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大了,怎么还任凭她与外男拉拉扯扯的,这是你的不是了,枉费我对你的信任呐,忘忧。”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阮子业转过身,这才正眼瞧了忘忧,眼里的责备显而易见。

    忘忧闻言,一下子慌了起来,快步走到阮子业面前,也顾不得房里的其他丫头小厮,扑通一声跪在了阮子业面前:“少爷少爷,奴才知道错了,奴才是觉得小姐和那沈家公子从小青梅竹马……”

    她一直是对少爷忠心耿耿的,少爷说出枉费他信任这句话,真的让她惴惴不安。她不能允许自己被赶出阮府。

    阮子业冷哼一声,不屑道:“什么青梅竹马,我是小姐的亲哥哥,从她出生那一刻,我就认识她了,到现在,是我,我一直和她在一起。”就算那沈斯年活捉了南蛮头子,成为了褚国的大将军,那又怎么样呢,阿离平日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样子的衣裙、喜欢读什么书、平日要吃什么药,在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的,只有他才能照顾好阿离。

    忘忧此时也知道,阮子业想要听什么话:“是,少爷是小姐最亲近的人,小姐也常说最喜欢的人是少爷您呢。”

    这时阮子业才弯了嘴角。他平日总是喜怒不形于色,只有提到阮江离的时候,他才会偶尔笑一笑:“阿离真的这样说过?”

    “正是呢。”忘忧没说谎,小姐经常这么说,尤其是少爷在满足小姐冤枉的时候。

    阮子业用手轻轻捂住了腹部,一旁的婢子忙扶着他让他在榻上坐了下来。婢子又要拿着帕子给他擦汗,阮子业接过来自己随意往额上抹了一把,捂着嘴轻咳了几声,继续道:“你以后知道该怎么办了吗?”

    忘忧听这话才放松了下来,起身朝阮子业走近了,“奴才知道,奴才会和小姐好好说的,不会再出现今日这样的事情。”

    阮子业今日让忘忧来,也不过是敲打她一番罢了,不会真的要赶她走,毕竟阿离很喜欢忘忧。

    阮子业轻抬眼皮看了眼忘忧,随即又让婢子扶着自己在榻上歪了下来,“嗯,你下去吧,小姐待会儿要找你就麻烦了。”又让一旁的丫头端着一漆器盒子点心递给忘忧,吩咐道:“把那盒子点心带上,是阿离喜欢的奶皮酥,记得不要让她睡前吃太多。”

    忘忧接过点心应声道:“是。”忘忧没有马上离开,踌躇片刻,她又看到阮子业拿着帕子去擦自己额上的汗。平时还不觉得,少爷这样在病中,倒是跟小姐是十分相像的了。少爷虽常日里在外风吹日晒的,此刻他的肤色却显得有种脆弱的白。忘忧记起幼时小姐的那一场大病差点丢了性命,担忧地开口道:“少爷……”

    “怎么?”

    “您是不舒服吗?”忘忧想,少爷身子向来要比小姐强上百倍,一年吃的药不过一两次,思来想去,许是因为前日吃了小姐做的八珍糕的缘故了。

    阮子业知道忘忧是个聪慧的,也知道她是有分寸的,不过因为沈斯年的事,阮子业还是嘱咐道:“忘忧,注意你自己的分寸。我不对你说的事情,是希望小姐也不知道,你明白吗?”

    “是。那奴才先告退了。”话至此处,阮子业心里想的还是小姐如何如何,忘忧这才觉得自己真的是逾矩了。少爷病了,自然会有顶好的的大夫过来看过的,她一个丫头奴才,连为他担心的资格都没有。

    “嗯,去吧。”阮子业话还没说完就躺下了,随即一旁的奴才给他放下了床幔。

    平日阮江离在辰时七八刻,甚至到巳时才起床,她身子弱,阮家上下也就由着她了。不过每月总有一天,阮江离是要早早起来的。

    阮江离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人小男孩在背着她,背着幼年的她,穿过繁华的街道,一直走一直走。那街道,是她从没有到过的地方,但又觉得莫名有种熟悉感。背着她的那个小男孩,虽然自己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但在梦中她清清楚楚地知道,他不是哥哥,也不是斯年哥哥。正当她叫他转过头来的时候,忘忧的声音出现在她耳边:“小姐,起来了。”

    阮江离猛然睁开眼,心脏碰碰地跳着。她怔怔地盯着床幔顶好一会儿,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忘忧只好再去喊她。

    阮江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不见了刚刚的清明,她迷迷糊糊问道:“今日又该去寺里了吗”

    “是啊。”说着忘忧把阮江离扶了起来,给她递了茶水让她漱口,又拿了湿的帕子给她洁面。

    阮江离很顺从地让忘忧摆弄着。忽然,她又想起了那个梦境,不由自主道:“也好,路上我要逛一逛。”

    闻言,忘忧给阮江离梳头的手顿了一下,但马上又收起了情绪,“那让五喜跟着吧,要不然少爷不会放心的。”

    从前小姐想要出门,少爷是不会拦着的。不过去年小姐在街上差点被人掳走,还受了些皮外伤,少爷就不大喜欢小姐出门了。小姐自然是不肯的,和少爷大吵了一架,又不和少爷说一句话,这样僵持了两天,少爷就屈服了,只是叮嘱她以后出门要让五喜跟着,又专门请了师傅教小姐身边的六喜功夫。

    “好啊。”五喜跟着的话,就不用带那么多人了。阮江离逛街的时候,总不喜欢身后跟着太多丫头小厮的,不然她到一个小摊儿,跟着她的人都要把小摊儿围得水泄不通。

    给阮江离整理好穿戴,从青已经把早点放在了案桌上。

    忘忧端起一碗粥,递给阮江离道:“小姐,先用些粥吧。”

    阮江离接过去又重新放在了案桌,仰着头问忘忧:“昨日你从哥哥那里拿来的奶皮酥可还有了?”那满满一盒子点心,她才吃了两个,想必还剩不少。

    “小姐,还是不要多吃,对牙齿不好的。过夜的点心,口感也不太好了。”说这又端起那碗粥,舀了一小勺,轻轻吹了吹,送到阮江离嘴边。

    阮江离张嘴吃了那口粥。忘忧再要去喂的时候,阮江离再也不肯吃了。

    忘忧也没有强迫她,继续宽慰阮江离道:“小姐,等今日从庙里回来,到街上转一转,那里不是卖什么吃的都有吗。”

    “好吧。”阮江离这才对吃不到奶皮酥释怀了。

    去往幽篁寺的路上,要路过一片竹林。这条路阮江离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她很喜欢去寺庙里,因为这样就可以外出,可是每月父亲只允许她去个一两次。那时候她为了找借口出门,就说很喜欢寺前的竹子,想要去看。没想到哥哥直接从这里移了好些竹子回府,这个理由也就没办法再用了。

    正想得出身,忽然轿子上下抖动了一下,她没留神就向前扑倒了,头上的金步摇都落了一只。不过好在轿子很大,里面也铺着厚厚的棉线毯子,她没受伤。

    尽管如此,忘忧掀开轿帘看到阮江离被摔在了地上,还是大惊失色。

    “小姐,你可有事,那里痛啊?”昨日已经惹了少爷不满了,如果今天摔了小姐,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在阮府待着了。

    六喜的声音从轿外传了进来:“你怎么抬轿子的!狗东西,你个不长眼的,如果小姐有什么好歹,你的狗命就别想要了。”

    忘忧扶着阮江离坐好,又整了整给她整了整衣裳,阮江离才有空问道:“是怎么了?”

    “小姐,您没事吧。”忘忧想查看一下阮江离到底有没有伤到,但在这户外,虽在轿子里,也不好查看,只不停地问她有没有事。

    轿外六喜还在叫骂,还有鞭子抽打的声音。

    阮江离向忘忧道:“扶我下去看看。”

    掀开轿帘,五喜迎了上来:“小姐,您可无恙?”遇到贼人还好说,这可是自家府上的人的过失,想必少爷又要严厉管制下人了。

    “嗯。”阮江离又被五喜扶着下了轿子。

    常如跪在地上,背上已经被抽出来好几道血鞭,见到小姐,常如这才敢讨饶:“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阮江离问道:“怎么回事?”

    六喜敛了鞭子,走到阮江离面前:“回小姐,这常如不好好走路,惊扰了小姐,当真该打。”

    常如眼泪都要出来了:“小姐,奴才没看清脚下的石子。”说罢又不住地磕头。

    阮江离见那常如额上也青了一块儿,想必是跌了一跤:“算了,走路不稳也是常有的事情。”阮江离知道跌跤是很痛的,再说常如还挨了几鞭子,实在是于心不忍。

    哥哥哪里都好,就是对仆人的管教太过严苛了些。之前有个小丫头,给阮江离递茶的时候不小心把茶水泼在了阮江离的手臂上。那茶水极烫,阮江离的皮肤又嫩,很快便起了水泡。当时也是不巧,哥哥刚好进门看到这一幕,上前就把那丫头打了。后来又教五喜去抽打那丫头,她阻止不成,干脆让哥哥把那小丫头放回家去了。

    待阮江离上了轿子,常如刚想继续抬轿子,被六喜的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吓退了。

    来到这幽篁寺门口,浓郁的香火味道和喃喃的诵经之声便近了。

    阮江离一行人上了石阶,红色木质的寺门大敞着,门外提前站好了一老和尚和二年轻和尚在等待着迎接阮江离。

    那老者身穿一身深褐色纳衣,胡须不修长而密,一副出家人和蔼可亲模样。

    阮江离上前行了礼:“素闲师父。”

    阮江离从记事起就与这幽篁寺结缘,她相当于这素闲师傅待发修行的弟子,两人相识也有十载有余。

    “澹然,你来了。”素闲颔首回礼,表情没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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