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
床头柜上的闹钟准时响了起来。
温言迷糊着从床上爬起，今天是周一，她要起床做好自家人的早饭，然后在父亲起来之前出门赶去学校。
每天准时去上学是温言最后的倔强，即使学校也并不是一个能够让她放松的地方。
*
温言一直都知道自己很聪明。
她很早就开始记事了。
所以她还记得妹妹出生以前，妈妈每晚都会抱着她读睡前故事，父亲也还没有揭下他的羊皮外衣。
所以五岁之前的她，也是幸福的。
但是长大之后，她开始讨厌她的聪明。
＊
上小学的时候，她兴奋的拿着第一张100分的考卷回来，可父亲当着她的面把卷子撕了个粉碎。
晚上她一边哭一边找材料沾好了自己的试卷，老师说，试卷是需要拿回家给父母签字的，可她不知道谁才是她的父母。
晚上父亲突发奇想的来了她的房间。
“小言，你太笨了。”他这么说。
温言抓着睡衣的衣摆，她低着头，没有回话。
“你觉得老师给你100分是在肯定你吗？过来，我看看你的作业。”父亲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盯着小温言写作业。
今晚的作业是老师布置的口算数学题，一共20道，温言花了十分钟就解决了，她鼓起勇气，将作业拿给父亲看。
父亲温和的接过了她的作业，越看，脸色却越黑，温言觉得自己的小腿一抽一抽的疼，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此时此刻，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要赶紧跑。
温言迈开了一只腿，却被父亲牢牢的扣住了手腕。
“你自己看看你做的什么东西？”
温言听到了柳枝破空而来的声音，下一秒就是大腿上火辣辣的疼。
温言忍住了没有惨叫出声，她的身体下意识紧绷着，因为这样可以减轻痛感。
但是父亲今晚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他露出了锋利的爪牙，把温言抓的遍体鳞伤。
父亲终于打累了，温言一下子泄了气，摔倒在地上。
“过来，重新写一遍，写到我满意为止。”父亲松了松领口，又坐回了桌前，他紧盯着坐在地上的温言。
第二天，温言交上去了一份牛头不对马嘴的作业，负责收作业的小组长拿着她的作业在班上到处宣传。
“快看啊，温言昨天刚刚考了个100分，结果今天的作业写的乱七八糟，我们快去告诉老师她昨天肯定作弊了！”
“天啊，你看她这题这么简单也写错了，昨天肯定是作弊的吧。”
“是作弊的吧…”
“是作弊的吧…”
温言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可他们的声音还是穿透了进来。
有同学翻来开了她的书包，看到了那张缝缝补补的试卷，他们更加兴奋了，蹦跳着，雀跃着，甚至到隔壁班宣传他们班的第一名是作弊得来的。
事情闹的太大，惊动了老师。
班主任老师把温言拎去了办公室，她当着所有老师的面，劈头盖脸的骂了温言一顿，温言眼底的希望熄灭了。
*
温言不知道父亲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件事。
但是她看得出来父亲回家的时候心情很好，甚至哼着歌，吃饭的时候亲手给她夹了两筷子菜。
“小言，不要难过，学校里那些人他们都不懂。”
如果父亲眼底的恶意没有那么浓的话，温言想，她一定不会难过。
*
上三年级后，学校会给学生发一张借书证。
温言很宝贝这张借书证，因为父亲不愿意给她买新书，他只会抛过来几本大头书，里面的内容晦涩难懂。
温言趁着放学的时间去了一次图书馆，她急急忙忙的可还是比父亲晚了一步回家。
“今天去干什么了？”温言被父亲堵在了家门口。
男人伟岸的身型成了她这辈子的阴影。
父亲抢过了她紧紧抓着的书包，书包的拉链被暴力扯坏，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父亲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本儿童杂志，五颜六色的，在这灰暗的房间里很是招摇。
温言想上前抢，却被父亲丢出了门外。
再开门的时候，那本儿童杂志成了地上雪花般的碎屑。
“为什么…”温言捏着拳头，浑身颤抖，豆大的眼泪从脸颊边滚落。
“不要哭，小言，不要哭，那些书对你没有用的，相信爸爸，你喜欢看书，爸爸会给你有用的书。”
男人温柔的走上前，轻轻擦干温言的眼泪，“乖，去打扫干净，然后做饭，爸爸和妹妹都饿了。”
温言几次想夺门而出，可她不能，她沉默着拿了扫帚，收拾着她的童年。
温言在学校的风评越发的差了，图书管理处的老师说她第一次见到借了书回去第一天就撕碎的学生，那天的图书馆里尽是看好戏的学生，他们躲在书架后窃窃私语。
温言上了图书馆的黑名单，她无比珍惜的图书卡也被收走。
而第二天晚上，父亲确实带了一打书回来，饭后父亲抱着温言坐在沙发上，父亲说他想看温言亲自拆开他这次为她挑选的礼物。
那一堆书里，有菜谱，有缝纫技术，有理财，有历史书籍…
父亲还在她身后诉说着自己的不容易，他说这些书可是他专门去旧书市场找的，每一本都有用，每一本都比儿童读物更适合她。
温言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她忍住了，她抱着书回头，甜甜的说着谢谢。
女儿温顺的举动显然令男人很受用，他摩挲着女儿的脑袋，做出了承诺，“只要你乖，我每周都会给你带新书回来。”
*
温言知道自己很聪明，虽然父亲这些年一直致力于掰弯她的认知，但她学会了如何在学校就赶完作业，如何在家里满怀感恩的阅读父亲给她的书籍。
她顺顺利利的升入了初中，她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学校里那些喜欢对她恶作剧的孩子，她的学校生活会变得不一样。
但是父亲没有打算因为她费尽心思的乖巧而放过她。
温言初中的数学老师是一个刚刚毕业不久的年轻老师，老师很早就看出才了温言对于数字超能的敏感性，他给温言推荐了几场竞赛，让她有兴趣的话就去试试。
温言以为她把竞赛的报名表藏的很好，她成功的填写完成，成功的把报名表上交。
可比赛那天，父亲请了一天假。
温言起床看到了坐在客厅看报纸的父亲，那一瞬间，她明白她在父亲面前无所遁形。
“小言，我给你请了一天假，我帮你和老师说了，今天你肚子疼，很可惜，去不了比赛了。”父亲放下了手中的报纸，他踱步过来，弯着腰亲了亲温言的额头。
那一天过的极其漫长，父亲拿出了一罐早已放馊了的牛奶，当做她的早餐。
她真的肚子疼了起来，被父亲丢进了杂物间。
那个房间很小，空气很闷，温言疼的迷迷糊糊。
心底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努力的告诉她，离开，我要离开。
床头柜上的闹钟准时响了起来。
温言迷糊着从床上爬起，今天是周一，她要起床做好自家人的早饭，然后在父亲起来之前出门赶去学校。
每天准时去上学是温言最后的倔强，即使学校也并不是一个能够让她放松的地方。
*
温言一直都知道自己很聪明。
她很早就开始记事了。
所以她还记得妹妹出生以前，妈妈每晚都会抱着她读睡前故事，父亲也还没有揭下他的羊皮外衣。
所以五岁之前的她，也是幸福的。
但是长大之后，她开始讨厌她的聪明。
＊
上小学的时候，她兴奋的拿着第一张100分的考卷回来，可父亲当着她的面把卷子撕了个粉碎。
晚上她一边哭一边找材料沾好了自己的试卷，老师说，试卷是需要拿回家给父母签字的，可她不知道谁才是她的父母。
晚上父亲突发奇想的来了她的房间。
“小言，你太笨了。”他这么说。
温言抓着睡衣的衣摆，她低着头，没有回话。
“你觉得老师给你100分是在肯定你吗？过来，我看看你的作业。”父亲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盯着小温言写作业。
今晚的作业是老师布置的口算数学题，一共20道，温言花了十分钟就解决了，她鼓起勇气，将作业拿给父亲看。
父亲温和的接过了她的作业，越看，脸色却越黑，温言觉得自己的小腿一抽一抽的疼，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此时此刻，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要赶紧跑。
温言迈开了一只腿，却被父亲牢牢的扣住了手腕。
“你自己看看你做的什么东西？”
温言听到了柳枝破空而来的声音，下一秒就是大腿上火辣辣的疼。
温言忍住了没有惨叫出声，她的身体下意识紧绷着，因为这样可以减轻痛感。
但是父亲今晚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他露出了锋利的爪牙，把温言抓的遍体鳞伤。
父亲终于打累了，温言一下子泄了气，摔倒在地上。
“过来，重新写一遍，写到我满意为止。”父亲松了松领口，又坐回了桌前，他紧盯着坐在地上的温言。
第二天，温言交上去了一份牛头不对马嘴的作业，负责收作业的小组长拿着她的作业在班上到处宣传。
“快看啊，温言昨天刚刚考了个100分，结果今天的作业写的乱七八糟，我们快去告诉老师她昨天肯定作弊了！”
“天啊，你看她这题这么简单也写错了，昨天肯定是作弊的吧。”
“是作弊的吧…”
“是作弊的吧…”
温言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可他们的声音还是穿透了进来。
有同学翻来开了她的书包，看到了那张缝缝补补的试卷，他们更加兴奋了，蹦跳着，雀跃着，甚至到隔壁班宣传他们班的第一名是作弊得来的。
事情闹的太大，惊动了老师。
班主任老师把温言拎去了办公室，她当着所有老师的面，劈头盖脸的骂了温言一顿，温言眼底的希望熄灭了。
*
温言不知道父亲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件事。
但是她看得出来父亲回家的时候心情很好，甚至哼着歌，吃饭的时候亲手给她夹了两筷子菜。
“小言，不要难过，学校里那些人他们都不懂。”
如果父亲眼底的恶意没有那么浓的话，温言想，她一定不会难过。
*
上三年级后，学校会给学生发一张借书证。
温言很宝贝这张借书证，因为父亲不愿意给她买新书，他只会抛过来几本大头书，里面的内容晦涩难懂。
温言趁着放学的时间去了一次图书馆，她急急忙忙的可还是比父亲晚了一步回家。
“今天去干什么了？”温言被父亲堵在了家门口。
男人伟岸的身型成了她这辈子的阴影。
父亲抢过了她紧紧抓着的书包，书包的拉链被暴力扯坏，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父亲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本儿童杂志，五颜六色的，在这灰暗的房间里很是招摇。
温言想上前抢，却被父亲丢出了门外。
再开门的时候，那本儿童杂志成了地上雪花般的碎屑。
“为什么…”温言捏着拳头，浑身颤抖，豆大的眼泪从脸颊边滚落。
“不要哭，小言，不要哭，那些书对你没有用的，相信爸爸，你喜欢看书，爸爸会给你有用的书。”
男人温柔的走上前，轻轻擦干温言的眼泪，“乖，去打扫干净，然后做饭，爸爸和妹妹都饿了。”
温言几次想夺门而出，可她不能，她沉默着拿了扫帚，收拾着她的童年。
温言在学校的风评越发的差了，图书管理处的老师说她第一次见到借了书回去第一天就撕碎的学生，那天的图书馆里尽是看好戏的学生，他们躲在书架后窃窃私语。
温言上了图书馆的黑名单，她无比珍惜的图书卡也被收走。
而第二天晚上，父亲确实带了一打书回来，饭后父亲抱着温言坐在沙发上，父亲说他想看温言亲自拆开他这次为她挑选的礼物。
那一堆书里，有菜谱，有缝纫技术，有理财，有历史书籍…
父亲还在她身后诉说着自己的不容易，他说这些书可是他专门去旧书市场找的，每一本都有用，每一本都比儿童读物更适合她。
温言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她忍住了，她抱着书回头，甜甜的说着谢谢。
女儿温顺的举动显然令男人很受用，他摩挲着女儿的脑袋，做出了承诺，“只要你乖，我每周都会给你带新书回来。”
*
温言知道自己很聪明，虽然父亲这些年一直致力于掰弯她的认知，但她学会了如何在学校就赶完作业，如何在家里满怀感恩的阅读父亲给她的书籍。
她顺顺利利的升入了初中，她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学校里那些喜欢对她恶作剧的孩子，她的学校生活会变得不一样。
但是父亲没有打算因为她费尽心思的乖巧而放过她。
温言初中的数学老师是一个刚刚毕业不久的年轻老师，老师很早就看出才了温言对于数字超能的敏感性，他给温言推荐了几场竞赛，让她有兴趣的话就去试试。
温言以为她把竞赛的报名表藏的很好，她成功的填写完成，成功的把报名表上交。
可比赛那天，父亲请了一天假。
温言起床看到了坐在客厅看报纸的父亲，那一瞬间，她明白她在父亲面前无所遁形。
“小言，我给你请了一天假，我帮你和老师说了，今天你肚子疼，很可惜，去不了比赛了。”父亲放下了手中的报纸，他踱步过来，弯着腰亲了亲温言的额头。
那一天过的极其漫长，父亲拿出了一罐早已放馊了的牛奶，当做她的早餐。
她真的肚子疼了起来，被父亲丢进了杂物间。
那个房间很小，空气很闷，温言疼的迷迷糊糊。
心底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努力的告诉她，离开，我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