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一道银色闪电划破夜幕,接着便是雷声轰鸣,他们还来不及反应,暴雨随即倾盆而下。

    海浪翻滚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像是凶猛野兽的号叫。一瞬间,整个世界陷入混沌之中。

    沈有尚微弯着身体,手臂环住申敏禾的肩膀,宽大的手掌覆在她头顶上,成为一把天然的保护伞。

    他们急步跑到屋檐下躲雨,恰好这户人家门口亮着民宿的牌子。进了屋,一位面善的中年妇女正在做手工活。

    这家民宿还剩两间房。天气恶劣,不适合海上航行,开游艇回主岛太过危险,今晚只能留宿于此。

    老板娘见他们被雨淋湿,推销起挂在墙上的花布衣服,是她手工缝制的渔舟岛特色服装。

    没有多余的选择,即便沈有尚千万个不情愿穿这身土衣服,还是付了两份钱。

    穿过中庭走廊,进入一幢三层高的楼房。申敏禾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沈有尚送她到门口,然后自己往上走。

    打开房门,申敏禾往里扫了一眼,房间很小,布置非常普通。家具寥寥无几,一张陈旧的木床、一个床头矮柜、一张小方桌配着两把靠背椅,墙上挂着渔村风味的贝壳画。

    傍晚出门时,她就随身带了个手机,没有什么需要整理的,直接进了浴室。

    洗澡水时冷时热,申敏禾快速冲了个澡,穿上了不合身的花布衣服。看着花里胡哨,面料倒是很舒服,当睡衣很合适。

    翻遍了卫生间和房间,也没找到吹风机。一头长发,一时半会干不了。淋湿的裙子也得吹干了明天再穿。

    于是发信息给沈有尚,借他房里的吹风机一用,若是也没有,她就去找老板娘。

    沈有尚回复她:“有个重要电话马上要回,很快就好,结束后我送过去。”

    手机电走得很快,申敏禾熄灭了屏幕。看日落时拍了一百多张照片,现在电量剩下不到一半。她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环顾房间,连墙上的一长条裂缝都凝视良久。

    最后视线停留在窗户上,外面雨势未见减弱,玻璃上是一片磅礴的水幕,震得窗嘎吱作响,连房间里也渗进来一股湿气。

    房门敲响几声,她打了个激灵,走向门口,去接沈有尚送来的吹风机。

    打开门的一刹那,申敏禾瞳仁颤动,心脏漏跳了一拍。

    站在面前的不是沈有尚,而是在大山小菜馆调戏过她的黄毛小子,脸上清晰可见摔倒时磕到的伤口。

    他这是伤疤还没好,又起了歹心。

    黄毛用身体抵着门,“美女,这么喜欢我啊,特意跑我家来。哥哥我不计前嫌,只要妹妹你听话,哥一定好好宠你。”

    羊入虎口。

    万万没想到,黄毛是民宿老板娘的小儿子。老板娘待人态度和善,完全想象不到她竟生出了这么个无赖。

    自从申敏禾进了民宿,黄毛就虎视眈眈着,发现她和沈有尚分房住,才有胆来骚扰女生。

    男人的小眼睛贼溜溜地盯着披头散发的姑娘,嘻皮涎脸,口水快要淌下来。

    申敏禾定了定神,她还不确定,要是告到老板那儿,他们会不会护犊子,反咬她一口。

    她扬起下巴,故作刁蛮,“我男朋友马上要来我房间了,这次若是被他逮到,他可不会像在饭店里那样放你一马,你不想挨揍的话,就离我远点。”

    “要是真恩爱,还住两间呢?”黄毛调笑的时候露出一口乱牙。“我那是喝了点酒,自己摔倒了。要是现在他敢惹我,我一定把他打得个屁滚尿流。”

    他大言不惭,向申敏禾逼近一步。

    “真的吗?”背后传来一声低沉的质问,似有一股震慑力,瞬间就让黄毛噤了声。

    申敏禾提着的心终于落下,只要有沈有尚在,她心里就踏实不少。

    黄毛眼珠子咕溜一转,虚张声势道,“这是我家,你要是敢动我一分一毫,我爸妈绝不会饶过你!”

    沈有尚冷嗤一声,将吹风机塞给申敏禾。仅单手的力量,拽住黄毛不停比划的左手手腕,发狠地握紧,“我最讨厌不自量力的人。”

    黄毛的右手因为还带着伤,他心有余悸,没敢上手,只有脚胡乱地踢,狼狈得让人发笑。

    沈有尚手上青筋暴起,关节响动,像一头愤怒的狮子,要把臭小子捏碎似的。

    黄毛这个纸老虎哪是他的对手,光长了一身虚肉,还有一张吹牛不打草稿的嘴,而现在这张歪嘴只能发出哇哇的叫唤。

    他们惊动了住在隔壁的旅客,他给老板娘打了电话,夫妇两人从前屋赶了来。

    沈有尚一松开手,黄毛踉跄着跑到爹妈身后,恶人先告状。好在这对夫妻是老实的渔村人,对儿子的德性心知肚明,没有听信他的谎言。

    “臭小子,我真得把你锁房里,省得给我们丢人现眼。”老板揪着儿子的耳朵,将他撵回自己屋里。

    终于落得清静,申敏禾吁了口气。“你手还好吧。”

    沈有尚的右手明显地充血发红,还有被抓破的痕迹。他活动了下腕关节和手指,“没事。”

    “吹风机我用好了拿给你吧。”申敏禾注意到他还穿着湿衣服,肩背部的面料被雨水浸成深色,贴着身体,头发也没见干。

    沈有尚倚在门框上,往房里看了眼,“你去我那间住吧。”

    这么好心和她交换,莫非是他那间来得高级?申敏禾暗想,倒是没这个必要,她不是娇生惯养的人,有个落脚处已满足。

    她婉拒了,说这边的床比较小,高个睡得不舒服,她躺着就刚刚好。

    “我的意思是……”沈有尚顿了几秒,“我们两人一起住我那间。”

    “啊?”申敏禾怀疑自己听错了,讶然望向他。

    沈有尚猜到她的顾虑,不紧不慢地道出了自己的担忧。老板手里有钥匙,黄毛要是半夜偷偷溜进房里,她一个女生实在太危险。现在外面暴雨未停,很难找到新的住宿。

    再三考虑,他认为,两个人住一间房是最优选择。

    申敏禾犹豫,虽然她知道对方是好意,但孤男寡女相处一室,有失分寸。“要是被人误会就说不清了。”

    “这里没有认识我们的人。”沈有尚的嘴角掠过一丝带点揶揄意味的浅笑,“你刚才不是说我是你男朋友,怎么不怕人误会?”

    他刚好听到了申敏禾与黄毛的对话。

    “还不是为了吓唬他!”她反驳得极快,以证明自己绝无歪心邪念。

    “所以和我一起,他不敢乱来。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有非分之想。”

    小混混三番两次骚扰自己,现在又踏进了他的地盘,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申敏禾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安危做赌注。

    于是她收拾好挂在卫生间的湿衣服,又抱了条薄被,跟他上了楼。

    三楼的这间房,比她那间宽敞些,但也大不了多少。L型结构,从门口进来看到的是沙发和茶几,床在里面,还多了台电视机。

    沈有尚锁上房门,将床上的一条薄毯子抱到沙发上,“你睡床,我睡沙发。”

    沙发估摸着顶多一米七,布面老旧,看着就硬得硌人。还靠着窗,雨点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地响。

    “你人高,还是我睡沙发吧。”申敏禾想到他肯定没吃过这种苦,而且帮了自己不少忙,她不能往好的选。

    “沙发离门近,不太安全。”沈有尚将手机扔在毯子上,没给一点商量的余地,朝浴室走了去。

    作罢,申敏禾在房里吹起头发和湿裙。老旧的吹风机,风力不足,噪音却大得让人脑壳疼,完全掩盖了浴室的水流声。

    沈有尚从浴室出来时,换上了花布套装。

    申敏禾忍俊不禁,这恐怕是这位绅士第一次被迫穿上这么土的衣服。不仅土,而且还小,上衣和裤子都短了一截,紧绷在身上,肌肉都被挤压得变形。

    他也觉得尴尬,用手掩着露出的一小截下腹,平坦紧实的腹部,没有丝毫赘肉,人鱼线若隐若现。

    再撩人的好身材,配上这接地气的小衣服,唯有一副滑稽相,可以直接登上二人转的舞台。

    沈有尚站在浴室门口,一时语塞。片刻,才启口道,“吹风机,你用好了吗?”

    申敏禾拔掉插头,别过眼,伸手递了过去。

    沈有尚往前迈了一步,准备去接吹风机。突然刺啦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申敏禾好奇地望着僵滞在原地的男人,他的两条腿,一前一后,像被点了穴一样停住。

    目光下移,他那条花裤子的左侧撕开了一道口子。沿着裂缝处,大腿肌肤了然可见。

    沈有尚眼底动荡,嘴角抽了下,强装镇定,又向前走了一小步。这下,口子裂得更大了,几乎到了大腿根处。裂缝的毛边翻卷,露出一大片肌肤。

    申敏禾甚至看到了他穿在里面的白色内……裤!

    她只是掠过一眼,反应过后立刻缩回视线,憋着笑转过了头。

    沈有尚手捂着撕裂的地方,进退两难,他就怕再走几步,裤子衣服都得散架。

    他的脸色迅速蹿红,仿佛是隐藏在火山里的岩浆,冒了出来,高冷的形象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申敏禾打开电视,为死寂的房间制造点声音,打破尴尬的气氛。此时她能做的,只有不闻不问,当一切没发生过。

    过了会儿,申敏禾听到浴室的关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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