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与弟弟》
凤长太郎一直以为自己是最了解姐姐的人。
他的姐姐,强大又美丽,总是走在他的前方,而怯弱的自己,只要看着理奈坚定的背影,他便有勇气,即使踉踉跄跄也能前进。
他在周围人对姐姐的赞叹声中长大,他们总说,只要理奈想,那么什么都能做到,实际上也是如此。
手作便当,高达模型,接力赛的第一名,合唱练习,答应过他的事情她总是能一丝不苟地完成,久而久之‘姐姐无所不能’的观念在长太郎的脑海中生了根。
他们双亲都是事业型选手,专注于自己的领域,对家庭的关注实在有限。在他记事开始,凤理奈就陪伴在他的身边了,给予年幼的他所有的爱。
他们上同一所幼稚园,然后是同一所小学,他以为,在往后的岁月里也会是这样,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上同一所中学,从大学毕业,即使不在一起工作,他们也会时常联系,在下班后一起去居酒屋。
最后,姐姐会找到一个完美的男人,他会亲手在婚礼上将姐姐托付给那个男人,她会拥有最幸福的家庭。
但总是快他一步的姐姐在小学毕业后选择去了神奈川,此后放学回家,当他说“我回来后”,再也没有理奈回应的声音,这让他感觉无所适从,只好宽慰自己,在寒暑假就能又和姐姐一起玩。
可惜这时候长太郎还没意识到,这世间他所以为的稀疏平常都是神明可悲的馈赠。
而理奈,那个总是温柔地保护着她,总是快他一步的姐姐,正在他触及不到的时间里安静地枯萎。
他小学毕业,被父母安排进入冰帝中学,并不是没有抗议过自己也想去姐姐在的学校,但所有的反抗在理奈电话里一句“想看长太郎穿冰帝校服的模样”后直接烟消云散。
姐姐的话总是对的。
往后的时光也确实证明了冰帝中学各方面来说是最契合他的地方,在这里他受益良多。
只是在他中学放学回家,与网球部朋友分开后,他一个人走在回家的必经之路上,路过的商铺,电线杆,马路牙子都非常熟悉,那是小时候理奈牵着他每天都会路过的光景。
那时高他一个年级的小小的理奈,牵着同样小小的他。
从小学到家的这段路不近也不远,夕阳西下,橙色的阳光将这条商业街分割成了两半,他手里拿着姐姐买的鲷鱼烧,在阴影中抬头看着理奈。
理奈在阳光下哼着歌,歌曲是《新世纪福音战士》的主题曲。
长太郎突然想起了昨天学校里死掉的兔子,他很喜欢它们,每次值日打扫兔笼他都是十二分的认真。
但是明明前一天还蹦蹦跳跳的生物在第二天却安静地躺在那里,四脚朝天翻着肚皮,无论他怎么呼唤都再也没有了动静。
不会进食,不会走动,不会发声,再也看不见天空再也听不见风声。
理奈告诉他,这就是‘死亡’。
“姐,你也会死吗?”
“人都会死的,长太郎。”
这是他第一次认知到‘死亡’,长太郎突然感觉害怕,他慌张着握紧理奈的手大哭起来。
“我...我不要理奈死掉。”
理奈看着弟弟红了的眼眶,哭皱的小脸,有些无奈地笑着。
她拿出手帕蹲下替长太郎搽脸,用着同样稚嫩的声音安慰道:“别哭呀,哭成小花猫可就不帅气了。”
时间过去太久,那天理奈说了什么他已经有些不记得了。
他小学结业的那个冬天她终于回家了,父亲和母亲第二天还有各种酒会应酬,最后还是他们两姐弟一起去看的新年日出。
冬天的晚上愈发寒冷,十二岁的长太郎拉了拉理奈的手,来自皮肤的冰凉温度和细腻的触感让他产生像是触碰一尊瓷器的错觉。
“姐,披上这个。”凤长太郎从背包里掏出毛毯搭在理奈的身上,神情认真地替她裹紧领口,生怕冷风吹了进去:
“姐穿的太少了,新年第一天就感冒的话怎么办?”
“咦,长太郎你是不是长高了?”理奈平视着弟弟,用手比划了下:“开学我去立海大那会你才到这儿呢。”
“因为我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啊。”
“嗯,咱家的基因加上运动,你估计还有的长。”理奈从手提袋里拿出一条手织围巾,藏蓝色的,她学着长太郎的样子把围巾给他系上,末了还打了个花结:
“这是礼物,新年快乐。”
羊绒线织成的围巾,非常柔和温暖,长太郎有些高兴,嘴上却撒娇似地抱怨道:“姐你也织得太长啦。”
“哈哈哈哈有什么关系,你还在长身体,这个围巾你可得给我用到中学毕业哦。”
理奈大笑着将头靠在长太郎的肩膀上,他偏头看着理奈,神情温和,用耳朵蹭了蹭姐姐的发梢:
“明年,后年,大后年,五年,十年后我还要和姐姐一起看新年的日出。”
长太郎的话语让理奈怔愣了下,随后笑道:“怎么可能,长太郎会上中学,会毕业,会上大学,总有一天会去很远的地方,那时候总会有新的人陪你一起看日出......”
“不会的。”凤长太郎打断理奈,他认真地思索后回答:
“或许将来我会认识很多不同的朋友,
或许会离开东京,去很远的地方,
但是我不会丢下你。”
少年清朗的声音仿佛从云端落下的雨滴,发出啷当的回响。那一瞬间理奈感觉自己的胃搅在了一块,鼻头发酸,视线蓦地模糊,她蹲下身子,将脸埋在膝间。
长太郎吓了一跳,自他懂事后第一次看见理奈哭泣…理奈总是坚强的,无所畏惧的,她蜷缩着哭泣的身影此刻看起来那么弱小,他甚至可以看见她起伏的肩胛骨。
“如果……我也好想……一起……”
理奈的声音很低,断断续续传入凤长太郎的耳朵里。
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无法理解为什么理奈会突然这样,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开始笨拙地安慰:“姐、姐你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还是我说错了什么?”
理奈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啜泣。这时周围人声突然沸腾了起来,长太郎望过去,晨昏交界处,金色的光穿透云层,太阳从平线交界处缓缓出现。
“姐,你看,太阳出来了!”
她抬头,太阳的光线温柔地映照在眼眸中。
这是新年的初日,朝霞把长太郎和理奈的半边脸照亮,他握住理奈的手将她拉起身来。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泪水,像极了他晨跑时看见悬满朝露的青草,脸上细小的绒毛也镶上了太阳的颜色。
似乎是被气氛感染,理奈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啊…姐姐果然应该笑着才好,一直欢笑着,然后获得完美的幸福。
凤长太郎蓦地,唐突地记起了二年级的下午放学,他哭闹着求理奈不要死去的那天,理奈对他说的话。
“人都会死的,长太郎。”
“别哭呀,哭成小花猫可就不帅气了。”
“我们从出生开始就在向死亡前进,有些人路比较长,有的人路却比较短,到路的终点并不是沉闷的死,而是走出了时间。
你知道的,姐姐总是走在你前方对吗?
我们都是宇宙的尘埃,现在我作为人的形状成为长太郎的姐姐,陪伴在你身边。
但到我走完这条路的那一瞬间,我就变成了其他的事物,也许是一阵风,或者一只蝴蝶。
若是变成风,我就在清晨的操场拥抱你,你可以感受到我的手拂过你的脸颊;
若是变成蝴蝶,我会于无风的夜晚停在你的窗前,为你朗诵一首无声的十四行诗。”
“所以,欢笑吧,为了我。”
他的姐姐,强大又美丽,总是走在他的前方,而怯弱的自己,只要看着理奈坚定的背影,他便有勇气,即使踉踉跄跄也能前进。
他在周围人对姐姐的赞叹声中长大,他们总说,只要理奈想,那么什么都能做到,实际上也是如此。
手作便当,高达模型,接力赛的第一名,合唱练习,答应过他的事情她总是能一丝不苟地完成,久而久之‘姐姐无所不能’的观念在长太郎的脑海中生了根。
他们双亲都是事业型选手,专注于自己的领域,对家庭的关注实在有限。在他记事开始,凤理奈就陪伴在他的身边了,给予年幼的他所有的爱。
他们上同一所幼稚园,然后是同一所小学,他以为,在往后的岁月里也会是这样,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上同一所中学,从大学毕业,即使不在一起工作,他们也会时常联系,在下班后一起去居酒屋。
最后,姐姐会找到一个完美的男人,他会亲手在婚礼上将姐姐托付给那个男人,她会拥有最幸福的家庭。
但总是快他一步的姐姐在小学毕业后选择去了神奈川,此后放学回家,当他说“我回来后”,再也没有理奈回应的声音,这让他感觉无所适从,只好宽慰自己,在寒暑假就能又和姐姐一起玩。
可惜这时候长太郎还没意识到,这世间他所以为的稀疏平常都是神明可悲的馈赠。
而理奈,那个总是温柔地保护着她,总是快他一步的姐姐,正在他触及不到的时间里安静地枯萎。
他小学毕业,被父母安排进入冰帝中学,并不是没有抗议过自己也想去姐姐在的学校,但所有的反抗在理奈电话里一句“想看长太郎穿冰帝校服的模样”后直接烟消云散。
姐姐的话总是对的。
往后的时光也确实证明了冰帝中学各方面来说是最契合他的地方,在这里他受益良多。
只是在他中学放学回家,与网球部朋友分开后,他一个人走在回家的必经之路上,路过的商铺,电线杆,马路牙子都非常熟悉,那是小时候理奈牵着他每天都会路过的光景。
那时高他一个年级的小小的理奈,牵着同样小小的他。
从小学到家的这段路不近也不远,夕阳西下,橙色的阳光将这条商业街分割成了两半,他手里拿着姐姐买的鲷鱼烧,在阴影中抬头看着理奈。
理奈在阳光下哼着歌,歌曲是《新世纪福音战士》的主题曲。
长太郎突然想起了昨天学校里死掉的兔子,他很喜欢它们,每次值日打扫兔笼他都是十二分的认真。
但是明明前一天还蹦蹦跳跳的生物在第二天却安静地躺在那里,四脚朝天翻着肚皮,无论他怎么呼唤都再也没有了动静。
不会进食,不会走动,不会发声,再也看不见天空再也听不见风声。
理奈告诉他,这就是‘死亡’。
“姐,你也会死吗?”
“人都会死的,长太郎。”
这是他第一次认知到‘死亡’,长太郎突然感觉害怕,他慌张着握紧理奈的手大哭起来。
“我...我不要理奈死掉。”
理奈看着弟弟红了的眼眶,哭皱的小脸,有些无奈地笑着。
她拿出手帕蹲下替长太郎搽脸,用着同样稚嫩的声音安慰道:“别哭呀,哭成小花猫可就不帅气了。”
时间过去太久,那天理奈说了什么他已经有些不记得了。
他小学结业的那个冬天她终于回家了,父亲和母亲第二天还有各种酒会应酬,最后还是他们两姐弟一起去看的新年日出。
冬天的晚上愈发寒冷,十二岁的长太郎拉了拉理奈的手,来自皮肤的冰凉温度和细腻的触感让他产生像是触碰一尊瓷器的错觉。
“姐,披上这个。”凤长太郎从背包里掏出毛毯搭在理奈的身上,神情认真地替她裹紧领口,生怕冷风吹了进去:
“姐穿的太少了,新年第一天就感冒的话怎么办?”
“咦,长太郎你是不是长高了?”理奈平视着弟弟,用手比划了下:“开学我去立海大那会你才到这儿呢。”
“因为我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啊。”
“嗯,咱家的基因加上运动,你估计还有的长。”理奈从手提袋里拿出一条手织围巾,藏蓝色的,她学着长太郎的样子把围巾给他系上,末了还打了个花结:
“这是礼物,新年快乐。”
羊绒线织成的围巾,非常柔和温暖,长太郎有些高兴,嘴上却撒娇似地抱怨道:“姐你也织得太长啦。”
“哈哈哈哈有什么关系,你还在长身体,这个围巾你可得给我用到中学毕业哦。”
理奈大笑着将头靠在长太郎的肩膀上,他偏头看着理奈,神情温和,用耳朵蹭了蹭姐姐的发梢:
“明年,后年,大后年,五年,十年后我还要和姐姐一起看新年的日出。”
长太郎的话语让理奈怔愣了下,随后笑道:“怎么可能,长太郎会上中学,会毕业,会上大学,总有一天会去很远的地方,那时候总会有新的人陪你一起看日出......”
“不会的。”凤长太郎打断理奈,他认真地思索后回答:
“或许将来我会认识很多不同的朋友,
或许会离开东京,去很远的地方,
但是我不会丢下你。”
少年清朗的声音仿佛从云端落下的雨滴,发出啷当的回响。那一瞬间理奈感觉自己的胃搅在了一块,鼻头发酸,视线蓦地模糊,她蹲下身子,将脸埋在膝间。
长太郎吓了一跳,自他懂事后第一次看见理奈哭泣…理奈总是坚强的,无所畏惧的,她蜷缩着哭泣的身影此刻看起来那么弱小,他甚至可以看见她起伏的肩胛骨。
“如果……我也好想……一起……”
理奈的声音很低,断断续续传入凤长太郎的耳朵里。
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无法理解为什么理奈会突然这样,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开始笨拙地安慰:“姐、姐你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还是我说错了什么?”
理奈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啜泣。这时周围人声突然沸腾了起来,长太郎望过去,晨昏交界处,金色的光穿透云层,太阳从平线交界处缓缓出现。
“姐,你看,太阳出来了!”
她抬头,太阳的光线温柔地映照在眼眸中。
这是新年的初日,朝霞把长太郎和理奈的半边脸照亮,他握住理奈的手将她拉起身来。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泪水,像极了他晨跑时看见悬满朝露的青草,脸上细小的绒毛也镶上了太阳的颜色。
似乎是被气氛感染,理奈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啊…姐姐果然应该笑着才好,一直欢笑着,然后获得完美的幸福。
凤长太郎蓦地,唐突地记起了二年级的下午放学,他哭闹着求理奈不要死去的那天,理奈对他说的话。
“人都会死的,长太郎。”
“别哭呀,哭成小花猫可就不帅气了。”
“我们从出生开始就在向死亡前进,有些人路比较长,有的人路却比较短,到路的终点并不是沉闷的死,而是走出了时间。
你知道的,姐姐总是走在你前方对吗?
我们都是宇宙的尘埃,现在我作为人的形状成为长太郎的姐姐,陪伴在你身边。
但到我走完这条路的那一瞬间,我就变成了其他的事物,也许是一阵风,或者一只蝴蝶。
若是变成风,我就在清晨的操场拥抱你,你可以感受到我的手拂过你的脸颊;
若是变成蝴蝶,我会于无风的夜晚停在你的窗前,为你朗诵一首无声的十四行诗。”
“所以,欢笑吧,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