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感时花溅泪
(蔻燎)
落花啼一脸错愕，无辜地摇摇头，镇定自若，“太子殿下，奴婢不明白，奴婢只是巨细无遗地干活罢了，你在说什么？”
曲探幽眉峰一扬，他猛的攥紧落花啼的两只手腕握在掌心，语气不善，“落花啼，我告诉你，你们落花国败了就是败了，永远不可能卷土重来，永远不可能。你恨也罢怨也罢，只管冲我来，是我领兵作战攻破落花国，一切都是我。你又何必假惺惺地去贴长姐的脸呢？你安得是什么心？”
挣了挣双手，奈何不得，落花啼嗤笑，“太子殿下，你到底是对奴婢有偏见，觉得异国之人不会臣服曲朝，可是，你瞧——这四个多月，我落花啼在皇宫当宫婢当得如鱼得水，奴婢连刷恭桶都比旁人干净呢!太子殿下，你放心，奴婢可没有熊心豹子胆，就想安安稳稳苟活一生罢了。”
“……”
眸中掠过一丝惊诧，曲探幽无视落花啼的一通话，他加大蛮力捏捏落花啼的手腕，觑见对方面上一闪而过的微妙表情。
他恍然大悟，不由分说扒开落花啼的衣袖，露出一只手腕上洇湿的血淋淋伤口。
那只瓷白的玉腕上赫然缠绕几圈白色绷带，眼下绷带被力道一挤压，下面正悄无声息地暗暗渗出刺目的血水。
腥血之味，混以吸引蛇类的熏香，自然是引蛇的好法子。
落花啼用尽全力抽回手，受伤的手腕硬生生挣扎出一条条曲折的血痕。
她波澜不惊地捋袖，藏好手上的伤势，退后几步，笑道，“太子殿下，奴婢干活不小心弄伤了手，你别见笑啊！”
“落花啼。”
曲探幽伸在半空的手一僵，眉心直皱，“素来落花国善御药草，我本不当回事，可你居然用人血做药引子，为的就是给欢漪殿招去蛇患，你再演上一场英雄救美，博得长姐青睐……呵，也是，亡国公主能在顷刻间对敌国俯首称臣，我就应该怀疑，你不是贪生怕死，头脑简单的花瓶……”
落花啼无波无澜地一笑，眸珠一溜，打算寻机逃跑。
曲探幽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侧头示意左右的侍卫，六七名手脚矫健的侍卫涌上去扭住落花啼，强行塞进了轿辇内。
车轱辘“哐当哐当”一通闹腾，落花啼再下车时已经来到了曲探幽的太子东宫。
曲探幽美名其曰帮曲双蛾教导落花啼皇宫大宫女的规矩礼仪，实则将人带回东宫后就吩咐做一些小太监都不愿意干的脏活累活，完全与刷恭桶没什么区别。
数日下来，落花啼必须每天一个人把东宫里里外外擦拭干净，仅用巴掌大的破抹布，其他工具都不准使用。
落花啼累得腰酸背痛，眼前发黑，仍是一句求饶也没有。
她跪于地上，在木盆里搓洗抹布，洗净又趴着一点点地擦着金砖，俯视下方锃亮的金砖上倒映的沧桑面容，落花啼十指紧扣，越发卖力起来。
她擦到书桌下时，一抬头就撞见金袍坠地，黑靴交叠的身影。
“你仿佛很享受这种日子，卑躬屈膝，委曲求全。”
落花啼知道这是曲探幽在肆意挖苦，她淡声道，“太子殿下，奴婢只是恪尽职守的做活，卑躬屈膝是理该的，委曲求全倒是一丝没有。”
冷笑。
曲探幽立身站起，缓步走出书桌后，他来到落花啼面前，凝视那一盆乌黑的脏水，狭长黑眸深得如同渊潭。
不知是想起什么，毫无征兆之下，曲探幽伸脚轻轻地一踹，直把那盆洗抹布的黑水踢得迸溅四飞。
金砖地板顿时肮脏至极，无处落脚。
落花啼被溅了一身污水，她面不改色地俯首，“太子殿下息怒，奴婢不知何处做错了。”
“落花啼，你曾经也是金枝花萼的王室公主，如今沦落至此，难道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太子殿下，你也曾言，落花国已不在，又何来的公主呢？”
落花啼拿着抹布吸饱水又扭干到木盆中，慢慢道，“我不过是想活着罢了，太子殿下何必这般咄咄逼人，不给活路呢？”
“……”
曲探幽缄口不言，浓黑的厉眉一蹙，抬脚碾过落花啼的手背，兀自负手离去。
这是落花啼见过的曲探幽最后清醒倨傲的模样。
自那以后，落花啼被指到驯马场给皇室贵族的宝马喂养，洗澡，修蹄，铲尽马粪。
唯一不同的是，落花啼这个最为卑贱的亡国宫婢居然有了一位贴身丫鬟。
望着过来帮手的青衣女子，落花啼不可置信地僵立原地。
说好听点叫贴身丫鬟，说不好听的就是曲探幽刻意派来监视她一举一动的眼线。
簌珠是东宫里拨来驯马场的宫婢，她一见落花啼不但不冷眼相待，反而热情似火的同落花啼一起铲马粪。
落花啼道，“簌珠，你跟着我，怕是离不开这驯马场了。”
簌珠道，“花啼，太子殿下重视你，所以别愁这些了。”
重视？是监视吧。
落花啼但笑不语，结束对话。
在驯马场的生活过了三个月，一日，欢漪殿的曲双蛾亲自来这里接走了落花啼和簌珠。
落花啼正喜悦着成功留在欢漪殿时，冷不丁从其他人嘴里听见一个惊天八卦。
曲朝的太子殿下曲探幽被废了太子之位!
已然灰溜溜地搬出东宫，落脚在宫外的逢君府邸。
难怪曲双蛾能有机会把她从驯马场捞走，原来不可一世的曲探幽竟然触怒龙颜，跌了个大跟头。
花了好几天收集八卦内容，落花啼才凑齐重要信息。
原来，曲探幽得皇上曲远纣重用，万众瞩目，不久前亲自主持今岁的祭天大典。
皇家祭天，何其荣耀，必是表现自己的一个好机会，旁的皇子王爷求也求不来。
由于曲探幽刚刚攻下落花国，炙手可热，深受百姓爱戴敬仰。曲朝百姓们急不可耐地把曲探幽视作下一位明君，唯命是从。
本是风光无限，孰料祭天当日曲探幽与皇上发生口角，竟脱口而出辱骂皇后的话，皇上一气之下废黜太子之位，令其幽居思过。
祸不单行。
曲探幽被幽居之时，突逢刺客夜袭，重重包围，厮杀连天，一夜过后堪堪保下一命。
不过脑部遭到偷袭重创，破了一个大口子，内里的白骨都清晰可见，渗人至极。
皇上连夜诏了一众太医前去医治，千辛万苦把曲探幽从地狱里拉出来。
等曲探幽醒来，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是，那位从小到大就睿智过人，能文善武的前太子殿下居然被刺客打成了一个呱呱哭泣的白痴!
全然忘记之前发现的所有事情!
失去记忆，整天以汤药续命，痴傻得宛如三岁稚子，已是名副其实，无可救药的废人一个。
此番变故，顿时如石惊水波，哗然一片。
天下百姓为之痛惜，却也无可奈何。
闻罢这些，落花啼张了张嘴，提出疑问，“太子殿下……哦不，七皇子为何会在祭天大典上辱骂他的母后？”
簌珠压低喉咙，垂泪道，“那不是太子殿下的亲娘，当今皇后乃是继后，皇宫之内，只有长公主与太子殿下是同父同母的……”
眼见簌珠为旧主哭泣，还不舍得改口，落花啼不再说什么，心里的幸灾乐祸差点溢满出来。
或许，曲探幽被废，又变成一个失忆的傻子，只有她是最高兴却又无法表现分毫的吧。
落花啼正窃喜，欢漪殿大门被人自两边掀开，一袭华丽纱裙的曲双蛾被宫女簇拥而来。
曲双蛾泪眼婆娑，眼肿似核，近日每每以泪洗面，她踱步走到落花啼身边，哑声道，“花啼，我想出宫去看看寂闲，你随我去。”
落花啼听清，忙道，“长公主，花啼愿一同前往。”
曲双蛾便叫簌珠和其他宫女留在殿中，随即领着落花啼，趁着傍晚时分乘坐轿辇心急如焚地出宫。
进入逢君府时，天幕蓝得发黑。
落花啼扶着曲双蛾在府内护卫地带领下，快步奔向主殿的寝房。
推开殿门，鼻息间瞬时钻满苦涩的汤药气味，俨然把清醒的空气取而代之。
曲双蛾一走入，眼睛就不受控制地扑簌簌掉着剔透的泪珠，她扑到床头，看着缩在角落里抱着被子瑟瑟发抖的亲弟弟，一时呼吸困难，痛哭不止。
落花啼掩上房门，一步步走到近前。
眸子一扫，只见素来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前太子曲探幽面容泛灰，眼神空洞，嘴唇苍白，正恐惧地躲在床角，一个劲战栗。
他的乌发披洒在肩头，头上缠了几道厚绷带，绷带白中带红，触目惊心。
可怜，可叹。
一旁的贴身亲信见曲双蛾来了，行礼道，“长公主金安。”
曲双蛾直勾勾看着曲探幽，点点头应了一声，“入鞘，你先退下休息片刻。”
入鞘摇头。
落花啼接过入鞘手里黑糊糊的一碗药，笑道，“我来帮长公主喂……喂七皇子喝下。”
入鞘看了看曲双蛾，曲双蛾示意他放心后，只得叹气退身出门。
曲探幽被刺客开瓢后变成痴傻，还落了个毛病，便是逢见男人就叫“哥哥”，逢见女人就叫“姐姐”。
曾一度抱着皇上喊哥哥，气得皇上险些当场厥过去。
眼下他抽抽噎噎跟小孩子一样缩在曲双蛾怀里，黏黏糊糊地喊，“姐姐，姐姐，我头疼，头疼得厉害……姐姐，我不要喝药，不喝不喝!”
“寂闲，乖，喝了药你的病才能好啊。”曲双蛾哽咽。
落花啼凑近，舀起一勺递到曲探幽嘴边，哄道，“七皇子，喝吧，喝了就有糖吃。”
话音将落，曲探幽的黑目凝睇过来，一双历来倨傲的眼睛染上了几分呆憨。
他捂着脑壳，猛的扑进落花啼的怀抱，搂着对方的腰肢，一口一个姐姐地叫，“姐姐，姐姐，你有什么糖？什么糖？我想要，给我吃糖……”
被突如其来的蛮力一撞，落花啼差点没站稳，黑药洒了一地。
她注视对方人畜无害的俊颜，目不转睛凝视那仿佛深渊的眸子，放下药碗，从耳铛上摘下一颗次等珠玑。
给曲双蛾使了眼色，落花啼把手掌中的珠玑放到曲探幽嘴边，柔声细语。
“七皇子乖，你喝完药，就吃这颗‘奶糖豆’好吗？”
曲探幽从落花啼怀里抬起脑袋，笑眯眯地望着那颗在灯光下闪烁璀璨的珠子，表情木讷。
(蔻燎)
落花啼一脸错愕，无辜地摇摇头，镇定自若，“太子殿下，奴婢不明白，奴婢只是巨细无遗地干活罢了，你在说什么？”
曲探幽眉峰一扬，他猛的攥紧落花啼的两只手腕握在掌心，语气不善，“落花啼，我告诉你，你们落花国败了就是败了，永远不可能卷土重来，永远不可能。你恨也罢怨也罢，只管冲我来，是我领兵作战攻破落花国，一切都是我。你又何必假惺惺地去贴长姐的脸呢？你安得是什么心？”
挣了挣双手，奈何不得，落花啼嗤笑，“太子殿下，你到底是对奴婢有偏见，觉得异国之人不会臣服曲朝，可是，你瞧——这四个多月，我落花啼在皇宫当宫婢当得如鱼得水，奴婢连刷恭桶都比旁人干净呢!太子殿下，你放心，奴婢可没有熊心豹子胆，就想安安稳稳苟活一生罢了。”
“……”
眸中掠过一丝惊诧，曲探幽无视落花啼的一通话，他加大蛮力捏捏落花啼的手腕，觑见对方面上一闪而过的微妙表情。
他恍然大悟，不由分说扒开落花啼的衣袖，露出一只手腕上洇湿的血淋淋伤口。
那只瓷白的玉腕上赫然缠绕几圈白色绷带，眼下绷带被力道一挤压，下面正悄无声息地暗暗渗出刺目的血水。
腥血之味，混以吸引蛇类的熏香，自然是引蛇的好法子。
落花啼用尽全力抽回手，受伤的手腕硬生生挣扎出一条条曲折的血痕。
她波澜不惊地捋袖，藏好手上的伤势，退后几步，笑道，“太子殿下，奴婢干活不小心弄伤了手，你别见笑啊！”
“落花啼。”
曲探幽伸在半空的手一僵，眉心直皱，“素来落花国善御药草，我本不当回事，可你居然用人血做药引子，为的就是给欢漪殿招去蛇患，你再演上一场英雄救美，博得长姐青睐……呵，也是，亡国公主能在顷刻间对敌国俯首称臣，我就应该怀疑，你不是贪生怕死，头脑简单的花瓶……”
落花啼无波无澜地一笑，眸珠一溜，打算寻机逃跑。
曲探幽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侧头示意左右的侍卫，六七名手脚矫健的侍卫涌上去扭住落花啼，强行塞进了轿辇内。
车轱辘“哐当哐当”一通闹腾，落花啼再下车时已经来到了曲探幽的太子东宫。
曲探幽美名其曰帮曲双蛾教导落花啼皇宫大宫女的规矩礼仪，实则将人带回东宫后就吩咐做一些小太监都不愿意干的脏活累活，完全与刷恭桶没什么区别。
数日下来，落花啼必须每天一个人把东宫里里外外擦拭干净，仅用巴掌大的破抹布，其他工具都不准使用。
落花啼累得腰酸背痛，眼前发黑，仍是一句求饶也没有。
她跪于地上，在木盆里搓洗抹布，洗净又趴着一点点地擦着金砖，俯视下方锃亮的金砖上倒映的沧桑面容，落花啼十指紧扣，越发卖力起来。
她擦到书桌下时，一抬头就撞见金袍坠地，黑靴交叠的身影。
“你仿佛很享受这种日子，卑躬屈膝，委曲求全。”
落花啼知道这是曲探幽在肆意挖苦，她淡声道，“太子殿下，奴婢只是恪尽职守的做活，卑躬屈膝是理该的，委曲求全倒是一丝没有。”
冷笑。
曲探幽立身站起，缓步走出书桌后，他来到落花啼面前，凝视那一盆乌黑的脏水，狭长黑眸深得如同渊潭。
不知是想起什么，毫无征兆之下，曲探幽伸脚轻轻地一踹，直把那盆洗抹布的黑水踢得迸溅四飞。
金砖地板顿时肮脏至极，无处落脚。
落花啼被溅了一身污水，她面不改色地俯首，“太子殿下息怒，奴婢不知何处做错了。”
“落花啼，你曾经也是金枝花萼的王室公主，如今沦落至此，难道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太子殿下，你也曾言，落花国已不在，又何来的公主呢？”
落花啼拿着抹布吸饱水又扭干到木盆中，慢慢道，“我不过是想活着罢了，太子殿下何必这般咄咄逼人，不给活路呢？”
“……”
曲探幽缄口不言，浓黑的厉眉一蹙，抬脚碾过落花啼的手背，兀自负手离去。
这是落花啼见过的曲探幽最后清醒倨傲的模样。
自那以后，落花啼被指到驯马场给皇室贵族的宝马喂养，洗澡，修蹄，铲尽马粪。
唯一不同的是，落花啼这个最为卑贱的亡国宫婢居然有了一位贴身丫鬟。
望着过来帮手的青衣女子，落花啼不可置信地僵立原地。
说好听点叫贴身丫鬟，说不好听的就是曲探幽刻意派来监视她一举一动的眼线。
簌珠是东宫里拨来驯马场的宫婢，她一见落花啼不但不冷眼相待，反而热情似火的同落花啼一起铲马粪。
落花啼道，“簌珠，你跟着我，怕是离不开这驯马场了。”
簌珠道，“花啼，太子殿下重视你，所以别愁这些了。”
重视？是监视吧。
落花啼但笑不语，结束对话。
在驯马场的生活过了三个月，一日，欢漪殿的曲双蛾亲自来这里接走了落花啼和簌珠。
落花啼正喜悦着成功留在欢漪殿时，冷不丁从其他人嘴里听见一个惊天八卦。
曲朝的太子殿下曲探幽被废了太子之位!
已然灰溜溜地搬出东宫，落脚在宫外的逢君府邸。
难怪曲双蛾能有机会把她从驯马场捞走，原来不可一世的曲探幽竟然触怒龙颜，跌了个大跟头。
花了好几天收集八卦内容，落花啼才凑齐重要信息。
原来，曲探幽得皇上曲远纣重用，万众瞩目，不久前亲自主持今岁的祭天大典。
皇家祭天，何其荣耀，必是表现自己的一个好机会，旁的皇子王爷求也求不来。
由于曲探幽刚刚攻下落花国，炙手可热，深受百姓爱戴敬仰。曲朝百姓们急不可耐地把曲探幽视作下一位明君，唯命是从。
本是风光无限，孰料祭天当日曲探幽与皇上发生口角，竟脱口而出辱骂皇后的话，皇上一气之下废黜太子之位，令其幽居思过。
祸不单行。
曲探幽被幽居之时，突逢刺客夜袭，重重包围，厮杀连天，一夜过后堪堪保下一命。
不过脑部遭到偷袭重创，破了一个大口子，内里的白骨都清晰可见，渗人至极。
皇上连夜诏了一众太医前去医治，千辛万苦把曲探幽从地狱里拉出来。
等曲探幽醒来，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是，那位从小到大就睿智过人，能文善武的前太子殿下居然被刺客打成了一个呱呱哭泣的白痴!
全然忘记之前发现的所有事情!
失去记忆，整天以汤药续命，痴傻得宛如三岁稚子，已是名副其实，无可救药的废人一个。
此番变故，顿时如石惊水波，哗然一片。
天下百姓为之痛惜，却也无可奈何。
闻罢这些，落花啼张了张嘴，提出疑问，“太子殿下……哦不，七皇子为何会在祭天大典上辱骂他的母后？”
簌珠压低喉咙，垂泪道，“那不是太子殿下的亲娘，当今皇后乃是继后，皇宫之内，只有长公主与太子殿下是同父同母的……”
眼见簌珠为旧主哭泣，还不舍得改口，落花啼不再说什么，心里的幸灾乐祸差点溢满出来。
或许，曲探幽被废，又变成一个失忆的傻子，只有她是最高兴却又无法表现分毫的吧。
落花啼正窃喜，欢漪殿大门被人自两边掀开，一袭华丽纱裙的曲双蛾被宫女簇拥而来。
曲双蛾泪眼婆娑，眼肿似核，近日每每以泪洗面，她踱步走到落花啼身边，哑声道，“花啼，我想出宫去看看寂闲，你随我去。”
落花啼听清，忙道，“长公主，花啼愿一同前往。”
曲双蛾便叫簌珠和其他宫女留在殿中，随即领着落花啼，趁着傍晚时分乘坐轿辇心急如焚地出宫。
进入逢君府时，天幕蓝得发黑。
落花啼扶着曲双蛾在府内护卫地带领下，快步奔向主殿的寝房。
推开殿门，鼻息间瞬时钻满苦涩的汤药气味，俨然把清醒的空气取而代之。
曲双蛾一走入，眼睛就不受控制地扑簌簌掉着剔透的泪珠，她扑到床头，看着缩在角落里抱着被子瑟瑟发抖的亲弟弟，一时呼吸困难，痛哭不止。
落花啼掩上房门，一步步走到近前。
眸子一扫，只见素来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前太子曲探幽面容泛灰，眼神空洞，嘴唇苍白，正恐惧地躲在床角，一个劲战栗。
他的乌发披洒在肩头，头上缠了几道厚绷带，绷带白中带红，触目惊心。
可怜，可叹。
一旁的贴身亲信见曲双蛾来了，行礼道，“长公主金安。”
曲双蛾直勾勾看着曲探幽，点点头应了一声，“入鞘，你先退下休息片刻。”
入鞘摇头。
落花啼接过入鞘手里黑糊糊的一碗药，笑道，“我来帮长公主喂……喂七皇子喝下。”
入鞘看了看曲双蛾，曲双蛾示意他放心后，只得叹气退身出门。
曲探幽被刺客开瓢后变成痴傻，还落了个毛病，便是逢见男人就叫“哥哥”，逢见女人就叫“姐姐”。
曾一度抱着皇上喊哥哥，气得皇上险些当场厥过去。
眼下他抽抽噎噎跟小孩子一样缩在曲双蛾怀里，黏黏糊糊地喊，“姐姐，姐姐，我头疼，头疼得厉害……姐姐，我不要喝药，不喝不喝!”
“寂闲，乖，喝了药你的病才能好啊。”曲双蛾哽咽。
落花啼凑近，舀起一勺递到曲探幽嘴边，哄道，“七皇子，喝吧，喝了就有糖吃。”
话音将落，曲探幽的黑目凝睇过来，一双历来倨傲的眼睛染上了几分呆憨。
他捂着脑壳，猛的扑进落花啼的怀抱，搂着对方的腰肢，一口一个姐姐地叫，“姐姐，姐姐，你有什么糖？什么糖？我想要，给我吃糖……”
被突如其来的蛮力一撞，落花啼差点没站稳，黑药洒了一地。
她注视对方人畜无害的俊颜，目不转睛凝视那仿佛深渊的眸子，放下药碗，从耳铛上摘下一颗次等珠玑。
给曲双蛾使了眼色，落花啼把手掌中的珠玑放到曲探幽嘴边，柔声细语。
“七皇子乖，你喝完药，就吃这颗‘奶糖豆’好吗？”
曲探幽从落花啼怀里抬起脑袋，笑眯眯地望着那颗在灯光下闪烁璀璨的珠子，表情木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