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聚能法典重新挂回腰间,现在的达提亚娜不需要通过魔导器传导释放魔法了。

    术式刻录:暂时地将法典上记录的魔法术式转移到使用者身上,是解放秘法师双手,预防手持武器不适用的情况的办法。

    但这种模式有个缺点,无法吸收空气中游离的魔力,从聚能法典的使用方法就能看出,很多魔法并不需求太多使用者的魔力,但术式刻录之后,所有魔法的魔力供给会全部依赖使用者自身的魔力储备,而这是达提亚娜的弱项,蓝条比起其他魔法师少了不是一点半点。

    原戒暂时性地填补了这个窟窿,也意味着加大了身体的负担。

    “愿自然祝福我,不屈的清风。”

    强化型魔法,木鲁艾精尼。

    这是最后的底牌了,她抽出手帕擦了擦脸上温热的鼻血,表情轻松。

    “让我们拼杀至死吧,先生。”

    在木鲁艾精尼的加持下,使用者全部能力大幅提升,天翔之翼变得更轻更快,像一瞬划过天空的流星,她冲到咒术师面前,一拳打了上去。

    以强力的近身搏斗,将魔力打进对方身体,破坏魔力的平衡,从而使符文失控影响到身为使用者的人。

    这就是达提亚娜的战术。

    倒计时52秒。

    这位从交手开始就像个面瘫的咒术师此时的表情已经变得相对凝重,虽然这变化微乎其微,但确实反应了达提亚娜的棘手。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过去太专注研究魔法源头,以至于跟社会脱节了,现在的秘法师都这样了吗?明明第一眼就看出这个贵族小姐魔力微弱,比起实战更像是专研学术的类型,行动间的细节也证明了这一点,但打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上来就近距离使用压缩魔法,以伤换伤,并且这种倾向还越演越烈。

    他能感受到对方发烫的皮肤和暴躁的魔力,其实只要拖住就好了,丰富的对敌经验让他很从容地想到最优解,但他没这么做。

    多有意思啊,这样一个秘法师。

    倒计时40秒。

    就像术式的兼容是一大难题一样,如何顺利地使用更多的符文也是咒术师的难题,为此他们甚至创造了很多仅用于衔接的符文,期望这些符文能像锁链一样将目标串连起来,但显然没那么容易。

    咒术师在身上纹符文是一种高收益高风险的行为,符文必须完美地契合他自身的魔力,不然爆炸的同时人也会废掉。

    达提亚娜做不到,也不需要做到那种程度,只需要短暂的一点失控时间就好。

    战斗进入到肉搏和魔法齐上的阶段后,双方打得远比之前激烈,但她什么都不在乎,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混着急促的心跳,血液像要被烧干一样,加热炉在做最后的升压。

    倒计时32秒。

    布莱斯林家祖上靠战争中的军功发家,本质上还是最崇尚骑士那一套,拳脚功夫算不上优秀,达提亚娜是奔着以伤换伤去的,然而受各种原因的拖累,她伤情远比对方重。

    也许是多巴胺的影响,虽然疼痛不断,但她感觉前所未有的好,脸上的表情完全不像一个正在艰难拼杀的人。

    当带着烟火的拳头打到手臂上的时候,她清晰地感受到骨头断裂和耳边擦过的风声,还不行,还需要更强力的……

    从撕裂的伤口里……

    以大量魔力和血液为代价,换取威力速度和瞄准辅助,一杆血色长枪由痛苦凝聚出来,朝目标疾射而去。

    这一枪直接洞穿符文穿透了咒术师的胸腹,引发了魔力紊乱。

    可没等达提亚娜蓄力,就见对方十分果断地给自己来了一拳,直接打出一个洞来切断了符文衔接。

    “……”

    早就听说咒术师多疯子,果然名不虚传。

    她眨眨眼,视线已经有些模糊,还在不太清晰地吐槽:“怎么总遇到这种类型……”

    “算了,这样才有趣。”

    咒术师给自己简单止了下血,目前情况都还在意料之中,时间不多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

    “!”他睁大眼睛,做出了相遇以来最明显的表情。

    陌生的魔力在他体内流窜,借着之前被打破的缺口扩大影响,与他的身体持续对抗。

    在不可控的僵硬和抽搐中,他看到贵族小姐被高处的风卷起的头发,这风不急,她的头发也不乱,却突然令他想到近身交手时对方带着硝烟和血腥的笑脸。

    结束了,她的愿望。

    达提亚娜以自身魔力为锚点,躯体为幕布,用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方式,将身上的伤投射到了咒术师身上,一模一样的魔力流动给对方造成了足以致命的伤害,符文是锁,内外都是。

    她勉力抬手,迅速蓄积魔力。

    “徘徊大地的痛苦,空想的绝唱,哭泣的孩子们啊,在拉特的怀抱中永享安宁吧!”

    倒计时10,9,8,7,6……

    “寂静无声!”

    魔力球膨胀放射,一道光柱从天而降,瞬间无声息地摧毁了附近的景物。

    一切归零。

    “呼,呼……”

    达提亚娜落到地上,刚要迈步就力竭摔倒,喊疼的气都没有,在激情消退后,乱来导致的种种后遗症开始一一清算她的身体,人几乎要晕过去。

    但优秀的杀手一定要回到案发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

    她躺了一会,硬是凭着前所未有的意志力站起来,艰难地走到了烟雾散去后的大坑旁边。

    她喘了口气,笑道:“胜者是谁?”

    “是雪山看守者,伯尔尼桑的女儿!达提亚娜·布莱斯林!”

    “欢呼,女士们!欢呼,先生们!为最后的胜利者送上喝彩!”

    随后她呼吸一窒,栽倒败者身边。

    过程实在是有些艰难,她又休息片刻,取下法典挤着气说话:“天翔之翼。”

    博格里市有空域限制,从内出去容易,想要再飞进来会比较麻烦,达提亚娜只好飞到城门口,理了理衣着发型,拖着咒术师先生重新从城门走进去。

    终于到了最喜欢的环节,拖尸游街。

    她苍白的脸仿佛预示着死亡,随行的是混乱和恐惧,传染到每一个路人的身上,制造出一条街的空旷和静默。他们远远看着她,表情不一,或讥讽不屑,或担忧害怕,就像面对自己的死亡一样,乌鸦没有归巢,自由地飞过天空。

    她艰难地走到客运站,然后再没有一点力气,靠墙跌坐下来。但那万恶的强迫症又驱使她费劲扒拉咒术师,将他也靠到墙上,两人肩挨着肩,不像是之前还互相下死手的人。

    甚至她伸手,十指紧紧扣住对方的手,一点雨都挤不进去。

    是的,现在又开始下雨了,轻飘飘的雨丝落下来,看热闹的人群紧赶慢赶地避雨,忙碌的同时安静下来。

    达提亚娜慢慢地,慢慢地眨眼,世界在她感知中一下子凝固起来,事物的变化变得缓慢,前所未有的宁静带来永恒,生出许多没有答案的未知,只要不迈入下一步,就可以永远不解答。

    积水要流到哪里去?雨会落进眼睛吗?街角的人是否会敲开那扇门?

    问题像水面气泡,冒出又破裂,人不在乎。

    她只是被动地看着画面融进水里,连带着她一起沉溺,最终被淹没在应该被抛弃遗忘的角落里。

    在雨下大后,塞萨尔循着路人的肢体语言提供的信息赶了过来,他的理智觉得不可能,预感却一直在提醒,他压着烦躁快速冷静地拼凑所有的信息,终于想通了一件事,然后在反应过来之前就跑进了雨中。

    达提亚娜像一朵被打湿的山茶花,不,是山茶树,汁液浇灌出红色的花朵,带着腐烂的腥气决堤,顷刻宣泄又消融,贴合雨幕,到处都是她的痕迹。

    她要在这里睡去吗?她还会醒来吗?

    塞萨尔突然产生了类似近乡情怯的情绪。

    他静立着,直到下巴上的水坠落,才慢慢走过去,鞋跟踩起水花,发出类似趿着拖鞋的声音。

    他蹲下来后,达提亚娜睁开了眼睛,视线没有聚焦,只是愣愣地睁着。

    街上行人来往,他开不了口,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擦了擦手,小心地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纸条,它轻易就被雨水打湿,他又仔细放轻力道,怕撕坏了纸条。

    “我有可以做的吗?”

    “我看到了马车。”

    她只是嘴唇轻轻动了动,塞萨尔没有听清,他不得不凑近,然后达提亚娜湿漉漉的脑袋倒过来,呼出的气跟雨水一样凉。

    “我看到了马车,还有一匹马。”

    塞萨尔不知道客运站的用法,一时不明所以,她抬起那只扣着俘虏的手,指了指客运站的铃。

    这下他知道摇铃了,在马车来后,达提亚娜被搀扶起来,在光影分割的空隙,时间未前进的刹那,她不甚明显地扭头,透过雨幕,看向不远处靠着墙的贵族,雨已经打湿了他的长靴。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黄金融化在视野里。

    达提亚娜知道列昂尼德来了,知道他就在不远处看着,她从未如此明晰地感受彼此,仿佛共享同一个心脏,同一个频率的心跳,再磅礴的雨都只是血液的支流,流淌在他们相连的影子里。

    他们是彼此的幽灵。

    哥哥,她迷迷糊糊地想到,这或许是她最靠近,最了解列昂尼德的时候,知道他为什么来,知道他在等待什么,她相信他也同样明白。

    最后她又赢了。

    在马车彻底挡住她的脸之前,她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然后在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声中睡去,蜷缩在谁安全的心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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