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国破山河在
(蔻燎)
戌邕三十三年，南部落花国一夜覆灭，山河震荡，举国齐哀。
金碧辉煌的落花王宫从无上奢华的贝阙珠宫沦为了不值一文的残垣断壁。
国破之日，落花王宫正在举办落花啼十六芳龄的生辰宴会。
玉盘珍羞，推杯换盏，歌舞升平，端的是一派穷奢极侈。
落花啼重生在生辰宴的这一刻，摸着不复存在的被万箭攒心的伤口，明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却也只能故作镇定地为父王母后斟酒。
酒壶倾斜，大地抖动如筛，几乎是一刹那的光影，浩浩汤汤的一列铁骑擎枪携剑冲刺而来，尘沙卷天。
殿门“哐当”一声四分五裂。
“跑!花啼!不可回头!”
曲朝敌军来势汹汹地破城攻来，气焰嚣张，避无可避。
父王母后吩咐一队士兵护佑落花啼，他们兵分三路各自躲避着敌国捕袭。
前世落花啼与父母皆被残忍屠杀，今生她愿以一己之力换父母逃出生天。
慌不择路，故意冲出殿门引起敌军注意。
锦绣衣袍蹁跹在前方，后端便不合时宜地泼来一阵热腾腾的腥血。
刀剑追在身后，如同地狱里勾魂的黑白无常。
她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士兵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浑身战栗，一步步爬上城门，如履薄冰地立在一方石柱上，瞪着凶神恶煞的曲朝兵将。
满目疮痍，血流成河。
黑夜渐退，猩红的新日破晓拂来，像极了一颗目眦欲裂的大眼球。
高举的“落花”旌旗被一只粗大的黑手暴力地剥离长杆，随意地丢入熊熊燃烧的火海里，顷刻之间化为灰烬。
望着四野毫无生气的落花王宫，寻找那下落不明的父王母后，落花啼芒刺在背，她不经意退至城门最边缘，摇摇欲坠。
“父王，母后，花啼无能，无法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
话音未落，她阖上双睑，面对城门纵身一跃，视死如归地倒将向下。
寒风凛凛，呼啸穿过。
按前世记忆，她应该在宴会上被乱箭攒心而死，然而目下不同。
她偏要翻墙跃下，遇上那一人。
耳际婉转一声马匹的清脆嘶鸣，一股腥风裹挟着血气扑面而来，腰间一紧，她结结实实掉入了一个冰冷坚硬的怀抱。
如坠冰窟。
睁眼看去，落花啼看见了她上一世这一生最最想杀死的男人。
曲朝金枝玉叶，文武双全的太子殿下曲探幽，身先士卒领兵攻打落花国，只需一夜，落花国便如探囊取物般覆灭败北。
当真是一桩可以流芳千古的旷世美谈。
落花啼挣扎着从曲探幽的马背上逃脱，甫一跑了几步，一柄墨箭擦脸飞过，“嗖”地钉在血染的沙地上，兀自摇颤不休。
曲探幽将弓弦收起，目中无人。
“落花国已破，日后，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归曲朝所有!”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
众士兵抱拳高呼，响声似雷。
落花啼被生生活捉，落花王宫上上下下不遗活口，她成为了唯一侥幸存活的落花国王室中人。
因而物稀为贵，她被五花大绑吊在城墙上，面如死灰地看着熟悉的宫人宦官的尸体在地面上拖来拖去，最终堆积成山。
落花王宫外，成千上万的平民百姓身缚枷锁，蓬头垢面地挨在一起，远远一眺，难以望到尽头。
这些，活生生的人民，曾经是落花国安居乐业的普通老百姓，难不成也要被曲朝人屠杀当场吗？
落花啼眸仁一暗，一改常态，哭哭啼啼道，“……我不想死，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求求你们，让我活下去吧！”
泪珠滚落，楚楚可怜。
这种求生的欲望掩盖了她的恐惧，她在人群里搜索曲探幽的身形，妄图与其言谈一番。
橐橐杂杂的脚步声传来，一匹赤兔宝马驻足在城门下方。
马上的甲胄男子扬起了那不可一世的绝艳俊颜，眼神含着睥睨天下的倨傲，仿佛神明在审视卑微的蝼蚁。
“我不想死!”落花啼看定对方，磨牙凿齿，“求你留我一命，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求你放过我的子民们，他们皆是无辜的。”
“你的子民？”
曲探幽嘴角挤出一抹冷笑，“春还公主，你怕是忘了，落花国已不在，何来你的子民呢？”
“……”
下一刻，城门口地面上横七竖八排列了长短不一的刀剑，直直铺了一条修长的小路。
柄插入泥，刀锋朝上，在炎炎烈日下闪烁着刺目的锐利光芒。
曲探幽把玩着手心的一只箭羽，他拉弓搭箭，回首将箭尖对准落花国百姓，眯起狭长黑目，“常言道，过刀山，下火海，可窥探一丝真诚。火海就罢了，可刀山嘛——你若想表明忠心，保全剩余百姓，便从这刀山上踏过。”
“我自当会信守承诺。”
眸珠凝向那些黑压压的无辜人头，落花啼苦笑一声，毫不犹豫地点首，“太子殿下，我愿臣服曲朝，从此之后，生是曲朝之人，死是曲朝之鬼。求你成全!”
堂堂落花国那锦衣玉食的春还公主落花啼，为了苟活，居然愿意朝敌国低头，谄媚讨好，果真是贪生怕死，不知羞耻的鼠辈小人!
桎梏手腕的绳索被斩断，落花啼自高空摔下，近在咫尺的横亘刀山张牙舞爪地朝天遍刺，等待她的前行。
褪去锦靴，落花啼面不改色地踩到为她精心打造的数米长的铺地刀锋上，不消片刻，脚下血水淋漓，白骨森露，惨不忍睹。
她耸了耸眉梢，咬紧牙关强行走下去。
曲探幽拍拍手，笑道，“有骨气，只不过，再有骨气你也将成为曲朝的奴隶。”
“落花啼愿意当曲朝的奴隶。”
漫长地行走刀山，她的双足爬满刀痕，血肉模糊，俨然快成残废之态。
为了一表忠心，她俯身跪下，一次一次地叩首。
鲜血染红了她脚下的一片土地，那是她护不住的母国在泣泪。
记不清她苦苦哀求曲探幽放过余下的平民百姓，拢共磕了多少次头，又拢共低声下气了多少次，只记得脚底钻心的裂疼令她痛不欲生，终是不堪重负丧失五感昏死过去。
落花啼是被嘈嘈杂杂的鼎沸人声吵醒的。
待她掀开眼帘，入目是一片陌生的房屋殿宇，熙熙攘攘的热闹街道，还有川流不息的各色人群。
她困在一方窄小的囚车里，脖子戴上桎梏，腿脚被铁链捆绑，损伤的脚心不知被谁敷衍地包扎了一番。
周围之人的衣着打扮完全不是落花国的样式，落花啼明白，她来到了曲朝，以一个奴隶的身份。
她费力半坐起来，疯狂地拍打囚车，“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说过放了落花国的百姓，你放了吗？他们在哪？”
为何，为何囚车里只有她一人？
其他人去了何处？真的被放了吗？
前方高头大马上的挺拔男子头也不回，充耳不闻。
一士兵道，“各位!各位!你们看——这便是南部落花国的春还公主，落花啼。落花国战败，举国失守，曾经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也将成为曲朝皇宫里低贱如泥的区区宫婢!”
此音一寂，顿时响起了排山倒海的掌声。
其中夹杂着一句两句“太子殿下智勇双全”的夸赞之语。
不知是谁率先起头丢出一截烂叶子砸到落花啼脸上，其余等候多时的百姓们仿佛得到指令，逐一把手里的鸡蛋壳，烂萝卜……悉数丢向落花啼。
一时之间，落花啼的囚车成为了众矢之的，被无数人逼得抱头躲避。
“落花国余孽!去死!敢跟曲朝抗衡这么久，活该!”
“落花国都被灭了，她算什么公主？砸她!砸她!”
“卖国求荣，她怎么不直接下地狱？还有脸活着!要是换成我，早没脸见人了！”
“……”
密集如雨的肮脏事物劈头盖面地倒在身上，如同被巨石碾压，喘不过气。
可笑。
她曾经高贵骄矜的一国公主竟沦落为游街示众的处境，当真是可笑至极。
这一世，她没有被万箭穿心，就是老天爷给她机会重新活过，她必会让曲朝付出代价，她必会让落花国屹立不倒!
她，必会成为霸权天下的女皇!
扒开脸庞上的烂柿子，落花啼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前方一抹高大的背影，眼底的怨怼藏匿不得。
曲探幽，你不得好死!
等着，终有一日，落花国会重新建立，我会成为史书留名的存在。
你这个所谓的太子殿下亦会同我现在一样跌下神坛，成为匍匐在地的肮脏污泥!
冷眸似箭，隔空狠狠地扎进那道万人之上的背影里，落花啼隐忍不发，垂眸无视砸过来的恶心垃圾。
天幕擦黑，一整天的游街示众终于在日落之后结束了。
囚车軲軲辘辘在夜色下前行，月华稀薄，柔纱一般洒透而下，飞进眼眸里，亮得好似萤火。
饥寒交迫，衣衫褴褛，落花啼裹了裹脏兮兮的外袍，看着囚车停在一处陌生之地。
一士兵上前打开囚车，粗鲁地兜过落花啼的衣领将人从车上拖拽下来，落花啼足下伤残，重心不稳将要倒在地上。
两腋收紧，一双大手半空截住她坠落的势头，把她揽入怀中。
眼前之人，除了攻破落花国，恣意妄为的曲朝太子殿下，还能有谁？
落花啼两脚支撑不住自身体重，在曲探幽放下她后，只能趴在地上借两只手掌移动。
她身着破烂衣裳，沾满污血，一寸一寸在石板上匍匐，此番模样愣是何人见了都忍不住丢给她几个铜钱，发一发恻隐之心。
曲探幽站在一边冷眼看了许久，一声不吭地走过去提起落花啼的后领子，轻而易举把人拖进了一间黑黢黢，臭烘烘的屋子。
落花啼靠在墙面上匀气，环顾一圈，顿时了然，“死囚屋？”
曲探幽伸手以钥匙敲了敲铁壁，朗声道，“对不住，春还公主。你是死是活，还待父皇给个准话。”
他说，“倘若天亮之前，无人过来开门，你就只能在这里自生自灭了。”
话一毕，一士兵接过钥匙，在落花啼瞠目结舌的表情下，“咔嚓”一声重重落锁。
(蔻燎)
戌邕三十三年，南部落花国一夜覆灭，山河震荡，举国齐哀。
金碧辉煌的落花王宫从无上奢华的贝阙珠宫沦为了不值一文的残垣断壁。
国破之日，落花王宫正在举办落花啼十六芳龄的生辰宴会。
玉盘珍羞，推杯换盏，歌舞升平，端的是一派穷奢极侈。
落花啼重生在生辰宴的这一刻，摸着不复存在的被万箭攒心的伤口，明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却也只能故作镇定地为父王母后斟酒。
酒壶倾斜，大地抖动如筛，几乎是一刹那的光影，浩浩汤汤的一列铁骑擎枪携剑冲刺而来，尘沙卷天。
殿门“哐当”一声四分五裂。
“跑!花啼!不可回头!”
曲朝敌军来势汹汹地破城攻来，气焰嚣张，避无可避。
父王母后吩咐一队士兵护佑落花啼，他们兵分三路各自躲避着敌国捕袭。
前世落花啼与父母皆被残忍屠杀，今生她愿以一己之力换父母逃出生天。
慌不择路，故意冲出殿门引起敌军注意。
锦绣衣袍蹁跹在前方，后端便不合时宜地泼来一阵热腾腾的腥血。
刀剑追在身后，如同地狱里勾魂的黑白无常。
她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士兵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浑身战栗，一步步爬上城门，如履薄冰地立在一方石柱上，瞪着凶神恶煞的曲朝兵将。
满目疮痍，血流成河。
黑夜渐退，猩红的新日破晓拂来，像极了一颗目眦欲裂的大眼球。
高举的“落花”旌旗被一只粗大的黑手暴力地剥离长杆，随意地丢入熊熊燃烧的火海里，顷刻之间化为灰烬。
望着四野毫无生气的落花王宫，寻找那下落不明的父王母后，落花啼芒刺在背，她不经意退至城门最边缘，摇摇欲坠。
“父王，母后，花啼无能，无法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
话音未落，她阖上双睑，面对城门纵身一跃，视死如归地倒将向下。
寒风凛凛，呼啸穿过。
按前世记忆，她应该在宴会上被乱箭攒心而死，然而目下不同。
她偏要翻墙跃下，遇上那一人。
耳际婉转一声马匹的清脆嘶鸣，一股腥风裹挟着血气扑面而来，腰间一紧，她结结实实掉入了一个冰冷坚硬的怀抱。
如坠冰窟。
睁眼看去，落花啼看见了她上一世这一生最最想杀死的男人。
曲朝金枝玉叶，文武双全的太子殿下曲探幽，身先士卒领兵攻打落花国，只需一夜，落花国便如探囊取物般覆灭败北。
当真是一桩可以流芳千古的旷世美谈。
落花啼挣扎着从曲探幽的马背上逃脱，甫一跑了几步，一柄墨箭擦脸飞过，“嗖”地钉在血染的沙地上，兀自摇颤不休。
曲探幽将弓弦收起，目中无人。
“落花国已破，日后，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归曲朝所有!”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
众士兵抱拳高呼，响声似雷。
落花啼被生生活捉，落花王宫上上下下不遗活口，她成为了唯一侥幸存活的落花国王室中人。
因而物稀为贵，她被五花大绑吊在城墙上，面如死灰地看着熟悉的宫人宦官的尸体在地面上拖来拖去，最终堆积成山。
落花王宫外，成千上万的平民百姓身缚枷锁，蓬头垢面地挨在一起，远远一眺，难以望到尽头。
这些，活生生的人民，曾经是落花国安居乐业的普通老百姓，难不成也要被曲朝人屠杀当场吗？
落花啼眸仁一暗，一改常态，哭哭啼啼道，“……我不想死，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求求你们，让我活下去吧！”
泪珠滚落，楚楚可怜。
这种求生的欲望掩盖了她的恐惧，她在人群里搜索曲探幽的身形，妄图与其言谈一番。
橐橐杂杂的脚步声传来，一匹赤兔宝马驻足在城门下方。
马上的甲胄男子扬起了那不可一世的绝艳俊颜，眼神含着睥睨天下的倨傲，仿佛神明在审视卑微的蝼蚁。
“我不想死!”落花啼看定对方，磨牙凿齿，“求你留我一命，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求你放过我的子民们，他们皆是无辜的。”
“你的子民？”
曲探幽嘴角挤出一抹冷笑，“春还公主，你怕是忘了，落花国已不在，何来你的子民呢？”
“……”
下一刻，城门口地面上横七竖八排列了长短不一的刀剑，直直铺了一条修长的小路。
柄插入泥，刀锋朝上，在炎炎烈日下闪烁着刺目的锐利光芒。
曲探幽把玩着手心的一只箭羽，他拉弓搭箭，回首将箭尖对准落花国百姓，眯起狭长黑目，“常言道，过刀山，下火海，可窥探一丝真诚。火海就罢了，可刀山嘛——你若想表明忠心，保全剩余百姓，便从这刀山上踏过。”
“我自当会信守承诺。”
眸珠凝向那些黑压压的无辜人头，落花啼苦笑一声，毫不犹豫地点首，“太子殿下，我愿臣服曲朝，从此之后，生是曲朝之人，死是曲朝之鬼。求你成全!”
堂堂落花国那锦衣玉食的春还公主落花啼，为了苟活，居然愿意朝敌国低头，谄媚讨好，果真是贪生怕死，不知羞耻的鼠辈小人!
桎梏手腕的绳索被斩断，落花啼自高空摔下，近在咫尺的横亘刀山张牙舞爪地朝天遍刺，等待她的前行。
褪去锦靴，落花啼面不改色地踩到为她精心打造的数米长的铺地刀锋上，不消片刻，脚下血水淋漓，白骨森露，惨不忍睹。
她耸了耸眉梢，咬紧牙关强行走下去。
曲探幽拍拍手，笑道，“有骨气，只不过，再有骨气你也将成为曲朝的奴隶。”
“落花啼愿意当曲朝的奴隶。”
漫长地行走刀山，她的双足爬满刀痕，血肉模糊，俨然快成残废之态。
为了一表忠心，她俯身跪下，一次一次地叩首。
鲜血染红了她脚下的一片土地，那是她护不住的母国在泣泪。
记不清她苦苦哀求曲探幽放过余下的平民百姓，拢共磕了多少次头，又拢共低声下气了多少次，只记得脚底钻心的裂疼令她痛不欲生，终是不堪重负丧失五感昏死过去。
落花啼是被嘈嘈杂杂的鼎沸人声吵醒的。
待她掀开眼帘，入目是一片陌生的房屋殿宇，熙熙攘攘的热闹街道，还有川流不息的各色人群。
她困在一方窄小的囚车里，脖子戴上桎梏，腿脚被铁链捆绑，损伤的脚心不知被谁敷衍地包扎了一番。
周围之人的衣着打扮完全不是落花国的样式，落花啼明白，她来到了曲朝，以一个奴隶的身份。
她费力半坐起来，疯狂地拍打囚车，“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说过放了落花国的百姓，你放了吗？他们在哪？”
为何，为何囚车里只有她一人？
其他人去了何处？真的被放了吗？
前方高头大马上的挺拔男子头也不回，充耳不闻。
一士兵道，“各位!各位!你们看——这便是南部落花国的春还公主，落花啼。落花国战败，举国失守，曾经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也将成为曲朝皇宫里低贱如泥的区区宫婢!”
此音一寂，顿时响起了排山倒海的掌声。
其中夹杂着一句两句“太子殿下智勇双全”的夸赞之语。
不知是谁率先起头丢出一截烂叶子砸到落花啼脸上，其余等候多时的百姓们仿佛得到指令，逐一把手里的鸡蛋壳，烂萝卜……悉数丢向落花啼。
一时之间，落花啼的囚车成为了众矢之的，被无数人逼得抱头躲避。
“落花国余孽!去死!敢跟曲朝抗衡这么久，活该!”
“落花国都被灭了，她算什么公主？砸她!砸她!”
“卖国求荣，她怎么不直接下地狱？还有脸活着!要是换成我，早没脸见人了！”
“……”
密集如雨的肮脏事物劈头盖面地倒在身上，如同被巨石碾压，喘不过气。
可笑。
她曾经高贵骄矜的一国公主竟沦落为游街示众的处境，当真是可笑至极。
这一世，她没有被万箭穿心，就是老天爷给她机会重新活过，她必会让曲朝付出代价，她必会让落花国屹立不倒!
她，必会成为霸权天下的女皇!
扒开脸庞上的烂柿子，落花啼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前方一抹高大的背影，眼底的怨怼藏匿不得。
曲探幽，你不得好死!
等着，终有一日，落花国会重新建立，我会成为史书留名的存在。
你这个所谓的太子殿下亦会同我现在一样跌下神坛，成为匍匐在地的肮脏污泥!
冷眸似箭，隔空狠狠地扎进那道万人之上的背影里，落花啼隐忍不发，垂眸无视砸过来的恶心垃圾。
天幕擦黑，一整天的游街示众终于在日落之后结束了。
囚车軲軲辘辘在夜色下前行，月华稀薄，柔纱一般洒透而下，飞进眼眸里，亮得好似萤火。
饥寒交迫，衣衫褴褛，落花啼裹了裹脏兮兮的外袍，看着囚车停在一处陌生之地。
一士兵上前打开囚车，粗鲁地兜过落花啼的衣领将人从车上拖拽下来，落花啼足下伤残，重心不稳将要倒在地上。
两腋收紧，一双大手半空截住她坠落的势头，把她揽入怀中。
眼前之人，除了攻破落花国，恣意妄为的曲朝太子殿下，还能有谁？
落花啼两脚支撑不住自身体重，在曲探幽放下她后，只能趴在地上借两只手掌移动。
她身着破烂衣裳，沾满污血，一寸一寸在石板上匍匐，此番模样愣是何人见了都忍不住丢给她几个铜钱，发一发恻隐之心。
曲探幽站在一边冷眼看了许久，一声不吭地走过去提起落花啼的后领子，轻而易举把人拖进了一间黑黢黢，臭烘烘的屋子。
落花啼靠在墙面上匀气，环顾一圈，顿时了然，“死囚屋？”
曲探幽伸手以钥匙敲了敲铁壁，朗声道，“对不住，春还公主。你是死是活，还待父皇给个准话。”
他说，“倘若天亮之前，无人过来开门，你就只能在这里自生自灭了。”
话一毕，一士兵接过钥匙，在落花啼瞠目结舌的表情下，“咔嚓”一声重重落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