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房，华年被请进去，但这次她并没有看到余桓，婧氏听闻华年询问余桓，只坐在上首讽刺地扫过华年：“怎么？告诉你他在哪儿，你好再利用他一次吗？”
华年一直知道，婧氏并非蠢人，她是典型的世家大夫人，掌家事主决断，而她这次又是这么明显的手段。
华年来之前并不是没想过她会被责问。
华年想，但这是余冽的母亲，她未来无可避免地会面对他的家人，让婧氏早早知晓她是什么样的人，总好过日后她自己发现被欺骗的好。
而且这些事，不应让余冽一人来承担。
华年缓缓屈膝跪下：“……大伯母，华年愧对伯母恩情。”
“愧对我的恩情？”婧氏死死盯着下首的华年，忍了几忍，还是爆发道，“你还知道我对你有恩？如果你真的对我有感恩之心，就不该勾Ⅰ引余冽！”
她紧紧捏着拳头死死盯着华年：“大哥与弟媳，这是什么不伦的关系？你们俩怎么就能这么恬不知耻？怎么就敢暗通曲款，全无脸皮？”
华年抿唇，低声道：“伯母，在您眼中，我们感情世俗不容，是□□，是不要脸。但是，华年嫁余寒，是迫不得已、是父母之命不得不从，并非我自身意愿。
“何况，余寒并非良人，但因处于世家，我身陷囹圄、不得挣脱，再说，我初嫁余寒时，自认兢兢业业，无论管家事、伺候公婆都无错处，可我一旦被休，唾骂的却是我。我玉华年不甘心，也不能放过余寒，我要他即便是休我，也是跪着休！”
“也就是在这时，我遇到了临煦，但这时，我虽名为余寒妻，但在我心中，我已自由身，他未娶我未嫁，并非不伦。圣人尚且说食色性也，我见临煦心喜，因他卓越、体贴，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华年动心无可避免。”
倒也不愧能搞到一起，两人的说辞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婧氏“啪”地拍桌而起：“玉华年你狡辩得好，都因我儿优秀，你才不得不动心，但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你配得上他吗？”
华年猛地抬头，盯着婧氏的脸。
婧氏不知怎的有一瞬间的心虚，疑虑自己说话是否太过。
然而也就一刹那，她就继续道：“我儿出身世家，自幼文韬武略，无所不通，年纪轻轻又战功赫赫，现在又是今上器重的朝廷大员，未来必更会得受重用。但你呢，你出身商贾、又嫁过人，言行虽稳重，但你也莫忘了，你身份就是卑微，日后我儿身边的女子怎能是一个身份卑贱上不得台面、还无法给他仕途任何助力的女子？”
华年听到这儿，笑了一声：“所以，伯母不同意的意思是，并非我与他关系不伦，只是我位卑人贱，配不上他？”
婧氏偏过头，胸口起伏，不说话。
“好吧。”华年也不跪了，从地上站起，拍拍裙子上的尘土，道，“伯母，那日后你可以看看，我能不能帮他。”
“想也别想，”没想到她都这么说了，华年还不肯放弃，婧氏猛地回头，“你想都不要想，这几日我已经跟一世家夫人说好了，再过几日就去她家中与她女儿交换庚帖，待没什么问题就会下聘定下亲事。你不也说了，你一时出不来，那余冽成婚了，你还能如何？不过，华年……”
婧氏突然语声缓和了些：“你若是愿意做妾也是可以的，总归也是和他在一起了不是？”
华年已经不想说话了，她看着婧氏：“那伯母，让你失望了，华年此生，宁孤独终老，也绝不做妾！”
从大房出来，华年忽然很想余冽，眼睛也酸涩得厉害，她停下脚步，仰头看天，怎么这春日的阳光都这么刺眼？让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她不得不承认，婧氏今日的这番话戳到了她内心深处的自卑，她为何这么要强，不想余冽帮她，何尝不是想要证明，她虽身份低微，但能力不比世家女差。
“主子，今晚可要请余大人前来？”小诗在旁边轻声问。
华年这才想起，自那日两人不欢而散后，余冽这几日都未曾来找她了。
那这未曾来找她的日子，华年不受控制地想到婧氏说她在为余冽定亲。
那余冽不找她，不跟她说此事，是不是就是说余冽也并没有那么坚定？
“算了，不用，你也去告诉余冽那小厮一声，今晚不必来，来了我也不见。
小诗只得道：“是。”
还有许许多多的事等着她处理决断，华年很快擦干泪，微昂着头，道：“走吧，回去。”
＊
刚跨进门，一个小厮就匆匆朝她跑来，跪在地上叩头，语带哭腔：“少夫人，可算找到您了，大夫人病危了！”
华年一怔，心底迷惑，面上却是一片焦急：“怎么回事？娘怎么会病危？”
她急匆匆赶往正房，本来还怀疑会不会是小厮夸大说辞，但当她看到三房进进出出行色匆匆、面色焦急的大夫奴仆后，确定了此事的可信。
尽管不明是何缘由让李氏病倒到危重的程度，但对她来说总归是好事。
华年眸色晦暗，在下人的通传声中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在进入房间看到躺在床上面容枯槁、昏迷不醒的李氏时，恰到好处地红了眼眶，扑到李氏床前，眼泪夺眶而出：“娘，您怎么了？”
一时周围下人都面色怪异，李氏怎么对华年的他们不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但华年却还能以德报怨，现在看见李氏病倒还哭得这么真心实意——少夫人这样的，说句好听的叫孝顺，说得不好听，就是愚蠢。
但不论怎样，此事传出去后，又有谁不赞华年一声至纯至孝？
李氏待华年不好，那就是李氏不懂珍惜这样一个好儿媳！
很快，华年也从于大夫口中听到了李氏的病情：她是因落水寒气入体，又没有好好休息，在次日便忙着处理宴会上遗留的问题，劳心劳力，又和三爷吵了一架，怒上冲心，劳则耗气、怒则气消，加之她觉得昨日自己落水要补身，燕窝参汤阿胶吃的太多，虚不受补，反而助长了体内的寒气入里化火，加之她体内本就有慢性毒，直接逆传至心包，蒙蔽心窍，这才导致她昏迷不醒。
华年听罢：“那她可还能治？”
于大夫道：“命是可以救回来，但后面想恢复到从前就不行了，日后恐怕不能再劳累劳神。”
华年听完便笑了：“这结果我意想不到，倒是我们因祸得福了。”
于大夫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若李氏身体垮了，有心无力，管家权力可不得自然而然落在华年身上，这与他们最初的目的完美地达成了一致，且比原先速度快了不知多少。
“于大夫，好好给我的好婆婆治病吧，尽量让她活久一点儿。”
于大夫不解。
华年勾唇冷笑：“让她舒舒服服病死在病塌岂不便宜了她？令爱受过的苦与她现在相比，不及万分之一，早早死了未免太便宜她了。”
于大夫低头称是，他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儿，眼底划过一抹冰冷杀意。
其实于大夫最初本是余家药房有名有姓的坐堂先生，不说有救济天下之心，也有一颗解救眼前疾苦的菩萨心肠，但就在十几年前，于大夫的女儿一次在余家药房来找他，恰好被当时还小的余寒看见了，他当即就看上了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当晚就胆大包天地潜入于家将小姑娘糟蹋了，于大夫上门去讨要说法，却被李氏倒打一耙说他女儿勾引在先，死不承认不说还将他暴打一顿，而在第三日，于大夫女儿见爹爹不仅无法讨回公道还被打得满身是伤，当即情绪崩溃，当晚就投井自杀了。
于大夫在女儿死后就再也没闹，三房因为心虚，给了他不少银子。
但银子有什么用？
三房一家谨慎，初入口的东西都得再三试毒，他费尽周折，研制出了雪梨香和雾凇，但他却并没有办法潜入余家给余寒下药，也就是在此时，华年找上了他。
华年早已将当年的血淋淋的事实挖掘过一遍，于大夫只用了一夜，便决定帮华年。
官府帮不了他，那就由他自己亲手送他们下地狱。
李氏病危，此后的事顺理成章，华年代管家事，而在华年大好之后罗青澄也表示不再腹痛，不论三爷信不信，余寒是信了华年有气运在身，并不敢再动华年。
只是一番交接又要废不少时间，张伯那边也得去看看，今晚本还想悄悄去见见余冽，现在只得继续搁置。
＊
子岩在此地蹲守了几天了，明明查到那姓冯的婆子就是在这附近居住。
正想着，一个婆子忽的映入子岩的视线，他眼睛一亮，正要上前，就听那婆子嘴里骂骂咧咧：“还请太医？我看请太医都没用，帮她办事却平白背锅，一脚踹得老婆子现在还胸口疼，蛇蝎心肠的女人，不如早早下地狱！”
“哦？你说谁蛇蝎心肠呢？”子岩阴恻恻的声音忽的在冯妈妈身后响起。
冯妈妈吓了一跳，想回头去看，颈部一疼，就没了意识。
再醒过来，冯妈妈却是被绑在椅子上，嘴不知道被什么烂布堵着，她登时害怕不已，拼命挣扎。
黑暗中，她听到昏迷前听到的声音：“乱动什么？你倒不如省省气力，省的一会儿叫都叫不出来。”
定睛看去，一个身影逆光坐在她面前。
冯婆子呜呜挣扎，试图吐出嘴里的烂布，想问问那人为什么，想告诉这绑匪，要钱要东西她都可以给，只要别要她的命。
但绑匪似乎根本不想听她说话，只懒懒对旁边做了个手势，道：“动手吧。”
话音落，一个妇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那妇人生得健壮，一看就干惯了粗活，她还没来得及想那仆妇要干嘛，一个如蒲扇般的巴掌就落在了她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打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唔……”冯婆子还想说话，但下一巴掌很快就毫不留情地跟了过来。
紧接着，一巴掌接一巴掌，丝毫没有停顿。
也不知过了多久，冯婆子已经被打得眼冒金星，那人终于又开口了，依旧是那懒懒的语调：“多少了？”
“已经十巴掌了。”
“才十巴掌啊，”那人叹口气，似乎苦恼怎么打得这么慢，道，“那不成，我家主子说了，双倍奉还，再来十巴掌。”
“是。”
“啪啪啪……”
又是连着的十巴掌，冯婆子只觉得自己脸都不是自己的了，终于熬到结束，那人又在黑暗中玩起一把尖刀，冰冷的反光，吓得冯妈妈后背发凉，汗毛倒竖，接着身下一热，竟是失禁了。
那人看见，嫌恶地在鼻前挥了挥手，道：“怕什么？我还真能要了你的命不成。不过，今日的事要是被传出去了……”
那声音陡然变得阴狠：“你那儿子和刚生下的小孙子就可能没命了。”
冯婆子被堵着嘴，眼泪鼻血一齐流，拼命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子岩这才满意，拍拍手，从座椅上站起，示意那妇人跟他出去。
门外，子岩给了妇人一锭银子，看她惊喜又高兴地离开。
那妇人是附近杀猪匠的媳妇，因为余冽说要找个手劲儿大的，他把府里的仆妇看了一圈没有一个满意的，最终在街上看到卖猪肉的杀猪匠媳妇，看她手起刀落杀猪的狠劲儿，当即决定，就是她了！
＊
“主子，事情已经办妥了。”子岩讨好地看着自家主子，将冯婆子挨打的过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
看他满脸求夸奖没出息的样，余冽也顺了他的意：“做的不错，回头赏你。”
子岩便满足地咧嘴笑，笑了会儿，突然想到一件事，他道：“对了主子，我今天去蹲那仆妇的时候，听到她说什么请太医。什么请太医，官员能随便请到太医吗？”
“请太医？”余冽细细咀嚼了这三个字，面色却是一凛。
若说宫中太医，除却医术过人，因在宫廷浸淫，见多了宫妃之间的尔虞我诈，鉴毒手段也是异常高超，若真的请了太医，难保那太医不会发现华年在李氏身上动的手脚。
他当即起身，就要往门外走。
子岩看到自家主子突如其来的动作，下意识跟上，走了会儿才一脸懵地问道：“主子，咱们去哪儿啊？”
余冽没说话，但子岩看到余冽走的方向也明白过来了，他有些尴尬地停下脚步，犹豫道：“主子……”
“怎么了？”余冽头也没回。
“今个小诗姑娘来过了，她说玉姑娘今日忙着府中事务，没空见您。”
余冽脚步停下，继而又准备继续走。
子岩只得继续加大声音道：“小诗姑娘还说，您去了她也不见！”
余冽又停下来，这次，他没再往那个方向迈步。
前几日争吵后，他心里多少有气，加之知道她这两日身子不爽利，心疼她身子想让她早睡些，好容易今日听说她已大好，结果她又说她要忙？
不就是前几日几句口角之争，何至于连人都不肯见了？
离他出征的日子渐近，他也并非不忙，但他心心念念想见华年，但人家似乎根本不在乎！
余冽心里陡然也升起股怒气，既然如此，又有什么给她提醒的必要？
总归出事了她自己能解决，她不是一向信誓旦旦吗？
余冽又怒气冲冲打道回府。
子岩跟在喜怒无常的主子身后，大气不敢出一声。
然而，深夜。
余冽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子岩在外间守夜，听到动静
华年一直知道，婧氏并非蠢人，她是典型的世家大夫人，掌家事主决断，而她这次又是这么明显的手段。
华年来之前并不是没想过她会被责问。
华年想，但这是余冽的母亲，她未来无可避免地会面对他的家人，让婧氏早早知晓她是什么样的人，总好过日后她自己发现被欺骗的好。
而且这些事，不应让余冽一人来承担。
华年缓缓屈膝跪下：“……大伯母，华年愧对伯母恩情。”
“愧对我的恩情？”婧氏死死盯着下首的华年，忍了几忍，还是爆发道，“你还知道我对你有恩？如果你真的对我有感恩之心，就不该勾Ⅰ引余冽！”
她紧紧捏着拳头死死盯着华年：“大哥与弟媳，这是什么不伦的关系？你们俩怎么就能这么恬不知耻？怎么就敢暗通曲款，全无脸皮？”
华年抿唇，低声道：“伯母，在您眼中，我们感情世俗不容，是□□，是不要脸。但是，华年嫁余寒，是迫不得已、是父母之命不得不从，并非我自身意愿。
“何况，余寒并非良人，但因处于世家，我身陷囹圄、不得挣脱，再说，我初嫁余寒时，自认兢兢业业，无论管家事、伺候公婆都无错处，可我一旦被休，唾骂的却是我。我玉华年不甘心，也不能放过余寒，我要他即便是休我，也是跪着休！”
“也就是在这时，我遇到了临煦，但这时，我虽名为余寒妻，但在我心中，我已自由身，他未娶我未嫁，并非不伦。圣人尚且说食色性也，我见临煦心喜，因他卓越、体贴，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华年动心无可避免。”
倒也不愧能搞到一起，两人的说辞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婧氏“啪”地拍桌而起：“玉华年你狡辩得好，都因我儿优秀，你才不得不动心，但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你配得上他吗？”
华年猛地抬头，盯着婧氏的脸。
婧氏不知怎的有一瞬间的心虚，疑虑自己说话是否太过。
然而也就一刹那，她就继续道：“我儿出身世家，自幼文韬武略，无所不通，年纪轻轻又战功赫赫，现在又是今上器重的朝廷大员，未来必更会得受重用。但你呢，你出身商贾、又嫁过人，言行虽稳重，但你也莫忘了，你身份就是卑微，日后我儿身边的女子怎能是一个身份卑贱上不得台面、还无法给他仕途任何助力的女子？”
华年听到这儿，笑了一声：“所以，伯母不同意的意思是，并非我与他关系不伦，只是我位卑人贱，配不上他？”
婧氏偏过头，胸口起伏，不说话。
“好吧。”华年也不跪了，从地上站起，拍拍裙子上的尘土，道，“伯母，那日后你可以看看，我能不能帮他。”
“想也别想，”没想到她都这么说了，华年还不肯放弃，婧氏猛地回头，“你想都不要想，这几日我已经跟一世家夫人说好了，再过几日就去她家中与她女儿交换庚帖，待没什么问题就会下聘定下亲事。你不也说了，你一时出不来，那余冽成婚了，你还能如何？不过，华年……”
婧氏突然语声缓和了些：“你若是愿意做妾也是可以的，总归也是和他在一起了不是？”
华年已经不想说话了，她看着婧氏：“那伯母，让你失望了，华年此生，宁孤独终老，也绝不做妾！”
从大房出来，华年忽然很想余冽，眼睛也酸涩得厉害，她停下脚步，仰头看天，怎么这春日的阳光都这么刺眼？让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她不得不承认，婧氏今日的这番话戳到了她内心深处的自卑，她为何这么要强，不想余冽帮她，何尝不是想要证明，她虽身份低微，但能力不比世家女差。
“主子，今晚可要请余大人前来？”小诗在旁边轻声问。
华年这才想起，自那日两人不欢而散后，余冽这几日都未曾来找她了。
那这未曾来找她的日子，华年不受控制地想到婧氏说她在为余冽定亲。
那余冽不找她，不跟她说此事，是不是就是说余冽也并没有那么坚定？
“算了，不用，你也去告诉余冽那小厮一声，今晚不必来，来了我也不见。
小诗只得道：“是。”
还有许许多多的事等着她处理决断，华年很快擦干泪，微昂着头，道：“走吧，回去。”
＊
刚跨进门，一个小厮就匆匆朝她跑来，跪在地上叩头，语带哭腔：“少夫人，可算找到您了，大夫人病危了！”
华年一怔，心底迷惑，面上却是一片焦急：“怎么回事？娘怎么会病危？”
她急匆匆赶往正房，本来还怀疑会不会是小厮夸大说辞，但当她看到三房进进出出行色匆匆、面色焦急的大夫奴仆后，确定了此事的可信。
尽管不明是何缘由让李氏病倒到危重的程度，但对她来说总归是好事。
华年眸色晦暗，在下人的通传声中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在进入房间看到躺在床上面容枯槁、昏迷不醒的李氏时，恰到好处地红了眼眶，扑到李氏床前，眼泪夺眶而出：“娘，您怎么了？”
一时周围下人都面色怪异，李氏怎么对华年的他们不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但华年却还能以德报怨，现在看见李氏病倒还哭得这么真心实意——少夫人这样的，说句好听的叫孝顺，说得不好听，就是愚蠢。
但不论怎样，此事传出去后，又有谁不赞华年一声至纯至孝？
李氏待华年不好，那就是李氏不懂珍惜这样一个好儿媳！
很快，华年也从于大夫口中听到了李氏的病情：她是因落水寒气入体，又没有好好休息，在次日便忙着处理宴会上遗留的问题，劳心劳力，又和三爷吵了一架，怒上冲心，劳则耗气、怒则气消，加之她觉得昨日自己落水要补身，燕窝参汤阿胶吃的太多，虚不受补，反而助长了体内的寒气入里化火，加之她体内本就有慢性毒，直接逆传至心包，蒙蔽心窍，这才导致她昏迷不醒。
华年听罢：“那她可还能治？”
于大夫道：“命是可以救回来，但后面想恢复到从前就不行了，日后恐怕不能再劳累劳神。”
华年听完便笑了：“这结果我意想不到，倒是我们因祸得福了。”
于大夫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若李氏身体垮了，有心无力，管家权力可不得自然而然落在华年身上，这与他们最初的目的完美地达成了一致，且比原先速度快了不知多少。
“于大夫，好好给我的好婆婆治病吧，尽量让她活久一点儿。”
于大夫不解。
华年勾唇冷笑：“让她舒舒服服病死在病塌岂不便宜了她？令爱受过的苦与她现在相比，不及万分之一，早早死了未免太便宜她了。”
于大夫低头称是，他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儿，眼底划过一抹冰冷杀意。
其实于大夫最初本是余家药房有名有姓的坐堂先生，不说有救济天下之心，也有一颗解救眼前疾苦的菩萨心肠，但就在十几年前，于大夫的女儿一次在余家药房来找他，恰好被当时还小的余寒看见了，他当即就看上了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当晚就胆大包天地潜入于家将小姑娘糟蹋了，于大夫上门去讨要说法，却被李氏倒打一耙说他女儿勾引在先，死不承认不说还将他暴打一顿，而在第三日，于大夫女儿见爹爹不仅无法讨回公道还被打得满身是伤，当即情绪崩溃，当晚就投井自杀了。
于大夫在女儿死后就再也没闹，三房因为心虚，给了他不少银子。
但银子有什么用？
三房一家谨慎，初入口的东西都得再三试毒，他费尽周折，研制出了雪梨香和雾凇，但他却并没有办法潜入余家给余寒下药，也就是在此时，华年找上了他。
华年早已将当年的血淋淋的事实挖掘过一遍，于大夫只用了一夜，便决定帮华年。
官府帮不了他，那就由他自己亲手送他们下地狱。
李氏病危，此后的事顺理成章，华年代管家事，而在华年大好之后罗青澄也表示不再腹痛，不论三爷信不信，余寒是信了华年有气运在身，并不敢再动华年。
只是一番交接又要废不少时间，张伯那边也得去看看，今晚本还想悄悄去见见余冽，现在只得继续搁置。
＊
子岩在此地蹲守了几天了，明明查到那姓冯的婆子就是在这附近居住。
正想着，一个婆子忽的映入子岩的视线，他眼睛一亮，正要上前，就听那婆子嘴里骂骂咧咧：“还请太医？我看请太医都没用，帮她办事却平白背锅，一脚踹得老婆子现在还胸口疼，蛇蝎心肠的女人，不如早早下地狱！”
“哦？你说谁蛇蝎心肠呢？”子岩阴恻恻的声音忽的在冯妈妈身后响起。
冯妈妈吓了一跳，想回头去看，颈部一疼，就没了意识。
再醒过来，冯妈妈却是被绑在椅子上，嘴不知道被什么烂布堵着，她登时害怕不已，拼命挣扎。
黑暗中，她听到昏迷前听到的声音：“乱动什么？你倒不如省省气力，省的一会儿叫都叫不出来。”
定睛看去，一个身影逆光坐在她面前。
冯婆子呜呜挣扎，试图吐出嘴里的烂布，想问问那人为什么，想告诉这绑匪，要钱要东西她都可以给，只要别要她的命。
但绑匪似乎根本不想听她说话，只懒懒对旁边做了个手势，道：“动手吧。”
话音落，一个妇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那妇人生得健壮，一看就干惯了粗活，她还没来得及想那仆妇要干嘛，一个如蒲扇般的巴掌就落在了她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打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唔……”冯婆子还想说话，但下一巴掌很快就毫不留情地跟了过来。
紧接着，一巴掌接一巴掌，丝毫没有停顿。
也不知过了多久，冯婆子已经被打得眼冒金星，那人终于又开口了，依旧是那懒懒的语调：“多少了？”
“已经十巴掌了。”
“才十巴掌啊，”那人叹口气，似乎苦恼怎么打得这么慢，道，“那不成，我家主子说了，双倍奉还，再来十巴掌。”
“是。”
“啪啪啪……”
又是连着的十巴掌，冯婆子只觉得自己脸都不是自己的了，终于熬到结束，那人又在黑暗中玩起一把尖刀，冰冷的反光，吓得冯妈妈后背发凉，汗毛倒竖，接着身下一热，竟是失禁了。
那人看见，嫌恶地在鼻前挥了挥手，道：“怕什么？我还真能要了你的命不成。不过，今日的事要是被传出去了……”
那声音陡然变得阴狠：“你那儿子和刚生下的小孙子就可能没命了。”
冯婆子被堵着嘴，眼泪鼻血一齐流，拼命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子岩这才满意，拍拍手，从座椅上站起，示意那妇人跟他出去。
门外，子岩给了妇人一锭银子，看她惊喜又高兴地离开。
那妇人是附近杀猪匠的媳妇，因为余冽说要找个手劲儿大的，他把府里的仆妇看了一圈没有一个满意的，最终在街上看到卖猪肉的杀猪匠媳妇，看她手起刀落杀猪的狠劲儿，当即决定，就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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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事情已经办妥了。”子岩讨好地看着自家主子，将冯婆子挨打的过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
看他满脸求夸奖没出息的样，余冽也顺了他的意：“做的不错，回头赏你。”
子岩便满足地咧嘴笑，笑了会儿，突然想到一件事，他道：“对了主子，我今天去蹲那仆妇的时候，听到她说什么请太医。什么请太医，官员能随便请到太医吗？”
“请太医？”余冽细细咀嚼了这三个字，面色却是一凛。
若说宫中太医，除却医术过人，因在宫廷浸淫，见多了宫妃之间的尔虞我诈，鉴毒手段也是异常高超，若真的请了太医，难保那太医不会发现华年在李氏身上动的手脚。
他当即起身，就要往门外走。
子岩看到自家主子突如其来的动作，下意识跟上，走了会儿才一脸懵地问道：“主子，咱们去哪儿啊？”
余冽没说话，但子岩看到余冽走的方向也明白过来了，他有些尴尬地停下脚步，犹豫道：“主子……”
“怎么了？”余冽头也没回。
“今个小诗姑娘来过了，她说玉姑娘今日忙着府中事务，没空见您。”
余冽脚步停下，继而又准备继续走。
子岩只得继续加大声音道：“小诗姑娘还说，您去了她也不见！”
余冽又停下来，这次，他没再往那个方向迈步。
前几日争吵后，他心里多少有气，加之知道她这两日身子不爽利，心疼她身子想让她早睡些，好容易今日听说她已大好，结果她又说她要忙？
不就是前几日几句口角之争，何至于连人都不肯见了？
离他出征的日子渐近，他也并非不忙，但他心心念念想见华年，但人家似乎根本不在乎！
余冽心里陡然也升起股怒气，既然如此，又有什么给她提醒的必要？
总归出事了她自己能解决，她不是一向信誓旦旦吗？
余冽又怒气冲冲打道回府。
子岩跟在喜怒无常的主子身后，大气不敢出一声。
然而，深夜。
余冽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子岩在外间守夜，听到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