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卡车从水泥路走过,宁静的乡村能听见卡车前行的轨迹。锈迹斑斑的车厢上盖着乌黑的篷布,一人坐在篷布上头,手抓着卡车车厢。这个是卸货的人,坐在上面更方便喊人及搬货。

    卡车停在一栋三楼民房,贴上的瓷砖已沾上了岁月的痕迹。

    “老板,老板,煤球到了。”来的是张之威家,此刻坐后面的大叔扯起嗓子开喊。

    田黎此时才清醒,翻身一摸身边没人,正打算穿好衣服应声,衣服才刚摸上,就听到客厅传来开门的声音。

    “罗老板,这么早就来送煤球了啊,真是辛苦了。我这就下来。”是早就起床的张之威,他已经起床好一会了,一直在客厅翻他和战友拍的照片。

    送煤的罗老板是镇上唯一做这买卖的人,十几年了,全村上下没人不认识他。

    听到关门的声音,田黎还以为他下去了,正穿着衣服,卧室门突然打开,四眼一对。

    “老婆,你醒啦!”门只开了小小的一个缝,刚刚够一个脑袋伸进来,语气满是讨好。

    “馒头和鸡蛋在锅里哦,你记得吃早餐,我下去搬煤球去了啊。”说完不等人反应,一骨碌就把头退出门,砰地关上门,他怕再晚一秒那枕头就会从田黎的手上落到他脸上!

    “臭狗屎说话不算话,弄得我...”田黎放下手中准备好的枕头,嘀咕的话细细碎碎也听不清后面说了啥。

    “等会让他尝尝我的天马流星锤!”田黎一边揉着腰一边愤愤地穿上床边早就准备好的衣服。

    一套粉红的保暖衣用来内穿,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一套嫩绿色的棉衣棉裤。

    “什么品味啊,红配绿!”嘴上虽然抱怨,但向上勾的嘴角暴露了此人的心情。刚刚的怒火早就消失地一干二净,一大早就有人准备衣服,准备早餐,心里美的啊。

    “张老板,你们今年买这么多煤球啊,两千个,可以用一整年了。别人都只买几百的,往常你奶奶买都是两百个两百个的。”煤球在车上要点好再往下搬,可能是觉得来来回回搬运太过枯燥,煤球老板主动挑话开口。

    等田黎吃完早饭下去,半车煤都已经搬到一楼楼梯间了,那里专门留了个地方放工具和煤球。

    “我奶奶她不喜欢用电,我们就给她多买些,这样她不用那么麻烦。”张之威语气淡淡,没有揪住老板的话头大说特说自己的孝顺。他不是那种做事了就要拿来说的人,更何况只是给自己的亲奶奶做这么点小事,况且这个老板明显有点八卦,还是不跟他说说为好。

    “家里有个年轻人还是好一些,以前都是你那姐姐吧,那个是你姐姐吧,应该是你大伯的女儿,以前都是她喊我来送的。”老板不管张之威的冷淡,接着客套。

    这个罗老板人并不是大沟村的人,但是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哪个村有哪些人,都是什么关系,心里都是门儿清的,不说十分十,那也有个八九不离十了。

    “是,她是我堂姐。”张之威礼貌性的接话,但是也表达出了并不想多说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淡。

    这些年,他总是习惯了谨慎,很少跟别人说起自己的事,这也算是在部队教会他最重要的技能之一。

    说话间,煤球已经快把那空间堆满了,每人每趟可以搬十几个,半小时不到就全搬完了。

    “师傅们都坐下喝点水吧。”今天天气还是有点冷的,尤其是早上和晚上,所以田黎烧了开水,杯子里各放了茶叶放到了大堂屋的桌上,招呼刚刚帮忙的两个师傅。

    两个师傅推辞了下笑着接了。

    “罗老板,钱我发你微信了,你看下收到没。”张之威从一楼后阳台洗完手出来,第一时间掏出手机付钱。

    他和罗老板没什么交情,所以还是当面付人家比较放心。

    煤球现在市价是8毛一个,家里要得多,给算了7毛一个,总共也不过是1400元。

    罗老板笑着收罢钱,利索地将篷布往车上一盖,卡车咚咚咚地又开起来,他们还要去其他家送货呢。

    奶奶搬了个小椅子一直坐门口,看着煤球搬完才将张之威喊过来。

    “威威,多少钱,奶奶给你。”边说边将那布满沟壑青筋突出的手从怀里掏,掏出个卷起的红色塑料袋,拿着钱正想一张张数呢,一张大手压在这布满青筋和老年斑的手上。

    “奶奶,这钱不用你出,这个我爸给我了,说让我付的。”张之威知道,只要把他爸搬出来,奶奶就不会多说什么。

    “你爸什么时候给你的啊,他几天前还给我打电话了呢,他上班也很辛苦的。”果然,听到这话奶奶立马停住了。

    老人心里有杆秤,分得很清楚。她年纪大了,用儿子是天经地义的,用孙子的到底隔一层,更何况这孙子也还没买房没买车呢,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张之威帮忙把塑料袋重新捆好,放到他奶手上。老人边接着边说:“你们年轻人越用越有的,奶奶我就先收着了,只能在家里求求祖宗保佑你们。”

    老人双手杵在桌子上,厚重的眼皮耷拉,眼球是可见的灰沉沉的颜色,就这样望着说着,眼睛汪汪的,有层水浮动。

    “奶奶你不用操心这些呢,不用花多少钱的,您就放心用吧。”张之威看着有点难受,只能继续安慰奶奶的心。

    今天的风依旧未停,屋里烧着烤火炉,呼呼往外冒气的炉子上烤着巴掌大的红薯,屋里满是烤红薯的香气。看着张之威跟往常一样陪着奶奶聊聊天,田黎也乖巧地坐下。

    其实在她长大的过程中,是没有感受到多少爷爷奶奶的关爱的,因为家里的堂哥堂姐实在是太多,轮到她出生的时候,爷爷奶奶身边已经有了十几个孙子孙女,哪里轮到她来卖乖巧讨喜爱呢。

    所以这种和奶奶谈心聊天的场景在她的生活中是不常见的。她并不反感,很乖巧地窝在一边听着两人说话。

    “威威啊,你不在家不知道,家里的那个地基都被别人抢走好宽呢。你爸那时候买了人家的宅基地,肯定是包括田埂在内的,但是下面的那户人家就说那地是他家的,趁你爸和你们都不在家的时候,连夜扩了好几间房呢。”眯了半响,奶奶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田黎顺着张奶奶的手指往后一瞧,是屋前头那户人家。难怪她来这的第一天觉得那房子很怪,不像农村里常见的布局,后面凸出来一大块,原来是后装的。

    “我们两家还有点亲戚在呢。”奶奶说话的语气透着一股厌恶。

    快九十岁的人居然还有这么好的记忆力,说话也清晰明了的,年轻时奶奶也必定是一方人物,田黎心里暗暗佩服。但她知道自己这时候不需要开口只需要听着,于是静静地待着一旁,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耳朵也竖起来了。

    “没事奶奶,这些事情我爸会处理的,您在家可不要跟别人起冲突,跟别人吵架啊。”张之威并不在乎这几个平方的得失,只要老人家不要在家吃亏,不要被人气到身体,那才是最重要的。

    先不论这么点地能值几个钱,或许别人已经将争这地的输赢,看作是他面子的象征,他丢了这点地就丢了他的面子,那实在是没必要和这种人起争执,与人硬碰硬。

    一是他们常年都不在家,两家人离这么近,万一起点坏心思很容易出事;二来这并不是什么值得让人大动干戈的宝贝,他家的面子不会因为争那么点地而有所改变,想来我爸跟我想的是一样的,不然这么多年了他也没说要找人麻烦。

    张之威虽没多说,但是心里已转了好几个弯,把这些细枝末节都想明白之后,也就没多问了,实在是没必要为这些小事神伤。

    “你爸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你们常年不在家,我又不傻,我一个老太太去出什么头,我走路都不稳了,以后的事情都是交给你们的。”张奶奶看张之威并没有跟个大傻一样气冲冲说去收拾他们去,心里也点了点头。人确实长进不少,跟以前那载着阿秋家小子满山疯跑的时候强多了!只有后辈聪明,心思稳定家里才能强盛啊。

    “田黎,来,吃这个,烤红薯,”说完和邻居的小摩擦,张奶奶招呼孙媳妇。老人不怕烫抓起灶上的红薯就往田黎那递,田黎忙起身拿双手去接,不意外地是那红薯与手接触的0.01秒后就落到了桌子上。

    说起这孙媳妇,张奶奶那是满意得不行。在这年代,居然还有人愿意不要房子不要车子的,说明这人不是有点聪明就是有点傻,这两种情况对自己的威威来说都是好事啊!

    更何况还与孙子认识多年,那也算是知根知底。人也看着聪明伶俐,来家之后不见抽烟打牌。虽说人瘦了点,听她婆婆说暂时还不想生小孩......哎,儿孙自有儿孙福。

    张奶奶眯着眼睛看着两人忙前忙后,找着找那。额头靠着双手,在凳子上眯起觉来,人老了就是这样的,不知道怎么就困了,越吵闹反而更能睡着。

    俩人看奶奶在椅子上都已经打起小呼噜了,轻手轻脚地回到了楼上。张之威的屁股刚靠上那沙发的边缘,只看见一片阴影投下,他下意识抬头还未来得及反应,一个大屁股就砸到了他腿上。

    这个大阴影不是别的,是他亲亲老婆。抬起的手迅速放下。

    “老婆,你也太热情了!”人被砸得七荤八素,嘴里还不忘说些俏皮话。

    “昨天明明不是我们俩运动的日子,你耍赖!”田黎使出浑身的力气,对着他的肩膀胸,一顿乱锤,边陲边抗议。

    张之威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之前在部队那是能看不能吃,憋得跟个孙子一样了,现在就是一头狼和一块肉睡在一张床上,他再强的忍耐力也奈何不了他老二啊!这娇娇老婆还要定规矩,每周只能三次!三次!怎么可能够呢!他的老二闲着多浪费,多浪费!

    “老婆!老婆!老婆!你也疼疼我的老二啊,多爱爱它可不可以啊,它也很需要你的!”

    张之威右手钳着她双手,左手扶着她的背,怕她一用力往地上倒。脑袋在她胸前摇来摇去,一副求疼爱的可怜模样。让人看到的话晚上可能还会做噩梦

    都说女人撒娇好命,男人撒娇同样也好命。这番一过,谁还会抓着刚刚那话头作怪呢。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纯属热恋期的夫妻没事找事,想要看看自己的地位,看看自己无理取闹时对方的处理。

    婚姻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你退我进,你进我退的。他退了,那自然有人能更进一步,在婚姻里过得更自如。

    他们不知道的是世事变化,那些撕破脸的夫妻刚结婚一开始也不是争锋相对的,都有过和和美美,情意绵绵的时候,但在往后的生活中,在无数的小事当中,两人发生分歧,都失去了这种作怪的精气神,最终也只有体面分开或撕破脸分开了。

    但是这一切,这一对新婚的夫妻不会懂也不想去考虑,他们眼里只有爱意绵绵。

    只希望只爱意能久一点再久一点,当危险真正来临的时候,两个人能真的守望互助,同进同退,不要做那林间鸟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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