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没有去上班,宋偲辰打电话一直联系不上,就告诉了程梓南,程梓南一听,立即往她住处奔。她躺在床上,头发凌乱,脸颊绯红,全身似乎都在冒着热气,蔫头耷脑的垂到床边,软弱无力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呼唤她几声都不应,仿佛没有一丝气息。程梓南抱起她,慌忙往医院赶。

    高烧40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烧的,不知道烧了多久,已经转成严重肺炎的林颜,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程梓南颤抖着掀开她的被子,紧紧握着她的手。她的手腕火热,仿佛熊熊烈火在燃烧,尤其是林颜憋喘的时候,看着她呼吸艰难、张口抬肩的样子,程梓南情难自已,心痛的就要崩裂开来,泪珠大滴大滴的滚落。

    照顾林颜的日子,程梓南衣不解带的侍候左右,不曾离开半步,他一直把她的手放在嘴边,这样的话只要她一醒来他就能立即感知。硬硬的胡茬扎在林颜细嫩白皙的皮肤上,不由得留下几个血印子,他心疼的用手轻轻拂拭,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她的疼痛。

    最重要的商务洽谈他没有参加,很重要的集团会议他也推掉了,程母亲自过来叫他,厉声道:“你这一辈子都要栽在女人手里。”他也毫无悔意,他一直觉得是自己最近的疏忽大意,才致使林颜病成这样。

    一周后,林颜病情好转,程梓南把她接回自己的住处,交代给木羽芩之后,才回公司。

    花房里,粉红的杜鹃摇曳在柳漫如诗的岁月里,洁白的栀子花盛放在朴素清简的年华中,似薄雾炊烟,扑朔迷离朦胧眼眸,似梦如幻,经年铭心刻骨的画面。半世繁华,一世微凉,万丈红尘,几多缱绻。林颜不禁用手轻轻抚摸杜鹃,这还是她和程梓南去年开春种的呢,没有想到,一年时间,竟长得这样好了,绿野茹碧,繁花盛锦。

    不知何时,一双手从后面紧紧的抱住她,轻轻地,柔柔的,但是她还是不由得挣扎一下,想要离开。那双手勒的更紧了些,耳边响起:“好多了吧,今天事情特别多,多忙了会儿。”

    林颜一听,立即转身,看着程梓南那双有些疲惫的眼,说到:“我好多了,明天就去上班。”他再次把她拥入怀中,说到:“不用,你好好休息。”

    接下来的两天里,林颜总是有意回避程梓南,他在书房,她绝不踏入半步;他在花房,她借口离开。一天晚饭后,林颜收拾东西要离开,程梓南百般阻挠,林颜始终不肯让步,直到程梓南生气了,她才作罢。第二天程梓南一离开,她就收拾要离开。走之前,木羽芩直接对她说:“小程总对你是动了真格了,他对你怎样,你是明白人,心里应该很清楚。”林颜听了,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笑了下。

    浪淘沙尽,洗礼千山万水的魑魅魍魉;渐行渐远,恬淡匆匆岁月的世事薄凉。看一场花事,淋一场大雨,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林颜回到小区,主动去找了老奶奶。奶奶租住的房子是一楼带花园的小院,小院里种满了蔬菜和花卉,蔬菜都是极其平常的蔬菜,花卉也是乡间人家多种植的那种,唯一说得上“名贵”的可能就是那一株仰着高傲的头的美人蕉。他们是从后面的小院进的屋子,奶奶说她不习惯走楼梯,那个门被她封死了。屋子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户型非常周正,方方正正的,客厅、餐厅、厨房相连,另一部分是两个卧室,一阴一阳,中间是厕所。奶奶住在朝南的房子里,另外一间房子是给保姆住的,林颜看到保姆的东西还在那个屋子,奶奶说:“我自己能动,我平时不用保姆,她只是周二、周五过来帮我打扫一下卫生。”

    奶奶说完,步履蹒跚的走进自己的卧室,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箱子,打开之后,拿出很多照片,递给林颜,说到:“你看,这是你爸妈结婚的时候照的,你母亲是一个非常聪慧的孩子,只是所托非人。”林颜拿起照片翻看起来,因为年代久远 ,照片已经泛黄,因为保存的很好,照片上的人物还是清晰可见。

    母亲一身凤冠霞帔装扮,笑容灿烂,高兴地像个孩子,而旁边的那个男人干净利落的一身长袍,小平头,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后面几张是他们一起出游的照片,母亲抱着一个小男孩儿,林颜不由想到:“这个应该就是严麟暄吧!”

    看完照片,奶奶又从小箱子里拿出一个男童鞋,说到:“你看,这是你妈妈做的,针脚多细啊!”

    林颜接过来,那是一双五六岁男童的鞋子,深蓝色的鞋面,每一只上面有一只老虎头,鞋底是纳的底,针脚很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小箱子里面还有其他东西,全部都是关于严麟暄小时候的,还有几张一个女孩的照片,其中一张穿着粉红色的裙子坐在草地上大笑的那张照片,这张照片在程橡南那儿她也见过。

    她猜的是对的,世事就是这样。

    看完所有的东西已到正午时分,奶奶挽留林颜在家里吃饭,林颜迟疑了一下,奶奶再次挽留,林颜留了下来,“如果放到20岁之前,我知道了,不会跟他们说一句话,但今年我25岁了,这件事情与她无关。”她心里由是想。

    中午是林颜做的饭,奶奶是SC省人,喜食面食,林颜中午做的是捞面,做了三个卤,一个是番茄鸡蛋、一个豆角茄子、一个韭菜粉条。

    吃饭的时候,奶奶问他们走后她母亲过的怎么样,林颜如是说:“我刚才听您讲她,她应该是一个性情温婉、仪态万端的女子,但是不是的,她是一个性情暴虐,有些冷酷无情的人。”

    奶奶听了,眼角再次湿润,说到:“她是一个很要强的人,肯定是受了刺激。”

    吃完饭,林颜收拾完,就要告辞,奶奶几次挽留,林颜都说公司还有事情,必须要走。

    走到很远,林颜回过头,看到秋风中那个孤独的瘦小背影还矗立在那儿,林颜突然很不忍心,“她今年得有80多岁了吧,但是她还是有很多牵挂的人。”林颜向她挥了挥手,她也向林颜挥挥手,林颜扭过头径直朝自己那一幢楼走去。

    林颜拿着文件去找程梓南,他正站在窗前,远眺远方。林颜轻轻叫了声:“梓南。”

    程梓南听了猛回头,在公司他们从来不对对方直呼其名,在家里林颜叫程梓南“梓南”,程梓南叫林颜为“颜颜”或者“颜”。林颜意识到自己口误,赶紧改口:“小程总,东西我都整理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程梓南听了说:“我们一会儿走。”说完之后开始浇办公室里面的花,边浇边问:“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林颜本来要说她和严麟暄、方璇的关系,可是对于这段往事,她自己都难以启齿,就更不知道怎么开头了,就直接说到:“我没有。”

    林颜看着程梓南静静地浇花,她第一次渴望时光停驻,“就停到这一刻,别往前走,一步都别”,但是却看着程梓南手里花洒的水不停地涌出,程梓南的脚步从这移到那儿又从那儿移到这儿。

    过了一会儿,程梓南突然回头说:“我们中秋节结婚好不好?”

    林颜一听,呆住了,她想拒绝,但是程梓南放下花洒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说到:“你不会也要逃走吧?”

    林颜听了低下头,程梓南把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说到:“那我可得好好抓牢。”

    他们去的是N城,开这一行业的企业家论坛,晚上回酒店休息时,程梓南非要和林颜住一房间,林颜有些拒绝,程梓南像个孩子一样开始撒娇,林颜拗不过就同意了。第三天公司临时有事,林颜提前回公司,程梓南因为还有其他会议要参加,第五天参加另一场会议才能回去,所以他们没有一起回去。

    在N城的第四天上午,程梓南闲来无事,就到外面走走,听说N城横波镇的粉黛乱子草很好看,就网约车过去观看。渴望纯粹之人,总愿意自己像植物一样生长于人间,安静美好中带着孤独骄傲,粉黛乱子草就是那个纯粹的植物,心无杂念有理想有追求,活出了花朵的姿态,但是内心还是乱草。

    程梓南置身其中,仿佛有种普罗旺斯的错觉,漫步在蜿蜒的花间小径,近观粉黛乱子草千娇百媚,如同棉花糖一样轻盈曼妙、细腻柔软;而站在高坡上远望,花浪翻滚如潮,是另外一种的壮丽辽阔之美。想许你一片浪漫的粉,想陪你走一段长长的路。风有些微凉,但是满眼见的粉黛草让人觉得眼含热意,程梓南看到不由得想:“下次得带林颜一起过来,她肯定也喜欢。”

    悠然间,猛回头,看到一个女子正手擎一朵太阳花向天空舞去,他不禁往前走,一步步,越来越近,也越来越不敢往前走。

    “小璇。”

    那女子听到后扭过头,有些吃惊有些难为情,又慢慢的踱步离开。程梓南追上去,抓住她:“小璇,是我,我是梓南。”

    她用带着辣椒味的地方方言说:“你认错了。”

    程梓南拉住她的左手,把她的衣袖往上撸,指着她胳膊肘处的镰刀伤疤说:“这个伤疤,是我们小时候割草的时候不小心弄得。”

    女子听了瞬间眼含热泪,紧紧的抱住他,“梓南,我正要回家,我正要去见你们。”

    袅袅西风烟雨重,粉花一笑眼迷蒙。

    从未忘却年少事,再度相逢似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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