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准备工作,时奕就像赶鸭子一样把大家赶下水。

    云眠下水前,时奕拦住她,指了指深水区:“你去深水区吧。”

    “不去。”她想也没想,果断拒绝。

    深水区一米七,能直接把她人淹了,她才不去。

    下了水,云眠按照时奕教的方法练习憋气与呼吸。时奕忙着照料小孩子们,没工夫管她这个大孩子,她就自己在水里扑腾。

    有个小男生划到她身边,认真地给她传授自己的经验:“斑马姐姐,你的动作不对,要把头埋下去一点。”

    “谢谢你。”云眠眯眼一笑,纠正道,“不过叫我姐姐就好,就不要加斑马两个字了!”

    小男生走了,又来了个大男生,用低沉的嗓音笑她:“你好像只小青蛙。”

    一会儿说她是斑马,一会儿说她是青蛙,怎么,想开动物园吗——云眠直接站起来,仰头想凶他,结果视线撞上他的八块腹肌,大脑一瞬当机,转眼忘了想说的话。

    他的腹肌形状对称,块块分明,线条流畅,是非常完美的状态。云眠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还没等她碰到,就被抓住了手腕。

    时奕警告似的盯着她:“你想干嘛?”

    “我就摸摸,不干嘛。”云眠用商量的语气跟他说话,大眼睛充满期待地瞧着他。

    时奕和她对视了两秒钟,随后别过头,什么话也不说,甩开她的手就走。

    过了一会儿,从不远处传来一个小女孩尖细的声音:“时老师,你的脸怎么红红的?”

    ……

    云眠在水里扑腾了一下午,勉强学会了怎么憋气换气。到了时间点,小孩子们被父母接走,游泳馆里越来越安静。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奕崽被放出办公室,它吐着舌头跑到游泳池边,接着便主动下了水,刨着爪爪在水里游来游去。

    云眠听到时奕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看,奕崽都比你会游。”

    “狗狗本来天生就会游泳。”云眠回过味来,发现这话的不对劲,“我为什么要跟奕崽比?!”

    时奕勾起了唇角。

    云眠觉得自己被嘲讽了,于是决定每天都来练一练,尽早学会游泳,等她学会之日,就是在时奕面前扬眉吐气之时。

    因着最近工作不忙,她就每天下班了去时奕的游泳馆那儿跟着学。时奕乐意教,她也乐意学,几天下来倒也有进步。

    “去深水区试试吧。”时奕认真建议道,“可能进步更快。”

    云眠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走到深水区,鼓起勇气跳了下去。刚开始还好,她试着调整呼吸浮起来,但脚踩不到实处的感觉让她不安,怎么也浮不起来让她更加紧张,于是越来越慌,慌得把时奕说过的要点和标准姿势忘得一干二净,东倒西歪,直接在水里挣扎起来。

    水里没有着力的地方,云眠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溺水的感觉,不管不顾地喊起救命来。

    她挣扎片刻,忽然被人稳稳地抱住,旺盛的求生欲让她不管不顾地紧紧扒着对方,死活不肯放手。

    凭借着这股外力,云眠的脑袋终于彻底冒出水面,新鲜空气迎面而来,她喘息片刻才缓过来,打心底产生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你是笨蛋吗?”时奕的声音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

    云眠这才注意到她搂住的是时奕的脖子,两人脸与脸的距离不超过十厘米,他的手还放在她的屁/股上,稳稳地把她托住。

    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她发现他的睫毛很长,皮肤细腻光滑,鼻子又高又挺。

    好帅噢。

    在她走神之际,时奕把她托举起来,放在了泳池岸边,自己则从梯子上岸,没有看她,说:“把我教的要点全忘了?有什么好慌的?笨死了。”

    云眠撇撇嘴:“你对那些小孩子那么温柔,就不能对我好点吗?”

    “你是小孩子?”

    “只教小学生,这可是你说的。”

    时奕被她噎住,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宋小安从办公室里探出头,喊他:“老板,有你的电话!”

    时奕拿了条毛巾擦头发,不慌不忙地走去办公室。云眠保持着坐在岸边的姿势,双脚伸到水里撩水玩儿。

    刚到不久、围观了时奕整个救人过程的张潮走到云眠身边蹲下,好奇地瞅着她:“你——是不是云眠?”

    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云眠一跳,她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位身穿灰色休闲套装的男人:“你谁?”

    “我叫张潮,弓长张,潮流的潮。”张潮自报家门,疑惑道,“我跟时奕从小到大都是好兄弟,他没跟我提过你?”

    云眠摇头。

    她跟时奕又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自然也不了解对方的朋友圈子,不过——

    “你怎么知道我叫云眠?”

    “江阿姨说的啊。她跟我妈妈是牌友,你跟时奕谈恋爱这事儿,她在打牌的时候告诉了我妈妈,我妈妈又告诉了我。”

    云眠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你们好八卦。”

    “不是我们八卦,而是时奕谈恋爱这件事本身让人不可思议。”张潮说,“他以前没谈过恋爱,也没跟女孩子走得特别近过,这个难道你也不知道?”

    江心月也曾提到过这一点,云眠心不在焉地回答:“我知道啊。”

    张潮嘿嘿地笑起来:“他以前总是一副无欲无求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样子,我还以为他要出家当和尚呢,没想到啊,嘿嘿~”

    云眠无视了他猥琐的语气,问道:“他以前是什么样子?”

    身为时奕最好的朋友,张潮觉得这个身份总算派上了用场,兴奋之下,果断把时奕少年时代的黑历史和糗事一箩筐倒了出来。

    比如他某次上课睡觉被老师罚跑。

    比如他没写作业撒谎说没带被当场揭穿。

    再比如他上课传纸条被老师抓住纸条内容被公开示众。

    这些都是时奕成长过程中的片段,很有趣,但云眠想听的并不是这些。

    在张潮说得滔滔不绝之际,云眠开口,插了一句话:“在他身上,是不是发生过很严重的事?”

    听到这句话,张潮看了云眠一眼,云眠攫取住他的视线,毫无畏惧地和他对视。他一愣,嘴巴开合,嗫嚅一下,却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偌大的游泳馆安静下来,四周一片寂静。

    直到张潮出声,打破宁静:“你到底想问什么?”

    “在他身上发生过的事。”

    “他没告诉你?”

    云眠摇头:“没有。”

    “那你去问他吧。”张潮站起来,似乎不想和她说话了,“如果他想说,一定会告诉你的。”

    他不再搭理她,急匆匆地走向办公室去找时奕。

    云眠低下头,看着池水发呆。

    张潮走进办公室,时奕刚好接完这通家长咨询报名的电话,扭头看见他,挑了下眉:“你怎么来了?”

    张潮犹豫片刻,最终决定不把刚才和云眠的对话转告给他,毕竟小情侣之间的事,他一个外人不适合插手。

    他换上轻松的表情,笑道:“当然是找你有事。”说着,他用办公室指了下外面,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揶揄:“一哥,外面泳池边的是嫂子吧,长得真可爱。”

    时奕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江心月会把他有女朋友这件事宣扬得亲戚朋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张潮没有察觉他沉重的心情,反而想起一桩陈年旧事来:“说起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初中的时候,有一次放学看到路边有个摆摊的算命先生,自称是大师,给我们打五折,十块钱算一次。”

    “记得。”时奕脸色不怎么好看,“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被骗钱的感觉。”

    “我怎么觉得算得挺准的呢。”张潮倒也不怕自嘲,“当时他说我家里有点小钱,我长大以后会凭着家境混吃等死。现在我可不就是靠着家里混吃等死嘛?”

    现在的张潮能用这件事拿来自嘲,可当时才十四岁的他听到这么不留情面的话,只差把人家的摊给掀了。

    不过很快,他从大师对时奕的评语里找到了平衡点。

    大师看着时奕冷淡的眉眼说,虽然他现在对女孩子不感兴趣,可一旦遇到了喜欢的人,就会变得温柔又忠诚,认准了就绝对不会松手。

    张潮心里平衡了许多。

    虽然他以后是混吃等死的废物,但时奕以后会是舔狗啊!

    比起他变成废物,还是时奕变成舔狗更稀奇一点。

    时奕当时脸就黑了,什么也没说,大步离开。

    后来张潮拿这个事情取笑他,他回以冷笑,嗤之以鼻:“那就是个骗子,这你也信?”

    很长一段时间里,时奕确实和女孩子没什么来往,张潮也没能如愿看见他变成舔狗的样子,久而久之就把算命的事抛在了脑后。

    直至今日,他看见时奕那么急匆匆地跳下水去救人,那个表情分明是生怕她有一点损失,在此之前,他从来没看见过时奕露出这样的表情,于是瞬间就想起了当年算过的卦。

    那个无名的算命先生,在多年后的今日,证明了他身为大师的尊严。

    张潮拍拍时奕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大师算得挺准的,承认吧,你就是舔狗。”

    时奕拂开他的手,冷淡的语气里夹杂着些许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你特意跑过来找我,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些?”

    张潮讪讪地收回手,想维持住脸上的笑,反而因为不自然显得异常诡异:“确实有点事——”

    时奕眉目舒展开,眼神却没什么温度。

    “于海阳想请我们吃饭。”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名字传进时奕的耳朵,仿佛变成一根针刺在他的心脏上,麻木的痛感传递到他的脸上,让他的眉心跳了一下。

    “不去。”时奕几乎是想也没想。

    “时奕。”张潮罕见地直呼他的名字,嗓音里饱含无奈,像是叹息,“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够久了,该走出来了。”

    “我很忙,没有时间应付饭局。”

    时奕撂下这样一句话,转身走出办公室,刚出门就和云眠撞个正着。

    云眠揉着脑袋埋怨:“你怎么走路不看路。”

    “谁让你太矮了,看不见。”时奕拍了下她的脑袋,“换好衣服,我送你回家。”

    九月的尾巴上,冬日已经吹响进攻的号角,天气渐凉,从游泳馆里出来,感受着寒风,云眠不由得裹紧了牛仔外套,加快步伐紧紧跟在时奕身后。

    她侧头看见他结实的臂膀,垂下眼帘,问:“于海阳是谁?”

    时奕身形似有片刻停顿,旋即恢复如常:“你偷听我们谈话?”

    “只是听到了一点。”

    “哦,以前一个熟人而已。”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可网上说你们以前是同门师兄弟。”

    云眠的语气平淡到近乎在叙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时奕却猛地停住脚步,低下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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