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媛问:“怎么说?我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陆泽皱眉,走到落地窗前抱着手臂看窗外已经乌黑的夜色,七点的冬天不会有阳光了。

    郑媛走到陆泽身旁,她看看陆泽又看看窗外,陆泽忽然问:“怎么站在二楼看那条路还是还是黑乎乎的,看不到方向呢?”

    郑媛知道陆泽在拐弯抹角暗示,她说:“亏你还是学霸,没读过鲁迅吗?路就是你走向哪里,哪里就是方向。反正走多了,路就出来了。”

    陆泽反问:“这话也是你能说出来的?那你既然懂这个道理,怎么做不到呢?”

    郑媛理直气壮:“我知行不合一啊。”

    陆泽无声地笑了,郑媛才缓缓说出了下面石破天惊的话:“何晓燕和跟二叔偷情,被我撞见了。”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翻起来灰尘,呛得厉害。陆泽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故事。

    “其实,我还怀疑过郑俊恒是不是我弟弟,不过,算他运气好。”郑媛说了这么一句,看来私底下已经验过郑俊恒了。

    “他们知道你知道他们感情不一般吗?”

    “应该不知道,当时我悄悄走了。”

    如果林老五所言不虚,现在事情已经洞若观火,郑万兴已经跟何晓燕结成同盟。

    陆泽走回沙发处坐着,问郑媛:“如果是你二叔设计的,他怎么没有后手呢?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因为林老五跑了,他没有人证。”郑媛答了一句。

    也不怪陆泽有诸多疑问,他得到的信息实在太过模糊,但是郑媛身处其中,已经斗了许多年了,自然能一下子看透对方的目的。

    郑媛对陆泽说:“何晓燕和郑俊恒回国前,我为了转移资产,利用章士把番北的土地和矿场等资产全部低价转手到了我手里。我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原来他们在这儿等着我。”

    陆泽思索一番,说:“你的意思是,如果他们手里有人证,就会找机会,跟你爸坐实你转移资产还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的事情,从而离间你们父女关系,好去争夺公司的经营权?”

    郑媛现在根本不在乎转移资产的事情被郑万邦知道,哪怕他知道了,郑媛也敢认。章士女朋友的事情才一直是她心底的一根刺,说到底,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把那个女孩子拖进来做这个局。

    郑媛说:“我们的父女关系,离不离间也就那样了,我不在乎。只是我对不起章士的女朋友。”

    “你又说气话。”陆泽比郑媛冷静,他知道郑媛并不是真的不在乎父女关系,否则当初何必私下做资产转移,“你应该把情况告诉你爸爸。”

    “怎么说?爸,你老婆和你弟弟给你带绿帽子了,打算独吞你的财产呢。我爸非当场气出脑溢血不可。”郑媛捂住脑袋,觉得头疼,实在进退维谷,她既不能告诉郑万邦,又不能不告诉郑万邦

    陆泽沉思说:“林老五现在在你手上,你还有主动权去指认你二叔和后妈,先别慌。”

    两人面对面对视了一会儿,郑媛却忽然开起了小差,怎么好不容易两人相处,竟然是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真是大煞风景。

    然后郑媛真的把这几句话说了出来,陆泽对郑媛的跳脱倍感无奈,“你啊。”

    陆泽还是把注意拉回了这件事,对郑媛建议道:“你当然要告诉你爸,但是得用一种比较含糊的方式去告诉他。”

    “含糊?你让我在我爸面前嘀咕几句?”

    陆泽无语:“这样含糊吗?”

    “嘀咕还不够含糊吗?要不我咕哝几句?”

    陆泽只能说:“郑媛你还是挺有搞笑天赋的。”

    郑媛只能正经起来说:“你说明白点,怎么个含糊法?”

    陆泽刚要给郑媛支招,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郑媛只能起身去开门,见是保姆。

    保姆说:“郑先生回来了,让你带陆医生下去说说话呢。”

    郑媛反问:“哪个郑先生?我们家郑先生太多了,我可不是每个郑先生叫了我就去的。”

    保姆特别怕郑媛,小声说:“你爸。”

    “哦,知道了。”郑媛这才转头问陆泽,“我们下去坐会儿吧?”

    陆泽点点头,两人携手下楼去。陆泽看刚才跟郑媛打闹的时候她头发有点乱,帮她理了理。一下去,郑万邦和郑俊雄都在客厅里坐着,郑媛和陆泽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郑万邦看两人,倒也没什么不满的情绪,只是说:“大晚上锁在房间里做什么?”

    郑媛说:“能有什么事,就情侣那点儿事呗。”

    郑俊雄立马瞪郑媛,显然联想到了些什么。陆泽也被这含糊的回答给惊到了,这得多让人误会和浮想联翩,亏得刚才郑媛还敢说她不懂含糊。

    “就聊聊天啊,给我讲今天又帮哪个病人割肠子了,缝胳膊腿之类的。你瞪我干嘛?”末了郑媛问了郑俊雄一句,显然注意到了他瞪自己的那一眼。

    郑俊雄没回应。

    陆泽反问:“我什么时候总跟你说什么割肠子,缝胳膊腿了?”

    郑媛笑了:“你没说?什么肿瘤外MVP对肝细胞癌预后的影响……这能是自己出现在我脑子里的一句话嘛?”

    “是MVI,不懂不要乱说。”陆泽纠正道。

    “你看。”郑媛一副自己已经证明了的样子。

    郑俊雄对两人打情骂俏的行为翻了个白眼,郑万邦倒是没什么反应。可能觉得郑媛陆泽处的也挺好的,反正郑媛非要跟陆泽在一起,那她过的开心,郑万邦也不想太干涉,不然又要吵起来。

    郑媛提出建议:“天都黑了,晚上开车不安全,你要不今晚留这儿吧?”

    郑俊雄当即反对:“让司机送回去,小心点开。”

    郑媛说:“那多累啊。你看外面又下雪了。”

    郑万邦说:“让小娟收拾一下客房。”

    郑媛反问:“还要收拾一下客房作什么?”

    “咱家多的是房间。”郑万邦给了个眼神,让郑媛不要得寸进尺,然后转头对陆泽说,“陆泽今晚留下来吧,外面下雪了不好开车。你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陆泽点点头:“还可以。”

    郑万邦说:“今晚吃饭碰到你们邢主任,夸你做的很不错。”

    邢老师?陆泽微微笑了笑,应承了一下这个奇怪的夸奖。随之转念想了想,陆泽反应过来,郑万邦并不是真的要说邢尚夸人的事情,而是在告诉他跟领导很熟有人看着他的事情。甚至连邢尚夸他这件事情,都有可能是郑万邦编出来的。

    陆泽意识到这点,对郑万邦这个家长的小心思会心一笑。这时何晓燕和李柳真从饭厅回来,看到几个人都在,也没有急着上楼,一群人坐在客厅里聊天。

    李柳真一进来就特别关注陆泽和郑媛之间的氛围,希望看到愤怒生气和别扭之类的情绪,结果两人很平静和谐,自成一派的在那里说着什么,语速很快,什么没有路、鲁迅之类的词从两人嘴里蹦出来,李柳真没能听懂。不过看出来陆泽应该是把郑媛给哄好了,李柳真想,这个男人还真是有两把刷子,还能搞定已经起疑心了的郑媛。

    李柳真坐过去,状似不经意地问两人在聊什么。

    郑媛和陆泽没有参与别人的讨论,他们两个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争论起陆泽到底有没有读过鲁迅这个事情。

    陆泽再一次向郑媛申明,她刚才的看法是歪曲的,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这句话绝对不是她刚才说的那个意思。其实没有读过鲁迅的是郑媛。

    而郑媛认为陆泽每次一碰到超出认知真相的思想时,都会说是她在胡言乱语,这是一种盲目的诬陷,因为陆泽是个保守的经验主义者。

    陆泽直摇头,显然每次他两这样讨论的时候,虽然他感觉到了不对劲,但总也说不过郑媛的歪理。

    恰巧这时李柳真过来问了一句在说什么。

    陆泽便扭头问李柳真:“一个人看到一幅碧海蓝天的画时,说这幅画的主题是平静的绝望,是不是在胡言乱语?”但是没等李柳真有什么回应,陆泽又直接对着郑媛说:“我看,哪怕是人家原作者都不知道自己的画作隐藏着那么深刻的道理。”

    显然陆泽这段话根本就不是对李柳真说的,他只是在隔山打牛,暗暗说郑媛而已,不论现在哪一个人过来递了一句话,陆泽都会说出刚才那段话来反驳郑媛。

    郑俊雄一直注意着两人的谈话内容,他忍不住问:“你们整天就讨论这些东西?”

    郑媛答了一声:“也没有,刚好谈到了而已。”又开始回应陆泽刚才的话,“怎么不知道?那三幅画就是我画的,主题就是我说的那个,是你没看懂。”

    陆泽皱眉无言以对,郑媛露出胜利的笑容,陆泽不知怎的,也笑了。李柳真听了一通他们那些听不懂的话,确认郑媛的确是一个怪胎,只是陆泽刚好对上了她的脑电波才处下来的。

    李柳真说了句:“什么鲁迅绝望的,根本没人在乎这种东西,一点都不重要好吗?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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