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淮牵着我,我俩从广场往樱花大道的方向走去。

    我也不知道我脑子里想什么。

    什么都有,有关的,无关的,连贯的,琐碎的。

    我甚至突然回忆起了高三某次二晚和三晚之间的休息我和蒋逸呈去学校门口买烧烤,他突然问我要不要到法定年龄后就跟他结婚。

    我想了想,二十岁正是青春大好的年华,我就算脑子被门夹了也不至于结婚,于是果断拒绝了他。

    蒋逸呈从我拒绝二十岁跟他结婚开始发散思维,最后得出结论我不喜欢他了,那叫一个鬼哭狼嚎,天崩地裂。

    他是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我恰恰相反薄得三两下就能捅破。

    虽说我俩的事情在整个年级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毕竟蒋逸呈是国旗下讲话都要感谢女朋友支持的傻子。

    但我明面上还是想做个品学兼优的五好学生,公然挑衅学生守则的事情万万不可行。

    于是我用一个吻封住他哭天抢地的嚷嚷。

    十七八岁的年纪,接吻是最高级别的礼赞,郑重又带有仪式感。

    这是我第二次接吻。

    第一次是他的生日,作为最大礼物的初吻。

    我记得那天的月亮特别特别圆,星星特别特别亮,而突然收到“礼物”的他笑得像把全世界握在了手里。

    那个时候的我总想将烟花定格,将落霞私藏,可美好终会消散,到头来都是镜花水月梦一场。

    江清淮把我从和蒋逸呈的回忆里拉回现实,用了一句:“对不起。”

    “嗯?为什么突然说对不起?”

    我有些费解,最该说对不起的我都没有开口,他能有什么对不起。

    “表现得太不成熟了。”

    “确实不太像你。”

    我笑笑,没料到他还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设。

    “宁嫣......”他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被我先一步打断了。

    “等等,你先别说话,让我先说。”

    我周五晚上去了医院的事情也好,今天的事情也好,即便我拿不出合理的解释,我也必须毫无保留地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我坦白说我周五晚上去医院见了蒋逸呈的时候,他说了足以颠覆我认知的三个字。

    “我知道。”

    他说他把我送回家后正好有了点工作上的事情就没着急回去而是在车里和学生在微信上讨论,然后就看到我急冲冲上了一辆出租车。

    至于去哪里。

    好像连猜的必要都没有。

    “......”

    得知真相的我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自作聪明的我还以为能瞒天过海,怪不得他晚上突然发消息来说睡不着,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他听着我编造出的一个个拙劣的谎言时该有多失望和难过呢。

    我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可如此混蛋的我能说的还是只有那亘古不变的三个字:“对不起。”

    与其事后说对不起,不要做对不起的事情才是成年人应该做的。

    但我却只能一次又一次说对不起,然后再次犯错,如此循环往复。

    江清淮摇摇头:“不要说对不起。”

    他总是这样,从来不说,从来不问,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底。

    亦如他对我的感情一般,藏了这么多年。

    可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愧疚,我欠他的已经太多太多了,要怎么还呢。

    “江清淮。”我停住脚步,与他面对面,铆了些劲儿叫了他的名字。

    他点头温柔应声:“嗯。”

    “你喜不喜欢我?”我问了一个略显的可笑的问题。

    重逢后他再也没有吝啬过对我的爱意:“喜欢,特别喜欢。”

    “那你就应该生气,就应该问我为什么,问我到底在干什么,问我怎么能撒谎......”

    我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把我的想法告诉他。

    他不能处处都迁就我,永远把我放在自己前面。

    他作为我的男朋友,他有生气,有质问,有恼怒的权力。

    要不然对他太不公平了。

    而江清淮的回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宁嫣,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不会生气,不会问你为什么。”

    我宁愿他生气,他质问,他恼怒,也会比他什么都不说来得好。

    “这不对啊小江教授,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啊。”

    面对我的不能接受,他看着我酝酿了半晌后才再次开了口。

    “你要是问我有没有吃醋,那我确实吃了。周五晚上看到你急匆匆上车的时候我甚至想开车跟着你过去。第二天你跟他发信息了是不是?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刚才你拉完琴走向他的时候我在想为什么你没有看到我呢?明明我也在。但是宁嫣,我没有生气,也没有怪你,一点都没有。”

    明明该是苛责与质问,他在阐述完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后说出来的还是对我所有出格行为的原谅与包容。

    我在无言凝噎里抬眼看着他,任凭心中苦涩翻涌成浪又卷起风,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值得他做出这般的让步。

    而我是最不值得的那个。

    他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呢?

    我问过很过次江清淮这个问题。

    我没有妄自菲薄,是客观来说无论从性格,长相,成绩,能力还是别的任何一个方面,我都差他太远了。

    就像跟蒋逸呈一样,他们是星星,而我顶多是根狗尾巴草。

    没说狗尾巴草不好,我当着也挺乐呵,但和星星相比还是差太远了。

    江清淮说喜欢一个人没有原因。

    试图从不遵循逻辑的感情里寻找一个客观的原因是不遵循逻辑的。

    可我就是这样傲慢的人,想要弄明白所有的为什么。

    江清淮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早早离了婚有了各自的家庭有了弟弟妹妹,哪一个家里都没有了他的位置,

    但江清淮的爷爷奶奶都是强大温柔又饱读诗书的文化人,对他的爱和教育都没有半点怠慢。

    这般的成长环境造就了他安静沉稳,不喜欢与人打交道的性格,总是独来独往。

    人际交往是双向的,你主动关上门的话也少有不知趣的人会想要强行敲开。

    而我就是这种不知趣的人。

    年少时的我对他虽然没有半点超过了朋友的感情,但我确实是喜欢他的。

    是对朋友的喜欢,特别喜欢。

    一个随时能带你飞升的朋友,哪有人不喜欢。

    既然是朋友,那么生日就要送礼物,要分享零食,有什么事情要第一时间帮忙,要时刻惦记......

    我对我每一个朋友都是如此,对他当然也是如此。

    而就是在我看来的理所当然一点点敲开了少年紧锁的心门,可带去的不是漫山遍野的繁花,而是一场绵延不绝的雨。

    不过最后的最后江清淮还是作为我的男朋友,低垂着眼眸提出了诉求:“宁嫣,我不会生你的气,但我不想让你再和他见面了,可以吗?”

    “嗯,我知道,不会了,绝对不会了。”

    我轻咬着下唇点头。

    江清淮还考虑到了被动见面的情况:“他如果再来找你,你跟我打电话就行。”

    他看我面露惊讶之色后笑笑说:“怎么?这是怕我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吗?”

    “不至于不至于。”

    我摇摇头摒弃了可怕的想法,再怎么离谱也不至于动手。

    结果他突然沉着声给我来了句:“这可不能保证。”

    “啊?”我被他吓得厉害。

    见我真信了,江清淮这才不再逗我了,轻笑着问:“我有这么不靠谱吗?”

    “切~你骗我!”

    在我的认知里,真理都可能会说谎,但是江清淮不会,所以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是下意识无条件相信的。

    他原先的确是这样,不过大抵是和我在一起久了,慢慢冷不丁也能来几句脸不红心不跳的信口雌黄了。

    我突然想起赵子玥,话锋一转问了句:“啊对了,你是不是和赵子玥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江清淮矢口否认:“没什么。”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狡辩想瞒过我是不可能的,我厉声对他下达了最后通牒:“小江教授,你到底是和谁一伙儿的?我还是她!”

    此话一出江清淮就没有退路了,光速表明了立场:“就是她想让我帮她要一下学生的联系方式。”

    “男生?”

    “嗯。”

    “我还是高估她了......”

    就这点事儿我作为她姐早应该想到的,不过这有什么好偷偷偷摸的。

    我可是高中早恋闹得沸沸扬扬,全校皆知的人,接受能力可高了。

    “她是真把你当工具人了。”我叹了口气,无奈总结道。

    江清淮为赵子玥解释说:“小姑娘这个年纪正是恋爱的时候。”

    我用我超绝的理解能力把他的意思一通添油加醋故意曲解成了:“她年轻就是谈恋爱的年纪,我年纪大了就不能有甜甜的恋爱了?”

    面对我无缘无故的找茬,江清淮再次牵起了我的手,随后就在人潮汹涌里俯身吻了我。

    “当然不是,你想怎么甜都可以。”

    我错愕地愣了一会儿后慌乱朝四周张望,心惊胆战怕被哪个学生看到了。

    另一位当事人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局外人态度:“你紧张什么?”

    给我急得厉害:“要是被哪个学生看到了,你怎么上课啊!”

    他不以为意:“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亲了一下我的女朋友。”

    话虽如此,但为人师表的身份摆在那里,多少还是要维护一下形象的。

    “下次不许了!要亲没人的时候亲!”

    “好的,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别看我义愤填膺控诉着,但是不得不说。

    他真的好甜啊。

章节目录

他们不曾告别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一只小甜筒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一只小甜筒并收藏他们不曾告别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