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

    下一刻,和尚忽然被怀中人推开了。

    他的双臂微张,往前伸着,怀中空空落落。

    和尚十分错愕地看向玉京,张了张口,想问什么。

    却终于什么话都没说,修长的双臂失落地垂下。

    转身,往玉仙宫内走。

    身后的玉京,蓦然拉住他的手。

    和尚任她拉着,脚步不停。

    玉京被他带得跟着进了宫殿。

    “你回去吧,我要在这里为阿娘诵经三日。”和尚又变回了那个冷静自持的高僧。

    他问都没有问一句,刚刚她为什么推开他。

    一路进了宫殿,都没有见着小宫女和小太监。

    玉京东瞧瞧,西瞧瞧,放心了,这才解释:“幻哥,我不是要推开你……”

    和尚笑容极淡,什么都没有说。

    玉京看得出他因为小时候的经历,触景伤情,又受伤了,忙说得清清楚楚:“我亲你,是情不自禁。可是,用马车送我到玉仙宫门口的,是宛王楚鸿雨!”

    “他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定是想拿住你错处,宣扬得天下都知!或者是想用来威胁你……”她说得又快又急,害怕和尚不信。

    和尚低头微一沉吟,玉京是南越国公主,生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荒诞不经的性子。

    别说同他在玉仙宫亲吻,就是当着所有东楚百姓,在大街上亲,她都不会觉得有什么。

    而今,她满腔都是担忧,还是为了自己。

    他是个和尚呀!

    她怕他因为她,被毁于一旦。

    和尚原本冰冷的心,重新热烈跳动。

    他转身,认认真真看住她,说:“我都不怕。我为阿娘诵经一夜,明日一早,就回般若寺。我本就要将一切,对我恩师坦白。”

    他的神色黯了一黯,却还是坚定地说:“也许,过几天,我就被般若寺逐出门墙了,楚鸿雨宣扬得全天下都知道,我也不过是一个佛门弃徒,一个凡夫俗子。”

    玉京张口结舌地看着他,心中十分震颤。

    他真的要因为和她之间的七夜风流,放弃所有……

    再不做圣僧,宁愿被天下唾骂,宁愿养他长大的恩师,对他失望?

    “幻哥……”她轻轻唤。

    和尚伸手,拥她入怀。

    这是第一次,由他主动。

    玉京心中暖暖地,双手环抱着和尚的劲腰,两个人紧密贴合,都是一颤。

    脑中,同时涌起那七天许许多多的细节。

    各种声音,各种……

    姿势。

    玉京的皮肤,都战栗出好多的小仔。

    原来,彼此都压抑了好多的渴望……

    正在她意乱情迷之际,忽听和尚轻声道:“阿京,我陪着你,你陪着我,大家一起……一生一世,好不好?”

    玉京挣扎着,想自他的气息中清醒一些,想要说话,却被和尚两根手指掩住了樱桃小口。

    这样沉溺的时刻,他也怕听见,不想听到的答案。

    *

    日落月升,星光满天。

    宫殿广阔,珠帘却在悄悄摇晃。

    蝴蝶飞落花丛,汲取花蜜。

    顷刻,又再飞起。

    星光披洒在窗棂上,倒影无限绮丽。

    也不知过了多久,蜂停蝶住。

    “嘤咛。”一声长而慵懒的娇嗔声响起,玉京缓缓坐起。

    才发现,和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内室。

    晚风送来低低的细语。

    玉京侧耳遥听,只能依稀分辨出那是和尚的声音,却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

    玉京披衣而起,循声找过去。

    只见,和尚只着了白色僧袍,肃立在最宽敞的主殿中。

    月华披洒,月光照耀在他的侧颜上。

    高挺的鼻梁投下淡淡阴影,一双琉璃眼中,满满荡漾着情意。

    他的侧颜如玉,好看得让人恨不得为他而死。

    但,更让玉京心悸神迷的,是他口中的低语。

    “阿娘,孩儿一生都觉得自己好惨。上天待孩儿好不公平,别的孩子,都在阿娘的怀抱中,阿爹的爱护下长大。”

    “无幻却从来没见过真的阿娘。就连梦中,梦见的也只是这一幅画像。所有人,都抛弃孩儿,孩儿也不想要他们任何人。”

    “这天地间,只有恩师肯接纳孩儿,只有佛门愿意收容孩儿。这二十多年,我一直都强迫自己四大皆空,连想一想阿娘,都觉得罪孽。”

    和尚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些,充满了玉京从没在人前见过的喜悦:

    “可是阿娘,如今不一样了。孩儿也有了一生都想要陪着的人。今日,孩儿带她来见你了。你看见了吗?你欢喜不欢喜?”

    和尚一声声问,声音至真至诚。

    玉京完全听得痴了,她静静矗立在红色的大门外,遥遥看着和尚对着一张画像絮絮叨叨。

    画像中,有一个极美丽,也极温柔的女子,仿佛也带着笑,看着自己平生头一次这样高兴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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