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是要忙起来，当你吃饭的时间都没有的时候就不会去想有的没的了。
接下来的一周我再次以资本家要给我颁发“最佳牛马奖”的姿态全身心投入了工作。
其实投行的运作方式说起来非常简单就是帮助企业融资然后收取融资金额的一部分作为佣金。
前台业务大致分为承揽，承做，承销三种岗位。
听着高大上实际上承揽和承销就是拉/皮/条的，承做就是写paper的。
承揽拉来需要融资的客户，承做负责写各种招股书，商业计划书和监管部门需要的资料，承销再去找投资人出钱。
以上的任何一个字都和高端没有半毛钱关系。
投行本质提供的就是一种中介服务。
没有自带资源的所谓名校金融系毕业生进投行基本都是从承做开始做起，俗称“金融民工”。
而如果你自带资源认识的全是企业家大客户随随便便就能拉来几个亿的融资项目，那你选择上班应该是疯了。
早些年金融行业还没有卷生卷死的时候承揽是不问学历的，只要你本身有资源或者有找到资源的能力那谁管你是什么学校毕业的。
所有项目的开端都是从找到项目开始。
为什么企业要找你融资？总不能是因为你家Logo比较好看吧。
以至于承揽岗各个都是人精，都是社会上最能说会道，拉帮结派，笼络人心的一批人。
而我这样没有社会背景的也就只能用那点专业知识写写paper了。
投行的商业模式导致承做岗位的上限是不高的，如果想要有更好的发展，基本是要转到承揽的。
当然也不是说承揽，承做，承销的工作是完全切割开的，基本上一个项目拿来以后大家多少都是要沾点，比如我也会跟着经理去和客户吃饭，出差刷脸送礼的事情也是家常便饭。
经理最近一直想要我转到承揽，说他会把他手里的人脉资源一点点介绍给我。
承揽本质是个和人打交道的工作，我性格上应该算是比较适合的了。
落落大方，不怯场，开得起玩笑，也会察言观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但我本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不仅要全国各地到处出差，疯狂喝酒吃饭而且太耗费心神了。
而且我的这番性格只能用在和近亲之人的生活中，工作上这么来受不住。
与我日后卖炕土豆的终极咸鱼人生目标背道而驰。
------
周五晚上好不容易早点下了班，江清淮到公司来接我。
我从公司打卡出来，看到他站在路口的时候就一个健步冲过去抱住了，嘴里一直嚷嚷着：“好累啊，好累啊。”
他把我拥进怀里，任我把他当成游乐园的玩偶左右摇晃了一阵后笑着问：“辛苦了，明天还要加班吗？”
“嗯，还有点事估计要到下午才能弄完。”
“那是要到公司来还是在家就可以呢？”
“还是来一趟公司吧。”
“那要我送过来吗？”
我摇摇头：“不用，我结束了去找你。”
“那我做饭，等你回来。”
我俩正说着恰好组里的同事路过还和江清淮打了招呼。
作为985的副教授，江清淮本身就是资源，组里的人几乎都认识他，经理还找他帮过几次忙。
一口一个“江教授”叫得不知道多殷勤了。
“晚上想吃火锅，就去附近的商场吧。”今天晚上我就不想让他再麻烦做饭了，便说。
“嗯，好的，那就不开车过去了，离得也近，怕那边不好停车等吃完了再回来。”
我俩刚准备往商场的反向走，我突然接到了经理的电话。
说是现在正和天目数据的姚总吃饭，让我过去一趟。
天目数据是如今大数据分析行业备受瞩目的初创新星，仅仅成立一年时间就拿到了A轮2600万人民币的融资，今后的发展前景一片大好。
简单点说就是潜在大客户。
创始人兼CEO是我学校的学长，和江清淮也认识，私底下关系不错。年龄只比我大上一点点，算是年轻有为的佼佼者了。
姚总亲自点名说让我过去，我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还特意问了江教授来不来，江清淮说晚上和学生约了时间讨论课题就拒绝了。
这种饭局多少都是要喝点酒的，好在都是熟人，我又是女孩子基本上就是意思一下，没有人会强劝。
不过江清淮还是不放心提醒了一句：“别喝太多酒，结束了给我发个信息，我来接你。”
我摆摆手：“不用，他们反正会叫代驾，顺便把我送回去就行。你忙你的，学生要紧。”
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根本不需要麻烦他。
“那你结束了记得发个信息。”
江清淮把我送到了地点，我整理好高强度一周和死人差不多了的精气神后就下了车。
我来到包间敲门进去，毫无防备开门猝不及防看到蒋逸呈的瞬间其实是想直接关门走人的。
我怎么能料到事情会这么巧呢？
他说他现在在国内的公司做大数据，怎么就正好是天目呢？
不知晓个中缘由的经理见我进来，起身跟我热情介绍说：“宁嫣快来快来，给你介绍一下，天目的蒋总。蒋总，这就是刚才提到的，姚总的学妹，宁嫣。”
蒋逸呈的西装外套搭在后背的椅子上，白色衬衫的袖子卷到了手肘，没有系领带，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
脸有些红，连着领口露出的皮肤也泛着红晕，眼睛微眯着，神情慵懒迷离，桌上还摆了好几个空酒杯。
这是他醉得不清的表现。
我自认为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不会把私人的情绪带到工作上来。
但我在看到他上周才喝酒进了医院，这周又不管不顾喝成这样的时候，气血攻心到没办法控制了。
我甚至都没顾得上和经理，姚总，天目另几个管理层打招呼，就对着蒋逸呈用过了冰的声音开了口：“你不喝酒不行吗？”
“又没喝多少......这才多少点......”
他抬头掀开眼皮看我，眸色晦暗不清，嘴里如此说着又用拿酒瓶都颤抖的手倒了满满一杯啤酒。
“你到底想怎么样？这么糟蹋身体是想早死吗？”
我在愤怒，心疼，难受的多种情绪旋涡里说话不再留有任何余地。
蒋逸呈拿起酒杯晃得漏出了不少滴到了白衬衫上，苦笑着小声喃喃：“早死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这个无所谓的态度把我激到没有理智可言，上前一把把他手里的酒杯夺了过来后，用了强硬的命令语气：“别喝了，周一去医院做个检查。”
整个屋里的人都被我和蒋逸呈弄得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经理一直在旁对我挤眉弄眼，想让我在客户面前冷静一下。
换任何一个人我都可能冷静，但他是蒋逸呈。
我做不到。
刚才夺来的酒洒得我衣服上手臂上到处都是，我也没顾得上去擦。
蒋逸呈抿唇，恹恹低着头，像是犯了大错被狠狠训斥了的孩子，神情沮丧一言不发。
还是姚总看情况很不对出来笑呵呵打了圆场：“宁嫣，你们认识？刚才我说叫你和江教授的时候他也没说话。”
我转身跟姚总说明了情况：“不好意思姚总给你们添麻烦了，蒋逸呈他上周才因为喝酒胃出血进了医院，医生怀疑胃和肝上都有问题还没去做检查，以后尽量还是不要让他喝酒了。”
听完我的话姚总显得很是吃惊：“啊？还有这事？他也没说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的问题，我没注意。”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一旁蒋逸呈就突然神情痛苦，扶着桌子疯狂呕吐了起来。
我连忙蹲下拍着他的后背想让他好受一点，递过去了纸巾。
蒋逸呈呕得厉害，甚至还混有暗红色。梁蔚然那天跟我说了，胃出血就会有暗红色的血块。
如此短的时间内胃哪里受得了酒精的强烈刺激。
我扶着他，摸了下他的额头和脸颊都烫得跟熟了一样，便直截了当说：“去趟医院。”
可他却摇摇头虚弱地拒绝说：“没......没关系的。”
姚总在一旁附和说：“还是去趟医院吧，安心点。”
蒋逸呈还是一如既往，似是对医院充满了成见：“没事的......”
吐了有个五六分钟终于是好些了，姚总找来了服务员清理，我把蒋逸呈扶到旁边的沙发上休息，拿出湿纸巾给他一点点擦拭。
蒋逸呈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睛，眉心蹙成了一团，捂着胃喘气声急促，难受得厉害。
“去医院打个针，车钥匙给我。”
一屋子的人都喝了酒，我就准备自己开车送他去医院。
其实我是有驾照的，还是大学暑假蒋逸呈陪我顶着能把人烤掉一层皮的大太阳陪我去驾校练的。
为了我他点头哈腰又是请教练吃饭又是买烟，希望能多照顾我，给我多些练习的时间。
最后吃饭的时候，教练用“亏本”来形容了我这个学生，但无论如何驾照我还是磕磕绊绊拿到了。
就是开得不多，也只敢在平坦没什么车流的大路上开。
蒋逸呈微微睁开眼，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说：“......没事的。”
我没有跟他商量的闲情逸致，现在是命令，他没有选择：“蒋逸呈，我让你把车钥匙给我。”
都这种时候了，蒋逸呈还有心情给我来了句插科打诨：“你开车我俩都得进医院......”
“......”
“......”
“......”
我无语凝噎，气不过想跟他理论，看他的可怜样子还是忍了下来。
蒋逸呈喝了杯温水缓了一会儿后神情看上去好了不少。
我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脸颊，没刚才那么烫了，总算是安心了点。
“没事了，不用担心，不用去医院浪费医疗资源了，已经好很多了。”
我绷着语气连声质问说：“你蒋逸呈去医院是掉块肉吗？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去？”
“没必要。”
“那对你来说什么有必要呢？”
我冷哼了一句，无意义的对话进行过那么多遍，他为什么还是如此固执。
蒋逸呈没有说话，只是用被复杂情绪包裹着的幽深目光看着我，喉结上下滚动，似乎在说：我就是那个必要。
但我很清楚，我不是。
经过这么一闹腾，哪怕是傻子也应该看出我和蒋逸呈之间定是有不寻常的关系了。
但姚总和经理又是认识江清淮的，我猜他们现在窘迫的表情下一定想的是宁嫣看着挺正经的，没想到还有这种故事。
不过大家都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成年人，说到底也就是些私生活的事情不至于戳穿。
姚总和经理两人一唱一和，打着配合把事情给糊弄了过去。
我怎么解释呢？
我解释不了，干脆也就沉默着什么都没说。
差不多弄完后，我去水池边清洗一片狼藉的衣服，蒋逸呈就悻悻站在一旁看着，低垂着脑袋道了歉：“对不起。”
我懒得抬头看他，语气很是不快：“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下周一去检查行不行？”
“检查了要是有问题怎么办？”
这问题问得我是抓耳挠腮，他不去医院，我倒是快被他气进医院了。
“检查了有问题就抓紧治疗啊，就是为了早发现才检查的啊！”
逻辑天才蒋逸呈回答我：“那不检查不就没有问题了。”
我撩了下头发，在出离的无语里笑出了声。
好一个鸵鸟精神。
可最后的最后，我还是选择了妥协，卸下了所有的情绪在蔓延出了水雾的悲伤里呜咽说：“蒋逸呈，算我求你了，去医院检查好吗？”
我已经无计可施了，我只能求他。
因为我做不到不管他。
哪怕结局如此支离破碎，我还是做不到。
他可是蒋逸呈。
我怎么能不管他。
眼泪毫无征兆淌了下来，划过嘴角，是咸的。
我从前不是个喜欢哭的人，和他分手前人生里掉过的眼泪加起来都没有那几天多。
但后来似乎和他有关的一切都成了咸到呛人的海水。
我别过脸去极力想要止住情绪的崩塌，却无能为力。
视线被烟波浩渺笼罩，苦涩填满了喉间。
为什么呢？
我想是因为我曾经毫无保留地深爱过他。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放下，我释怀不了，我也无法和解。
就在我挣扎着想从没过头顶的海水里呼吸到一口空气之时。
蒋逸呈就这么捧起了我不成样子的脸，俯身用轻吻拭去了上面一片泥泞的泪水。
“嫣嫣，对不起，别哭。”
他唤我“嫣嫣”的那一瞬间，我在动弹不得的错愕里彻底溺亡。
接下来的一周我再次以资本家要给我颁发“最佳牛马奖”的姿态全身心投入了工作。
其实投行的运作方式说起来非常简单就是帮助企业融资然后收取融资金额的一部分作为佣金。
前台业务大致分为承揽，承做，承销三种岗位。
听着高大上实际上承揽和承销就是拉/皮/条的，承做就是写paper的。
承揽拉来需要融资的客户，承做负责写各种招股书，商业计划书和监管部门需要的资料，承销再去找投资人出钱。
以上的任何一个字都和高端没有半毛钱关系。
投行本质提供的就是一种中介服务。
没有自带资源的所谓名校金融系毕业生进投行基本都是从承做开始做起，俗称“金融民工”。
而如果你自带资源认识的全是企业家大客户随随便便就能拉来几个亿的融资项目，那你选择上班应该是疯了。
早些年金融行业还没有卷生卷死的时候承揽是不问学历的，只要你本身有资源或者有找到资源的能力那谁管你是什么学校毕业的。
所有项目的开端都是从找到项目开始。
为什么企业要找你融资？总不能是因为你家Logo比较好看吧。
以至于承揽岗各个都是人精，都是社会上最能说会道，拉帮结派，笼络人心的一批人。
而我这样没有社会背景的也就只能用那点专业知识写写paper了。
投行的商业模式导致承做岗位的上限是不高的，如果想要有更好的发展，基本是要转到承揽的。
当然也不是说承揽，承做，承销的工作是完全切割开的，基本上一个项目拿来以后大家多少都是要沾点，比如我也会跟着经理去和客户吃饭，出差刷脸送礼的事情也是家常便饭。
经理最近一直想要我转到承揽，说他会把他手里的人脉资源一点点介绍给我。
承揽本质是个和人打交道的工作，我性格上应该算是比较适合的了。
落落大方，不怯场，开得起玩笑，也会察言观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但我本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不仅要全国各地到处出差，疯狂喝酒吃饭而且太耗费心神了。
而且我的这番性格只能用在和近亲之人的生活中，工作上这么来受不住。
与我日后卖炕土豆的终极咸鱼人生目标背道而驰。
------
周五晚上好不容易早点下了班，江清淮到公司来接我。
我从公司打卡出来，看到他站在路口的时候就一个健步冲过去抱住了，嘴里一直嚷嚷着：“好累啊，好累啊。”
他把我拥进怀里，任我把他当成游乐园的玩偶左右摇晃了一阵后笑着问：“辛苦了，明天还要加班吗？”
“嗯，还有点事估计要到下午才能弄完。”
“那是要到公司来还是在家就可以呢？”
“还是来一趟公司吧。”
“那要我送过来吗？”
我摇摇头：“不用，我结束了去找你。”
“那我做饭，等你回来。”
我俩正说着恰好组里的同事路过还和江清淮打了招呼。
作为985的副教授，江清淮本身就是资源，组里的人几乎都认识他，经理还找他帮过几次忙。
一口一个“江教授”叫得不知道多殷勤了。
“晚上想吃火锅，就去附近的商场吧。”今天晚上我就不想让他再麻烦做饭了，便说。
“嗯，好的，那就不开车过去了，离得也近，怕那边不好停车等吃完了再回来。”
我俩刚准备往商场的反向走，我突然接到了经理的电话。
说是现在正和天目数据的姚总吃饭，让我过去一趟。
天目数据是如今大数据分析行业备受瞩目的初创新星，仅仅成立一年时间就拿到了A轮2600万人民币的融资，今后的发展前景一片大好。
简单点说就是潜在大客户。
创始人兼CEO是我学校的学长，和江清淮也认识，私底下关系不错。年龄只比我大上一点点，算是年轻有为的佼佼者了。
姚总亲自点名说让我过去，我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还特意问了江教授来不来，江清淮说晚上和学生约了时间讨论课题就拒绝了。
这种饭局多少都是要喝点酒的，好在都是熟人，我又是女孩子基本上就是意思一下，没有人会强劝。
不过江清淮还是不放心提醒了一句：“别喝太多酒，结束了给我发个信息，我来接你。”
我摆摆手：“不用，他们反正会叫代驾，顺便把我送回去就行。你忙你的，学生要紧。”
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根本不需要麻烦他。
“那你结束了记得发个信息。”
江清淮把我送到了地点，我整理好高强度一周和死人差不多了的精气神后就下了车。
我来到包间敲门进去，毫无防备开门猝不及防看到蒋逸呈的瞬间其实是想直接关门走人的。
我怎么能料到事情会这么巧呢？
他说他现在在国内的公司做大数据，怎么就正好是天目呢？
不知晓个中缘由的经理见我进来，起身跟我热情介绍说：“宁嫣快来快来，给你介绍一下，天目的蒋总。蒋总，这就是刚才提到的，姚总的学妹，宁嫣。”
蒋逸呈的西装外套搭在后背的椅子上，白色衬衫的袖子卷到了手肘，没有系领带，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
脸有些红，连着领口露出的皮肤也泛着红晕，眼睛微眯着，神情慵懒迷离，桌上还摆了好几个空酒杯。
这是他醉得不清的表现。
我自认为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不会把私人的情绪带到工作上来。
但我在看到他上周才喝酒进了医院，这周又不管不顾喝成这样的时候，气血攻心到没办法控制了。
我甚至都没顾得上和经理，姚总，天目另几个管理层打招呼，就对着蒋逸呈用过了冰的声音开了口：“你不喝酒不行吗？”
“又没喝多少......这才多少点......”
他抬头掀开眼皮看我，眸色晦暗不清，嘴里如此说着又用拿酒瓶都颤抖的手倒了满满一杯啤酒。
“你到底想怎么样？这么糟蹋身体是想早死吗？”
我在愤怒，心疼，难受的多种情绪旋涡里说话不再留有任何余地。
蒋逸呈拿起酒杯晃得漏出了不少滴到了白衬衫上，苦笑着小声喃喃：“早死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这个无所谓的态度把我激到没有理智可言，上前一把把他手里的酒杯夺了过来后，用了强硬的命令语气：“别喝了，周一去医院做个检查。”
整个屋里的人都被我和蒋逸呈弄得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经理一直在旁对我挤眉弄眼，想让我在客户面前冷静一下。
换任何一个人我都可能冷静，但他是蒋逸呈。
我做不到。
刚才夺来的酒洒得我衣服上手臂上到处都是，我也没顾得上去擦。
蒋逸呈抿唇，恹恹低着头，像是犯了大错被狠狠训斥了的孩子，神情沮丧一言不发。
还是姚总看情况很不对出来笑呵呵打了圆场：“宁嫣，你们认识？刚才我说叫你和江教授的时候他也没说话。”
我转身跟姚总说明了情况：“不好意思姚总给你们添麻烦了，蒋逸呈他上周才因为喝酒胃出血进了医院，医生怀疑胃和肝上都有问题还没去做检查，以后尽量还是不要让他喝酒了。”
听完我的话姚总显得很是吃惊：“啊？还有这事？他也没说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的问题，我没注意。”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一旁蒋逸呈就突然神情痛苦，扶着桌子疯狂呕吐了起来。
我连忙蹲下拍着他的后背想让他好受一点，递过去了纸巾。
蒋逸呈呕得厉害，甚至还混有暗红色。梁蔚然那天跟我说了，胃出血就会有暗红色的血块。
如此短的时间内胃哪里受得了酒精的强烈刺激。
我扶着他，摸了下他的额头和脸颊都烫得跟熟了一样，便直截了当说：“去趟医院。”
可他却摇摇头虚弱地拒绝说：“没......没关系的。”
姚总在一旁附和说：“还是去趟医院吧，安心点。”
蒋逸呈还是一如既往，似是对医院充满了成见：“没事的......”
吐了有个五六分钟终于是好些了，姚总找来了服务员清理，我把蒋逸呈扶到旁边的沙发上休息，拿出湿纸巾给他一点点擦拭。
蒋逸呈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睛，眉心蹙成了一团，捂着胃喘气声急促，难受得厉害。
“去医院打个针，车钥匙给我。”
一屋子的人都喝了酒，我就准备自己开车送他去医院。
其实我是有驾照的，还是大学暑假蒋逸呈陪我顶着能把人烤掉一层皮的大太阳陪我去驾校练的。
为了我他点头哈腰又是请教练吃饭又是买烟，希望能多照顾我，给我多些练习的时间。
最后吃饭的时候，教练用“亏本”来形容了我这个学生，但无论如何驾照我还是磕磕绊绊拿到了。
就是开得不多，也只敢在平坦没什么车流的大路上开。
蒋逸呈微微睁开眼，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说：“......没事的。”
我没有跟他商量的闲情逸致，现在是命令，他没有选择：“蒋逸呈，我让你把车钥匙给我。”
都这种时候了，蒋逸呈还有心情给我来了句插科打诨：“你开车我俩都得进医院......”
“......”
“......”
“......”
我无语凝噎，气不过想跟他理论，看他的可怜样子还是忍了下来。
蒋逸呈喝了杯温水缓了一会儿后神情看上去好了不少。
我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脸颊，没刚才那么烫了，总算是安心了点。
“没事了，不用担心，不用去医院浪费医疗资源了，已经好很多了。”
我绷着语气连声质问说：“你蒋逸呈去医院是掉块肉吗？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去？”
“没必要。”
“那对你来说什么有必要呢？”
我冷哼了一句，无意义的对话进行过那么多遍，他为什么还是如此固执。
蒋逸呈没有说话，只是用被复杂情绪包裹着的幽深目光看着我，喉结上下滚动，似乎在说：我就是那个必要。
但我很清楚，我不是。
经过这么一闹腾，哪怕是傻子也应该看出我和蒋逸呈之间定是有不寻常的关系了。
但姚总和经理又是认识江清淮的，我猜他们现在窘迫的表情下一定想的是宁嫣看着挺正经的，没想到还有这种故事。
不过大家都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成年人，说到底也就是些私生活的事情不至于戳穿。
姚总和经理两人一唱一和，打着配合把事情给糊弄了过去。
我怎么解释呢？
我解释不了，干脆也就沉默着什么都没说。
差不多弄完后，我去水池边清洗一片狼藉的衣服，蒋逸呈就悻悻站在一旁看着，低垂着脑袋道了歉：“对不起。”
我懒得抬头看他，语气很是不快：“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下周一去检查行不行？”
“检查了要是有问题怎么办？”
这问题问得我是抓耳挠腮，他不去医院，我倒是快被他气进医院了。
“检查了有问题就抓紧治疗啊，就是为了早发现才检查的啊！”
逻辑天才蒋逸呈回答我：“那不检查不就没有问题了。”
我撩了下头发，在出离的无语里笑出了声。
好一个鸵鸟精神。
可最后的最后，我还是选择了妥协，卸下了所有的情绪在蔓延出了水雾的悲伤里呜咽说：“蒋逸呈，算我求你了，去医院检查好吗？”
我已经无计可施了，我只能求他。
因为我做不到不管他。
哪怕结局如此支离破碎，我还是做不到。
他可是蒋逸呈。
我怎么能不管他。
眼泪毫无征兆淌了下来，划过嘴角，是咸的。
我从前不是个喜欢哭的人，和他分手前人生里掉过的眼泪加起来都没有那几天多。
但后来似乎和他有关的一切都成了咸到呛人的海水。
我别过脸去极力想要止住情绪的崩塌，却无能为力。
视线被烟波浩渺笼罩，苦涩填满了喉间。
为什么呢？
我想是因为我曾经毫无保留地深爱过他。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放下，我释怀不了，我也无法和解。
就在我挣扎着想从没过头顶的海水里呼吸到一口空气之时。
蒋逸呈就这么捧起了我不成样子的脸，俯身用轻吻拭去了上面一片泥泞的泪水。
“嫣嫣，对不起，别哭。”
他唤我“嫣嫣”的那一瞬间，我在动弹不得的错愕里彻底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