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华年就住进了墨竹院的后院,住处在大伯母婧氏住的的主院旁边,而离余冽的住处,也并不算远。

    初到墨竹院,本该是华年前去拜见婧氏,但却是婧氏先来找她了。

    她过来时,华年正由着小碧一边掉眼泪一边给她上药,她自己还微微带笑,在安慰小碧,语声温柔:“好姑娘,你再哭下去这房子都能被你淹了。”

    婧氏从门外看到这一幕,叹口气,这华年当真是个脾气极好的,都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兔子急了都咬人,想来要不是昨夜那余寒太过分,生命都垂危,她实在惧怕,不堪忍受,也不会有今日这一出。

    “华年。”婧氏带笑出声。

    “大伯母……嘶——”

    急急起身的华年没注意到小碧的手,碰到了伤口。

    婧氏忙过来把她按坐,道:“急什么,乖乖上药。女儿家的脸最是重要,上次见你,明明还是个眉眼精致的标致人儿,今见怎么就这样形容凄惨,那寒哥儿也真下得去手。”

    华年眼神黯淡。

    婧氏表情一僵,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忙转移话题:“好了好了,伯母的问题,不提也罢。”

    她道:“我给你带来点药,是冽儿从宫里太医院拿给我的,我平日也用不上,听说活血祛瘀最是好用,刚好给你。”

    婧氏旁边的侍女送上药瓶。

    “这,”华年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伯母你自己留着用。”

    “怎么就贵重了?再好的药不用放着也是浪费,快拿着。”华年拗不过,只得收下。

    婧氏见她收下,牵起她的手,道:“你好好上药,今日也累了一天了,想你今天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我让厨房给你做了点吃的,一会儿吃完,大夫也差不多能到,让他再给你看看伤,然后好好休息,好好养伤。我可不想以后对着个猪头脸。”

    大伯母说着刮了一下华年的鼻子,目光怜爱:“对了,伤好之前就不用来给我请安了,好不容易从婆家出来,就把我这儿当娘家,好好休息。”

    没想到婧氏竟这般事无巨细的关心,华年脸上那惯常的虚假笑容僵了僵,转眼,她又笑起,眼中多了几分真诚:“多谢大伯母。”

    “好孩子,不客气,来了我这儿就当自己家,别拘谨。”

    “嗯。”华年点头。

    婧氏很快离开,随后便是晚膳,不算丰盛,但样样精致,都是适合养伤人吃的饭食。

    小碧在旁边看着,又想哭了,她带着哭腔道:“没想到余大夫人这么好,比咱们夫人好多了。”

    华年喝下一口热汤,语调轻柔:“确实好。”

    小诗在华年脸上看到了真实的温柔,是很久之前,她面对自己娘亲时才会有的神色。

    *

    夜幕降临。

    送走了大伯母请来的大夫,华年有些疲惫地靠在软榻上。

    小诗疾步从门外进来,走到门口,看到华年的样子脚步一顿,她轻轻道:“主子。”

    华年抬眼看到小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脊背:“进来吧。”

    小诗进门,将门带上,确认关好后走到华年身边。

    “如何?”

    小诗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华年,她道:“这封信是张伯托人带进来的,说是尽他所能能探查到的都在上面了。因为咱们的人毕竟只是江湖走商,和朝堂的人接触得少,打探起来有些困难,里面有些讯息可能疏漏和不准确,需得主子您自行决断。”

    华年点点头,将信件先收在袖中。

    小诗继续道:“我和于大夫也见过了,于大夫说,余寒那边只是皮外伤,估计最多躺上半个月就能下地了。于大夫还说……”

    小诗闭上嘴,看着华年。

    “说什么,你直说就是。”华年捏捏眉心。

    “是,”小诗躬身,“于大夫说,您今日行事有些冲动了。小不忍则乱大谋,还好最后结果是有惊无险,望主子您以后做事三思而后行。”

    于大夫的担心并没有问题,华年承认自己有冲动的成分,她以往塑造的软弱可欺的贤妻形象深入人心,今日但凡她在堂上的不能合理解释她做出今日举动的原由,但凡表现出一点纰漏,但凡不能让所有人相信三年前的事她说的是实话……

    那他们截止到目前做出的一切努力都会化为乌有。

    华年抿抿唇:“张伯可知道了?”

    “还不知道,但张伯前两日恰有事需外出月余,走得急,便没来得及告知您。”

    华年紧抿的唇微微松开,道:“今日之事是我冲动。但结果是好的,我们也能暂时从三房那边脱身,刚好解决一下最近的事。张伯最近既然出门了,我这儿的事就暂且别告诉他了,在外凶险,别让他因我挂心。”

    小诗点头:“明白。”

    华年道:“最近也让我把外面的事接一下手,这几年都是他们在外面忙碌,实在辛苦,我这个东家也该有点作用。”

    小诗:“是。”

    事情说得差不多,华年今天一直绷着的心弦总算松范了点儿。

    小诗转身准备出门,走到门口,她顺手摸到袖中一个小纸团,皱着眉停下脚步,转过头:“主子。”

    华年正准备看看张伯递进来的信件,闻言抬头:”还有事?”

    “今日我从门外进来的时候,大房有个书童递给我一个纸团,说是把这个给您,但我瞧着那个书童面生,便忘了。”

    小诗满脸迷惑,华年却隐隐明白那书童是谁。

    “把那纸团给我吧。”

    小诗将纸团双手递给华年。

    华年展开看,上书:“明夜有月,可共雅赏。”

    小诗在旁边看到,困惑道:“这书童这么大胆子,竟私下约您赏月?他未免有些太自信了。”

    华年:“……”

    小诗可能不解其意,但华年那日在余冽书房惊鸿一瞥,是见过余冽的字的,那个送信的书童确实没那胆子约她,但拿着她把柄的主人敢啊。

    华年道:“罢了,这事不是什么大事,你去休息吧。今日辛苦你了。”

    “不辛苦。”小诗低头,她一向话少,既然华年说不是大事,她也不再将那纸条放在心上,行礼告退。

    小诗走后,华年将那张纸上的字反反复复看了多遍,纸上传达的意思倒也明显——明夜月亮升上正空的时候见面。

    但华年想不通他见她是为什么?莫非是着急了。

    华年想了会儿便放弃,将那纸条放在火上烧成灰,随后展开了张伯给的信件。

    *

    今夜,小诗看着华年又找出那件熟悉的黑披风,见怪不怪,熟门熟路地给华年简单梳妆,目送华年出门,她则留在房间。

    托今日大伯母拉着她将这院子逛了个遍的福,华年毫不费劲儿、顺顺利利地走到余冽住的苑子的侧门前。

    还是上次的书童,都不等华年敲门,他就赶紧低着头把门打开。

    子岩万万没想到,跟自家公子私会的竟然是三房余寒少爷的夫人,没想到自家少爷竟然有这等癖好,也不知道被发现了会不会浸猪笼……

    想着想着,子岩打了个寒战,忙按下纷繁复杂的情绪,专心带路,不一会儿停在了一处湖心亭前。

    华年看着全新的地方有些疑惑,但也没说什么。

    子岩将人带到,道:“主子就在前面,请夫……您自行过去。”子岩一时不知道该叫夫人还是姑娘。

    华年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子岩,知道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但她也不会说什么,眯着眼仔细看看湖心亭中似乎是有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她提着裙摆走了过去。

    深秋的夜还是很冷的,华年刚走过去,就被从湖面吹来的风硬生生地吹得打了个喷嚏。

    “呵。”她听到在看着湖面的余冽发出一声轻笑,他转过头来,手上举着一个酒杯,“弟妹来了。”

    华年见他笑,也跟着假笑:“是啊,不知大哥深夜邀弟媳过来是作何?”华年特意在弟媳两个字重重地咬了下。

    余冽却丝毫不受影响般,闲闲地饮一口杯中酒:“不是说了,今夜月色甚美,不易辜负,一人赏月又无甚意思,便邀弟妹前来共赏。”

    华年点点头,轻笑:“原是如此,昔日有苏子瞻赋闲寻张怀民共游承天寺,今有咱们余副督使余大人深夜无眠把酒赏月。”

    这便是在讽刺余冽虽入官场却依旧和当年的苏轼一样没有施展才华的机会,只能在这深夜赏月喝酒排遣郁闷。

    余冽倒没生气,反而讶异地挑眉,当初说让她拿出诚意的话不过是随口一句戏言,他倒没想到玉华年真的不知道从哪儿了解到他如今的处境。

    余冽目光落在华年身上:“我倒还是小瞧了弟妹你。”

    华年微微扬唇:“大哥过奖。”

    “所以大哥今日找我到底所为何事,一月之期还有半月,想必大哥这样顶天立地一言九鼎的男子不会食言而肥吧。”

    “当然不会,”余冽接下华年给他盖的高帽子。

    他在亭子中的凳子上坐下,示意华年也坐,看她坐下来,才接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想请弟妹帮个小忙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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