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走下楼梯，终于稍微平复了自己情绪的克莱曼汀迟钝地“啊”了一声，恍然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她掏出被做成项链藏在礼服里的挂坠——那是一个样式古朴的小瓷罐，晃动间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应该把这个给刚刚跟她搭话的男孩的，克莱曼汀有些沮丧地想道。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建筑，想着自己似乎出来挺久的了，再不回去舅舅舅母该起疑心了，便沿着这栋专门给佣人居住的矮楼绕了一圈，最终在离主宅稍微近一点的地方看到几个无所事事正在那里晃悠的女仆。
克莱曼汀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便朝那几个女仆走去。“阿尔伯特哥哥带回来的那两个孤儿好像身体有点不舒服，你们遣一个人去看看吧。”她这样说道，看着那几个女仆脸上露出不情愿甚至有些嫌恶的神色，便装作恼怒的样子斥道，“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吗？”她用手掩嘴，轻咳几声，作出一副被眼前这些人气到的样子，同时暗示道，“如果阿尔伯特哥哥知道你们苛刻他带回来的人，你觉得他会怎么收拾你们。”
果不其然，在听到阿尔伯特的名字之后，那几个女仆总算愿意动身了。克莱曼汀这才缓了口气，将手里用手帕裹着的东西递过去，嘱咐道：“你让他们用热水化开，抹在胸口。这样或多或少可以舒缓一点。”
目送着那个接过她手里东西女仆的背影消失在矮楼的门口，克莱曼汀在心里骂了一句“欺软怕硬的混账”后，才慢慢朝主宅走过去。虽然给了可以多少舒缓病痛的药，但那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当务之急是让那个男孩尽快接受手术。她抬头看了一眼二楼宴会厅透露出来的灯光和隐约传来的音乐，心想杜子美的诗句即便是身处在截然不同的环境里，也能完美描述眼前的景象。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而那高高在上的朱门甚至还拿着患有病痛的养子四处展览，恨不能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的慈悲。至于那可怜的养子到底经历怎样的痛苦——那不过是一个物件儿而已，怎么可能会有“痛苦”这种人类才会有的感觉呢？
这个时候已经快要入秋了，伦敦的气温相比起某个处于亚热带的小城来说本就要低很多。秋风一起，更是感到冷意仿佛渗透到骨子里头去。穿过园子的克莱曼汀打了个寒颤，稍微加快了脚步。转过一个拐角，她的脑袋便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然后那玩意儿顺着脖子一路滚下去，留下略带潮湿的触感和残留在空气里的轻微香味。她侧过身，瞥了一眼地面上那个袭击她的东西，又扫视了一圈周围——
既然她那好舅舅苦心安排了这么一场大戏，向所有人宣告自己的慈悲，她当然也应该下场添一出“■■■■”，给大家助助兴。
已经确定了计划，那么下一步便是寻找实施这一计划的最佳“舞台”：它一定要是隐蔽的，不能处于四周都没有遮挡物的空地上——过于明显的陷阱能钓上的只有威廉那种蠢货，莫里亚蒂伯爵好歹有几年阅历摆在那里，不会那么轻易上当。
早在克莱曼汀从主宅里出来的时候，■■便从房间的窗户看见了。他看了一旁仍在睡梦中的弟弟，心知自己要是再不出去做事便会有人来催了——路易斯因为身体不太好，不怎么能干活，于是在这段时间里，他几乎相当于要把两个人的活计都做了。
等到他走到园子里的时候，昨晚碰到的那个大小姐正蹲在主干道上，头微微朝前探似乎是在寻找什么。■■犹豫了一下，眼见着离平常西蒙管家来检查的时间越来越近，他只能先前往花圃。
手上熟练地操作着明显是大人用的工具照料那些珍贵的花枝，他心里却在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在他拜托那个大小姐被拒绝之后没多久，便有一个女仆脸色不善地直接走进来。她甚至没有敲门，径自推开了那两扇破木门便进来了。那人先是嘲讽了一顿他们没有那个命却生了这种贵族老爷才生得起的病，然后抱怨说阿尔伯特少爷对他们这些“不知好歹”的孤儿太过温柔的话，当心令他们摆不清自己的身份。虽然嘴里的话并不好听，但她却像是慑于什么地位力量远在她之上的人一样，将一壶热水还有用白色布匹包裹着的什么东西放在离他们还有些距离的地上。那个人的样子看上去好像他们是可怕的猛兽一样，只要上前一步就会被他们身上附着的什么东西吞噬。
那个年纪看上去并不大的女佣阴阳怪气地说着他们这些不省心的东西就知道给她们添麻烦——“我还有一大堆活要做呢，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伺候你们这些闲得发毛的少爷小姐。”嘴里的确是在说他们，但话语里的意思却暗暗指向某些并不在现场的人。
■■一手捡起地上的布包一手拿起热水壶，来到放在窗边的桌旁。他先是倒出一碗热水，小心翼翼地让路易斯喝下，然后才查看那个被布包裹着的物件：那是几颗黑色的药丸，凑近了还能够嗅到草药的味道。■■只能够辨别出那里面有一些植物的作用是安神，他又想起刚才那个骂骂咧咧的人说过的用法，便就着路易斯喝剩下的热水，化开了其中一颗。
好在他的记忆没有出错，那药物确实是有安神的作用。看着路易斯慢慢平缓下来的呼吸，■■松了口气，这才有时间仔细检查剩下的东西。药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记，光滑的平面昭示着从它们身上寻找线索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但即使找不到证据，给他们送药的人也不难猜——
“没想过阿尔伯特少爷还留有这种药。”安神类的药物虽然在贵族中并不少见，但大多数时候都不是年轻人常用的。病痛消退，开始觉得困倦的路易斯迷迷糊糊地猜测道，“难道那位大人也有什么困扰的事情吗？”
——“那件事”真的令他困扰到心神不属，要服用药物才勉强安定么？
“——我想，应该不是阿尔伯特少爷送来的。”只一入手■■就辨别出布料的质地，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英国如今的风气，贵族们无论男女，都会随身携带丝帕。他现在手里的这块是没有任何蕾丝花边的纯白色，乍一眼确实像是绅士所用的袋巾，可当他将丝帕完全展开，便看到右下角被人用细密的针脚绣着被雪掩盖住，只露出点点翠色的图案。
这看着不像是男士用的，却也不像是那些夫人小姐们用的款式。■■突然想起来到莫里亚蒂府的第一天，在经过某个房间的时候，阿尔伯特曾用一种亲昵中带着嫌弃的语气说过，艾维沃家的遗孤现在正寄住在他们家，按辈分算是他表妹。“如果被人为难的话可以去找她求助，不过克莱尔身体不是很好，所以不一定每次都会帮忙。”
那么，会是她吗？是那个那个阿尔伯特嘴里“身体不好但待人和善”的表小姐送来的药么？那么她是从哪里知道路易斯身体不好的呢，是阿尔伯特少爷告诉她，还是刚才走廊上遇见的那个大小姐不小心说漏的呢？
■■用拇指抚摸着那个面积不大的绣图，一边心里猜测着一边继续对路易斯说道：“我觉得，应该是阿尔伯特少爷说的‘克莱尔表小姐’送来的。”
况且也符合阿尔伯特对她的描述：身体不好，那么随身携带安神类药物也并非不可能。
■■剪掉一朵已经快要凋谢的玫瑰，察觉到西蒙悄无声息地来到自己身后，他垂下眼睛，装作因为专注于手头的工作而没有发现对方的到来。他好像听到对方轻哼了一声，然后便是渐渐离去的脚步声。他微微侧过身，看了一眼管家走远的后背，刚想收回目光继续工作，却看到那个早上看到过的大小姐鬼鬼祟祟地在离他不远的灌木后探出头，紧盯着西蒙离去的方向。
在确认西蒙不会回来之后，克莱曼汀才从灌木后走出来。她肩上扛着一个小巧的锄头，面前的手柄上挂着一个丝袋。她一边在心里复习着等会说的“台词”，一边低头在地上寻找零落的花枝，也就没有注意到今天负责修剪花枝的人就是昨天遇到的那个男孩。
■■看着克莱曼汀来到他身边，弯腰捡起那朵他刚刚剪掉的那朵玫瑰。她用手指捻着玫瑰的花瓣，直到指尖都染上了浅红色的汁水，才将它放进袋子里。她稍微掂量了一下那个拴着绳子的丝袋，又微微转头看了一眼主宅的大门。等到转头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恰好扫到身边正在修剪花枝的人时，她才正眼看向这个已经算是第二次见面的人。■■放下手里的剪刀，眉眼弯成一个圆弧，微笑着用恭敬的语气向她问好。
她会怎么回应呢？■■刻意叫她克莱尔——那是非常亲昵的称呼，即使前面加了敬称，却也足以令某些注重身份地位的贵族大发雷霆了。她会是阿尔伯特少爷嘴里那个“克莱尔表小姐”么，而那个“克莱尔”又真的是阿尔伯特少爷说的那种人吗？他想起昨晚的那个冷淡得和某些贵族坐在马车里看向他们这些“下等人”时的眼神。
面对眼前这个少年的刻意“冒犯”，克莱曼汀只是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勉强算作回应。她满心里还想着再过一会儿就是莫里亚蒂伯爵出门的时候了，能吱个声表示自己在听就不错了，谁还有那个闲心管冒犯不冒犯。
她刚准备转过身打算离开，却又止住了身体。克莱曼汀转头看了一眼由自己肩膀处延伸出去的手柄尽头那个沉重锋利的铁块，再回头在心里比划了一下自己和眼前这个少年的距离，得出结论：如果就这么贸贸然转身，那么自己手里这柄花锄很有可能会砸到他。她呼出一口气，将挂在手柄处的袋子取下，随即慢慢将肩上的工具卸下，然后将两者提在手里，这才转身朝刚看好的“舞台”走去。
■■看着克莱曼汀离去的背影，好半晌才回过神一样。忽略掉因为他的“偷懒”而气势汹汹走过来准备教训他的园丁，■■低声清了清嗓子，按捺住快要从喉咙迸发而出的笑声。
——像她那样的大小姐，使用那种“一点都不符合”身份的工具，肯定会受伤的。就当做答谢昨晚的药物，一会儿他跟过去看着点吧。
克莱曼汀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便朝那几个女仆走去。“阿尔伯特哥哥带回来的那两个孤儿好像身体有点不舒服，你们遣一个人去看看吧。”她这样说道，看着那几个女仆脸上露出不情愿甚至有些嫌恶的神色，便装作恼怒的样子斥道，“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吗？”她用手掩嘴，轻咳几声，作出一副被眼前这些人气到的样子，同时暗示道，“如果阿尔伯特哥哥知道你们苛刻他带回来的人，你觉得他会怎么收拾你们。”
果不其然，在听到阿尔伯特的名字之后，那几个女仆总算愿意动身了。克莱曼汀这才缓了口气，将手里用手帕裹着的东西递过去，嘱咐道：“你让他们用热水化开，抹在胸口。这样或多或少可以舒缓一点。”
目送着那个接过她手里东西女仆的背影消失在矮楼的门口，克莱曼汀在心里骂了一句“欺软怕硬的混账”后，才慢慢朝主宅走过去。虽然给了可以多少舒缓病痛的药，但那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当务之急是让那个男孩尽快接受手术。她抬头看了一眼二楼宴会厅透露出来的灯光和隐约传来的音乐，心想杜子美的诗句即便是身处在截然不同的环境里，也能完美描述眼前的景象。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而那高高在上的朱门甚至还拿着患有病痛的养子四处展览，恨不能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的慈悲。至于那可怜的养子到底经历怎样的痛苦——那不过是一个物件儿而已，怎么可能会有“痛苦”这种人类才会有的感觉呢？
这个时候已经快要入秋了，伦敦的气温相比起某个处于亚热带的小城来说本就要低很多。秋风一起，更是感到冷意仿佛渗透到骨子里头去。穿过园子的克莱曼汀打了个寒颤，稍微加快了脚步。转过一个拐角，她的脑袋便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然后那玩意儿顺着脖子一路滚下去，留下略带潮湿的触感和残留在空气里的轻微香味。她侧过身，瞥了一眼地面上那个袭击她的东西，又扫视了一圈周围——
既然她那好舅舅苦心安排了这么一场大戏，向所有人宣告自己的慈悲，她当然也应该下场添一出“■■■■”，给大家助助兴。
已经确定了计划，那么下一步便是寻找实施这一计划的最佳“舞台”：它一定要是隐蔽的，不能处于四周都没有遮挡物的空地上——过于明显的陷阱能钓上的只有威廉那种蠢货，莫里亚蒂伯爵好歹有几年阅历摆在那里，不会那么轻易上当。
早在克莱曼汀从主宅里出来的时候，■■便从房间的窗户看见了。他看了一旁仍在睡梦中的弟弟，心知自己要是再不出去做事便会有人来催了——路易斯因为身体不太好，不怎么能干活，于是在这段时间里，他几乎相当于要把两个人的活计都做了。
等到他走到园子里的时候，昨晚碰到的那个大小姐正蹲在主干道上，头微微朝前探似乎是在寻找什么。■■犹豫了一下，眼见着离平常西蒙管家来检查的时间越来越近，他只能先前往花圃。
手上熟练地操作着明显是大人用的工具照料那些珍贵的花枝，他心里却在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在他拜托那个大小姐被拒绝之后没多久，便有一个女仆脸色不善地直接走进来。她甚至没有敲门，径自推开了那两扇破木门便进来了。那人先是嘲讽了一顿他们没有那个命却生了这种贵族老爷才生得起的病，然后抱怨说阿尔伯特少爷对他们这些“不知好歹”的孤儿太过温柔的话，当心令他们摆不清自己的身份。虽然嘴里的话并不好听，但她却像是慑于什么地位力量远在她之上的人一样，将一壶热水还有用白色布匹包裹着的什么东西放在离他们还有些距离的地上。那个人的样子看上去好像他们是可怕的猛兽一样，只要上前一步就会被他们身上附着的什么东西吞噬。
那个年纪看上去并不大的女佣阴阳怪气地说着他们这些不省心的东西就知道给她们添麻烦——“我还有一大堆活要做呢，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伺候你们这些闲得发毛的少爷小姐。”嘴里的确是在说他们，但话语里的意思却暗暗指向某些并不在现场的人。
■■一手捡起地上的布包一手拿起热水壶，来到放在窗边的桌旁。他先是倒出一碗热水，小心翼翼地让路易斯喝下，然后才查看那个被布包裹着的物件：那是几颗黑色的药丸，凑近了还能够嗅到草药的味道。■■只能够辨别出那里面有一些植物的作用是安神，他又想起刚才那个骂骂咧咧的人说过的用法，便就着路易斯喝剩下的热水，化开了其中一颗。
好在他的记忆没有出错，那药物确实是有安神的作用。看着路易斯慢慢平缓下来的呼吸，■■松了口气，这才有时间仔细检查剩下的东西。药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记，光滑的平面昭示着从它们身上寻找线索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但即使找不到证据，给他们送药的人也不难猜——
“没想过阿尔伯特少爷还留有这种药。”安神类的药物虽然在贵族中并不少见，但大多数时候都不是年轻人常用的。病痛消退，开始觉得困倦的路易斯迷迷糊糊地猜测道，“难道那位大人也有什么困扰的事情吗？”
——“那件事”真的令他困扰到心神不属，要服用药物才勉强安定么？
“——我想，应该不是阿尔伯特少爷送来的。”只一入手■■就辨别出布料的质地，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英国如今的风气，贵族们无论男女，都会随身携带丝帕。他现在手里的这块是没有任何蕾丝花边的纯白色，乍一眼确实像是绅士所用的袋巾，可当他将丝帕完全展开，便看到右下角被人用细密的针脚绣着被雪掩盖住，只露出点点翠色的图案。
这看着不像是男士用的，却也不像是那些夫人小姐们用的款式。■■突然想起来到莫里亚蒂府的第一天，在经过某个房间的时候，阿尔伯特曾用一种亲昵中带着嫌弃的语气说过，艾维沃家的遗孤现在正寄住在他们家，按辈分算是他表妹。“如果被人为难的话可以去找她求助，不过克莱尔身体不是很好，所以不一定每次都会帮忙。”
那么，会是她吗？是那个那个阿尔伯特嘴里“身体不好但待人和善”的表小姐送来的药么？那么她是从哪里知道路易斯身体不好的呢，是阿尔伯特少爷告诉她，还是刚才走廊上遇见的那个大小姐不小心说漏的呢？
■■用拇指抚摸着那个面积不大的绣图，一边心里猜测着一边继续对路易斯说道：“我觉得，应该是阿尔伯特少爷说的‘克莱尔表小姐’送来的。”
况且也符合阿尔伯特对她的描述：身体不好，那么随身携带安神类药物也并非不可能。
■■剪掉一朵已经快要凋谢的玫瑰，察觉到西蒙悄无声息地来到自己身后，他垂下眼睛，装作因为专注于手头的工作而没有发现对方的到来。他好像听到对方轻哼了一声，然后便是渐渐离去的脚步声。他微微侧过身，看了一眼管家走远的后背，刚想收回目光继续工作，却看到那个早上看到过的大小姐鬼鬼祟祟地在离他不远的灌木后探出头，紧盯着西蒙离去的方向。
在确认西蒙不会回来之后，克莱曼汀才从灌木后走出来。她肩上扛着一个小巧的锄头，面前的手柄上挂着一个丝袋。她一边在心里复习着等会说的“台词”，一边低头在地上寻找零落的花枝，也就没有注意到今天负责修剪花枝的人就是昨天遇到的那个男孩。
■■看着克莱曼汀来到他身边，弯腰捡起那朵他刚刚剪掉的那朵玫瑰。她用手指捻着玫瑰的花瓣，直到指尖都染上了浅红色的汁水，才将它放进袋子里。她稍微掂量了一下那个拴着绳子的丝袋，又微微转头看了一眼主宅的大门。等到转头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恰好扫到身边正在修剪花枝的人时，她才正眼看向这个已经算是第二次见面的人。■■放下手里的剪刀，眉眼弯成一个圆弧，微笑着用恭敬的语气向她问好。
她会怎么回应呢？■■刻意叫她克莱尔——那是非常亲昵的称呼，即使前面加了敬称，却也足以令某些注重身份地位的贵族大发雷霆了。她会是阿尔伯特少爷嘴里那个“克莱尔表小姐”么，而那个“克莱尔”又真的是阿尔伯特少爷说的那种人吗？他想起昨晚的那个冷淡得和某些贵族坐在马车里看向他们这些“下等人”时的眼神。
面对眼前这个少年的刻意“冒犯”，克莱曼汀只是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勉强算作回应。她满心里还想着再过一会儿就是莫里亚蒂伯爵出门的时候了，能吱个声表示自己在听就不错了，谁还有那个闲心管冒犯不冒犯。
她刚准备转过身打算离开，却又止住了身体。克莱曼汀转头看了一眼由自己肩膀处延伸出去的手柄尽头那个沉重锋利的铁块，再回头在心里比划了一下自己和眼前这个少年的距离，得出结论：如果就这么贸贸然转身，那么自己手里这柄花锄很有可能会砸到他。她呼出一口气，将挂在手柄处的袋子取下，随即慢慢将肩上的工具卸下，然后将两者提在手里，这才转身朝刚看好的“舞台”走去。
■■看着克莱曼汀离去的背影，好半晌才回过神一样。忽略掉因为他的“偷懒”而气势汹汹走过来准备教训他的园丁，■■低声清了清嗓子，按捺住快要从喉咙迸发而出的笑声。
——像她那样的大小姐，使用那种“一点都不符合”身份的工具，肯定会受伤的。就当做答谢昨晚的药物，一会儿他跟过去看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