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沈阗被自己餐桌上的膻气菜式逼得跑来摄政王府,不曾想,他靴底还没着了王府的地面,便被门口的小厮请了出去。

    小厮的言语间是客客气气,可这拦人的动作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你家王爷不在?我进去了等他。”沈阗被这一番操作弄的有些无所适从,他好不容易从家中跑出来,也不知这日日空荡的摄政王府又是怎的了。

    “王爷今日不便,沈公子莫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啊。”门口的小厮低声下气,这两边都不敢得罪。

    朝内官员大婚后都有休沐三日,这裴祯分明是在的,且不说他休沐着无人敢拿朝事打扰,就是往日里休沐,他除了偷偷去瞧阮宓,也是无甚其他事的。

    沈阗心下哀叹,果真是见色忘友啊,如今阮宓住进了王府,怕是裴祯更是一步也不愿踏出府邸的,看来,还是要在阮宓这里下手。

    虽说裴祯不爱说话,成日里摆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可到底二人是从小一同长大的情分,若是找不到裴祯,也没人能陪他解闷了。

    可当下怕正是小两口浓情蜜意之时,他若是去了,只怕裴祯那眼刀子都能将他刮死。

    阮宓今日特意打扮的更为素简了些,头上只一根银簪子,一身淡粉色衣裙,生怕待会见了沈阗招惹误会。

    雪竹陪着她一路往前厅走去,来了王府两日了,还是不免被游廊两侧风光惊叹,裴祯怕是将江南的山水搬来了自己府中。

    惊叹归惊叹,可今早是万不能迟了的,总不好叫那两人单等着她吧。说来,这沈阗向来花名在外,她确是一次未见。

    往日里裴良远管得紧,日日不叫她见了外男,家中父母也是将她当作大家闺秀的养着,这京中男子,她竟是只认得裴良远与裴祯两叔侄。

    过了游廊,便到了前厅,刚进门,只见裴祯一人独自坐在厅中,像是等了一会儿了。

    阮宓左顾右盼的也没在室内看到第二个人影,当下也不好就近坐了,不由问道:“可是沈公子还未到?”

    这话听在裴祯耳中很是刺心,按捺着心绪,脸上僵硬的拉扯出一抹笑,不想被她察觉,只得回道:“他今日有些事,来不了。”

    阮宓目光一瞬不瞬,自然也未错过男人脸上的僵硬,心下不禁感叹,果真是有情人,一日不见,便如此伤心,还要强忍着,实在可怜。

    早膳备好了,就等着阮宓入席,可这当口,她却站在门前,久久未能入座,小厮们也不敢冒进,只敢远远的看着,等着。

    阮宓心下有些可怜裴祯,堂堂的摄政王与自己相爱之人却不敢光明正大的相见,本来相见机会就少,今日沈阗还有事,不得前来,只摄政王一人孤伶伶的坐在此处,偏她脑中还现出男人方才的僵硬。

    她心下一软,脱了雪竹的手,缓步进入室内,看着圆凳便坐了下来。

    小厮们鱼贯而入,菜式一个个的被摆上桌,琳琅满目,阮宓看着有些奇怪,昨日里她太饿了,且已日到午时,便未曾注意,今日倒是定睛瞧了,光是早膳便足足有十六道,可太奢侈了些。

    “你平日里与沈阗都吃这般多?”

    裴祯刚平下去的眉头又簇了起来,这菜式种类繁多,是他藏了私心,想要再多了解她一些,男人虽说心下之于她对沈阗的想法已是有了决断,可她这话说的奇怪,还是顺着阮宓问出了口:“我平日里为何要与沈阗一处用膳?”

    阮宓圆溜溜的眼睛配上塞的鼓鼓的两腮,活像只等着被抓的兔儿。

    裴祯一向不喜人多,是以用膳之时常无人服侍,当下四处也无人,阮宓一鼓作气,便想将话挑开了说去,“你不是与那沈家公子有....我都知晓,虽说你二人皆为男子,为世俗所不容,可我能理解,不必瞒我。”

    这下裴祯是真的不知晓了,前些时候的判断全不作数,他与沈阗那厮?他单是想想便觉得起了一身鸡皮,也不知这小兔子的脑子里都装的是些什么。

    半晌,严肃了好些时候的摄政王终于舒展了眉头,笑出了声。

    阮宓看着眼前人有些心领神会,裴祯这是在心里做了多激烈的斗争啊,这下也该解放了心思,不用再憋着了。

    “你是如何觉得......我有龙阳之好?”男人带着笑意的嗓音浸透了露水,像是豁然开朗。

    昨日沈阗给他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当下心情更是晴空万里,是他想多了,阮宓何以看得上沈阗那厮。

    少女的神情却逐渐从心领神会变成疑惑不解,他的喜好为何要来问她,难不成还在试探她。

    “只是这般觉得罢了。”她不想说出雪竹与尚书府厨娘之事,只怕裴祯一时羞郝,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我不往外说,自我决定嫁进来,便做好了要为你二人遮掩的打算。”阮宓赶紧补了一句。

    男人面色转晴,甚至带了点温柔,窗外晨光明亮,将男人清俊的脸庞完整的勾勒出来,唇齿张合间,解释倾吐而出。

    “是我做的不够好,才让你有这般误解,若是我真有如此爱好,定也不会与你成婚不是。”

    阮宓有些反应不及,雪竹向来谨慎,这般泼了天的大事也不会听错了的,那厨娘也确实是沈府中的,不会出错才对。

    裴祯见着眼前少女迷茫的模样,想来也是道听途说,他与沈阗算是私交甚好,可他万万不曾有过这般想法。

    “你若是不信,我可将他叫来对峙。”

    “他..沈公子今日不是有事耽搁,来不了了?”少女稍稍回了神,想起方才裴祯的托词。

    这下倒是轮到裴祯不知如何圆了,他满心想着阮宓心悦沈阗,方才吩咐了小厮挡了沈阗,这下可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此刻再说沈阗又能前来,着实有些假了。

    男人无奈,只得清咳两声,想着要如何转移话题。

    “你可别为了声名,让沈家公子伤心了去。”少女揪着手绢,半晌才憋出了这话。

    裴祯有些想笑,他倒是想知道阮宓为何就非得将他与沈阗绑在一处。

    “我与他只是好友罢了,别的再也没了。”男人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不知现如今外间是何种流言,可在我这里,王妃之位只你一人,往后这府中女眷,也只有你。”

    这话说的阮宓的耳边有些烧了起来,按着裴祯说的,这一切都是误会,她将裴祯与沈阗之间的关系想岔了,误会了人家这样久,现下真的到了当事人面前,羞郝的变成了她。

    裴祯鲜少说这样的话,当下耳根也有些发热,可这话不作伪,他只怕她不信,再想些有的没的,索性先做了保证。

    “往日里你被那无良亲戚与靖王府中人欺负,是我未能及时处置,往后再不会了,你便是摄政王妃,再不用看人眼色,包括我。”男人的言语中坚定的意味甚重,他要护着的人,即便要捅破了天去,他也能补上。

    这话勾起了阮宓那日狼狈见到他时的记忆,那记忆算不得好,尹如月的嘲笑和靖王府管事的啐声响在脑海之中。

    是他如同天人临凡,对着她伸出了手,将她从沼泽中拉出。

    将军府的困境,和众人的白眼,也是他帮着自己挡下,给了她让人艳羡的亲事,到了王府之中,无人对她不是敬重,阮宓瞧瞧看了一眼桌上菜色,这才确认,这些菜式是为她所做。

    甚至...甚至连新婚之夜她酣然睡去也不曾有人多说什么,听着雪竹所言,这两日,眼前这位睡去了书房,还嘱咐了侍女为她点起安神香。

    这样的细心的人,她竟还误解为是让她来做挡箭牌的,实在是她的过错。

    阮宓手边碗碟微动,是男人在给她夹了她昨日用的最多的菜色,或是,这男人真的想与她好好过日子?

    这样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阮宓自己打消,这怎么可能,她二人直到今日也只有几面的缘分,男人怎会对她有感情。

    想来也是京中贵女将他扰的不胜其烦,听说宫中也一直催着裴祯娶亲,更何况....更何况他心底还有着白月光。

    少女不再回话,一口一口的喝着煮的香稠的粥,是了,他还有白月光,哪来的只她一人。

    经过了裴良远与尹如月的一遭,她竟还这般幻想着裴祯会喜欢她。

    连相处十余年的青梅竹马,她都未能看透那人本心,更何况是只相处了几日的摄政王爷呢。

    “这两日或要进宫见了皇兄皇嫂。”男人停了话头,从方才起少女便一直低着头,他看不见阮宓的表情,心下有些不知所措,怕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你若是不想。我们便不去。”男人抿了抿唇,天家亲情向来淡薄,唯有如今成了皇帝的兄长与他还算亲厚,他也想带着自己心爱之人与家人相见。

    阮宓猛地抬起了头,她方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听清裴祯说什么,当下想再问一遍,但见一桌之隔的堂堂摄政王,竟露出了些许的委屈神色。

    少女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章节目录

嫁皇叔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天姚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天姚并收藏嫁皇叔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