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御月微微一笑,垂眸道:“二嫂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孤女,家中哪有什么妹妹?”

    “是我失言了。”方荔掩口笑道,“这姑娘是四弟带回来的,也是个苦命人。四弟特意托人传话说是要好好照顾她,我想着,孤苦伶仃,可怜见的,不如将她收作妾室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皆聚于姜御月身上,等着她的回答。

    姜御月微微启唇,吐气如兰,神态自若道:“倘若大人有此意,御月自然不敢有半分不妥。”

    长公主眸光闪烁,似暗流涌动,她细细打量着姜御月,似在探寻其内心的真实想法。

    片刻之后,她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试探与审视:“姜御月,你当真愿意让浅溪成为老四的妾室,与他共度良宵?”

    姜御月心知肚明,这是一个陷阱。

    若她回答不愿,便会被人诟病为善妒之妇;若她应承下来,又恐被人嘲笑为无用之妻。

    她轻叹一声,心中无奈,却也只能顺着长公主的意思,恭敬答道:“御月明白的,不如等大人回来再做打算。”

    她的话语虽轻,却透露出几分坚定与从容,长公主听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是满意又似是不满,最终化作一声轻哼,不再多言。

    浅溪默默伫立,心声如同湖面的涟漪,轻轻荡漾却无人察觉。

    她轻垂眼睑,双颊上的红晕似朝霞初绽,娇羞之中又夹杂着丝丝期待。

    方荔窥见姜御月被众人纷纷质疑,心中却是暗自欢喜,犹如捕捉到一只离群的羔羊。

    她嘴角微扬,流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却佯装关切之态,款款而道:“四弟驰骋疆场三载,今朝凯旋而归,实为安国公府之荣耀。但他膝下仅有一女,为延续国公府血脉,纳妾一事,当为重中之重。”

    唐柔嘉闻言,眉头轻皱,声音中带着几分独特的细腻与温婉:“二嫂,四哥方归故里,与四嫂之情正如新婚燕尔,又何苦在二人之间横插一妾?再等一二载,再议此事亦不为迟。何况,此女之父兄皆为国捐躯,又怎能忍心让她沦为妾室?”

    “小姑此言差矣,”方荔不满地低声嘟囔,“四弟与弟妹的情谊,众人皆知。若非因桃桃之故,当初又如何能让她入府为妻?”

    她言罢,偷偷瞥了一眼长公主,只见其面色沉静,不言不语,似是在静观姜御月如何应对。

    姜御月垂首不语,唐柔嘉未及细听方荔所言,只觉此刻气氛颇为尴尬,欲再出言为姜御月解围。却闻长公主缓缓开口,对姜御月道:“姜御月,你且说说看,这浅溪姑娘,你打算如何安置?”

    众人目光齐聚于姜御月身上,她知道逃不过,在心中快速权衡,面上却不露声色,微微躬身,向长公主恭敬地回应道:“婆母所虑周全,浅溪姑娘之事,御月会慎重对待,既不会委屈了她,也不会让府上失了体统。至于迎娶为妾或赠金好好安置,还需看浅溪姑娘的意愿,以及将军的想法。御月会尽快与将军商议,给母亲一个满意的答复。”

    “也罢,就依你,这浅溪姑娘的住处,便先由你安排。”

    长公主听罢,眼神微眯,似显疲惫之色。方荔见状,忙不迭地上前搀扶,讨好道:“婆母可是觉得乏了?我在院中请了戏班,不知您可愿赏脸一听?《贵妃醉酒》如何?那花旦,姿容秀丽,嗓音清亮,实乃一绝。”

    姜御月闻言,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番话已得长公主首肯。

    于是,她缓步走至浅溪面前,语气温和而坚定:“姑娘莫怕,你既随将军归来,便是府中的一份子。无论你对将军是否有意,府中都会善待于你。你且放宽心,将自己当作这府中的主子便是。”

    浅溪闻言,轻轻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与欣喜,她娇声应下,仿佛找到了依靠,低声道:“多谢夫人照拂。”

    姜御月见状,心中稍安,又唤来两名侍女,吩咐道:“你二人速去将大人院中的东厢房收拾妥当,让浅溪姑娘入住。务必确保一切舒适整洁,不得有误。”

    两名侍女领命而去,姜御月则转身对浅溪微笑道:“姑娘且随她们去安置吧,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下人去办。”

    “小女子……多谢将军夫人安排。”浅溪再次道谢,随着侍女离去。姜御月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嫂嫂……”

    唐柔嘉与姜御月缓缓往回走,她忍不住紧握双拳,道:“那东厢房离哥哥的书房极近,若浅溪姑娘真的对哥哥有意,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嫂嫂怎可让她入住?”

    “强扭的瓜不甜。”姜御月驻足于灼灼桃花之下,唇边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心中的酸楚悄然掩藏。她轻声低语:“纵使我设法令她远离,若大人真心相待,又有何能阻挡两人情意绵长?倒不如顺水推舟,成全其美。”

    这道理,她历经三载风霜,方才领悟透彻。

    唐柔嘉见她如此,心中不平,愤愤道:“嫂嫂,情愫需得慢慢滋养,你性情温婉,若是兄长视而不见,那才真是有眼无珠!”

    言罢,她复又说道:“且你瞧那浅溪姑娘之手,分明出身贫寒,却无一丝茧痕,此等异状,岂是寻常?此女来历成谜,恐非善类!”

    姜御月回想起方才浅溪持绣帕之姿,心中微动,不觉有些奇怪,遂道:“柔嘉,我适才亦见她虎口处有几颗茧子,怎会无一丝痕迹?”

    唐柔嘉闻言,更是气愤难平:“嫂嫂,你怎地还不醒悟?这浅溪分明心怀叵测,你若是再这般不在意,只怕日后会悔之晚矣!二嫂她素日里便喜欢针对你,若是让她抓住了机会,你的日子岂不是更加艰难?”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三嫂跟着三哥离京,暂且不提。你看那二嫂,她的院子富丽堂皇,就连孀居的大嫂所居之处亦比你这里宽敞舒适。四哥的院子既大又好,你偏要搬去那偏远的景湖阁居住,这是何苦?”

    姜御月淡淡一笑,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与苦涩:“那里桃花盛开,美景如画,我甚是喜欢。”

    她心中的苦楚又有谁知?

    丈夫对她冷漠如冰,视若无睹,三年来她寄出的家书如同石沉大海,从未得到过一丝回应。久而久之,她也便懒得再提笔书写,任由那满腔的思念与期盼化作桃花树下的一缕香魂。

    在公婆面前,她不得欢心,嫂嫂们亦是各怀心思,对她多有刁难。

    除了自己的小院子,鲜有下人对她真心相待。然而,幸得唐柔嘉和桃桃一直站在她身后,默默支持,成为了她在这冷漠世间的一缕温暖。

    唐柔嘉的双颊微微泛红,她凝望着桃花树下那抹倩影。

    姜御月身着一袭碧色长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仿佛碧波荡漾,美得如同画中走出的仙子。

    杏眼中透着疏离,她伸手折下一枝桃花,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嘴角抑制不住轻扬。

    唐柔嘉轻咬红唇,道:“算了,是我多话了,嫂嫂快些回去吧,桃桃恐怕都等急了。”

    “嗯。”两人分道扬镳,姜御月带着浅笑回到景湖阁中,只见女儿迈着小短腿向她扑来。

    她的小脸上洋溢着纯真无邪的笑容,一双大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她紧紧地抱着姜御月,仿佛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

    “阿娘。”女儿在她怀里撒娇,举着一枝桃花往她鼻前蹭,“花花好香,送给阿娘。”

    “阿娘谢谢桃桃,阿娘也折了桃花,送给你。”姜御月像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枝桃花。

    “哇!桃花变多了!”桃桃一手拿着一枝桃花,穿着粉色裙子,宛如桃花仙子。

    “桃桃,冷霜去哪里了?”姜御月见女儿身后空无一人,心中难免担忧,半怜从不是一个玩忽职守之人。

    “冷霜姐姐……”桃桃摆弄着手中的桃花,小声说道:“她本来和我在花树下玩得好好的,被二伯母房里的陈嬷嬷叫走了,走之前让我乖乖在房里不要乱跑。”

    “那桃桃怎么又跑出来了?”姜御月怀抱着桃桃,两人踏着院内青石小径,步步向屋内行去。

    她的碧色长裙与四周灼灼其华的桃花相映成趣。眉宇间,清冷如霜,但望向女儿时,却化为绕指柔情。

    桃桃依偎在母亲怀里,小手紧握着姜御月的衣襟,声音细若蚊鸣:“嗯……娘亲,我的皮球滚到那边去了,我就跑去寻它。”

    她指了指远处的草地,那里有个皮球静静地躺着。

    姜御月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发丝,眼中满是关爱:“桃桃,下次记得叫上丫鬟陪你,一个人跑出来,娘亲会担心的。”

    桃桃乖巧地颔首,素手轻托两枝桃花,那花儿原已被她小心握在掌心,此刻更显娇艳。

    花瓣之上,水珠剔透如玉,仿佛晨露凝结,熠熠生辉,一看便知是方才从枝头轻折而下,带着一丝清新与娇媚。

    姜御月心中疑虑渐生,环顾四周,并无丫鬟侍立,她不禁暗自思忖:桃桃年纪尚幼,如何能够摘得那高枝上的桃花?

    她轻启朱唇,语带几分严肃地问道:“桃桃,除了阿娘给你的那枝桃花,你手中这枝又是从何而来?”

    桃桃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小手紧握着那枝桃花,花瓣在她的指间轻轻颤动,似是在诉说着心中的不安。

    姜御月见状,心中更是疑虑重重,生怕女儿年幼无知,被什么怪人哄骗。她连忙伸出纤纤玉手,轻拍女儿的后背,声音温柔如水,却又带着几分告诫之意:“桃桃,好孩子应当坦诚相待,说谎之人,可是会掉牙齿的哦。”

    桃桃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她紧紧抱住母亲,低声说道:“是……是一个叔叔给我的。我在桃花树下玩,见花花可爱,就想伸手去摘,可是够不着,他就走了过来,折了这枝桃花给我。”

    姜御月眉头微蹙,心中涌起一丝不安,她轻抚着女儿的后背,沉声问道:“那个叔叔长什么样子?你可还记得?是不是在家中见过的小厮?”

    桃桃回想了一下,小声道:“我没见过他!他穿着青色的衣裳,脸上冷冰冰的,他盯着桃桃看,就是不说话,好奇怪的人哦!娘亲说他是不是哑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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