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李两家退亲的事彻底结束,雯金才再次带礼登门去济宁伯府。

    魏夫人从席夫人处得知白霜一事和雯金毫无干系,已对雯金抱有歉意,今又有雯金亲自登门,岂有不见之理。但从前的朋友经过上回那么一闹,再见面难免尴尬,说了半晌无关紧要的话,魏夫人才犹豫着开口说道:“席太太已经和我解释清楚,夫人那个陪房,并不是夫人教唆她接近你家三爷的,我那日错怪夫人…”

    雯金也有歉疚:“先前徽哥儿有过房里人的事,我不该隐瞒,这事儿是我不好。但都是做儿媳的,望夫人理解一二。”

    “那天有人先和我说,徽哥儿从前有过房里人,嫁给了你陪房的儿子。后来又和我说,你另一家陪房的女儿刚成了徽哥儿的房里人,”魏夫人的眉头越拧越紧,“我和老太太听到这些,实在是气昏头,没细想就去你们府找你…现在想来,是我们被人当枪使了,实在对不住。”

    就算魏夫人话中没有说明那个中间人是谁,雯金岂能不知。她爽快一笑:“没事,现在这些事儿都过去了。我这次来,是希望还能继续交夫人、交芸婉这个朋友。”

    魏夫人连连点头:“当然。我糊涂,我们家芸婉反倒是个明白人,我当时和她说了那些事。芸婉就说,你瞧着不像是那样的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雯金心窝一暖,脸上的笑意更浓:“我去看看芸婉。”

    从前每次来济宁伯府都是为亲事而来,这是雯金第一次踏足李芸婉的闺房。李芸婉与她依旧热络,拉着她东瞧西瞧。闺房布置得极其雅致,墙上所悬画作皆是芸婉亲自所作,旁边题有小诗。房间当中的炉鼎里燃着香料,一缕细烟袅袅上腾。闻来却不是那等冲鼻子的香味,而是清幽隽雅。

    李芸婉邀雯金落座在一张罗汉榻上。

    雯金说道:“这桩婚事,从前我就觉得有不妥之处。碍于身份,我不好开口,如今我们说话就方便许多。”

    “这样才好,”李芸婉很干脆地说,“要是我们变成了妯娌,有些话反而不好说。现在我们是朋友,说话才更贴心。”

    雯金盈盈点头笑道:“怪道你嫂子说你明白,果真是个明白人。”

    二女又聊了些诗词、算学,一直到日头将没,雯金才告辞离开。

    魏夫人送雯金去侧门,雯金临上车前,她喊住雯金:“你妹妹那里择准了谁,只管来跟我说,那几家都等着信儿呢。”

    雯金险些忘却:“多亏你提醒我,我这次来也为这件事。如今得你这句话,我放心了。”

    挑了一个晴日,雯金带婵姐儿回赵家。一到赵家,李氏、陆曼卿和雯怡都团团围上来,平日在家不见外人的婵姐儿陡然见了这种阵仗,有些怕生,紧紧搂住雯金的脖子不松手,埋在雯金的怀里不肯抬头,嘴一扁就要哭出来,雯金忙软声安慰。比婵姐儿大些的纪哥儿看见妹妹哭了,颇为大方地让出自己的玩具。雯金拿着一个五颜六色的小老虎哄了半天才哄好,让奶娘带着去花院子里耍。

    雯金问雯怡究竟如何打算。

    李氏抢在雯怡前头说道:“她自己相中忠勤伯府,我和你父亲都觉得杨家好。”

    雯金移目到雯怡秀气的小脸上:“既然妹妹觉得忠勤伯府好,就听妹妹的。只不过咱们事先说好,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将来无论发生什么,可不能后悔。”

    雯怡坚定地点头:“嗯,我绝不会后悔。”

    不过自己的妹妹,雯金哪能完全狠下心不管,她忧心忡忡地说:“这爵位是人家的家事,我们不能干涉过多。若婚事真能成,这爵位该怎么办,还是要你们一家子人去商议。”

    ·

    改日,雯金又登门造访济宁伯府,告诉魏夫人相中了汪忻延的意思。

    魏夫人乐得当这个中间人:“既然如此,过俩天我给忠勤伯府叶夫人的下个帖子,你把你母亲也带来,你们两家好好商议。”

    雯金喜上眉梢:“这自然最好,就是太麻烦夫人您了。”

    “不麻烦,正好我们家也沾沾喜气,”魏夫人朝李芸婉院子的方向挑挑眉。

    雯金会心一笑。

    这场小宴设在魏夫人的花园中,日子是魏夫人特地挑的吉日。雯金把雯怡也带来了,只说是介绍她和李芸婉认识,让她在宴上露个脸就回李芸婉那里。虽只短短的一面,但从叶夫人欣赏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叶夫人对雯怡的样貌是满意的。

    叶夫人对李氏道:“平日里经常见徇二奶奶随她婆婆赴宴,看她谈吐出众,就知道你们家是会调教女儿的,今日见了另一个,果然也是百里挑一的。”

    李氏手上的团扇轻晃:“夫人过奖,我们小门小户的女儿,能不出错就很好,哪里谈得上出众,都是夫人抬爱她。”

    “你们家的女儿可比我们家的小子强得多,”叶夫人忸怩不安地笑笑,“说了也不怕夫人笑话,我们家那小子从小体格不好,没怎么出过门见世面,真不如你们家姑娘这么落落大方的。”

    李氏和雯金都点头表示理解,雯金更是娓娓动听地夸道:“夫人也是谦虚,今年过年中山侯府的宴,我们家二爷和夫人家大爷坐在一桌,说大爷接人待物都是极规矩的。”

    叶夫人道:“哎,我家小子自小身体不好,我和他爹对他没有多少期望,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娶妻生子,我们俩就心满意足。方才一观贵府小姐,脾气样貌都很出挑…”

    李氏看出他们家中意雯怡,逐渐放心,身段也不似刚才那样软,从容不迫地说道:“这是我们家最后一个女儿,我和我们家老爷都十分疼爱,不求她大富大贵,只盼望她能过顺心日子,不受委屈。”

    “不会的,我们家是讲规矩的人家。我也不想做那些苛待儿媳的刻薄婆婆,更何况我们老夫妻俩都对这个大儿子最为怜惜。我们家小子也是个好脾气…”

    雯金担心李氏被这些好话冲昏头脑,一口应下来,显得女方家里急不可耐,因而在李氏开口之前说道:“贵府样样都好,只怕是我们配不上呢。不过终究是婚姻大事,我和我母亲说了也不算,这事儿我们还要回去和我父亲商量商量。”

    “自然,自然。”叶夫人附和。

    母女三人上了马车,车缓缓向赵府行去。

    雯怡心中关切,但又不能外露,只能两只眼巴巴地看着姐姐和母亲,希望能从二人的对话之中捕捉到一些消息。

    李氏有些担心地说:“怎么这叶夫人像是上赶着要做成这门亲事,我们家有那么好么?她儿子究竟病好没有,可别是想让我们家姑娘嫁过去冲喜。”

    雯金则不担心:“娘,你别灭自家威风。她儿子如今二十有三,和他家门当户对的适龄女儿还有哪个肯嫁?我们家虽然出身商贾,可家资之巨,也不算辱没他家。我们雯怡又这般出众,他们家当然愿意。”

    雯怡听到此处,不禁含羞低下头,美滋滋地勾起唇角。

    “那她家儿子究竟如何?若真是那锯嘴的葫芦,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雯金歪头想了想:“我没亲眼见过,据二爷所见,倒不是那样的。既然他们家都相看了我们家姑娘,改日,我们家干脆也相看一番他家儿子,让三妹妹躲在屏风后看看!”

    李氏横雯金一眼:“雯怡可不像你那么没脸没皮的。”

    三人说说笑笑,马车已到赵府。李氏、雯怡与雯金告别后下车回府,雯金自回国公府。

    用完晚饭后,屋外哗啦啦地下起倾盆大雨,轰隆隆的雷声震响在耳边,偶有一两道闪电劈开沉闷的夜空,像是要划破窗纸打到家中来。刚刚对这些事有感知的婵姐儿吓得直往雯金怀里躲,两只大眼睛看着雯金喊:“娘,怕怕。”

    雯金搂住女儿,帮她捂上她的小耳朵:“不怕不怕,就是下雨了,爹娘都在呢。”

    一看女儿那盛满惊惧的双眼,雯金的心就软成了一滩水,她对正在看余松庭家书的余泽徇说:“今晚就让婵姐儿和我们一起睡吧。”

    余泽徇看了一眼妻子怀里瑟缩的女儿,放下家书走过来,坐到两人身边,伸手摸了摸女儿柔软的细发:“当然好,闺女长这么大,还没跟我俩睡过呢。”

    雯金给婵姐儿洗过澡,也不送去奶娘那里,就让婵姐儿睡在床铺最里面,余泽徇睡在最外面,她则夹在两人之间。

    第一次和爹娘睡在一起的婵姐儿也很兴奋,小嘴说得停不下来,不过也只是几个简单字的重复。小人指着帐子外头重复道:“雨,兔兔。”

    她爹听得一头雾水,雯金解释道:“她是在说外面下雨,花园里的兔子怎么办。放心吧闺女,花园里的妈妈会把兔兔照顾好的,你放心睡。”

    雯金困意袭来,可怀里的女儿还没睡,雯金强撑开眼皮,手在女儿的屁股上一下一下地拍着,终于等到婵姐儿闭眼,雯金才阖眼睡下。

    睡到半夜,躺在最外侧的余泽徇被“哒哒”的敲门声惊醒,那门敲得又重又急,混着外边的雷声,像是要把人心震碎。余泽徇想起上次这样匆忙急切的敲门声还是在冯夫人去世的那个夜晚,余泽徇的心一下揪起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披上,蹋着鞋子就去开门。

    天上一道闪电劈开,照亮门前的黑暗。余泽徇看到门前站着一个跟随他父亲出征的家丁,旁边一个守夜嬷嬷打着灯笼,灯笼被大风吹得左右摇晃,微弱的烛光散出最后一息光亮。余泽徇问道:“你怎么回来了?我父亲呢。”

    家丁穿着一件被淋得全湿的蓑衣,雨水淅淅沥沥地从他身上滴下来,头发和脸上也都是湿汪汪的,他哽咽道:“国公爷…国公爷他前日从前线得胜归来,迫不及待地脱下盔甲,结果被冷风一激,害了卸甲风。当日,当日就去了!我们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军中也已有人往宫里去报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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