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暑假正式开始前的返校日，是森然高中公布期末考成绩，并发还试卷的日子。
惠子坐在高三(6)班的教室里，看着刚刚拿到的数学卷子。
惨不忍睹啊，惠子心想。
微微有些发皱的数学卷子上，红笔批阅的痕迹很凌乱。可能判卷老师原本想圈出做错的题，后来发现做错的题太多，不得不改为圈出做对的题。
于是整张试卷就成了——
选取题部分，扣除 12 分，满分 40 分，得分 28 分；
解答题部分，加 5 分，加 10 分，加 5 分，加 0 分，满分 60 分，得分20 分。
惠子这次的数学成绩为 48 分，满分为 100 分。
“连一半的分数都没有拿到……”这个数字真的好讽刺啊。
惠子趴在了桌上，用自己的脸把这张难看的数学试卷遮了起来，生怕路过的同学会看到。
可是她明明也不是不努力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这些数学题，她就是不会做呢？
惠子每天回家后的课业时间，一大半都分给了数学。
她会先花费一两个小时把其他科目的作业全部写完，然后剩下有多少算多少的时间，全部奉献给了数学。
那些数学题啊，真的是，她经常盯着一道数学题半个多小时，却一点解题思路都没有。心想那就跳过吧，做下一题，结果很可能下一题，或者下下一题又出现了停滞不前的状况。
她真的好泄气。
其他学生已经收拾书包准备回家了，只有惠子和别的几个学生还在教室里。
发量告急的教导主任从教室外路过，在门口探出半个身子，说：“都已经完成体育馆的测试了吧？完成了的话就赶紧回家吧。”
“好～”
“完成了！”
几个女生心情不错的回答教导主任，教导主任也满意地离开了。
惠子也在来班级之前就先去体育馆完成了半年一次的体育测试，拿到了不错的分数。
“要是数学的分数也像体育那样轻松的拿到分数就好了。”惠子无力地想着。
隔着两三排位置，另一个梳着马尾的女生也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她的脸很漂亮，但此时也面色凝重地正在看自己的数学卷子。
“阿雅，你还不回去吗？”她的好友已经收拾好了书包，站到漂亮女生的桌边问她。
被叫做阿雅的女生摇了摇头，说：“你先回去吧。我晚一点再走。”
那女生于是又说了两句什么，就先离开了。
过了会儿，高三 (6) 班的学生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四周变得安静。
惠子还趴在桌上，沉浸在学不好数学的悲伤中，突然听见有人在她边上说话。
“喂，你醒着吗？”
“喂，惠子！”
惠子连忙抬起头来，就看见那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漂亮女生主动站到她的桌边，要和她搭话。
“你在叫我吗？”惠子疑惑地问。
那女生抿了抿嘴，眼神里露出一抹不解，仿佛在说“那不然我在叫谁啊”。
但她并没有这么说，虽然惠子是这么理解的。
那女生有些别扭地问惠子：“你这次数学是不是也没有考好？”
惠子胳膊底下就压着自己的数学卷子，听到她这么问，下意识把那个卷子更用力地压住了。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默认了。
但其实惠子自己知道，并不是“这次数学考试”她没考好，而是自从上了高中以后，每次数学考试她都考不好。
那女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眼神里忽然有了一分高兴，但她克制住了，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惠子：“我听说他们优等班的学生都没有走，反而请了老师在分析卷子。”
惠子听了，有些羡慕地想着，不愧是优等生所在的班级啊，居然不放过任何教学内容，真的好刻苦。
阿雅继续说道：“你……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旁听？”
阿雅这次的数学也没有考好，只有 65 分，她平时至少能考 80 分，这次的分数对她来说也很痛心，所以才产生了去旁听的想法。
但是自己一个人去到底还是有些难堪，所以才想着拉上惠子一起去。
惠子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旁听优等生的数学课吗？
她真的……可以吗？
阿雅看她没有回答，心里有些凉，但还是嘴硬道：“你不去就算了，我一个人去。”
惠子像是抓住了稻草，连忙回答：“去，我要去的！”
这说不定，可以让她的数学成绩出现转机吧？
阿雅心里松了口气，表面却还是很高傲的样子，说了句：“那跟我来吧”，就扭头带着自己的卷子先走出教室了。
惠子拿起自己的数学卷子，又手忙脚乱地抽了一本笔记，拿上两支不同颜色的笔，慌慌张张跟上了阿雅。
高三(1)班，穿着白衬衫带着眼镜的年轻老师站在讲桌前，正在笑着和底下的学生聊天。
“这次的数学卷子，拿到满分的同学变少了呢，真是遗憾。”
“看来这次的题目有些难度哦。”
底下坐着的学生数量大约是满人的七八成，还有五六个学生已经回家了——是那些拿到了数学满分的人，也就不用再听这次的数学卷子解析了。
听见他们的数学老师这么说，底下的学生也笑着回应道：“在良也老师看来，是不是所有数学题都一样简单啊？”
“您都不觉得有什么难的，居然要靠我们做错题才知道这次的卷子很难，太打击人了吧。”又有学生大着胆子向讲桌前的老师抱怨，显然他们之间的师生关系很好。
“哈哈，毕竟我也是你们的数学老师啊。”良也笑了起来，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
良也刚刚从知名的大学毕业不久，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但优异的学业水平和教学能力，让他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就成为了高三优等班的数学老师。
因此才和这群学生认识没多久，大家就成为了亦师亦友的关系，非常融洽。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开始分析这次的考题吧。”
“好～”底下的学生都自觉道拿出了卷子，打开笔开始用功。
惠子和阿雅来的时候，试卷分析刚开始不久。
她们站在高三(1) 班的后门口，里面的学生都背对着她们在认真的分析考题，只有站在台上的良也老师一下子注意到了她们。
她们两人拿着自己的卷子，惠子还带着笔记和笔，良也老师很容易就猜出了她们的行为。
因为几个满分学生的提前离开，教室里是有空座的，其中有两个空座连在一起，在教室正中间的位置。
良也一边讲着题，一边指了指中间那两个空位，用眼神示意她们可以去那里坐下。
良也老师对她们这种不请自来的行为，展现出了温柔的包容。
几乎没有迟疑，惠子和阿雅就悄悄跑了进来，快速在那两个位置上坐好。
这举动引起了周围几个优等生的注意，但是良也老师刚好提出了一个问题，将大家的注意力又引到了题目上，没有人再注意这个小小的插曲。
“那么请看第二题的第一个问题。在通过以上分析后，α的取值范围就非常容易得出了。”
良也老师语调上扬，目光掠过底下的学生，问道：“有没有同学可以告诉我答案呢？”
听了分析以后的优等生大部分都想明白了这一题的逻辑，争先恐后举手想要发言，只有刚来的惠子和阿雅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良也的视线短暂地落在了惠子身上，随后点了一名平时发言不算太多的女生，“那么请凉子同学为我们解答吧。”
凉子站了起来，脸有些微微发红，声音很清晰地给出了正确答案。
“α的取值范围在1/2π和 3/4π之间。”
“非常好。”良也老师随口夸奖道，“大家都学会了吧，那我们继续下一题了。”
“学会了。”大部分优等生都回应道。
良也注意到惠子和阿雅并没有回应他，心下有了几分猜测，但是却不得不继续往下讲。
渐渐的，惠子被良也老师的讲解吸引了。
而除了考题本身，惠子不知道的是，她也被良也老师所吸引。
良也老师的教学风格显得非常明快幽默，有着年轻人独特的活力，和教惠子他们班的严肃的中年老师很不同。
惠子很害怕自己的数学老师，虽然他也非常的尽责。但是那位老师一板一眼和严厉的教学态度，让本就对数学领悟能力偏弱的惠子更加难学懂，对数学课也产生了隐约的抵触。
她也试图课后找她的数学老师提问，那位老师非常耐心，但是惠子还是觉得在听天书。
所以她说谎了，她在那位老师问她是否理解的时候，点了点头，然后落荒而逃，再也没有去问过他问题了。
而良也老师是截然不同的。
他讲得并不快，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照顾惠子她们，他没有省略任何一步，把每一个值得分析的点都条理清楚地讲得很明白。
以他自己的方式，用像和朋友聊天一样的口吻。
惠子久违地感到自己终于又体会到了数学的魅力，随后几次良也老师问大家是否听懂，惠子都小心地回应了他。
她也听懂了，真好。
惠子发现良也老师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以后，在看到她小心的回应后，他的嘴角弯了起来。
他是在为我高兴吗？惠子想着。
惠子心中仿佛有小石子落入池中，有微微的涟漪一圈圈散开。
讲了几道题以后，教导的身影再次出现，不过这次是在高三(1) 班的门口。
教导探头进来，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断了良也老师的课堂，然后对着底下的学生说：“你们是不是还没有参加体育测试？”
“要赶紧过去了哦，时间不多了，体育老师们也都在等着大家。”
良也老师也放下了手中的试卷，鼓励道：“是啊，体育测试很重要。”
“大家的身体素质是非常重要的事。那么就请快些过去体育馆吧。”
优等生们似乎有些不情愿，小声抱怨，但还是顺从地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他们确实都没有先去体育馆进行体育测试，而是一进学校就赶来教室确认自己的分数。
不像惠子，她知道自己的成绩，其他的科目都没有问题，但她很难去面对自己的数学成绩，所以为了晚一点面对糟糕的结果，先一步去体育馆完成了测试。
没一分钟，一班的学生都离开教室去了体育馆，反而只有原本不属于这个班级的惠子和阿雅留在了原位。
“哎呀，那就等大家回来再继续讲下去好了。”
看着教室变得空荡荡的，良也老师无奈笑笑，然后走下了讲台，往她们这边过来。
惠子没由来地变得很紧张，拿着笔的手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没办法专心解题了。
她们的座位在最中间，良也老师走到了她们前一排的座位边然后停下了脚步，俯身去看惠子的试卷。
惠子整个人更加紧绷了。
“介意我看一看你的试卷吗？”良也老师察觉到了惠子的不安，带着宽慰和温柔问她。
惠子手指蜷缩在了一起，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紧张，小声说：“不介意的。”
惠子原本就想要取得进步，现在良也老师主动照看自己的学习情况，那真是天大的好事了。
所以就算这样的分数不得不被良也老师知道，也没有办法了。
虽然……觉得比被任何人看见都要觉得羞愧。
良也老师俯身站在惠子的身边，惠子甚至觉得自己依稀感觉到了来自良也老师身上的温度。
还有，很好闻的橘子汽水一样的味道。
红晕慢慢爬上她的脸颊，从她白皙的脖颈开始蔓延。
良也老师翻看着惠子的试卷，那些鲜红色的扣分和寥寥无几的加分，全都在他眼中一一呈现，一直到最后。
“惠子你啊……”良也老师突然叫出了她的名字，惠子吓了一跳。
“在。”惠子愣愣地应道，才想到刚才良也老师一定在试卷上看了她的名字。
良也老师修长的手指，点在了试卷最后一道大题的空白处。那道二十分的题目下面，惠子一个字都没有写。
“是来不及作答了吗？”良也老师温柔地问她，“为什么没有写完呢？”
惠子咬了咬唇，小心地抬头去看良也老师。
良也老师的目光原本在试卷上，发现眼前少女的小动作，便也温柔地看向她。
惠子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有些难堪地摇了摇头，说：“是我不会做……”
她慌乱地说着，甚至道歉，“对不起……是我太笨了，良也老师。”
一旁的阿雅也好奇地去看惠子的试卷，但此时的惠子完全没有注意到。
似乎有些意外惠子的道歉，良也老师明显愣了愣，随后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说着：“为什么要道歉呢？”
“如果真的要道歉的话，该道歉的人也应该是我才对。”
惠子讷讷开口道：“可是良也老师您，没有做错任何事……”
“没能让你做对所有的题，那就是我的问题。”良也叹了口气，又把惠子的试卷翻来覆去看了遍。
那些鲜红的圈，不知为什么，出现在这张试卷上，竟然让他觉得，心有些隐隐发疼。
“良也老师……”听了这两句话的惠子，几乎有些想哭，但还是忍住了，要不然要不像样子了。
“您并没有教过我，所以……不是您的问题。”惠子坚持良也老师没有错。
良也又露出了他和煦的笑容，轻声道：“那么我们都不要再对彼此道歉了好吗？”
原来良也老师也对惠子的那句“对不起”感到难过。
明明很努力去学，却还是没能学好的话，已经会觉得很受伤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为此对别人感到抱歉呢？
惠子使劲地点了点头，连鼻尖都变得有些发红，并且感到了酸意。
“没关系，慢慢来，后面的大题我接下去都会讲到的。”良也老师温柔地安抚。
“我们来看第一题和第二题的选取题，你们迟了一点，是不是没有听到？”良也老师替惠子翻到试卷的第一题，看着上面鲜红的圆圈说着。
惠子小声说了“是的”，良也老师干脆在她们的前排座位上坐下，整个人面向她们。
阿雅的试卷也被良也老师细心地看了一遍，阿雅做错了第二题，第一题倒是做对了的。
“但是我也是猜对的。”在自己班里高高在上的女生阿雅，在良也老师面前也变得腼腆谦虚。
良也轻轻应了一声，视线又回到了惠子的试卷上，说：“那我们来重新讲一下这两个考题吧！”
“……”
从高三(1) 班的教室走出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惠子发现这样难的一张试卷，她现在已经全都会做了。
全部，全部都弄懂了。
良也老师温柔的嗓音仿佛还围绕在惠子的身边，一回想起来，惠子就没由来地觉得很开心。
后来高(1) 班的学生都陆续完成体育测试回来了，那时良也老师也把前两个题目再次给惠子她们讲完了，于是继续回到了讲台上，用剩下大半节课的时间讲完了其他的题目。
试卷分析完后，这个教室里的学生就都陆陆续续离开了，阿雅也是。
但是惠子留下来了，她跟着课堂的进度解决了大多数疑惑，但因为自身基础相对薄弱，有些地方还是一知半解。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有些不舍得离开。
她还想听良也老师的声音。
惠子的踌躇自然也让良也老师再次注意到了她。
明白了惠子的学习情况的良也老师，跑回办公室拿来了好几本辅导书。
就这样，从下午到傍晚，再到晚上，良也都耐心地从头到尾，按照考题的范围，将那些公式和规律，在辅导书中一一注明，从最基本的论证开始，仔细地拆分讲解给惠子听。
所以到最后，惠子才能那么肯定地认为，她真的弄懂了整张试卷。
最后一题的知识范围复习完，良也老师合上了辅导书，并将手中的辅导书连同其他两本一起推到了惠子面前。
“这几本书，惠子可以收下吗？”良也老师看着面前女生的面容，温柔地请求她收下自己的书。
“那里面有很多我写的注解，包括如何去教学才能让大家更好地理解。”良也老师解释道，“我想，或许能对惠子有帮助。”
惠子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珍贵的辅导书，完全不敢收下，不住摇头说：“这些书，实在太贵重了……再说，良也老师自己也需要它们。”
“没关系，它们都印在我的脑子里。”良也坚持把这几本书往惠子面前推，“收下吧，要不然作为老师的我，会觉得内疚的。”
“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漂漂亮亮地写出一张很好的数学卷子来呢。”良也对惠子说着满含鼓励的话，“我很期待那一天。”
惠子根本没法拒绝。
她点了点头，珍重地将这几本辅导书抱在了怀里。
这是良也老师的书，她想着，这些书，曾经陪伴良也老师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吧。
有这些书在身边，看着书上的注解，就好像良也老师在她身边一样了。
惠子居然从数学辅导书里，感受到了幸福。
“我一定好好学，”惠子抱着书抬头去看良也，又认真地问，“如果有不懂的地方，我可以再来找良也老师您吗？”
一定要答应啊，惠子默默在心里祈求着。
“当然可以，任何时候惠子都可以来找我的。”
他知道惠子有自己的数学老师，但是良也下意识不想去提别的数学老师。
或许潜意识里，他也希望惠子来找他。
惠子走到教室外，良也的余光还假装不经意地追随着她。
少女的脸像可口的水蜜桃，尤其是惠子红着脸的时候。良也心想，靠近她的时候，连发丝也透着像是水果一样的香味。
良也制止自己再想下去了。
而惠子在教室外突然转身，鼓起勇气对良也说最后一句话。
“再见，良也老师。”
“再见，惠子。”
再见，希望很快再次相见。
惠子坐在高三(6)班的教室里，看着刚刚拿到的数学卷子。
惨不忍睹啊，惠子心想。
微微有些发皱的数学卷子上，红笔批阅的痕迹很凌乱。可能判卷老师原本想圈出做错的题，后来发现做错的题太多，不得不改为圈出做对的题。
于是整张试卷就成了——
选取题部分，扣除 12 分，满分 40 分，得分 28 分；
解答题部分，加 5 分，加 10 分，加 5 分，加 0 分，满分 60 分，得分20 分。
惠子这次的数学成绩为 48 分，满分为 100 分。
“连一半的分数都没有拿到……”这个数字真的好讽刺啊。
惠子趴在了桌上，用自己的脸把这张难看的数学试卷遮了起来，生怕路过的同学会看到。
可是她明明也不是不努力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这些数学题，她就是不会做呢？
惠子每天回家后的课业时间，一大半都分给了数学。
她会先花费一两个小时把其他科目的作业全部写完，然后剩下有多少算多少的时间，全部奉献给了数学。
那些数学题啊，真的是，她经常盯着一道数学题半个多小时，却一点解题思路都没有。心想那就跳过吧，做下一题，结果很可能下一题，或者下下一题又出现了停滞不前的状况。
她真的好泄气。
其他学生已经收拾书包准备回家了，只有惠子和别的几个学生还在教室里。
发量告急的教导主任从教室外路过，在门口探出半个身子，说：“都已经完成体育馆的测试了吧？完成了的话就赶紧回家吧。”
“好～”
“完成了！”
几个女生心情不错的回答教导主任，教导主任也满意地离开了。
惠子也在来班级之前就先去体育馆完成了半年一次的体育测试，拿到了不错的分数。
“要是数学的分数也像体育那样轻松的拿到分数就好了。”惠子无力地想着。
隔着两三排位置，另一个梳着马尾的女生也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她的脸很漂亮，但此时也面色凝重地正在看自己的数学卷子。
“阿雅，你还不回去吗？”她的好友已经收拾好了书包，站到漂亮女生的桌边问她。
被叫做阿雅的女生摇了摇头，说：“你先回去吧。我晚一点再走。”
那女生于是又说了两句什么，就先离开了。
过了会儿，高三 (6) 班的学生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四周变得安静。
惠子还趴在桌上，沉浸在学不好数学的悲伤中，突然听见有人在她边上说话。
“喂，你醒着吗？”
“喂，惠子！”
惠子连忙抬起头来，就看见那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漂亮女生主动站到她的桌边，要和她搭话。
“你在叫我吗？”惠子疑惑地问。
那女生抿了抿嘴，眼神里露出一抹不解，仿佛在说“那不然我在叫谁啊”。
但她并没有这么说，虽然惠子是这么理解的。
那女生有些别扭地问惠子：“你这次数学是不是也没有考好？”
惠子胳膊底下就压着自己的数学卷子，听到她这么问，下意识把那个卷子更用力地压住了。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默认了。
但其实惠子自己知道，并不是“这次数学考试”她没考好，而是自从上了高中以后，每次数学考试她都考不好。
那女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眼神里忽然有了一分高兴，但她克制住了，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惠子：“我听说他们优等班的学生都没有走，反而请了老师在分析卷子。”
惠子听了，有些羡慕地想着，不愧是优等生所在的班级啊，居然不放过任何教学内容，真的好刻苦。
阿雅继续说道：“你……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旁听？”
阿雅这次的数学也没有考好，只有 65 分，她平时至少能考 80 分，这次的分数对她来说也很痛心，所以才产生了去旁听的想法。
但是自己一个人去到底还是有些难堪，所以才想着拉上惠子一起去。
惠子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旁听优等生的数学课吗？
她真的……可以吗？
阿雅看她没有回答，心里有些凉，但还是嘴硬道：“你不去就算了，我一个人去。”
惠子像是抓住了稻草，连忙回答：“去，我要去的！”
这说不定，可以让她的数学成绩出现转机吧？
阿雅心里松了口气，表面却还是很高傲的样子，说了句：“那跟我来吧”，就扭头带着自己的卷子先走出教室了。
惠子拿起自己的数学卷子，又手忙脚乱地抽了一本笔记，拿上两支不同颜色的笔，慌慌张张跟上了阿雅。
高三(1)班，穿着白衬衫带着眼镜的年轻老师站在讲桌前，正在笑着和底下的学生聊天。
“这次的数学卷子，拿到满分的同学变少了呢，真是遗憾。”
“看来这次的题目有些难度哦。”
底下坐着的学生数量大约是满人的七八成，还有五六个学生已经回家了——是那些拿到了数学满分的人，也就不用再听这次的数学卷子解析了。
听见他们的数学老师这么说，底下的学生也笑着回应道：“在良也老师看来，是不是所有数学题都一样简单啊？”
“您都不觉得有什么难的，居然要靠我们做错题才知道这次的卷子很难，太打击人了吧。”又有学生大着胆子向讲桌前的老师抱怨，显然他们之间的师生关系很好。
“哈哈，毕竟我也是你们的数学老师啊。”良也笑了起来，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
良也刚刚从知名的大学毕业不久，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但优异的学业水平和教学能力，让他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就成为了高三优等班的数学老师。
因此才和这群学生认识没多久，大家就成为了亦师亦友的关系，非常融洽。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开始分析这次的考题吧。”
“好～”底下的学生都自觉道拿出了卷子，打开笔开始用功。
惠子和阿雅来的时候，试卷分析刚开始不久。
她们站在高三(1) 班的后门口，里面的学生都背对着她们在认真的分析考题，只有站在台上的良也老师一下子注意到了她们。
她们两人拿着自己的卷子，惠子还带着笔记和笔，良也老师很容易就猜出了她们的行为。
因为几个满分学生的提前离开，教室里是有空座的，其中有两个空座连在一起，在教室正中间的位置。
良也一边讲着题，一边指了指中间那两个空位，用眼神示意她们可以去那里坐下。
良也老师对她们这种不请自来的行为，展现出了温柔的包容。
几乎没有迟疑，惠子和阿雅就悄悄跑了进来，快速在那两个位置上坐好。
这举动引起了周围几个优等生的注意，但是良也老师刚好提出了一个问题，将大家的注意力又引到了题目上，没有人再注意这个小小的插曲。
“那么请看第二题的第一个问题。在通过以上分析后，α的取值范围就非常容易得出了。”
良也老师语调上扬，目光掠过底下的学生，问道：“有没有同学可以告诉我答案呢？”
听了分析以后的优等生大部分都想明白了这一题的逻辑，争先恐后举手想要发言，只有刚来的惠子和阿雅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良也的视线短暂地落在了惠子身上，随后点了一名平时发言不算太多的女生，“那么请凉子同学为我们解答吧。”
凉子站了起来，脸有些微微发红，声音很清晰地给出了正确答案。
“α的取值范围在1/2π和 3/4π之间。”
“非常好。”良也老师随口夸奖道，“大家都学会了吧，那我们继续下一题了。”
“学会了。”大部分优等生都回应道。
良也注意到惠子和阿雅并没有回应他，心下有了几分猜测，但是却不得不继续往下讲。
渐渐的，惠子被良也老师的讲解吸引了。
而除了考题本身，惠子不知道的是，她也被良也老师所吸引。
良也老师的教学风格显得非常明快幽默，有着年轻人独特的活力，和教惠子他们班的严肃的中年老师很不同。
惠子很害怕自己的数学老师，虽然他也非常的尽责。但是那位老师一板一眼和严厉的教学态度，让本就对数学领悟能力偏弱的惠子更加难学懂，对数学课也产生了隐约的抵触。
她也试图课后找她的数学老师提问，那位老师非常耐心，但是惠子还是觉得在听天书。
所以她说谎了，她在那位老师问她是否理解的时候，点了点头，然后落荒而逃，再也没有去问过他问题了。
而良也老师是截然不同的。
他讲得并不快，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照顾惠子她们，他没有省略任何一步，把每一个值得分析的点都条理清楚地讲得很明白。
以他自己的方式，用像和朋友聊天一样的口吻。
惠子久违地感到自己终于又体会到了数学的魅力，随后几次良也老师问大家是否听懂，惠子都小心地回应了他。
她也听懂了，真好。
惠子发现良也老师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以后，在看到她小心的回应后，他的嘴角弯了起来。
他是在为我高兴吗？惠子想着。
惠子心中仿佛有小石子落入池中，有微微的涟漪一圈圈散开。
讲了几道题以后，教导的身影再次出现，不过这次是在高三(1) 班的门口。
教导探头进来，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断了良也老师的课堂，然后对着底下的学生说：“你们是不是还没有参加体育测试？”
“要赶紧过去了哦，时间不多了，体育老师们也都在等着大家。”
良也老师也放下了手中的试卷，鼓励道：“是啊，体育测试很重要。”
“大家的身体素质是非常重要的事。那么就请快些过去体育馆吧。”
优等生们似乎有些不情愿，小声抱怨，但还是顺从地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他们确实都没有先去体育馆进行体育测试，而是一进学校就赶来教室确认自己的分数。
不像惠子，她知道自己的成绩，其他的科目都没有问题，但她很难去面对自己的数学成绩，所以为了晚一点面对糟糕的结果，先一步去体育馆完成了测试。
没一分钟，一班的学生都离开教室去了体育馆，反而只有原本不属于这个班级的惠子和阿雅留在了原位。
“哎呀，那就等大家回来再继续讲下去好了。”
看着教室变得空荡荡的，良也老师无奈笑笑，然后走下了讲台，往她们这边过来。
惠子没由来地变得很紧张，拿着笔的手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没办法专心解题了。
她们的座位在最中间，良也老师走到了她们前一排的座位边然后停下了脚步，俯身去看惠子的试卷。
惠子整个人更加紧绷了。
“介意我看一看你的试卷吗？”良也老师察觉到了惠子的不安，带着宽慰和温柔问她。
惠子手指蜷缩在了一起，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紧张，小声说：“不介意的。”
惠子原本就想要取得进步，现在良也老师主动照看自己的学习情况，那真是天大的好事了。
所以就算这样的分数不得不被良也老师知道，也没有办法了。
虽然……觉得比被任何人看见都要觉得羞愧。
良也老师俯身站在惠子的身边，惠子甚至觉得自己依稀感觉到了来自良也老师身上的温度。
还有，很好闻的橘子汽水一样的味道。
红晕慢慢爬上她的脸颊，从她白皙的脖颈开始蔓延。
良也老师翻看着惠子的试卷，那些鲜红色的扣分和寥寥无几的加分，全都在他眼中一一呈现，一直到最后。
“惠子你啊……”良也老师突然叫出了她的名字，惠子吓了一跳。
“在。”惠子愣愣地应道，才想到刚才良也老师一定在试卷上看了她的名字。
良也老师修长的手指，点在了试卷最后一道大题的空白处。那道二十分的题目下面，惠子一个字都没有写。
“是来不及作答了吗？”良也老师温柔地问她，“为什么没有写完呢？”
惠子咬了咬唇，小心地抬头去看良也老师。
良也老师的目光原本在试卷上，发现眼前少女的小动作，便也温柔地看向她。
惠子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有些难堪地摇了摇头，说：“是我不会做……”
她慌乱地说着，甚至道歉，“对不起……是我太笨了，良也老师。”
一旁的阿雅也好奇地去看惠子的试卷，但此时的惠子完全没有注意到。
似乎有些意外惠子的道歉，良也老师明显愣了愣，随后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说着：“为什么要道歉呢？”
“如果真的要道歉的话，该道歉的人也应该是我才对。”
惠子讷讷开口道：“可是良也老师您，没有做错任何事……”
“没能让你做对所有的题，那就是我的问题。”良也叹了口气，又把惠子的试卷翻来覆去看了遍。
那些鲜红的圈，不知为什么，出现在这张试卷上，竟然让他觉得，心有些隐隐发疼。
“良也老师……”听了这两句话的惠子，几乎有些想哭，但还是忍住了，要不然要不像样子了。
“您并没有教过我，所以……不是您的问题。”惠子坚持良也老师没有错。
良也又露出了他和煦的笑容，轻声道：“那么我们都不要再对彼此道歉了好吗？”
原来良也老师也对惠子的那句“对不起”感到难过。
明明很努力去学，却还是没能学好的话，已经会觉得很受伤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为此对别人感到抱歉呢？
惠子使劲地点了点头，连鼻尖都变得有些发红，并且感到了酸意。
“没关系，慢慢来，后面的大题我接下去都会讲到的。”良也老师温柔地安抚。
“我们来看第一题和第二题的选取题，你们迟了一点，是不是没有听到？”良也老师替惠子翻到试卷的第一题，看着上面鲜红的圆圈说着。
惠子小声说了“是的”，良也老师干脆在她们的前排座位上坐下，整个人面向她们。
阿雅的试卷也被良也老师细心地看了一遍，阿雅做错了第二题，第一题倒是做对了的。
“但是我也是猜对的。”在自己班里高高在上的女生阿雅，在良也老师面前也变得腼腆谦虚。
良也轻轻应了一声，视线又回到了惠子的试卷上，说：“那我们来重新讲一下这两个考题吧！”
“……”
从高三(1) 班的教室走出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惠子发现这样难的一张试卷，她现在已经全都会做了。
全部，全部都弄懂了。
良也老师温柔的嗓音仿佛还围绕在惠子的身边，一回想起来，惠子就没由来地觉得很开心。
后来高(1) 班的学生都陆续完成体育测试回来了，那时良也老师也把前两个题目再次给惠子她们讲完了，于是继续回到了讲台上，用剩下大半节课的时间讲完了其他的题目。
试卷分析完后，这个教室里的学生就都陆陆续续离开了，阿雅也是。
但是惠子留下来了，她跟着课堂的进度解决了大多数疑惑，但因为自身基础相对薄弱，有些地方还是一知半解。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有些不舍得离开。
她还想听良也老师的声音。
惠子的踌躇自然也让良也老师再次注意到了她。
明白了惠子的学习情况的良也老师，跑回办公室拿来了好几本辅导书。
就这样，从下午到傍晚，再到晚上，良也都耐心地从头到尾，按照考题的范围，将那些公式和规律，在辅导书中一一注明，从最基本的论证开始，仔细地拆分讲解给惠子听。
所以到最后，惠子才能那么肯定地认为，她真的弄懂了整张试卷。
最后一题的知识范围复习完，良也老师合上了辅导书，并将手中的辅导书连同其他两本一起推到了惠子面前。
“这几本书，惠子可以收下吗？”良也老师看着面前女生的面容，温柔地请求她收下自己的书。
“那里面有很多我写的注解，包括如何去教学才能让大家更好地理解。”良也老师解释道，“我想，或许能对惠子有帮助。”
惠子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珍贵的辅导书，完全不敢收下，不住摇头说：“这些书，实在太贵重了……再说，良也老师自己也需要它们。”
“没关系，它们都印在我的脑子里。”良也坚持把这几本书往惠子面前推，“收下吧，要不然作为老师的我，会觉得内疚的。”
“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漂漂亮亮地写出一张很好的数学卷子来呢。”良也对惠子说着满含鼓励的话，“我很期待那一天。”
惠子根本没法拒绝。
她点了点头，珍重地将这几本辅导书抱在了怀里。
这是良也老师的书，她想着，这些书，曾经陪伴良也老师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吧。
有这些书在身边，看着书上的注解，就好像良也老师在她身边一样了。
惠子居然从数学辅导书里，感受到了幸福。
“我一定好好学，”惠子抱着书抬头去看良也，又认真地问，“如果有不懂的地方，我可以再来找良也老师您吗？”
一定要答应啊，惠子默默在心里祈求着。
“当然可以，任何时候惠子都可以来找我的。”
他知道惠子有自己的数学老师，但是良也下意识不想去提别的数学老师。
或许潜意识里，他也希望惠子来找他。
惠子走到教室外，良也的余光还假装不经意地追随着她。
少女的脸像可口的水蜜桃，尤其是惠子红着脸的时候。良也心想，靠近她的时候，连发丝也透着像是水果一样的香味。
良也制止自己再想下去了。
而惠子在教室外突然转身，鼓起勇气对良也说最后一句话。
“再见，良也老师。”
“再见，惠子。”
再见，希望很快再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