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被秘密被戳破了一道口子,里面包裹的真相就会尽数跑出来。

    云岚意嘴唇轻颤:“我......还是不明白。”

    她果然还是记不起来:“当时你还太小,你的父皇又为你请了我的师尊来清除你的记忆,所以,你不记得,很正常。”

    “岚意,我们现在在一起”,仇韫眼里都是赤诚,“我不想隐瞒你。我是顾允星,自一岁起,来桓国做质子,在我八岁时,你出生了。你母后让我为你取个小名,我希望你一世悠然,所以为你取名阿悠。”

    “你......”云岚意一下子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有些震惊,又心知仇韫今日跟自己坦白他的身份,无疑是刺猬袒肚,甘愿将自己最脆弱处交予他看。

    她脑中一下子闪过了许多念头,仇韫对她的信任...他隐藏亡国世子的身份,来桓国的目的...一切一切,搅得云岚意心烦意乱。

    自从脱口而出那些话之后,仇韫一直在观察着云岚意的表情,不动声色,却又内里紧张,他看出了她心中的忧疑,又更紧地搂了怀中的人:“你是不是疑惑,我是郢国的世子,却为何要隐去姓名,留在桓国,以国师的身份行走宫中。”

    云岚意见心思被戳破,抬眼看向仇韫。

    仇韫笑,淡淡说来:“我身上背负的,是郢国人活着的尊严,以及郢国报仇复国的期望。”

    云岚意一下子想到过往老嬷嬷所说的:“你要报复的,是桓国。”也包括自己,云岚意想。

    仇韫点头:“是。”

    “我没有资格让你放下仇恨”,云岚意语气叹了口气,语气沉重,“皇兄是我的手足之亲,我是桓国的长乐公主,保全桓国的黎民也是我的责任。你身不由你,我身,亦不由己。”

    仇韫紧盯着云岚意的眼睛:“可我也是你的夫君,这一点不能让你迁就我一点点吗?”

    云岚意长久不答,最后才说:“我想知道,你今天跟我坦白这些是什么意思,你明明可以缄口。”

    “自古诸国纷争,弱肉强食,自然之理,我并不恨。往事悠悠,我现在,只要能让郢人安定,其他的,并不想追究。”仇韫终于吐露心声。

    “这也是我的心愿”,云岚意也吐露心迹,“算来,我身上也流着郢人的血脉。即使没有,我们也欠郢人一个交代。他们信任我们,当初才对桓国军队门户大开,否则,即使郢国守备再弱,也不可能会如入无人之境,桓国几乎唾手而得到郢国。”

    云岚意回握仇韫的手,他的手温温的,让她感到安全:“之前在大娘家借住,我便一直在想,到底怎样才可以彻底解开这死结,彻底解放郢国人。”

    仇韫认真地听着:“那你有想法了吗?”

    “废除针对郢人的肉印制度。”

    仇韫道:“陛下不会同意的。”

    “郢人已经失了国,对他的江山毫无威胁,他为何不会同意?”皇兄心里,江山社稷第一,这是云岚意知道的,因此,只要不威胁到他的皇位,一切都还可以商量,包括废除肉印的事。

    “郢人还不知道,桓国当年出师郢国,一开始便不怀好意。”

    云岚意倒是忘了,这件事,如今只是自己知道。但天下人都蒙昧其中。而就如周衡惨死在北戎,皇兄也不会因着周衡惨死北戎,就对侯爷有任何的手下留情一样,他对郢人也不会手下留情,这也恰恰与郢人如今饱受凌辱的境遇相印证。

    让桓国人知道这件事,国内势必动乱难安,皇兄绝对不会让这些意外的扰动出现。

    云岚意有些绝望:“那就丝毫无法了吗?”

    “有。”

    “什么方法?”

    仇韫却不继续说下去了:“阿悠还信任我吗?”

    “我信你。”

    “在大皇子成熟前,陛下驾崩,这个局就可以解开。”

    云岚意眼底震惊,她低声道:“可他是我的皇兄。”不管皇帝做了多少恶,骨血至亲的感情本能地让她回避这样的想法。

    仇韫还想说什么,云岚意却一指封上了他的唇,希望他不要再说,仇韫如她之愿,不再说下去。

    云岚意惶恐,对上他的眼眸:“仇韫,不要有这样的念头好吗,求你。我们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我向你保证。”

    若是旁的人,说出这种毫无实质的话,仇韫半句不会听,但面对云岚意,他沉默了。

    良久,仇韫才说:“我不会杀他。”

    云岚意仍然惊魂未定,但诚心对仇韫道:“谢谢。”

    “阿悠,我不需要你的谢,我为你做的,是心甘情愿。”

    云岚意懂他。

    仇韫今日跟自己说的话,就想到于把他的生命都交付给了自己,他为什么要说,是不想对自己有所隐瞒,是信任。

    “好,我以后不会谢你,我们共进退。但你答应我,不要抛下我。”她如今还没有关于顾允星的记忆,但却想起周衡,想起一回首,便是天人永隔。

    仇韫哑声:“好。”

    “郢国的事情,我会向皇兄争取,或者想别的办法,你也要相信我。”

    “好。”

    两人又品了一会糕点,再赏了会儿月,才划船回去。

    船上,云岚意身上披着仇韫上船前为她披上的斗篷,掬着水中的月光,把玩着,心里细细捋着刚才的许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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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靠岸,云岚意欲站起来,却眼前一黑,幸而仇韫即使扶住了她,仇韫语气里带着紧张:“怎么样?”

    “没事,可能是起来得太急。”最近总感觉身子有些乏,云岚意也不以为意,现在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倒是仇韫上了心:“最近你好像起得也晚了些,食欲也不怎么好。”

    云岚意还是不以为意,有些懵懵懂懂的,还打了个哈欠:“可能正是春夏之交,容易疲乏。”

    一直在岸上等船的船夫正靠着一棵树打眯,此刻他转醒,赶紧来取回船。

    仇韫低下身子:“上来,我背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仇韫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很犟地维持着躬身的动作。

    “你的手可以吗?”每当她看到他手臂上的手,她都不忍心。

    仇韫逗笑,拍拍自己的背部,再躬身低些,让她上来:“你以为你夫君是病夫吗?若是连自己的娘子都背不了,那我这个夫君可以找一面墙撞了。”

    都到这个份上了,云岚意也不再扭捏。

    就这样,仇韫稳稳当当地背着她,月光下,两个身影交叠,就这样慢慢地行着。

    云岚意继续想着刚刚拯救郢人之法,靠在坚实的背上,她感到雏鸟归巢般的安全感,慢慢地安心阖上了眼。

    早已侯在府门口的管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长乐公主闭眼伏在自己家大人的背上,他瞬间汗颜,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仇韫示意他不要一惊一乍,他将云岚意背回房中安顿好,打算明日进宫请太医出来。

    仇韫见管家忧心忡忡:“公主没事,她只是路上睡着了。”

    不仅没事,刚才在回来的路上,他摸了她的脉,心中已有了决算。

    但这正式的喜讯,还是要请宫中太医来公布比较适宜。与云岚意在世上有一共同的血脉联系,这曾是他不敢奢望的,如今,似乎又近在眼前,似乎,幸福触手可及。

    这让仇韫喜极,却又有些惶恐和不确定。虽说自己的医术从未有过失手,但还是要等到明日太医来了之后,仇韫才敢最终确定,如今,他坐在床边,看着安睡着得女子,心中沸腾不已。

    岚意,我们的爱,在世上多了一份连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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