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正厅内。

    身上还穿着禾郡朝服的支罗,跪拜于圣伯鱼跟前。

    “主上,是属下无能,没想到禾玄烛还留了一手。若非他留了一支军队给旁枝的族人,不若如此,属下定将他剩下的城池都尽数夺来!”

    支罗的话中尽是愤恨。禾郡久攻不下,确实让圣伯鱼有些恼火。

    “禾郡并不算强劲的对手,理当来说,孤于你里应外合,这禾郡本该成为孤的囊中物。”

    “主上,属下倒是疑心,禾郡有太多峋阿山书院的高人,所以它才久攻不下。他们会的奇门遁术千奇百怪,而那些人又只听从禾玄烛。”支罗抬头,小心看了眼圣伯鱼,“主上,我们还有白榆,不若……”

    见圣伯鱼举起手,他止住了话。

    “她尚且不知自己身世,何况她被姨母教养得天性纯良,这些人族是非还是莫要让她卷入。禾郡如今也不过是将死之虫,久攻不下么?怕也是久不了太久,前线孤派了陈将军前往!”圣伯鱼将地上的支罗扶起,“孤当下,想的是北境,你既然回来,不若也陪孤去趟北境。”

    “北境?可主上,属下不甘心,属下最为熟悉禾郡,让属下继续攻打,这最好不过!”

    圣伯鱼按住他的肩,“支罗,你了解禾郡,禾郡也了解你。何况对面有数位巫族高手,你又如此心急,孤不想你同时安一样。”

    提到支时安,支罗怒从心中来,“主上!时安的仇,更应当我支家来报!”

    “此次孤派出的是秦陵铁骑,全军出动!”?支罗抿唇不语,秦陵铁骑全军出动,只有已逝的国主才发动过。对阵残破的禾郡,本用不着这般阵仗。也是,主上心中的恨意岂会比自己少。也怪不得派了陈将军作为主帅。

    圣伯鱼见他神色冷静下来,“北境的十方归一阵线索越来越多,我们也不得不北行查探。”

    还不等支罗想问些什么,支瑶便出现在门外。

    “主上!国师夫妇求见!”

    “哦?”支罗望向圣伯鱼,“那国师夫人也要见殿下?”

    阏珂毕竟出生九巫,该有的提防怕也不能没有。

    “让他们二人进来。”圣伯鱼沉思半响,向支罗道,“你先下去!”

    支罗刚出正厅便看到迎面走来的夫妇二人。司明见他,起先一愣,忽而想起眼前之人已经不是敌国将军罗仇,而是太子身边五侍卫之一的支罗。

    “国师大人快些进去,莫要让主上等太久。”支罗先行开口,从二人身边离去。

    阏珂贴近司明,小声道:“他身上的戾气很重!”

    司明看了眼远去的青年,他蛰伏异国多年,好不容易归来,却要参与幼弟丧礼,而幼弟却被敌国之主所害,心中的愤恨,不甘,自责怕是聚在心中压不住,旁人便都会觉得他戾气横生。

    “我们先去见殿下。”

    二人进入正厅。

    圣伯鱼转身看向来人,负手在身,“你二人受了重伤?”

    阏珂看了眼身边的丈夫,不安得后退一步。毕竟她是巫族,而眼前的太子半身血脉来自媸椤族,他却能一眼看穿自己身上的伤,眼神还如此冷冽。

    司明安抚得拉住妻子的手,“殿下,此来,我们是为了殷夜辰而来。”

    “哦?”

    阏珂的小心谨慎圣伯鱼自然注意到,可殷夜辰作为苍葭都成为了他的妻子,阏珂的不安,似乎有些来得有些莫名。

    司明道:“殿下,我等疑心,她是邪巫。”

    圣伯鱼闭了闭眼,强行收敛心中的不愉。

    司明继续道:“邪巫在巫族内是被认定为罔顾伦理,褫夺他人命数,逆天而行的卑劣之徒。我等并不会强行加罪于她。臣再次强开天眼,夫人与阏国女君用族中秘术紫瞳溯源术相助,我们竟然查到了苍葭的劣迹。”

    圣伯鱼盯着他,问道:“为何会突然查她,从头到尾,详细与孤讲来!”

    “是!”司明对着太子行了一礼,“殿下,山黍覆灭后,山黍王宫内的和各个高官府内的书卷都会运回都城。有一部分宗室卷轴自是会流入玄部司,例如王族的族谱,婚书等物,但这些东西也会一不小心流向齐安寺。几个月前,遇到了国丧,玄部司便停了山黍的事。只是前不久,玄部司有了空闲,重新着手此事,臣发现,有些书卷已被运至齐安寺。说来也巧,臣去了玄安寺才发现……”

    司明不安得看了圣伯鱼一眼,继续道:“臣发现,殿下的亲卫正好在追逐一人,可玄度大师的房内正是空的。”

    圣伯鱼抱胸沉思,那日玄度给自己送来药后,确实派人盯着他。至于齐安寺和玄部司的事,多数由支云白看着,云白当初只是说有人似乎来翻查山黍卷轴。当初自己奔波在东海和南境,只是以为是山黍余孽所为,看来是玄度出手。

    圣伯鱼开口问道:“玄度大师是偷了什么?”

    “我等不敢妄断是大师偷窃。”司明略微不安,毕竟以玄度的威望和功德很难让人生疑,“臣恰好在暗处,他受了伤,让臣有机可乘,夺走了他身上之物。”说着,司明将手中卷轴递交过去,“上边虽有巫族封印的痕迹,可不知为何,封印已被人解开。这正是海镜王姬与山黍王秋芈的婚书。”

    圣伯鱼打开婚书,上边落下的姓名正是秋芈和苍葭海镜。

    “这王姬竟然随的母姓,我等想到了当初在玄师望舒的故居所读的手札,如今种种迹象都可表明,那苍先生确实原名苍葭帆,后来的丈夫是辛亚。当初太祖为了镇压十方归一阵,是借了国运与辛亚。既然辛亚的妻族本就与十方归一阵相关,那借运之道,苍葭族也定然知晓。”

    “等等,你如何知晓借运一事?”圣伯鱼眼神忽得锐利起来,他记得,这些记载都已被摧毁才是,

    “是望舒,他见了臣,将这些事告知于臣。殿下,臣与夫人总觉得哪里不对,那苍葭帆嫁给了禾郡王,那海镜王姬嫁给了山黍王,如今殷夜辰又想嫁给您。婚书上,海镜王姬用的是自己的本名,又用了巫术封印,这里边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那日曾齐身死,辛亚残息有言’也许我们的孩子不用再守那可憎可恶的阵了’,如此可推断,九巫中的苍葭一族是守镇一族。”

    圣伯鱼再看向国师身边的巫女,司明注意到他的审视,“殿下,这些都是臣自己的推断,所以,臣有疑,苍葭一族是借婚姻之事有所图谋。故借了夫人之力,查了苍葭。天眼与紫瞳溯源术结合之力,超出我二人所料,我二人看到不少事。苍葭一族果然是有偷窃气运一事,他们偷窃族中之人的气运,偷窃人族昌盛大的国运!他们看似族群凋零,却还有好些人成了邪巫,并未出没在世人眼中。所以,此族愈发不显山不露水。”

    一旁的阏珂接过话:“殿下,苍葭一族在九巫之中也向来隐秘,可殷夜辰却在东海多次出没,一改她先辈作风。只怕她想用国运毁了另一处的十方归一阵,或是另有作为。“

    圣伯鱼疑心道:“无论如何,殷夜辰与你同属于九巫,你为何将这些事与孤这种异人来说?”

    阏珂告诫道:“殿下,邪巫比媸椤族还可怕,素来成为邪巫的都是巫族大能,只有他们才有褫夺他人命数,逆天而行的能力。何况是来自苍葭一族的。殿下是人族之主,难道不忧虑么?”

    “邪巫,在巫族会落得什么下场?”圣伯鱼负在身后的手紧了紧。

    阏珂思忱一会道:“正真成为邪巫的,都是已经犯下大奸大恶了。以我所知,邪巫受到全族唾弃或诅咒,巫族的诅咒就算是同族也难以忍受。”

    圣伯鱼从二人身上移开眼,“多谢两位既告知孤这些事,倘若殷夜辰真是邪巫,两位需要孤如何做?”

    阏珂上前行礼,“殿下千万不能杀她,若是可以,尽力将她囚住,让阏珂将她带回巫首处。”

    “哦?为何不杀?你口中的邪巫不是罔顾伦理,褫夺他人命数,逆天而行的卑劣之徒么?”

    阏珂叹息道:“方才阏珂提到,邪巫原身几近巫族大能,所连命数难料,若轻易杀之,怕于殿下不利。依照巫族惯例,都会将其镇压,而非屠之。”

    “原来如此。”见二人并无多余的话,圣伯鱼便问道,“可还有什么?”

    司明向他行了礼:“殿下,这些都是臣与内子想说的。我二人受到太重的反噬,便先回府了!”

    阏珂看了眼丈夫,便也同圣伯鱼行了个礼。

    二人退下后,支瑶走出。

    “命支云白盯紧些。”圣伯鱼的语气中隐隐发怒,手中的婚书扔给了支瑶。

    支瑶垂头,方才她听得清楚,云白虽让人盯着玄度,可这重要的卷轴竟然流转到了司明手上。

    “主上,那邪巫之事?”方才殿下对国师夫妇如此友善,可事关即将临盆的主母。

    圣伯鱼捏紧眉心,似有担忧,“传信支音,让她盯紧殷夜辰。另外,我们北行的计划要提前些了。”

    “主上,她借用国运?”

    圣伯鱼脸色一沉,殷夜辰当初已将国运之用告知自己,对她们而言镇压自己的族人,当真就这般重要?

    -

    出了太子府,阏珂看向一旁的丈夫,“你似乎有所隐瞒?”

    “毕竟殷夜辰怀孕了,若是她效仿辛亚,或是为了殿下放出媸椤族。”

    “你不是相信这位太子么?”

    “我虽信之,可太子城府深沉,只怕他想放出媸椤族与他坐正上垚国主之位并不相斥。”司明叹息,“我总觉得有些事尚且不清,我们当北行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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