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辞望着比自己高了差不多半个头的十七,羽睫微漾。她平素里就觉得十七长得俊朗,没想到在微光下更衬容颜。

    脸庞棱角清朗坚毅,眸中隐匿着不屈的信念与坚定似是刻入骨髓,就是唇畔稍微无色了些。回去以后,定要给十七好好补补。

    以后的事态或许会更加严峻、危险,一个人的力量始终势孤力薄,还需要十七时刻相随。

    浅浅观望一时,傅念辞偶然回过神来,抽回了锁死在门扇上的手臂。

    她抿唇浅笑,却意外发现了十七滚烫得绯红的耳尖,隐藏在丝丝碎发间,似落霞时燃起天边的火烧云。

    这人…害羞了?

    傅念辞狐疑地打量着十七,可没想到眼前人这般不禁盯。一见到傅念辞的目光直视过来,就立即退后一步,低着头,一刻也不敢直视道:“主人…外面这是怎么了?”

    “好像碰到熟人了。”

    傅念辞并未多想,淡定的回应着,随即将门扇推开一条小缝,微微探头观望着外面的人走没走。

    可门外皆环绕身裹轻纱,粉黛俊美之人,仪态曼妙地穿梭在廊间,并未见到裴雨恒二人。

    好像危机暂时解除,傅念辞挥手示意十七可以出来,两人又恢复小年轻伴侣之态,镇定自若地往不远处那镜花月走去。

    傅念辞脚步愈加轻快,只为速疾赶往西厢房的镜花月,一探究竟。

    据小道消息言,那柳青今夜就会在此二楼最左边的西厢房商议,至于是和什么人在一起,说的什么话,那都是至关重要的证据。

    可走廊的尽头,并没出现紧要的人物,反倒是迎来下一场尴尬。

    裴雨恒正与他的影卫陆轻站在西厢房门口,仰望着坠挂在门扉侧的立牌,上面写着镜花月。

    傅念辞随即而笑:“裴王爷…你这,也来逛满华楼啊?”

    “哦,傅姑娘竟也有心情来逛满华楼。”裴雨恒打量着傅念辞今日罕见的装扮,饶有兴致。平日里可不曾见她穿得如此新颖,还往这种地儿跑。

    于是便不疾不徐地开口问道:“傅姑娘,来这儿可是有什么事吗?”

    她自知裴雨恒这人疑心较重,又不能随意找个借口搪塞过去,那就只能牺牲一下你了。

    傅念辞一把拉出身后装束隆重的十七,莞尔而笑。

    盯了半刻,他才认出那着装贵雅之人,竟是他在前些日赠于傅念辞的影子,此时一看,还真是没将他认出来。

    裴雨恒抬眸对上傅念辞的眼神,两人未语,可一切尽在不言中。他认识傅念辞这么多年,她这个表情还真是不难猜透。

    顿时,裴雨恒含蓄地轻咳一声,别过脸去,暗道:原是这不容置喙的闺中密事。

    两人缄言,四人尴尬。纷纷都有些站不住脚,可却都想瞧一瞧这镜花月中的境况。

    “先前听说,还剩一阁雅间未定出,我想就是这间罢。”

    既然都想一探究竟,那就由她率先打破僵局罢。傅念辞提步而上,“砰”一声推开阁门,只见里面空无一人,床凳、茶杯,无一处动过。四目隐隐打量着屋里,却是一场空。

    她连逃跑的对策都想好了,可这里面竟然没人,那就是说这个消息是假的,那为何裴雨恒也在此处,莫不是,他也听了那个消息……

    傅念辞假装尴尬一笑,又转身回头望了望门扉旁的立牌,很抱歉的道了句:“一不留神看走眼了,我定的雅间在隔壁。”

    她犹豫一时,再道:“我方才,看王爷盯着这立牌许久,想必是王爷定的吧?”

    “傅姑娘,你……”身后的陆轻实在有些看不下,刚要替王爷争辩,却被裴雨恒肃然地眼神压下去。

    见此,傅念辞连忙道歉:“抱歉抱歉,是念辞误会了。”

    “那就不打扰姑娘雅兴了。十九,咱们走。”裴雨恒一脸冷色离开,陆轻也只能眼巴巴跟在身后。

    余下两人,只有十七最能明白刚刚裴雨恒那个表情意味着什么。这么多年,只要到裴雨恒露出这神色,他便不觉心头一颤,就算,就算傅念辞是他半个主子。

    十七不解,顺势问道:“主人,为何…”

    身旁的人听出个大概,神色疑惑地打探完镜花月后,才施施然地回应他:“探探实情,顺便…转移注意力。”

    转移注意力?

    十七疑惑,这有什么注意力是可以转移的,而后忽然想到了两人的对话,脸色一羞。

    虽说傅念辞刚刚是拿十七在当挡箭牌,但他此刻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幽堵在心门。

    不知不觉间,他猛然忆起了傅念辞推他在门扇上的画面。

    对方呼吸温热,时不时游走在颈部,他俯视着傅念辞。只见那细睫浓密微翘,在微光下如蝶翼般轻轻颤动,眉眼之间流转着某种引入注意的光亮,似能摄人心魄。

    况且,今日有衣装加持,再配上这朱颜粉黛,是他多看两眼都能脸红的程度。

    十七呼吸微滞,蓦地摇了摇头,将这些一并抛之脑后。

    现下已过了戌时,他侧身望了望底楼,除了些在戏台上洒扫的小厮以外,人群大都散得差不多了。

    傅念辞也因搜寻无果正准备离开,却不小心在楼梯间撞上一个人。

    “啊!”傅念辞与那人擦肩而过,肩与肩并排相碰,很明显感觉到对方是一位男子的体格。

    傅念辞刚想抬头,那人却误以为她是楼中女子,虽动作中带些不悦,但并未理会。

    只瞧一身青衫速疾往阶梯之下,匆匆离开了,不过这身形之间,倒像是在躲避什么。

    在碰撞之时,那人玉牌无意从衣间滑落,轻脆一声,静静躺在了阶梯之上。

    傅念辞被撞到了一旁,目光也正好落在了那块玉牌之上,青色流苏遮蔽,似是个什么信物?

    她刚捡起正欲归还,可那人却早已不见踪影。

    此时,十七也赶到傅念辞跟前唤她:“主人......”

    “我没事。”傅念辞仔细端倪这玉牌,修眉微蹙,总感觉有些奇怪,不过还是镇定的回应道。

    先不想那么多了,傅念辞将玉牌收入怀中,同十七一起离开了满华楼。

    楼外月光如水,淡薄的洒落于身上,折出两人修长身影。

    与此同时,满华楼第二层的最东边雅间内,有探人来报。

    “主子,果然神通。前些日,据说有人打探主上的消息,属下故意把错误的消息传播出去,果不其然,今也便将那人引来。”

    “办得不错,回府后必定少不了你的赏。”那人一身锦衣,颇为垂皱的皮肤下,唇畔露出一股得意的笑容。

    他沉稳地坐于凳上,悠然举杯拂着卷浮于面的茶叶。

    “谢主子。”探子激动地作了一辑,抬头询问道,“不过接下来该如何做,还请主子明示。”

    “按一切计划行事,现在就可以将消息放出去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说着,那名探子起身抬腿便要走,可瞬间被上头的人叫住。

    “等等。”

    锦衣男子抿了口热茶,询问道:“可有看清来人容貌。”

    “回主子,属下只知道是一名女子。”探子回忆一番,恭敬道。

    “很好。”他抚了抚指上的青玉戒,满意地挥了挥手,示意探子离去。

    屋中并未点灯,只凭窗外一丝月光入内。他神色阴沉,扯着垂乏的皮肉,嘴角勾起一抹不明的讥笑。

    这下可比那些清倌人唱戏有趣多了。

    桌案前茶雾袅袅,丝丝环绕在光线较暗屋内,沉重而悠长。

    *

    影色匆匆,有一人在寒冬中瑟瑟微抖。

    十七望了望穿着单薄轻纱的傅念辞。默默的将身上青墨色外衣褪下来,轻柔地披在了傅念辞身上。

    傅念辞感受到肩头的触碰,回望走在自己身后的十七,清眸微怔。

    他竟然......

    十七没有说话,只是继续跟在傅念辞身后保护。他褪去外衣后,留下的是一件夜行衣。

    此身幽暗的黑,刚好适合这夜阑人静。

    傅念辞没行几步,便觉周围过于寂静,而不似往常,于是四处留意,用余光打量着暗处环境。

    周围的风倏然吹得人背脊发麻,她心头紧了紧,总觉得好像有更大的危机四伏。

    倏尔,眼前漆黑的楼宇间,走出几个黑衣蒙面的带刀刺客。他们目光狠戾,如森林中饿极的野狼,死死盯着傅念辞这个猎物。

    见着刺客步步逼近,手中紧握的刀剑,也在月色里泛出寒光。

    几人脚步运藏着功力,纷纷用刀尖对指二人,逐步拉开身距,将他俩包围。

    随着缩短的距离,对方也渐渐形成一个阵法。傅念辞立见势不妙,决定以攻为退,不能落得歹人下怀。

    正当双方蓄势待发,伺机而动时,身侧一抹黑影,倏忽之间,比她还快一步冲上前去,挡在了刺客之间。

    傅念辞恍然抬眸,十七镇定沉稳,身形挺拔的挡在身前,比以往所见到的样子都要显得强大矫健。

    身侧的长剑未出鞘,却已然是一副防守姿态,神色中更是一心护主的狠冽坚毅。

    十七抽出那把一直藏在腰间的长剑,瞬时在那寒风里,呼啸一声,发出锵锵的响动。

    浓烈的肃杀之气逐渐蔓延,他静静立于月色,宛如蓄势待发的箭,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就会立即弹射出去。

    傅念辞环顾来者,在还未弄清楚对方是何人派来之前,她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功力暴露在明。

    只可惜,对方身着黑衣黑靴,面戴黑纱,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很难判辨对方是谁。

    可唯独那双阴寒的眼眸,最能透露他的动机。没错,他们是冲着傅念辞来的,有人要杀她。

    倏尔,一道寒光划破寂静,向傅念辞方向刺来。

    她刚要躲避,另一道剑光透着凛冽,簌簌穿过,为她挡下那致命一击。

    两把剑就这样相持在夜光中,凝起浓郁的火药味。

    每次在遇到危险之时,傅念辞都会下意识自己解决,就如方才那般。

    许是她经常是孑然一身惯了,导致她总会忘记自己并非一人,她还有十七。

    傅念辞眼波潋滟,默默地看着伫立在她身前,为她挡剑的背影,在皎月下透着清冷而强大。

    倏忽间,她羽睫轻颤,心头一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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