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廷水牢内的石门再度打开,水中的还关着人的牢笼只剩下四个了。

    脸色苍白的殷夜辰看向门外的白袍母女,容色艳丽,气度高贵,水牢的脏水却将她们的衣袍染黑。

    石门开后,牢房内唯一悬于空中的牢笼格外显眼,桐夫人认出了里边的女人。圣伯鱼竟然舍得将她关在此处?

    “殷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水中的一个笼子发出些许声响,殷夜辰望去,秋芈正盯着桐夫人。

    殷夜辰身形未动,双手还是交叉,捂在腹部:“桐夫人隔了好久才来看我,我都等累了。”

    “莫要虚与委蛇,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见殷夜辰气若游丝,只拿余光看自己,桐夫人并不大高兴。

    “我有好些问题,想问问夫人呢!”殷夜辰转过身,往下看去,“我便先问三个问题,其一,夫人可认得故人秋芈,其二,夫人可认得故人禾玄烛 ,这其三,夫人可认得故人辛亚。若是方便,夫人可先回答我前两个问题?”

    秋芈抬眼看了眼殷夜辰,慌张问道:“你知道她是谁?她当年明明死了!所以,这位桐夫人是谁?她还活着!”

    桐夫人勉强扯了个笑。

    “你知道的不少啊!”

    殷夜辰温和得看着下边的女人:“这当然!禾玄烛还养了我四年!虽然我不是山黍王姬,但我若想做个禾郡王姬,倒是不成问题。毕竟禾玄烛与秋芈不同,他后宫空荡,膝下无儿无女。”

    “他为了海镜王姬养育你四年?”据当年所查,海镜王姬是禾玄烛与秋芈合作时,突然冒出来的王姬,二人长得并不相似,是否是亲兄妹尚不可知。

    殷夜辰点了点头,承认了禾玄烛是为了海镜抚养的她。

    “桐夫人怎么不回答我的那两个问题?当年三王为美色所惑,才有了二十年前的俞城之战,秋芈似乎还记得您。怎么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死的是旁人吧?”

    “殷夜辰!”桐夫人面色不虞,“你是何意?”

    “桐夫人担忧什么!这个牢房内的人都是要死的,和将死之人说说话,不必遮掩罢?”殷夜辰舔了舔发干的唇,“当年的桐夫人故意斡旋在秋芈和禾玄烛身边,而你的阿姊则在国主身边,引发当年的俞城之战。你与你阿姊应当八分相像才是,不然秋芈和禾玄烛两人也不会认错人那么多年。”

    白榆看向母亲,对着牢笼内的女子斥责:“莫要诋毁我的母亲!”

    殷夜辰冲着白榆笑了笑。

    “所以,桐夫人,当年你与秋芈不过几面之缘,他见色起意,对你念念不忘。可禾玄烛不同了,你在禾郡呆了好些时候,他为了你快成了个疯子,在自己的宫殿里头,日日吹着支骨笛,呕血折磨自己,思念旧人 。你说,他是怎么从个清风朗月的贵公子变成为时常自残的疯子呢?”

    桐夫人自然联想到了六爪雪雕配置而成的蛊毒,可伤神志,只要骨笛吹奏,便会痛不欲生,可他自己吹奏骨笛?

    “不对!”桐夫人仔细盯着笼子里的人,笼子的铁栏掩饰得很好,让她觉得殷夜辰只是和自己说话。可从刚进这牢房开始,无论是侧目还是正眼看,殷夜辰分明更注意自己身后的白榆。

    桐夫人往女儿身前一站。

    “殷夜辰,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桐夫人,你的女儿这般美,怎么还不让人看了!”殷夜辰笑得诡异,“桐夫人,可否可怜我舅父日日吹奏骨笛的份上,让他莫要再吹奏了!”

    白榆突然捂住心口,“我!”

    “殷夜辰,你是怎么出手的。”桐夫人扶住女儿,“你敢伤我的女儿,太子不会放过你。”

    殷夜辰看了眼指尖的金丝,叹了又叹:“桐夫人好好回复我的问题不就好了?”

    秋槲下意识得捂住心口,殷夜辰手上的金丝与自己身上的并无二致,她到底是如何悄无声息伤人的。

    “殷夜辰,你若是想问那蛊毒之术,何必拐弯抹角,此毒入体,无解!”桐夫人被殷夜辰看得出了些冷汗,无论她是否是守着神树的南境一脉,还是苍葭一脉,都会让媸椤族人不安!

    “无解?”殷夜辰脸色的笑意消散,“那你为何偏偏将此毒下给禾玄烛,而不给秋芈?”

    “当年我确实想这么做,不过那时局势复杂。我误伤禾玄烛,出于愧疚,我将剩下的毒与控毒的骨笛都留给他。我没有解毒之法,当时只能让他自己想法子。往后多年我都在养伤,我并非有意伤害你的舅父!”桐夫人看向身边的女儿,咬了咬牙,恳请道,“我已尽数告知于你,可以放了我女儿吧。”

    殷夜辰的指尖动了动,手上的金丝散去,可脸色愈发苍白。桐夫人警惕得看着她,一旁的笼中人突然开口:“你每次施术老夫都会惊叹你的强大,似乎任何的高手们在你眼里都是蝼蚁,但每次你都会遭到反噬!巫术和玄术到底不同,还是要付出代价。”

    殷夜辰听到秋槲幸灾乐祸的话,只是勉强拉出笑意:“是啊,伤人者总要付出点代价。”

    此时白榆看到牢门外身着黑金长袍,神清骨秀的男子,忍不住对母亲笑道:“阿兄来了!”

    圣伯鱼看了眼身边的狱卒。狱卒会意,在门口旋动机关,将空中的牢笼放下。圣伯鱼快步到牢笼边,将笼门打开,伸手查探里边的人。

    “你已经在殷相的求情下颁布释令,来接她的人不应当是殷相么?你这是来做什么。”桐夫人看圣伯鱼脸上担忧之色毫无遮掩,心中焦急。

    笼中,圣伯鱼为殷夜辰搭完脉,将手掌覆盖在她小腹上,眉头紧皱,“阿辰,是我太迟了!”

    当日你挡下我手中两剑,竟然与你的巫术无关,而是禅虹先一步认出王族血脉!

    殷夜辰别开眼,“我再关下去,怕是就一尸两命了。”

    此言一出,圣伯鱼心口哽住,这种感觉和当初在城西别院下误伤她的感觉一致。圣伯鱼小心将殷夜辰抱出笼子,走出出牢。

    白榆随桐夫人走出水牢时,门外的太子马车已经不在了。

    “你阿兄是真的很在意她。”桐夫人心中还是忧虑,巫族与媸椤族在一道,真的好么,何况太子还是那样的身份。

    “即然如此,为何非要关押她呢?”白榆捂着胸口,“还是殷相求情才放了她。阿兄对她哪里真心?”

    “关着她,是怕她被冠上迷惑君主的帽子。你阿兄的母亲当年不就是这样么?”桐夫人无奈得看向女儿,拉着她往太子府走去,“殷相来太子府求情,是你阿兄算中的一环。他是借了阏家巫术,查出这卷轴上有两道巫术,阿狸是你阿兄的人,自然怀疑到她身上。另外你阿兄有意给了点线索与殷相,引诱他来太子府求情。”

    “阿兄的心思真深!”

    “不过,抓这阿狸可废了你兄长好大劲。”

    “证据确凿,阿兄亲自解说也未尝不可,我听闻殷相脑袋都磕破了。离开议政殿那日,脸上全是血。”

    “若太子亲自来,就有包庇之意,不如殷相的报恩之举好用。要堵住悠悠众口,该演的难免演一演,也为殷夜辰避开一些仇家。”

    “可殷相这样一位人物,为何愿意这么做呢?”

    “大概,他是位好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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