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秋祭后,见完巫首,殷夜辰总是独自在房中日夜不辍得研习。鱼奴忧心她的身体,给她端来热汤。

    “大人自从数日前去见了巫首回来,总是独自研习,都清瘦了些。”

    她摆了摆手,继续看着桌面的图文。鱼奴无奈,将食盒拿开。

    “大人看的是什么?”

    “北境的十方归一阵。”

    鱼奴将掉落在桌下的绢布碎纸捡起,“大人所说的,可是那个镇压千万媸椤族的十方归一阵?“

    她敷衍得应了声“嗯”,低头继续提笔沾墨,在绢布上画阵。

    “这九环又是何物?”鱼奴见阵中还有几个圆环,细数下来,正是九枚。

    “前些日子,我在巫首那处学了些新东西,九环与这十方归一阵有些相关之处,不过比划看看。”殷夜辰放下笔,疲乏得按了按眉心。将桌面的东西收拾起来,“你将热汤拿来。”

    鱼奴见状打开食盒,端出里面的的吃食,里边还有一小碟蜜饯。果不其然,她先伸手拿了蜜饯。

    “您所学之物于十方归一阵有关?”

    闻言,她抬眸看了他一眼。

    “是,我族要继续镇压十方归一阵。十方归一阵日渐松散,而苍葭族族人之力式微。”

    “那可有法子?”

    “先人为了维持自身的能力,曾尝试过吞噬腹中胎儿的气运。可巫族天性格外爱子,子嗣又少,此路就行不通了。”

    听到“不通”,鱼奴松了口气。

    “那十方归一阵如何是好?”

    殷夜辰将蜜饯挪近自己,“我族之人便了另一种法子,仿照都城的十方归一阵,借运继续镇压北境下的媸椤族。”

    “这如何借,这些上位者,谁会愿意借国运?”

    “最简单法子,便想法子嫁给禾郡王或山黍王,以姻亲之名偷窃国运。”

    “那您为何选择上垚?”

    “都城的十方归一阵已破,我们自然可以借上垚的国运。所以当年在书院接近圣伯鱼,我确实有意为之,为的便是上垚国运。这样一来,北境的十方归一阵稳妥了。”她摆弄着碟子里的蜜饯,有丝不安,“之前我还骗了他,说我是为了延长寿命才需借运。”

    鱼奴意识到当初她下棋骗了圣伯鱼,“那为何当年在书院你还要下那盘棋呢?”

    殷夜辰苦笑一声,调笑道:“约莫是听到他想一统天下,动了恻隐之心,怕他的气运被我毁了?”

    “大人,您还是想让他实现一统。”

    “说不上来。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那您现在想要上垚国运了?所以才嫁给他?”

    “鱼奴,当初我拒绝他时,他的储君之位其实并不如现在稳妥,上垚国运也不如现在。我如今和他成婚了,像不像,将豚畜养肥了再宰杀罢了。”

    鱼奴看着她,脸色茫然。显然未料到她会这般作答。只见她起身走向衣柜,从衣柜深处拿出一副卷轴。”

    “鱼奴,这便是我得到婚书。”她将卷轴打开,摊在鱼奴前。上面赫然写着两人的名字,圣伯鱼和苍葭袈娜。

    “那太子当真蠢笨,上边的名字苍葭袈娜,他竟看不出来。”鱼奴死死盯着那四字。

    殷夜辰瞄了他一眼,将卷轴合上,道:“我用巫术迷惑了他,和那盘棋一样。我同你说过,他爱上了我,自然与我签订婚书时是十分欢喜的,他纵然再小心谨慎,可还是被我蛊惑了。”

    这本该是胜者说出话,可不知为何,从她嘴里出来总带着股愧疚和悲凉,仿若山上发红发黄的枝叶,倒是与山上秋意合上。

    鱼奴看着这份被合上的卷轴,好奇问道:“只要有了婚书,您便借到国运了?可这婚书随时可毁。”

    “我的母亲或祖母她们都实实在在与丈夫签订了婚书,成了礼,做了王后。我虽只得到了婚书,但也够用了。离开都城时,我特意跑了趟齐安寺,将此物盗出。可若此物被毁,我便无法借运。”

    殷夜辰伸手握住鱼奴的手,将卷轴放在他手中。

    “巫首同我说,袄山这边混入不少媸椤族,你可要替我好好看着这份婚书。嗯?”

    鱼奴的的手将婚书握紧,担忧道:“大人,有媸椤族来袄山?”

    殷夜辰起身,走到他身边,将手搭在他肩上,郑重道:“确实有不少来寻衅或潜伏的。不过,你也知道,这袄山上下阵法无数,他们一旦踏入,便会万劫不复。切记,一旦踏入,对于媸椤族,便是犹如坠落修罗地狱!”

    鱼奴握着婚书的掌上青筋鼓起,他垂眸问道:“闯入的媸椤族,他们都死了么?”

    “嗯,永坠东海。”她附身在他耳边开口,“还记得我们出海那日看到的光景么?”

    “大人何意?”鱼奴转过头,与她凑得极近,可她身上传来的那股馥郁迷人连同那阴冷的寒气让鱼奴往后退了一寸。

    见他退后,她却近了一寸,长指在他下颚往下,按住他的颈侧,似是警告般开口:“出海那日看到的光景,不过是由东海上的阵法变换导致,你眼中景象未必为实,所见之物,所遇之人亦或是假象。所以那日九巫聚首,我见不着你,才会紧张。我们那日出海所见的其实就是假象。”

    鱼奴唇角紧闭,他确实未曾料到,袄山上的巫族竟然还能在海上幻化出不寻常的景象。

    “大人为何都将这些告诉鱼奴了?按规矩,这些大人可以说么?”鱼奴将她拉近,紧紧盯着她,却在尽力掩藏眼里的狠意。

    鱼奴眼里泄出的狠劲令她有些不自在得站直身体,“鱼奴!”

    鱼奴只是别过眼,似是未曾意识到自己的放肆,也不似之前这般低头认错。

    见状,她不再理会鱼奴,只是将在桌边的东西收拾了起来。

    “你告诉我那么多,到底为了什么?”鱼奴站起身,夺过她手里的东西,她被拉扯了得踉跄了一下,才被鱼奴扶住。

    殷夜辰看了眼桌上的婚书,道:“我将这些告诉你,是警示。袄山还有一些深居简出的大巫,他们的实力不可小觑,若是发现本可安居的山上出了什么事,他们也会不得不出手。到那时,我不过是顶着贵族名头的后辈,与他们对上也只有吃瘪的可能。还有,就连山上的巫首,他看似很强,实际更强。只是他因一些缘由,不能随意出手。我可明里暗里都在告诉你,作为寻常侍从,切记自己的本分,莫要在外招惹是非。婚书暂且先放你这。”

    “那日出海,你也是故意在警示我小心?”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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