子，臣必须救她！且海镜王姬是臣同窗，臣不忍心看同窗之女深陷囫囵！求殿下放过她，臣愿意革去相位，被贬为庶人！”
此言一出，议政殿内一片寂静。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殷相出身寒门，和那寻常布衣一般，能走到今日可谓是千辛万苦。而他中年坐稳相位，是为上垚立下千百功绩，又是承受万千的暗箭。如今他竟然为了一个罪女，将他多年心血抹去！他这般智多如妖之人，怎么会如此糊涂！
“父亲！”殷昭忍不住开口提醒。
殷相叩首，叩首之音在殿内荡开。
“殿下，殷夜辰只救了一人，未伤上垚一人啊！那人不仅仅是她的舅父，还是苍先生之子，峋阿山书院的新院长。她无法不救！于情，于恩，于理，她都该出手的。”
众人愕然，那苍先生竟然是当年的禾郡王后。可那书院确实和朝堂之事分割，不好议论。
殷相再叩首。
“那臣既然承了峋阿山书院的恩情，那于情，于恩，于理，臣都该力保她！不然便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殷相三叩首。
“夜辰她既然是臣接入都城的，那臣便要担起责任！夜辰此举确实有损上垚，那千错万错请由臣来担。臣恳请殿下，看在臣曾为上垚日夜不辍的这些日子，饶恕殷夜辰救禾玄烛之罪！”
“自然可以。”上位的圣伯鱼起身，“殷相说得在理，于情，于恩，于理你与殷夜辰的所作所为可以饶恕。可孤若为你开了先例，旁人效仿，那该如何是好。此罪还是得罚。”
“殿下！”南王向前作揖，“那便饶恕殷夜辰死罪，不若冠那殷夜辰俘虏罪！将她关押入齐安寺！”
殷相转头瞪着南王，额上的血留下，南王身后的同僚见他如厉鬼模样，慌乱别开脸。
南王自然注意到殷相狠戾的脸色，殷夜辰害他三万将士惨死，此仇岂能不报。何况殿下对此女偏爱，若给了这妖女活路，他日太子府中，南枝的地位何在，那唯一的小王孙今后何去何从。
“南王！”圣伯鱼看向他，脸上看不出情绪，“你这是将死罪换做了生不如死之罪。殷相论的可是就只有救禾玄烛之罪，就论此罪，你以为呢？”
“殿下？”南王顿了顿，太子口中明显有了偏袒之意，“就论此罪，此罪可大可小，臣不敢断言。”
“不敢断言，便出口将她定为俘虏？殷夜辰本就是名士出身，身怀大才，孤本欲重用她。可惜她救了敌国君主，而殷相这等老臣苦苦哀求，孤于心不忍，便先将殷相停职罢。”
南王脸色大变，劝道：“殿下，那殷夜辰与山黍之事如何清算，此事不能听殷相的几句胡话！”
殷相第四次叩首。
“谢殿下，臣从未说过胡话，山黍密信之事，臣有话说！”
圣伯鱼摆手，示意他开口。
殷相第五次叩首，身侧的殷昭看着父亲满脸的血，面露不忍。
“殿下，此事与殷夜辰无关，是臣之罪！”
众臣又忍不住唏嘘。
“殷相！”南王指向他，“你莫不是为了保住殷夜辰，就把罪名往身上揽！”
“说！”圣伯鱼盯着殷相的双眼，储君威压让众人安静下来。
“殿下可还记得，府上曾于年初上禀，府上来了刺客！”
“恩！记得。”
“而之前，臣曾与殷昭和夜辰谈论国事，夜辰本是苍先生的弟子，便是我殷府上最好的幕僚。当时臣与殷昭议事并未避讳她。”殷相揉了揉额角，头虽发晕，却勉强撑住。
“臣认为，字迹可仿，国事可窃听，雁林可盗！”
圣伯鱼走到殷相身边，用手抓着他的小臂，将他扶起，眼神示意一旁的殷昭扶住他的父亲。
“殷相即然来殿前求情，定然不能泛泛而言！孤问你，殷相可有怀疑之人？”
“有！是臣当初安排照料夜辰的婢女，阿狸！她行迹怪异，不似寻常人，臣早早托付玄部司相助，竟然查出她会玄术巫术，有意陷害夜辰！”殷相从袖口拿出一份书案，递交给眼前的圣伯鱼，继续道，“昨日玄部司将此事查得差不多，那阿狸也承认此事是她所为，臣才今日为夜辰求情！”
圣伯鱼打开文书，翻阅一番后才开口：“阿狸与殷夜辰都是巫女，因对她心生妒忌，才有意陷害！殷相府中和孤都对殷夜辰毫不设防，以名士之尊礼待她，若她有意对付上垚，上垚的死伤怕是更惨重些！”
司明上前。
“那位阿狸姑娘确实古怪，术法花样很多，玄部司废了好些力气抓到她，昨日是夫人阏珂用了溯源术才逼她说出实情，夫人因此还被重伤。”
“殿下！臣恳请您将那个婢女宣来殿上。”南王看了眼碍眼的殷相，怎么也不相信他们的说辞。
司明面露难色：“殿下，南王！此女今日被一人救走！是望舒。”
“望舒谋害殿下，去年就有了追捕令，这阿狸莫不是他的盟友？”殷昭看向太子和国师。
司明摇了摇头，“此事还在调查。一时半会尚且不明。”
“等等？那阿狸是如何来到殷府？”南王刚开口，却见太子向他望来。
“继续追查！”圣伯鱼看向殷相，“至于殷夜辰，暂且放了！”
-
回府的马车上，殷昭为父亲仔细擦拭脸上的血迹，“您这个模样回府，怕是要吓坏母亲！”
“无妨，都是小伤，只不过头有些晕！”殷相摆了摆手，“好在今日的功夫并未白费。”
“阿狸是如何来殷府的？一个巫女怎么会来我们府上做婢女呢？”
殷相撑头的手放下，端坐起身体。
“啊，此事为父也不大记得了，哦，是寻常采买而来。也算是失误。”
殷昭看了眼父亲的伤，和两鬓的白发，无奈叹了气：“父亲，是儿子无用，此事儿子定会好好查一查。给父亲，也给殷夜辰一个交代！”
“阿狸之事不可查探！”殷相隐隐有些不安，“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虽想保下夜辰，不过仅仅探查到阿狸行踪不对，可余下的都是太子亲手查的。”
殷昭大惊，压低声：“难道殷夜辰叛国之事有可能为真？是殿下有意为她洗清罪情？”
“不，殿下素来谨慎小心…...”殷相突然止住，看儿子一脸迷茫，一时遗憾他未曾教过儿子人心难测。这阿狸本就是殿下安插在殷夜辰身边监视她的，殿下如此谨慎，怎么会随意包庇敌人。
“若夜辰真是叛国之人，我想，殿下早就出手了，应当不会这般轻易放了她。”
“那为何殿下不亲自当着众臣的面解释，难道不是殿下更想救下夜辰么？”
殷相愣住，盯着儿子看了好久。
“你说得对！太子才是更想救她之人！”
“父亲？你？”殷昭不解，自己这话确实对，可父亲为何一直盯着自己？
“为父才方才仔细看你，才察觉，你与小支大人竟然有几分相似！”
“啊？父亲何意？”
“一样的懵懂无知！也不知为何太子会亲近你们！”说到这，殷相突然想明白，身边之人若都是算计，太子反而生厌。可这殷夜辰应当也是聪明人，之前太子对她的喜欢难道就是真的么？
“为父求太子数日，太子冷漠，避而不见。只是后来证据确凿，殿下才允许我上殿辩驳。”
“什么意思？”
“殿下是想求娶殷夜辰，可他并没有救她的想法。是为父数日前在太子府上跪了好些日子，求太子查阿狸这条线索！”何况阿狸是太子的人，“于为父而言，夜辰是恩人之后，故人之女，为父无论如何是要救她。可于殿下而言，未必有这么重要！兴许只是个可以替换的太子妃人选。”
“父亲，可今日其实殿下也可以不答应释放殷夜辰，毕竟她确实是海镜王姬的女儿。”
“不，为父的五叩首，令其不得不放。”
殷相跪在厅中，两边站立的群臣议论纷纷。
“殿下，殷夜辰确实是海镜王姬之女，禾玄烛是她舅父，她才会在万军之中救下禾玄烛。可她从未在山黍居住过。臣不愿信她会叛国，海镜王姬当年曾有意与山黍王秋芈和离，若论立场，臣以为，夜辰不会站在山黍这边，密信一事，兴许有人栽赃！”
李将军在旁冷哼一声，问道：“栽赃？殷相，你可有证据？”
“殿下，之前府上曾出现过刺客，兴许是山黍或禾郡人来袭击，偷走雁林，作假一份密信，也并非不可！”
“可那密信之中的桩桩件件那些人怎么写出来，难道是你殷府作乱？”
殷昭挡在父亲身边。
“父亲为人公正，且勤政爱国，不可能做谋逆之事。”
殷相的双膝往前移了移，恳求道：“殿下，今日臣求您宽恕夜辰军前救下禾玄烛之罪！峋阿山书院苍先生，对臣有再造之恩，她是苍先生的弟子，臣必须救她！且海镜王姬是臣同窗，臣不忍心看同窗之女深陷囫囵！求殿下放过她，臣愿意革去相位，被贬为庶人！”
此言一出，议政殿内一片寂静。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殷相出身寒门，和那寻常布衣一般，能走到今日可谓是千辛万苦。而他中年坐稳相位，是为上垚立下千百功绩，又是承受万千的暗箭。如今他竟然为了一个罪女，将他多年心血抹去！他这般智多如妖之人，怎么会如此糊涂！
“父亲！”殷昭忍不住开口提醒。
殷相叩首，叩首之音在殿内荡开。
“殿下，殷夜辰只救了一人，未伤上垚一人啊！那人不仅仅是她的舅父，还是苍先生之子，峋阿山书院的新院长。她无法不救！于情，于恩，于理，她都该出手的。”
众人愕然，那苍先生竟然是当年的禾郡王后。可那书院确实和朝堂之事分割，不好议论。
殷相再叩首。
“那臣既然承了峋阿山书院的恩情，那于情，于恩，于理，臣都该力保她！不然便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殷相三叩首。
“夜辰她既然是臣接入都城的，那臣便要担起责任！夜辰此举确实有损上垚，那千错万错请由臣来担。臣恳请殿下，看在臣曾为上垚日夜不辍的这些日子，饶恕殷夜辰救禾玄烛之罪！”
“自然可以。”上位的圣伯鱼起身，“殷相说得在理，于情，于恩，于理你与殷夜辰的所作所为可以饶恕。可孤若为你开了先例，旁人效仿，那该如何是好。此罪还是得罚。”
“殿下！”南王向前作揖，“那便饶恕殷夜辰死罪，不若冠那殷夜辰俘虏罪！将她关押入齐安寺！”
殷相转头瞪着南王，额上的血留下，南王身后的同僚见他如厉鬼模样，慌乱别开脸。
南王自然注意到殷相狠戾的脸色，殷夜辰害他三万将士惨死，此仇岂能不报。何况殿下对此女偏爱，若给了这妖女活路，他日太子府中，南枝的地位何在，那唯一的小王孙今后何去何从。
“南王！”圣伯鱼看向他，脸上看不出情绪，“你这是将死罪换做了生不如死之罪。殷相论的可是就只有救禾玄烛之罪，就论此罪，你以为呢？”
“殿下？”南王顿了顿，太子口中明显有了偏袒之意，“就论此罪，此罪可大可小，臣不敢断言。”
“不敢断言，便出口将她定为俘虏？殷夜辰本就是名士出身，身怀大才，孤本欲重用她。可惜她救了敌国君主，而殷相这等老臣苦苦哀求，孤于心不忍，便先将殷相停职罢。”
南王脸色大变，劝道：“殿下，那殷夜辰与山黍之事如何清算，此事不能听殷相的几句胡话！”
殷相第四次叩首。
“谢殿下，臣从未说过胡话，山黍密信之事，臣有话说！”
圣伯鱼摆手，示意他开口。
殷相第五次叩首，身侧的殷昭看着父亲满脸的血，面露不忍。
“殿下，此事与殷夜辰无关，是臣之罪！”
众臣又忍不住唏嘘。
“殷相！”南王指向他，“你莫不是为了保住殷夜辰，就把罪名往身上揽！”
“说！”圣伯鱼盯着殷相的双眼，储君威压让众人安静下来。
“殿下可还记得，府上曾于年初上禀，府上来了刺客！”
“恩！记得。”
“而之前，臣曾与殷昭和夜辰谈论国事，夜辰本是苍先生的弟子，便是我殷府上最好的幕僚。当时臣与殷昭议事并未避讳她。”殷相揉了揉额角，头虽发晕，却勉强撑住。
“臣认为，字迹可仿，国事可窃听，雁林可盗！”
圣伯鱼走到殷相身边，用手抓着他的小臂，将他扶起，眼神示意一旁的殷昭扶住他的父亲。
“殷相即然来殿前求情，定然不能泛泛而言！孤问你，殷相可有怀疑之人？”
“有！是臣当初安排照料夜辰的婢女，阿狸！她行迹怪异，不似寻常人，臣早早托付玄部司相助，竟然查出她会玄术巫术，有意陷害夜辰！”殷相从袖口拿出一份书案，递交给眼前的圣伯鱼，继续道，“昨日玄部司将此事查得差不多，那阿狸也承认此事是她所为，臣才今日为夜辰求情！”
圣伯鱼打开文书，翻阅一番后才开口：“阿狸与殷夜辰都是巫女，因对她心生妒忌，才有意陷害！殷相府中和孤都对殷夜辰毫不设防，以名士之尊礼待她，若她有意对付上垚，上垚的死伤怕是更惨重些！”
司明上前。
“那位阿狸姑娘确实古怪，术法花样很多，玄部司废了好些力气抓到她，昨日是夫人阏珂用了溯源术才逼她说出实情，夫人因此还被重伤。”
“殿下！臣恳请您将那个婢女宣来殿上。”南王看了眼碍眼的殷相，怎么也不相信他们的说辞。
司明面露难色：“殿下，南王！此女今日被一人救走！是望舒。”
“望舒谋害殿下，去年就有了追捕令，这阿狸莫不是他的盟友？”殷昭看向太子和国师。
司明摇了摇头，“此事还在调查。一时半会尚且不明。”
“等等？那阿狸是如何来到殷府？”南王刚开口，却见太子向他望来。
“继续追查！”圣伯鱼看向殷相，“至于殷夜辰，暂且放了！”
-
回府的马车上，殷昭为父亲仔细擦拭脸上的血迹，“您这个模样回府，怕是要吓坏母亲！”
“无妨，都是小伤，只不过头有些晕！”殷相摆了摆手，“好在今日的功夫并未白费。”
“阿狸是如何来殷府的？一个巫女怎么会来我们府上做婢女呢？”
殷相撑头的手放下，端坐起身体。
“啊，此事为父也不大记得了，哦，是寻常采买而来。也算是失误。”
殷昭看了眼父亲的伤，和两鬓的白发，无奈叹了气：“父亲，是儿子无用，此事儿子定会好好查一查。给父亲，也给殷夜辰一个交代！”
“阿狸之事不可查探！”殷相隐隐有些不安，“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虽想保下夜辰，不过仅仅探查到阿狸行踪不对，可余下的都是太子亲手查的。”
殷昭大惊，压低声：“难道殷夜辰叛国之事有可能为真？是殿下有意为她洗清罪情？”
“不，殿下素来谨慎小心…...”殷相突然止住，看儿子一脸迷茫，一时遗憾他未曾教过儿子人心难测。这阿狸本就是殿下安插在殷夜辰身边监视她的，殿下如此谨慎，怎么会随意包庇敌人。
“若夜辰真是叛国之人，我想，殿下早就出手了，应当不会这般轻易放了她。”
“那为何殿下不亲自当着众臣的面解释，难道不是殿下更想救下夜辰么？”
殷相愣住，盯着儿子看了好久。
“你说得对！太子才是更想救她之人！”
“父亲？你？”殷昭不解，自己这话确实对，可父亲为何一直盯着自己？
“为父才方才仔细看你，才察觉，你与小支大人竟然有几分相似！”
“啊？父亲何意？”
“一样的懵懂无知！也不知为何太子会亲近你们！”说到这，殷相突然想明白，身边之人若都是算计，太子反而生厌。可这殷夜辰应当也是聪明人，之前太子对她的喜欢难道就是真的么？
“为父求太子数日，太子冷漠，避而不见。只是后来证据确凿，殿下才允许我上殿辩驳。”
“什么意思？”
“殿下是想求娶殷夜辰，可他并没有救她的想法。是为父数日前在太子府上跪了好些日子，求太子查阿狸这条线索！”何况阿狸是太子的人，“于为父而言，夜辰是恩人之后，故人之女，为父无论如何是要救她。可于殿下而言，未必有这么重要！兴许只是个可以替换的太子妃人选。”
“父亲，可今日其实殿下也可以不答应释放殷夜辰，毕竟她确实是海镜王姬的女儿。”
“不，为父的五叩首，令其不得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