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郑恩熟起来是很自然的事,毕竟我是这么有人格魅力的人(撩刘海)(刘海不存在,上周被主任勒令剪了)。

    我们基本上天天都一起上下学,中午她不回寝室午休,我就偷偷溜到校外买饭,顺便去便利店去买点零食,陪她一起学习。郑恩不太吃得惯食堂的饭,一方面是食堂真的难吃得人神共愤,另一方面是我们这里的人都习惯吃辣,郑恩一个北方人不太接受得了。所以在发现我可以在饭点溜出学校买东西之后,郑恩就预约了我的吃饭时间,和我一起吃我买的便当。

    我发现郑恩这个人其实相当有意思,老是在看似不经意间说出一些相当震撼的话,为了听到这些我一辈子都想不出来的冷幽默,我天天都扭着郑恩和她说话。我们越来越熟,有段时间近似连体婴,只要出现就必然粘在一块,还因此被主任约谈过,让我别缠着她,初三了正是冲刺的关键时期。我说拜托,郑恩闭着眼睛都能考年级第一,她每天中午做作业就是为了晚自习有一整块时间看小说。但为了表明我和郑恩之间不是传闻中的坏小子纠缠好学生的关系,我特意剃发明志,剪了上高中以来最短的头发,堵得主任每次见我也挑不出刺来。为此郑恩还笑了我一个月,说我像是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我说我这不都是为了我们之间伟大的友谊吗,你太不知好歹了。

    郑恩人缘相当不错,虽然她平时看起来冷冷的,但其实相当好相处。就是因为她人太好,所以俘获了一众小女生的芳心。但她从不在我面前炫耀情书,她好像不太在意这一点,我有段时间还相当惋惜,扼腕失去了好多可以谈论的大八卦,她倒是态度淡淡的,说不要把人家的心意当成谈资。

    也有男生和她表过白,这个很正常,毕竟郑恩那张脸确实男女通杀,皮肤白得像吸血鬼一样。她后来和我提起这个事情,看我反应之大,还以为我对于同性之间不能接受,其实我是完全接受的,身边也有这样的朋友,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郑恩和男生谈恋爱的样子,准确的说,我难以想象郑恩和任何人谈恋爱的样子,只不过之前女生和他表白的时候,我不八卦一点显得好像不为兄弟开心一样,太不够义气了,这下男生和她表白这件事正好可以发泄一些积累的奇怪心情。

    郑恩说:“男生和男生谈恋爱无所谓的呀,反正这里是c城。”

    我一下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着急:“你打算接受那个男生?!”

    郑恩奇怪地看我一眼,“我什么时候说了,我只是说这事不奇怪。”她突然一下凑近,我感受到她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你不会恐同吧?”

    我忙不迭把整个人缩成一只鹌鹑:“怎么可能,哥们儿是与国际接壤的新时代青年,怎么可能恐同!”

    郑恩略表怀疑地看我一眼,“那你那么大反应。”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谈到这个话题我突然心里就很乱,有很多情绪搅在一起了,不知道怎么解开,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才是线头。我感觉我的心被这些情绪牢牢地绑起来,微弱地跳动,一股强烈的想流泪的冲动涌了上来。

    我清了一下嗓子,问,“那你会和男生谈恋爱吗?”

    郑恩抬头想了一会,认真地点点头,“如果喜欢的话,我会。”

    我感觉心里烧起来了,灼伤的闷痛从胸膛蔓延到咽喉,我猜一张口就有黑烟要冒出来了,胸口被烧的空空的,明明没有东西了,但我明显感到一种抽动的疼痛。

    “噢。”我听见我说。

    郑恩看我状态有点不对,凑上前来摸了摸我的额头,此刻完蛋,心火一路烧到我额头了,我感觉眼睛被火燎得模糊,下一秒眼泪就要掉出来了。

    我侧过脸憋了一下,扯开话题说今天课上发生的事。郑恩依旧狐疑不定地盯着我,我知道在她心里我一定是个恐同的直男癌了,但我此刻没办法再表现出更多。

    我完蛋了,我的直觉告诉我,虽然现在我还搞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完蛋,但我的脑子在当机前疯狂跳动出一则警告:“你完蛋了”。

    维持着这种萎靡的状态过了一天,我一把把自己摔进床里,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播放和郑恩相处的细节,全都是我之前从来没有在意过的细节——拿便当时碰到的她的手的骨节,夏天裤腿下漏出来的一小节白白的脚踝,喝水时上下浮动的近似于平坦的喉结,总是被老师误以为抹了口红的嘴唇,她的睫毛,她的眼睛,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

    我突然一下想起和她初见时她的眼睛,一瞬间心跳狂鸣。我清晰地感受到双颊快速升温的不妙趋势。一切都消失了,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了,此刻我脑子里只有不断回闪的那双阳光下的、透明色的、淡漠的、看向我的眼睛。

    情况不太妙啊,我抱住枕头在床上疯狂蠕动。或许只是被今天的消息震撼到了,再加之被班上女生常谈的话题所影响,所以才出现了这样的幻觉。是的,是的,是的,就是这样的,别再想这些了h,只是一些小插曲,明天起来一切都好了。你和郑恩还是最好的兄弟,铁哥们,好朋友之间是不会被这些事情影响的。

    我强压住胡思乱想,失眠了大半夜后终于数鸭子入睡。

    但老天就是这样喜欢捉弄人,第二天早上当我从无数个出现了郑恩的破碎梦里醒来的时候,我知道我彻底完蛋了。

    彻底、彻底完蛋了。

    绝望地掀开被子,手脚僵硬地走向厕所。

    我梦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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