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宓这一笑,气氛重又变得融洽起来,她从未想过,会在裴祯脸上看到此种表情,像个得不到糖的孩童。

    裴祯见她笑了,也不再重提方才之言,左右他处理了便是,皇兄一早知晓他的心思,不会介怀。

    桌上单是酱菜便有六七种,阮宓摸不准裴祯的口味,犹豫着夹了根脆腌黄瓜放在男人面前的小碟中。

    这亲既然已经成了,她也是明媒正娶的王妃,夫妻之道往日里母亲也教过不少,想来裴祯既无龙阳之好,传说中的白月光也不知身在何处,若是与裴祯一般年纪,这会子也早该嫁做人妇,她倒不如既来之则安之。

    裴祯待她不错,人也清俊,她该对他好些,且他谨守君子之礼,不曾冒犯过她,对她亦是尊重的,府中上下也都是对她珍而重之,她的心防卸下了些,两人之间若是能够和和美美也是为幸事。

    殊不知阮宓这一举动,落在正透着门间缝隙处偷看的管事眼中,差点让他老泪纵横,他也算是陪了裴祯二十余年的,看着裴祯长大,如今主子总算得偿所愿,抱的心上人,他心下也是安慰的。

    想起主子默默爱着王妃的那些年,他心下虽是不忍,可无奈,也无法劝解,此番主子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管事揉了揉滚烫的眼眶,低声感叹,终是放下了心,转身加入众人,也该吃早饭去了。

    厅内,裴祯盯着小碟中的风腌小菜看了半晌,拿着食著的手指有些颤抖,他可以认为这是阮宓愿意向他靠近的一小步吗。

    暗恋太苦了,只是一著酱菜也叫他尝出了些甜味。

    一顿饭吃的有滋有味,阮宓不时的给他添上几著菜,吃进口中,只觉得美味珍馐不过如是。

    平日里他只羡慕别家的鹣鲽情深,如今只是这般,他便很满足了。

    外间传闻中高冷,不可接近的摄政王到了她的跟前,像一只被摸顺了毛的大猫。

    用过早膳,阮宓想着消食,两人并身沿着回廊走着,走到转廊处,前边便是裴祯每日待的最久的书房,她有些好奇,又怕裴祯多心,到底书房是处理公务之处,不想刚提出连解释也没来得及说,便见男人眼中惊喜,还带了些羞郝之色,欣然应允。

    阮宓提着步子跟上身边人,眼前硕大的牌匾印入眼帘,斗大的两个墨字刻在上头,竹居。

    她怎么也没想到,拥着天下权势的摄政王所居书房,名字竟然这般雅致。

    等到进去了,阮宓才发觉,裴祯每日所处之处可太过冷清,没什么可看的,除了名字雅致,这房内只有些必要的摆设,其他的什么也没有,既是想着好好过日子,她心思一转找来好些花觚。

    庭院中姹紫嫣红,这里显得格格不入了些,阮宓想着将满园春色带进来,又叫雪竹去新剪了些花枝子,插了进去。

    迎春的娇,蔷薇的红,海棠的俏,一株株的放进釉里红的花觚中。

    阮宓帮着雪竹给书房插好花枝子,拍了拍手,成就感油然而生,这书房在她的手下别致了很多,有了些春日的热烈感。

    桌上公文堆成小山,阮宓想着这人还要忙些时候,自己不便打扰,说了几句也就走了。

    裴祯确实有事要找沈阗,也未阻拦。

    现下他与阮宓有了一点进展,弄清了她心下的症结所在,不像之前那般避讳了,但先前的想法挥之不去,还是避免他二人见面才好。

    只是苦了沈阗,不敢回家,一大早那膻气激的他直泛恶心,好不容易找了家酒楼用了早膳,人到家中屁股还没坐热,又被裴祯唤了去。

    男子成日里安静的书房,因着房内随处可见的鲜艳花朵有了生气。

    沈阗也是好奇,裴祯向来心思深,这满园的花朵皆是他亲手种下,从前不知缘由之时,只当是这人转了性,开始修身养性了,整日的侍花弄草。

    后来多方打听才慢慢得知,那阮家姑娘生□□花,他这位好友,早在多年前还不曾在姑娘面前展露心思之时,便已为今日做好了准备。

    裴祯抬头见是沈阗进了书房,眼神还盯在鲜艳的花朵之上,心下有些不悦,他少见的先搭了腔,“嘱咐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沈阗原想嘟囔两句,这人见色忘友,一大早的就把他拦在门外,连口吃的也没蹭上,当下有事才想起他,他自然是要将某人胃口吊足了。

    是以沈某清了清嗓子,眼神忍不住的瞄着好友的案几,想要顺势提出他一早就看中的裴祯桌上的那方先前由应天府的巡抚进献,出于名家之手的歙砚,实在是精致得很,他讨要了多回皆是被裴祯拒了。

    此番找到机会,这方砚台他定是要拿到手的。

    裴祯看了两眼,他最是明白沈阗那点子小九九,指尖点了点右上的歙砚,无波无澜。

    “待会让人给你包起来。”

    这厮除了抓尖卖乖到底还有何长处!阮宓竟会以为他二人之间有龙阳之好!

    裴祯越想越气,可当下正事要紧,沈阗得了自己想要的,心下正美滋滋,也无意再吊好友,是以也正经起来。

    “护国将军一案,果然事有蹊跷......”

    阮宓本想直接回房,忽然听路过的下人提到沈阗来访,也不在意早上裴祯的托词,想着自己先前的误会,有些尴尬,沈家公子怕是还不知道自己被想成了这般,昨日瞧着那酸奶酥酪裴祯颇为喜欢,留在前厅的那一小碟被他尽数吃完,便预备着再做些送去给那两人。

    自从她昨日进了膳房,膳房中人便给她独独的辟出一处干净所在。

    膳房的管事瞧着阮宓一无所知的身影暗自吐了口气,只盼着王爷专门为王妃造的小厨房早些建好,若是王爷再多来几回,他们这心跳非得吓停了不可。

    阮宓无知无觉,只觉得这灶台比着前日干净了许多,这会子刚用完早膳,膳房中也清净,她静静地挽起袖子,混合了原料,就开始鼓捣起来。

    这酸奶酥酪做起来简单,也快,不多时便新鲜出炉了两盘,可被她误会的两人皆在,她不好露面,只得嘱咐了雪竹送去书房,她便先回了自己的房室。

    这酥酪捡着刚出锅时吃着口味最好,是以前日刚出锅她便叫裴祯尝了,雪竹也不敢怠慢,装进食龛里就王书房那处赶。

    书房离着膳房有些距离,是以雪竹送到之时,只听内室中有裴祯冒着寒气的声音传出,像是要杀什么人,雪竹不由得将脊背挺直。

    平日里她只见摄政王对着她家小姐很是温柔,差点忘记这人也上过战场。

    管事接过她手中食龛,有些受宠若惊,这王爷与王妃的感情变化如此之快?还得是他家主子啊,不过几日,王妃已是做了两回糕点送来了。

    前日里,王妃所做的酥酪,被王爷珍重的配上最爱的茶叶相佐,一点一点不舍得吃尽,不想幸福来的如此之快,今日便又有新的了。

    管事不敢耽搁,赶忙将手中贵重的食龛送了进去,这其中所盛是对他家主子来说,万金也难买的心意。

    他将食龛送进去,生怕他家王爷不知,特意将盖子打开,一边介绍着,是王妃亲手所做,一边将其中物什拿出。

    奇怪,怎得有两碟。

    他是深知他家王爷对王妃的占有欲,这要是都拿出来,他家王爷还不得醋死,可是这龛中明明白白的放着两碟,王妃想来也是好心,若是不拿出,放凉了王妃也难免误会王爷不喜。

    管事顶着头顶上刺人的目光,颤着手将第二碟端了出来,放在沈阗手边的案几上,是一样的酥酪。

    反正这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管家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到底是阮宓亲手所做的糕点,裴祯不想露了情绪,让人误会了,只得沉声让管事退下。

    出了书房,管事拍了拍后背的衣衫,方才冒出了好些冷汗,只求王妃日后莫要再给他出这样的难题。

    沈阗闻着酥酪香气,垂涎三尺,要说这阮宓手艺确实是好,这酥酪他还没尝,便被香气勾的不行,早膳他便没吃好,囫囵的填了填肚子,裴祯府上的厨子都是一等一的,不然他晨起也不会想来蹭顿饭吃。

    他平日里最爱吃这些软点,裴祯向来不吃甜,这些东西,裴祯是碰也不碰的,他心里还盘算着待会将裴祯面前的酥酪一点打包带回家去。

    不想,他指尖还没触碰到这酥酪的软皮,便被裴祯带着冰棱的嗓音阻止了。

    “别碰。”

    沈阗不解,管事都说了这是王妃亲手做的,想来这两人成亲刚几日,阮宓还不了解,裴祯最是不喜这些,他帮忙消灭掉,也算是让裴祯对阮宓有个交代,不至于让佳人伤心,怎得还阻止上了。

    难不成这阮宓不满亲事,下了毒在里头?

    这想法一出,吓得沈阗赶紧缩回了手,嘴馋事小,保命事大啊。

    裴祯见着沈阗的神色,便知他想歪了,当下也不解释,起了身,亲自去把沈阗眼皮底下的小碟子拿到了近前,复才坐回位子上。

    沈阗看着他的举动,心下很是感动,果然是好兄弟,怕他中毒,直接将毒源拿走,就在他感动的,甚至想要放弃那方好不容易得来的歙砚之时,他亲眼看着,裴祯动作雅致的将那块散发着甜香的酥酪递到嘴边,微微张口,咬下软皮,脸上一派满足之色。

    呸,亏他还以为兄弟情深。

    他早该想到,依照裴祯性格,愿意让他吃出自阮宓之手的食物,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恨他方才没早点下手,那酥酪做的通体雪白,很是圆润,想来味道也差不了。

    这下着了裴祯的道,沈阗硬是一口都没吃上,只能看着坐上的男人一口一口佐着茶吃着他平日里碰也不会碰的甜食,满脸都是志得意满。

    狗男人,沈阗将手中歙砚抱的紧紧的,暗自腹诽,亏他差点将好不容易到手的砚台还给裴祯,白瞎了他的兄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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