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悦轻手轻脚上楼,发现书房的门没锁,轻轻推开,江淮坐在椅子上,头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坐姿端正,还真在写作业。

    房间是面朝大海的,此时窗户还开着,海水拍打海岸的声音一阵一阵的,格外好听。

    江悦把手上的酸奶拧开,放到江淮面前,江淮惊讶,抬头看,果真是妈妈。

    不过,妈妈眉眼温柔,看起来心情很好,慌着的心放松了那么一点点。

    “你先喝,休息一下,我来看看。”

    江淮乖乖点头。

    江悦看了看习题册,又看了眼儿子,疑惑:“大晚上在家里,你带着帽子干什么?”

    江淮腮帮鼓起,把酸奶咽下,炸了眨眼,“我忘记脱下来了。”

    江悦眯眼,“那现在可以脱了。”

    江淮点点头,“我想去厕所。”

    “嗯,去吧。”

    出了书房的江淮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前,赶紧下楼。

    *

    晚饭吃得差不多,九点多了,聚餐也差不多散了。

    贺景沧穿着白衬衫,袖子挽起,他在和张妈一起收拾桌子,依旧是一张冷清的脸,但没有看出有丝毫的不耐烦。

    小送了好友之后的贺父贺母也回来了。

    贺母看着正在干活的儿子,好像不一样了。

    以前的儿子在青春少年时期时成绩是好,但也是真的叛逆,那些叛逆行为几乎样样不落,那时候的他是鲜活的。

    可现在,整个人都是冷冷的,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自己看着说不心疼是假,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贺父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妻子,有些不忍。语气平平对贺景沧说道:“你先别收拾,你/妈有话和你说。”

    贺景沧抬头看了眼父亲,继而又看母/亲,点了点头,把手上的活也放下了。

    贺父近些年来的脾气没有那么易暴了,源头可能就是贺母的那场病,那场病没有吓到贺母,但却给贺父留下了阴影。

    此后,贺父几乎事事依贺母,对某些事也看淡了。

    *

    江淮端正坐在江父旁边,看着电视,但小手动个不停,内心特别着急。

    江父看了眼外孙,无奈一笑:“小淮,你直接去和妈妈坦白,也许妈妈就不会生气的。”

    江淮摸摸了自己的脑袋,眉头皱成波浪,疑惑看向江父:“真的不会吗?”

    “事情已经发生了,所以我们得想办法去解决的,你看你现在很忧愁,那下次是不是要多多思考再决定做呢?”

    江淮撇撇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外公可以陪我一起去告诉妈妈吗?”

    “好,我们一起去。”

    *

    茶杯里的茶冒着热气,茶香四溢。

    贺母其实是真的不知道该和儿子说什么,但好不容易抓着个机会,也不能浪费。

    已经快六月了,几乎正式步入夏季了,但贺父还是执意那两件披肩给妻子披上,贺母想拒绝,但看着丈夫皱着的眉头,也就随他了。

    三人坐着,都若有所思,但又没人发言。

    终于,贺景沧沉不住气了,主动问有什么事。

    贺母很纠结,但还是开了口,试探性问:“你和那个吕姑娘是在一起了?”

    母/亲言语中的小心翼翼听得贺景沧愣住了,或许是因为那场病的原因,母/亲的气色比以前差了些。

    贺景沧沉思片刻:“我和她没可能,以后如果她再来拜访您,您也劝着她点,我不会和她在一起。”

    贺母斟酌片刻,“其实,我觉得那姑娘挺好的,你们也蛮适合的,再说了,你这也三十好几了,如果可以的话,为什么不试着处处呢?”

    母/亲的语气很轻,字里行间透露的意思自己也懂。

    “妈,我和她不适合,那肯/定也不能耽误人家姑娘。”

    贺母无奈,“那你准备单着到什么时候呢?”

    “等遇到合适的自然就成了。”

    贺母看着儿子,他脸色如常,俗话说知儿莫若母,但自己是一点也看不懂他了。

    *

    桌上的黄桃燕麦酸奶开着,没有用盖子盖上,房间的光是暖色调的,护眼。

    江淮携着满满的勇气向江悦展示了自己的新发型。

    江悦看着低着头的儿子,那原本好好的头发变成了锡纸烫,配上儿子的脸,还是帅的。但是,江悦着实吓了一跳。

    江悦眉头蹙着,满是嫌弃:“江淮,你这头发像炸的鸡毛,一点都/不好看。你怎么弄的?”

    江淮确实被妈妈说的一点都/不看打击到了,无助的看向外公,江父笑着,轻哄到:“不丑的。”

    江悦看着满脸柔和的父亲:“爸,他这怎么弄的?他自己的主意?”

    “不是,我今天去剪头发,然后想着帮小淮也修一修,但是那个服务员听差了,然后小淮又不懂,就成这样了。”

    对于父亲的解释,江悦一点都/不信,这肯/定是江淮自己要求的,凭他臭美的毛病,怎么可能随便任别人在他头上弄。

    但得给父亲个面子。

    江悦抬抬眉,稍作思索,问江淮:“是这样吗?”

    江悦直点头,眼里满是真诚。

    得,看父亲的面子上,江悦也就不计较了,这蛇打七寸的道理可真懂。

    *

    车内很安静,隐约可以听到蝉鸣声;四周也很安静,毕竟是高/档小区。

    这几年,杭城的房价涨得很快,这处更是如此。

    贺景沧静坐在驾驶位上,手上痒,心里躁,抽了根烟,点燃,吸一口,舒服多了。

    一根又一根,车内被香烟味充斥着,贺景沧咳了几声,眼里泛出似有如无的泪花。

    一刻钟后,黑色的宾利离开了小区,守门的大叔摇了摇头,这也不知道是多少次来了。

    那间房子从里到外都是漆黑的,周围的亮色衬得它更是孤寂。

    *

    江淮洗完澡,穿着带有钢铁侠logo的睡衣躺在阳台上的躺椅上,手上那这iPad看动画片,长长的睫毛时而眨一下,认真极了。

    江悦洗完澡出来发现屋里没人,推开落地窗一看,果然躺在那。

    虽已进入季夏时节,但一天的温差还是大的,晚风吹多了,还是会感冒的,何况江淮就穿着短的睡衣睡裤。

    江悦缓缓走近,果然,人惬意的躺着,手上拿着iPad,眼睛都快贴上屏幕上了。

    江悦佯装生气,警/告道:“江淮,你眼睛还要不要了?”

    江淮满脸无辜,继而把平板远离了眼睛些。

    “别看了,把今天的字认过关,就可以睡了。”

    江淮深深叹了一口气,嘟囔道:“可不可以不认字呀,我都想睡觉了……”

    江悦太听清,但看着儿子那表情就大概猜出了他说了什么,故意问:“江淮,你说什么?”

    江淮迅速摇头,“没有,我马上就去。”

    江淮最怕认字,如果认不出来,妈妈就会变脸,可凶了。外公还不在身边,就只能靠自己了。

    *

    院子里的蝉鸣声格外清晰,一座城市分为了不同的区域,繁华和冷清;干净和脏乱;豪华和市井。

    宇宙之大,一个城市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平米之地,对某些人来说却已是恒河沙数。

    贺母翻来覆去睡不着,踢了踢身边的男人,“你说,他心里是不是还有江悦呀?都四年了,和江悦离婚后,他也没正儿八经的带个姑娘回家。”

    贺父缓了缓,“吕家那个姑娘呢?”

    贺母叹气:“儿子那态度不都摆在那了吗?那个姑娘是蛮好的,但儿子又不喜欢,外面传他们在一起,三天两头上娱乐新闻,但事实压根就不是那样。”

    贺父拍了拍贺母的肩膀,“他自己的事他有把握的。”

    这几年,贺父脾气变好了,贺母却易暴躁了,两人像是反着来。

    贺母重重拍打开贺父的手:“什么叫他自己的事,你看看他现在什么样子,在外面风光着,可他回到家就他自己,冷冷清清的,一点活力都没有。”

    贺母顿了顿,继续道:“以前吧,叛逆的时候就希望他老实点,听话点,现在他这样子,是稳重了,但太稳重了。”

    顿了顿,贺母继续道:“你说,他是不是怪我们呢,当初江悦来我们家时,我们的态度不是很好,将心比心,如果我是江悦,我也不想进咱家门。”

    贺父听着,“你这说的又是话呢?再说了,要怪也怪我,是我对江悦态度不好。”

    “你这老头,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吧,对,就怪你。”

    贺父点头,“嗯,怪我,是我的错。”

    人老了,经历得多了,心态好像都会变。不再执拗,不再非谁不可,不再固执的坚守。

    *

    江淮坐在他的小床上,手上拿着那本逃脱不了的认字书,江悦坐在他旁边。

    江悦连指了三个字,分别是“江”、“日”、“田”。果不其然,这家伙除了那他的姓,其他两个都没认出来。

    江悦深呼吸,强忍火气:“这两个字是前天/才教了你的,这才一天,你就忘了?”

    江淮自知理亏,嘟着个嘴巴,点头。

    “那iPad你怎么记得天天玩呢?”

    江淮舔了舔嘴唇,小声道:“因为它就放在那里的。”

    “哦,那你的意思是,它在那你就记着了,它不在那你就忘记了?”

    江悦抬眼,看了看妈妈/的脸色,那小眼神被江悦抓了个正着。

    江淮咧嘴微笑,继而眉毛又皱成了波浪,摇摇头,“妈妈,我知道错了。你……你再教我一次,我会记下来的。”

    看着他认错的模样,江悦也不忍生气,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回事,数学算术题基本都会,一认字就像要了他的小命。

    江悦敛眉,点点头,又带他认了一遍。

    江淮怕江悦,但更喜欢粘着江悦。

章节目录

拾春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降五圆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降五圆并收藏拾春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