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诗。”华年叫她。
“在。”小诗依言走到华年身后。
“我记得那家胭脂铺子的掌柜有个儿子，童生试时考了三次未过，他便花钱买了个秀才是吗？”
“是。”小诗道，“他后来又参加过一次秋闱，也未能通过。传言说今年科举极有可能提前进行，故其父似乎有心筹财，估计是想再买一次。”
华年点头，但买举人要花的钱和秀才哪能比。
华年看向另一边，道：“隔壁簪花铺子的掌柜，没记错的话，前两日斗鸡输了，输得连自家老娘看病的钱都没了？”
小诗道：“给的消息是这样的。”
华年手指轻轻叩在窗台，思虑片刻后，她道：“让张伯那边跟这两个掌柜接触的人退回来，接下来的事，小诗你去。”
小诗才抬眼看了华年一眼，但还是没多问，只道：“请东家示下。”
底下两个掌柜还毫无所觉，他们不知道，在那些想让他们买货物的匪商离开后的第七天，簪花铺的掌柜正因老娘病重没钱，一筹莫展之际，会见到余家三房少夫人的侍女小诗。
小诗扬言，簪花铺子本由少夫人出资选地买店所开，若将来有朝一日少夫人真被休弃，簪花铺理应归于少夫人的产业中。
还带来一包银子，照小诗的话是，少夫人开出的工钱比余家会更高，也知晓掌柜老母重病，特来送些钱财，希望簪花铺的掌柜能明白少夫人的苦心，若答应，以后也会是这样的工钱标准。
簪花铺的掌柜却在心底暗暗嘲笑，这哪是靠他决定的事，那可是靠地契的，何况跟着余家肯定比跟个被休弃的下堂妻好。
但他又急用钱，便想着假意答应，拿两份工钱，岂不美哉。
而他不知，胭脂铺的掌柜看出他最近飞来横财，以为他联系了那匪商，日日眼红，不久便按捺不住主动联系。
此时华年便会叫小诗停下工钱，不用多久，簪花铺的掌柜也会主动联系张伯他们。
到此，两人便已经彻底落入圈套，何时换下他们，不过是华年一句话的事。
这边，华年交代完小诗，转而就让酒楼里的小二将饭菜搬到楼下，在大厅里吃饭。
酒楼八卦多，来自五湖四海的客商在这小小的酒楼一聚，便是天南海北的消息，华年以前便喜爱在酒楼一坐一下午，现在这样的时间倒是少了。
华年闲闲坐了半上午，听着那些男人们高谈阔论，都准备离开了，忽的从外面进来一行着青布衣戴高巾帽的书生。
华年想了想，又坐了回去。
让小二新上了一壶茶，一点零嘴。
也是恰巧，来人坐在了华年身后的桌子。
“乔兄，你说今年真有可能提前科考吗？”一人问道。
被唤乔兄的男子显然是其中的领头者，他声音温和，带着笑意道：“我看悬。”
“此话怎讲？不是说现在朝堂空虚无人可用，若不提前科考，人从何来？”
乔兄道：“朝堂空虚是真，但科考难提前也是真。不提每次科考要准备的钱财人力，先说现在局势。”
“现在朝中留下的都是前朝的老官员，为首者是今上太傅亲自向今上引荐的自己的学生房资齐房大人。其人早年也算是有些才名，但可能经历过永安五年的事变，现在行事有些畏手畏脚，就咱们永安二年的状元郎，重回朝堂不也没有大展拳脚的机会？”
“可余副督使不是今上钦点，今上也万分信任，做事怎会被束手束脚？”
“万兄，你不都说了朝中无人可用，既无人可用，那余大人一人不也无能为力。”旁边有人提醒那万姓书生。
乔兄道：“不错，周兄说的对。”
“那怎的还不提前举行科考。”
乔兄道：“那这不就看看提前科考挡了谁的利？诸位想想，若真的提前科考，届时新人涌入朝堂，房大人如何想？“
这下众人总算恍然，房资齐相当于是朝堂之首，虽未曾授予首辅之职，但也差不多了，但若由新人进入，凭余冽手段，笼络人心是必然的，首辅之位便没了房资齐的事，他自然不愿意看着余冽羽翼丰满。
“那我们只能再继续苦等吗？”一人长叹，“眼见我朝百姓受苦受难，我等却全无用武之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实在心痛不已。”
“倒也不尽然，”乔兄道，“若能重开太学，恢复太学选拔，我等也不是全无机会。”
“可乔兄你不是说朝堂现在是房大人势大吗？”
“是啊，所以就得看余大人怎样做了。”
“……”
随后他们又谈起什么诗会、士子宴，华年没再听。
她抚着下巴，当时倒是没想到，直接找这些书生打探可能反而容易，还能省些钱。
不过她也知晓这些书生是万万瞧不上她手下那些“满身铜臭”的商人的。
*
乔廷玉从酒楼出来，天色竟有些发暗，想来是有场雨下的。
拜别同行的同窗，他迈步往家的方向走。
走到拐角处，一个年轻的女子却忽然伸手拦住了他。
乔廷玉记得眼前的女子，是刚才他们前面桌子坐的主仆二人中的侍女。
现下被拦，他倒也没多惊讶，他从开始他们讨论时就察觉那女子在留神听他们说话。
小诗微微低头：“乔公子，我家主子想请您小叙。”
乔廷玉歪歪头，看了眼马车：“我若不愿呢？”
“不愿便错过一场封侯拜相的机会。”华年撩开帘子，侧坐着，倾斜着身体，抬着下颌看他。
乔廷玉不合时宜地心神一荡。
他定定神，下意识整整衣摆，拱手道：“不知是怎样一个封侯拜相的机会？”
他自然不会信华年口中的话，但他也不愿错过与华年搭话的机会。
华年道：“乔公子饱读圣贤书，想必也应知晓天下没什么掉馅饼的好事，机会是有的，但也得看乔公子争不争取得来。”
乔廷玉望着华年：“若是姑娘提供的机会，那廷玉定会全力争取。”
华年：“咦？”她还以为自己需费不少唇舌，已经准备搬出余冽了，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快。
乔廷玉弯着眼：“姑娘怎么了吗？”
华年道：“没什么，我很欣赏你的干脆。明日差不多这个时间，在这儿等着，我会过来找你。”
乔廷玉眼中有不舍：“那明日见。”
眼见华年的马车已经要离开，乔廷玉才将将想起，喊道：“姑娘，你还未告知姓名。”
华年想想，道：“单字年，唤小年。”
＊
华年回到墨竹院，马车刚停，婧氏跟前的侍女就迎上来，笑着道：“少夫人回来了？我们主子正等着您用膳呢，刚还念叨着您怎么还没回来，让我过来看看，刚巧见了您的马车。”
华年有些愣住：“大伯母专门等着我用晚膳？”
”是啊。”侍女点头，“主子说您去礼佛回来肯定饿了，若过了晚膳时辰，担心您回来不好意思用厨房，便叫我们等着您。”
华年是当真没想到婧氏竟如此挂念她。
进到正房，果真见桌面上摆着饭食，却一口未动，华年有些惭愧地向大伯母行礼赔罪：“今日是华年之过，应当早归，现让大伯母空腹待我，实不应该。”
“是不是她们又对你自作主张说什么了？这哪是你的错了？”婧氏扫过周围人一眼，拉起她道，“是我愿意等你，等你也是因为想有个人陪我吃饭。冽儿事务繁忙，常常早出晚归，我一人吃饭实在寂寞，你来了刚好陪我，我倒还要谢谢你才是。”
华年连连摆手：“不敢不敢。“一时竟有些无所适从，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一顿饭在婧氏的嘘寒问暖中吃完，华年本不饿的，却不忍拂了婧氏好意，硬生生吃下许多。
可能两人一起吃饭是会吃得更多些，婧氏不知不觉也吃得比往常多。
吃罢饭便道：“今日似乎有些吃的多了，华年陪我走走，消消食？”
华年今日回来，若婧氏不找她，她也打算找婧氏，此时自然不无不允。
华年扶着婧氏的胳膊去外面的园子散步，此时深秋已到，园子里到处都是正在打扫满地落叶的奴仆。
恰好一阵风吹来，秋叶簌簌落下，婧氏瞧见，不由顿下脚步，道：“其实这满地金黄落叶也不比遍地繁花差多少。”
华年轻轻点头：“但逢季节，总有一季特有的美景，但若有人能惦念您的喜好，为您在想赏花时种上满地繁花，那可是说起便会引人羡慕的事，我也是极羡慕您的呢。”
婧氏想到自家园子精细照料的绿菊，不由捂嘴一笑，倒是显出几分少女的娇羞。
“都是他们父子有心。”
华年见婧氏如此，却也有些不忍破坏婧氏的心情了，可话都说到此，不说便又要多费时间。
华年咬咬牙，到底下定决心。
她脸上露出有些怅惘的笑：“是啊，明明是大哥一片孝心，我今日出去时却听到有人误会了大哥……”华年说到一半赶紧住嘴，歉意道：“伯母恕罪，是我多嘴 。我不该说，我只是……实在不忍看大哥一片赤诚却被小人度量。”
婧氏果真蹙眉：“什么误会？外面人说什么了？”
“在。”小诗依言走到华年身后。
“我记得那家胭脂铺子的掌柜有个儿子，童生试时考了三次未过，他便花钱买了个秀才是吗？”
“是。”小诗道，“他后来又参加过一次秋闱，也未能通过。传言说今年科举极有可能提前进行，故其父似乎有心筹财，估计是想再买一次。”
华年点头，但买举人要花的钱和秀才哪能比。
华年看向另一边，道：“隔壁簪花铺子的掌柜，没记错的话，前两日斗鸡输了，输得连自家老娘看病的钱都没了？”
小诗道：“给的消息是这样的。”
华年手指轻轻叩在窗台，思虑片刻后，她道：“让张伯那边跟这两个掌柜接触的人退回来，接下来的事，小诗你去。”
小诗才抬眼看了华年一眼，但还是没多问，只道：“请东家示下。”
底下两个掌柜还毫无所觉，他们不知道，在那些想让他们买货物的匪商离开后的第七天，簪花铺的掌柜正因老娘病重没钱，一筹莫展之际，会见到余家三房少夫人的侍女小诗。
小诗扬言，簪花铺子本由少夫人出资选地买店所开，若将来有朝一日少夫人真被休弃，簪花铺理应归于少夫人的产业中。
还带来一包银子，照小诗的话是，少夫人开出的工钱比余家会更高，也知晓掌柜老母重病，特来送些钱财，希望簪花铺的掌柜能明白少夫人的苦心，若答应，以后也会是这样的工钱标准。
簪花铺的掌柜却在心底暗暗嘲笑，这哪是靠他决定的事，那可是靠地契的，何况跟着余家肯定比跟个被休弃的下堂妻好。
但他又急用钱，便想着假意答应，拿两份工钱，岂不美哉。
而他不知，胭脂铺的掌柜看出他最近飞来横财，以为他联系了那匪商，日日眼红，不久便按捺不住主动联系。
此时华年便会叫小诗停下工钱，不用多久，簪花铺的掌柜也会主动联系张伯他们。
到此，两人便已经彻底落入圈套，何时换下他们，不过是华年一句话的事。
这边，华年交代完小诗，转而就让酒楼里的小二将饭菜搬到楼下，在大厅里吃饭。
酒楼八卦多，来自五湖四海的客商在这小小的酒楼一聚，便是天南海北的消息，华年以前便喜爱在酒楼一坐一下午，现在这样的时间倒是少了。
华年闲闲坐了半上午，听着那些男人们高谈阔论，都准备离开了，忽的从外面进来一行着青布衣戴高巾帽的书生。
华年想了想，又坐了回去。
让小二新上了一壶茶，一点零嘴。
也是恰巧，来人坐在了华年身后的桌子。
“乔兄，你说今年真有可能提前科考吗？”一人问道。
被唤乔兄的男子显然是其中的领头者，他声音温和，带着笑意道：“我看悬。”
“此话怎讲？不是说现在朝堂空虚无人可用，若不提前科考，人从何来？”
乔兄道：“朝堂空虚是真，但科考难提前也是真。不提每次科考要准备的钱财人力，先说现在局势。”
“现在朝中留下的都是前朝的老官员，为首者是今上太傅亲自向今上引荐的自己的学生房资齐房大人。其人早年也算是有些才名，但可能经历过永安五年的事变，现在行事有些畏手畏脚，就咱们永安二年的状元郎，重回朝堂不也没有大展拳脚的机会？”
“可余副督使不是今上钦点，今上也万分信任，做事怎会被束手束脚？”
“万兄，你不都说了朝中无人可用，既无人可用，那余大人一人不也无能为力。”旁边有人提醒那万姓书生。
乔兄道：“不错，周兄说的对。”
“那怎的还不提前举行科考。”
乔兄道：“那这不就看看提前科考挡了谁的利？诸位想想，若真的提前科考，届时新人涌入朝堂，房大人如何想？“
这下众人总算恍然，房资齐相当于是朝堂之首，虽未曾授予首辅之职，但也差不多了，但若由新人进入，凭余冽手段，笼络人心是必然的，首辅之位便没了房资齐的事，他自然不愿意看着余冽羽翼丰满。
“那我们只能再继续苦等吗？”一人长叹，“眼见我朝百姓受苦受难，我等却全无用武之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实在心痛不已。”
“倒也不尽然，”乔兄道，“若能重开太学，恢复太学选拔，我等也不是全无机会。”
“可乔兄你不是说朝堂现在是房大人势大吗？”
“是啊，所以就得看余大人怎样做了。”
“……”
随后他们又谈起什么诗会、士子宴，华年没再听。
她抚着下巴，当时倒是没想到，直接找这些书生打探可能反而容易，还能省些钱。
不过她也知晓这些书生是万万瞧不上她手下那些“满身铜臭”的商人的。
*
乔廷玉从酒楼出来，天色竟有些发暗，想来是有场雨下的。
拜别同行的同窗，他迈步往家的方向走。
走到拐角处，一个年轻的女子却忽然伸手拦住了他。
乔廷玉记得眼前的女子，是刚才他们前面桌子坐的主仆二人中的侍女。
现下被拦，他倒也没多惊讶，他从开始他们讨论时就察觉那女子在留神听他们说话。
小诗微微低头：“乔公子，我家主子想请您小叙。”
乔廷玉歪歪头，看了眼马车：“我若不愿呢？”
“不愿便错过一场封侯拜相的机会。”华年撩开帘子，侧坐着，倾斜着身体，抬着下颌看他。
乔廷玉不合时宜地心神一荡。
他定定神，下意识整整衣摆，拱手道：“不知是怎样一个封侯拜相的机会？”
他自然不会信华年口中的话，但他也不愿错过与华年搭话的机会。
华年道：“乔公子饱读圣贤书，想必也应知晓天下没什么掉馅饼的好事，机会是有的，但也得看乔公子争不争取得来。”
乔廷玉望着华年：“若是姑娘提供的机会，那廷玉定会全力争取。”
华年：“咦？”她还以为自己需费不少唇舌，已经准备搬出余冽了，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快。
乔廷玉弯着眼：“姑娘怎么了吗？”
华年道：“没什么，我很欣赏你的干脆。明日差不多这个时间，在这儿等着，我会过来找你。”
乔廷玉眼中有不舍：“那明日见。”
眼见华年的马车已经要离开，乔廷玉才将将想起，喊道：“姑娘，你还未告知姓名。”
华年想想，道：“单字年，唤小年。”
＊
华年回到墨竹院，马车刚停，婧氏跟前的侍女就迎上来，笑着道：“少夫人回来了？我们主子正等着您用膳呢，刚还念叨着您怎么还没回来，让我过来看看，刚巧见了您的马车。”
华年有些愣住：“大伯母专门等着我用晚膳？”
”是啊。”侍女点头，“主子说您去礼佛回来肯定饿了，若过了晚膳时辰，担心您回来不好意思用厨房，便叫我们等着您。”
华年是当真没想到婧氏竟如此挂念她。
进到正房，果真见桌面上摆着饭食，却一口未动，华年有些惭愧地向大伯母行礼赔罪：“今日是华年之过，应当早归，现让大伯母空腹待我，实不应该。”
“是不是她们又对你自作主张说什么了？这哪是你的错了？”婧氏扫过周围人一眼，拉起她道，“是我愿意等你，等你也是因为想有个人陪我吃饭。冽儿事务繁忙，常常早出晚归，我一人吃饭实在寂寞，你来了刚好陪我，我倒还要谢谢你才是。”
华年连连摆手：“不敢不敢。“一时竟有些无所适从，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一顿饭在婧氏的嘘寒问暖中吃完，华年本不饿的，却不忍拂了婧氏好意，硬生生吃下许多。
可能两人一起吃饭是会吃得更多些，婧氏不知不觉也吃得比往常多。
吃罢饭便道：“今日似乎有些吃的多了，华年陪我走走，消消食？”
华年今日回来，若婧氏不找她，她也打算找婧氏，此时自然不无不允。
华年扶着婧氏的胳膊去外面的园子散步，此时深秋已到，园子里到处都是正在打扫满地落叶的奴仆。
恰好一阵风吹来，秋叶簌簌落下，婧氏瞧见，不由顿下脚步，道：“其实这满地金黄落叶也不比遍地繁花差多少。”
华年轻轻点头：“但逢季节，总有一季特有的美景，但若有人能惦念您的喜好，为您在想赏花时种上满地繁花，那可是说起便会引人羡慕的事，我也是极羡慕您的呢。”
婧氏想到自家园子精细照料的绿菊，不由捂嘴一笑，倒是显出几分少女的娇羞。
“都是他们父子有心。”
华年见婧氏如此，却也有些不忍破坏婧氏的心情了，可话都说到此，不说便又要多费时间。
华年咬咬牙，到底下定决心。
她脸上露出有些怅惘的笑：“是啊，明明是大哥一片孝心，我今日出去时却听到有人误会了大哥……”华年说到一半赶紧住嘴，歉意道：“伯母恕罪，是我多嘴 。我不该说，我只是……实在不忍看大哥一片赤诚却被小人度量。”
婧氏果真蹙眉：“什么误会？外面人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