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一直觉得秋琳琅此人，看似和善，实则满腹心计，所以在太液池边的水榭之中，二人如此推心置腹，似乎还是第一回。
不过云皎识趣的并未追问秋琳琅什么，她有时总觉得人有秘密不是一件坏事。
“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就不与郡主说些闲话了，我呢也大概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此时我想要你的一个承诺，若是我能帮你，事成之后我便可以拥有一栋扬州的宅邸。”
秋琳琅想了想，接着补充道：“最好还有几个仆从。”
云皎不禁问，“易清容可是向圣人举荐了你，他死了你却半点不在乎？”
秋琳琅笑了，“我对不聪明的人死向来都是不惋惜的，何况，若是没有他，我也有办法在圣人面前露脸，毕竟我所倚仗的也只有我这一身医术。”
云皎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却并未打算全信，她还不至于觉得秋琳琅是什么温和无害的盟友，不过她这一身医术的确是她最大的本事。
“我答应了。”云皎道，秋琳琅面上露出几分喜色，“我知道郡主言出必行。”
云皎不想再多说什么，直接离开了水榭，见到了窈娘，她心中方才松懈下来，秋琳琅实在是令她捉摸不透，她方才也是在试探她，不过她不认为秋琳琅会假意示好再暗害她，她赌不起，若是自己出事恐怕她也讨不到好处。
不过她深知她也不可尽信，一个会医术的人，想必也知晓许多阴损的法子，她这颗棋，恐怕要用在最关键的地方。
稳了稳心神，云皎便对窈娘道：“先回府上再说。”
宫门外太子府的车夫已候了许久，总算见到云皎，二人上了马车，车夫立时驱赶马儿，加之太子府离皇城极近，很快便回了太子府。
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云皎总算有了些熟悉的感觉，对侍女吩咐道：“去将秋姨娘请过来。”
*
秋芸逗弄着立在廊下的鹦鹉，府上的生活十分乏味，自从柳氏差人将鹦鹉送过来时，她倒也多了一个乐趣，便是教鹦鹉说话。
侍女前来时，秋芸正在喂那五彩鹦鹉，一听见云皎让她过去说话，她的手便抖了一抖，手中的用来喂食的鸟食也倒多了些。
“你去告诉郡主，我稍候便过去。”秋芸勉强挤出一个笑，于是侍女忙不迭去了。
秋芸不知道云皎怎么又想起自己这号人了，这些日子二人都没见面，她又过了这么多日快活日子，几乎要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秋芸想了想，特意换了身衣裳，方才去了云皎院中。
待她来了，窈娘亲自将她带到看着外面并不大的一间茶室门前，“郡主就在里面。”
秋芸只得缓步进了茶室，云皎面前放着张紫檀木茶盘，二人对坐。
一旁的红泥火炉上，滚水正在陶壶其中沸腾。
秋芸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不知郡主所为何事？”
云皎却道，“只是想请姨娘品一品茶罢了。”
说罢，她取下火炉上的陶壶，泡茶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
云皎从前自然不会泡茶，她去了弘文馆，方才开始学，从前弘文馆只是教些诗书，还是上官学士向圣人提议，这才又增设了几门课程，这其中便有茶道。
秋芸捧着茶盏，今日方才知道何为食不知味，这茶的味道，她实在是品不出半点。
好在云皎倒也不是真请她来喝茶，她只是略微饮了一口便道：“其实也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姨娘，此事与秋医官有关。”
秋芸见她想要打听秋琳琅而不是威胁自己，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秋医官与秋家的关系如何？”云皎问道。
秋芸便有些犯了难，“这个……秋医官与秋家的感情不算深厚，不过我家也是旁支，许多事情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秋医官是由她阿娘带大的。”
云皎闻言点了点头，秋琳琅对秋家似乎没什么归属感，恐怕秋家待她也不算好。
秋芸放在桌下的手有些湿润，“郡主，可是秋医官有什么事情得罪了你？”她小心翼翼般试探着问。
云皎摇了摇头，“这倒不曾，只是今日花宴见到了秋医官，又想起她从前传授过我医术，也算有半师之谊，一时好奇罢了。”
这番说辞，秋芸虽不信却也并未反驳，只是道：“秋医官已将她阿娘的牌位移出了秋家。”
云皎在这个时代生活这些年，自然也知道人们有多看重死后哀荣，秋琳琅此事，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我知晓了，姨娘日后若是得闲可以常来。”云皎道。
秋芸如释重负，“自然。”她不觉得表姐会得罪云皎，那么她此番又来打探是为了什么？云皎好像对表姐的过去十分有兴趣，她该告诉表姐吗？
秋芸不知道，她浑浑噩噩回了自己的小院，想了又想，还是让侍女取来蜡丸，她将纸条塞进蜡丸中，丢在院前的草丛中，不多时便飞来信鸽叼走了。
这事自然瞒不过云皎，窈娘前来禀报时，她却不大在意，“由得她去。”她并不认为秋琳琅会将秋芸的报信放在心上，不过这便更可疑了，秋琳琅的身世究竟有什么不同？
云皎暂且放下这桩没什么头绪的事情，只是转头吩咐窈娘也弄些信鸽，她正好要给云绮传信。
窈娘的速度倒也快，第二日便找来了熟悉慈安观路线的信鸽，云皎将信纸系在信鸽腿上，这才让它飞了出去。
赏花宴一过，云皎又要日日前去弘文馆，不过每日下学过后，她倒不会先回自己的院子，而且先去见过柳氏，自然也会见到云祉。
不过柳氏近日总是面露忧色，云皎朝青鸾打听，方才知晓，云祉近日总算生病，带累柳氏也忧心起来。
云皎对这个阿弟感情不多，不过她倒是有些心疼柳氏，于是又问青鸾，“可找人看过了？”
青鸾便道：“哪里不曾看过，连宫中的太医也请来过。”她口中的太医便是被派到府上照顾柳氏的郑太医，只是云祉一介幼儿，总不好兴师动众老请人家，否则倒也惹眼。
云皎便唯有叹息，她倒没怀疑过是底下的人伺候的不尽心，毕竟若是如此柳氏恐怕早就大发雷霆，如此看来，他这个阿弟真是体弱多病。
辞别青鸾，云皎方才回到自己的院子，窈娘自然早已等候多时，云皎总是习惯性的同窈娘说话聊天，谈及云祉的事情，窈娘略微皱了眉，“还小便这么体弱，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云皎自然也知道，可柳氏倒似因为大兄的死，一心扑在她这个阿弟身上，纵然心中明白许多道理，她也说服不了自己。
“阿娘恐怕也知晓，只是她接受不了罢。”云皎叹气，云皎上辈子不曾感受过家人的温暖，对于给予她第二次生命的柳氏，她心中自然怀着感激，何况又一步步走到如今，心中说不难过是假的。
“不必担心我。”云皎对着窈娘道。
有些事情，其实还是早些想通了比较好，柳氏对她来说，自然是重要的，可若是比之自己，云皎觉得没有什么比自己更重要。
过去的那些软弱，是必须要被抛弃掉的东西。
只有手握权势的人才有资格善良，现在的云皎，她自认为是没有资格的，何况她心中还记挂着云绮，她不能心软。
“郡主，你已长大了。”窈娘的目光有欣慰也有复杂，若不是云皎的怜悯，她恐怕如今已死于某个地方，她也知道，这份仁慈会牵绊住她，于是窈娘一边希望她长大，却又并不盼望她长大。
“好了，这是做什么？”或许是看见窈娘这般，云皎忍不住出声破坏气氛，窈娘抹了抹面颊，“婢子失态了，倒让郡主见笑了。”
云皎却似并不介意，“好了，别这样。”
之后的日子，似乎并未有什么差别，于是柳氏也并未发现，一切都在悄然改变。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千秋节时，与往日不同，那些外国使臣一同前来替圣人贺寿，说是贺寿，却难免比试起来。
云皎却听说，这次回鹘来了个极厉害的少女，有百步穿杨之能。
她心中不免生了几分好奇，想要见一见这少女，好在很快，她便有了与这名少女比试的机会。
不过云皎识趣的并未追问秋琳琅什么，她有时总觉得人有秘密不是一件坏事。
“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就不与郡主说些闲话了，我呢也大概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此时我想要你的一个承诺，若是我能帮你，事成之后我便可以拥有一栋扬州的宅邸。”
秋琳琅想了想，接着补充道：“最好还有几个仆从。”
云皎不禁问，“易清容可是向圣人举荐了你，他死了你却半点不在乎？”
秋琳琅笑了，“我对不聪明的人死向来都是不惋惜的，何况，若是没有他，我也有办法在圣人面前露脸，毕竟我所倚仗的也只有我这一身医术。”
云皎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却并未打算全信，她还不至于觉得秋琳琅是什么温和无害的盟友，不过她这一身医术的确是她最大的本事。
“我答应了。”云皎道，秋琳琅面上露出几分喜色，“我知道郡主言出必行。”
云皎不想再多说什么，直接离开了水榭，见到了窈娘，她心中方才松懈下来，秋琳琅实在是令她捉摸不透，她方才也是在试探她，不过她不认为秋琳琅会假意示好再暗害她，她赌不起，若是自己出事恐怕她也讨不到好处。
不过她深知她也不可尽信，一个会医术的人，想必也知晓许多阴损的法子，她这颗棋，恐怕要用在最关键的地方。
稳了稳心神，云皎便对窈娘道：“先回府上再说。”
宫门外太子府的车夫已候了许久，总算见到云皎，二人上了马车，车夫立时驱赶马儿，加之太子府离皇城极近，很快便回了太子府。
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云皎总算有了些熟悉的感觉，对侍女吩咐道：“去将秋姨娘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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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芸逗弄着立在廊下的鹦鹉，府上的生活十分乏味，自从柳氏差人将鹦鹉送过来时，她倒也多了一个乐趣，便是教鹦鹉说话。
侍女前来时，秋芸正在喂那五彩鹦鹉，一听见云皎让她过去说话，她的手便抖了一抖，手中的用来喂食的鸟食也倒多了些。
“你去告诉郡主，我稍候便过去。”秋芸勉强挤出一个笑，于是侍女忙不迭去了。
秋芸不知道云皎怎么又想起自己这号人了，这些日子二人都没见面，她又过了这么多日快活日子，几乎要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秋芸想了想，特意换了身衣裳，方才去了云皎院中。
待她来了，窈娘亲自将她带到看着外面并不大的一间茶室门前，“郡主就在里面。”
秋芸只得缓步进了茶室，云皎面前放着张紫檀木茶盘，二人对坐。
一旁的红泥火炉上，滚水正在陶壶其中沸腾。
秋芸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不知郡主所为何事？”
云皎却道，“只是想请姨娘品一品茶罢了。”
说罢，她取下火炉上的陶壶，泡茶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
云皎从前自然不会泡茶，她去了弘文馆，方才开始学，从前弘文馆只是教些诗书，还是上官学士向圣人提议，这才又增设了几门课程，这其中便有茶道。
秋芸捧着茶盏，今日方才知道何为食不知味，这茶的味道，她实在是品不出半点。
好在云皎倒也不是真请她来喝茶，她只是略微饮了一口便道：“其实也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姨娘，此事与秋医官有关。”
秋芸见她想要打听秋琳琅而不是威胁自己，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秋医官与秋家的关系如何？”云皎问道。
秋芸便有些犯了难，“这个……秋医官与秋家的感情不算深厚，不过我家也是旁支，许多事情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秋医官是由她阿娘带大的。”
云皎闻言点了点头，秋琳琅对秋家似乎没什么归属感，恐怕秋家待她也不算好。
秋芸放在桌下的手有些湿润，“郡主，可是秋医官有什么事情得罪了你？”她小心翼翼般试探着问。
云皎摇了摇头，“这倒不曾，只是今日花宴见到了秋医官，又想起她从前传授过我医术，也算有半师之谊，一时好奇罢了。”
这番说辞，秋芸虽不信却也并未反驳，只是道：“秋医官已将她阿娘的牌位移出了秋家。”
云皎在这个时代生活这些年，自然也知道人们有多看重死后哀荣，秋琳琅此事，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我知晓了，姨娘日后若是得闲可以常来。”云皎道。
秋芸如释重负，“自然。”她不觉得表姐会得罪云皎，那么她此番又来打探是为了什么？云皎好像对表姐的过去十分有兴趣，她该告诉表姐吗？
秋芸不知道，她浑浑噩噩回了自己的小院，想了又想，还是让侍女取来蜡丸，她将纸条塞进蜡丸中，丢在院前的草丛中，不多时便飞来信鸽叼走了。
这事自然瞒不过云皎，窈娘前来禀报时，她却不大在意，“由得她去。”她并不认为秋琳琅会将秋芸的报信放在心上，不过这便更可疑了，秋琳琅的身世究竟有什么不同？
云皎暂且放下这桩没什么头绪的事情，只是转头吩咐窈娘也弄些信鸽，她正好要给云绮传信。
窈娘的速度倒也快，第二日便找来了熟悉慈安观路线的信鸽，云皎将信纸系在信鸽腿上，这才让它飞了出去。
赏花宴一过，云皎又要日日前去弘文馆，不过每日下学过后，她倒不会先回自己的院子，而且先去见过柳氏，自然也会见到云祉。
不过柳氏近日总是面露忧色，云皎朝青鸾打听，方才知晓，云祉近日总算生病，带累柳氏也忧心起来。
云皎对这个阿弟感情不多，不过她倒是有些心疼柳氏，于是又问青鸾，“可找人看过了？”
青鸾便道：“哪里不曾看过，连宫中的太医也请来过。”她口中的太医便是被派到府上照顾柳氏的郑太医，只是云祉一介幼儿，总不好兴师动众老请人家，否则倒也惹眼。
云皎便唯有叹息，她倒没怀疑过是底下的人伺候的不尽心，毕竟若是如此柳氏恐怕早就大发雷霆，如此看来，他这个阿弟真是体弱多病。
辞别青鸾，云皎方才回到自己的院子，窈娘自然早已等候多时，云皎总是习惯性的同窈娘说话聊天，谈及云祉的事情，窈娘略微皱了眉，“还小便这么体弱，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云皎自然也知道，可柳氏倒似因为大兄的死，一心扑在她这个阿弟身上，纵然心中明白许多道理，她也说服不了自己。
“阿娘恐怕也知晓，只是她接受不了罢。”云皎叹气，云皎上辈子不曾感受过家人的温暖，对于给予她第二次生命的柳氏，她心中自然怀着感激，何况又一步步走到如今，心中说不难过是假的。
“不必担心我。”云皎对着窈娘道。
有些事情，其实还是早些想通了比较好，柳氏对她来说，自然是重要的，可若是比之自己，云皎觉得没有什么比自己更重要。
过去的那些软弱，是必须要被抛弃掉的东西。
只有手握权势的人才有资格善良，现在的云皎，她自认为是没有资格的，何况她心中还记挂着云绮，她不能心软。
“郡主，你已长大了。”窈娘的目光有欣慰也有复杂，若不是云皎的怜悯，她恐怕如今已死于某个地方，她也知道，这份仁慈会牵绊住她，于是窈娘一边希望她长大，却又并不盼望她长大。
“好了，这是做什么？”或许是看见窈娘这般，云皎忍不住出声破坏气氛，窈娘抹了抹面颊，“婢子失态了，倒让郡主见笑了。”
云皎却似并不介意，“好了，别这样。”
之后的日子，似乎并未有什么差别，于是柳氏也并未发现，一切都在悄然改变。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千秋节时，与往日不同，那些外国使臣一同前来替圣人贺寿，说是贺寿，却难免比试起来。
云皎却听说，这次回鹘来了个极厉害的少女，有百步穿杨之能。
她心中不免生了几分好奇，想要见一见这少女，好在很快，她便有了与这名少女比试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