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苏涵和苏奶奶愿意看到你这样吗？”
宋奕年的手蓦然握紧。
“你们，没资格提她们。”
他的双眼猩红，神色痛苦。
“苏涵根本就是被人害死的，那些人害死她还不够，奶奶只不过想再看苏涵最后一眼，他们就带着人上门逼死她……凭什么？！”
审讯室里没有人说话，只有少年低低的啜泣声。
一开始是压抑着的低声呜咽，后来慢慢放大，变成痛哭。
从弄堂那位老人断断续续的叙述里，他们拼凑出眼前这个少年也并不幸福的人生。
宋奕年的父母都不是什么好人，吃喝嫖赌什么都做，后来宋奕年生下来没多久，他的母亲就跟着自己的情人跑了。
宋奕年九岁那年，他的酒鬼父亲喝醉后失足坠河。从此宋奕年就成了孤儿。
受尽白眼，为了活下去也不是没有偷过抢过，捡别人吃剩不要的东西吃，跟流浪狗抢地方睡。
如果不是苏奶奶，他的一生也许会烂在那个小地方。
苏涵的奶奶于心不忍，即使自己还带着一个父母几乎不过问的孙女，她也毅然决然地把宋奕年带回了家。
和苏涵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对苏奶奶救命之恩的感激，也许是亲情，友情，也许……还有爱情。
当这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相继离去的时候，没有人能对宋奕年的痛苦感同身受。
如果不是这样的变故，他也许会和苏涵一起去理想的城市和大学，遇到新的人，奔赴新的生活，永远善良，永远美好。
而陆渝几乎能想到，当他发现苏涵的死亡也许不是意外，凭着对警察的信任上门为苏涵寻求公道，甚至只是想为苏奶奶最后一次争取见到苏涵的机会，结果却被拒之门外，间接害死自己最后一个亲人的时候，他心里的绝望，悲伤和……
愤怒。
他在自己生日当天带着满天星去等自己喜欢的女孩儿，等着她下班陪自己过一个两个人计划了很久的生日。
结果等来一具尸体。
不，连尸体都没有看到，只得到一个冷冰冰的，天人永隔的消息。
等到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陆渝轻声开口∶“齐处，你先出去，我想单独跟他聊半个小时，审讯往后推。”
齐停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开。
宋奕年脸上的嘲讽几乎要放不下。
“怎么，你想威逼还是利诱？”
陆渝关掉录音笔。
“你故意留下线索逼警方去查，是因为你找不到最后一个人，你想借我们的手把他找出来，对吧。”
他没说话。陆渝扯扯嘴角，继续说。
“那个人，我们也在找他。我家里有一个孩子，没比你小多少，可能小四五岁，他被那个人囚禁了很长时间，我想，通过苏涵的遭遇，你不难想象他被囚禁的那些日子里经历过什么。直到今天，他依然连一句长一点的话都没有办法完整地讲出来，没有办法跟陌生人接触。”
她的声音听不出来悲喜。
“我刚开始决定抚养他的时候，我的同事们都很反对，因为他们觉得，他很有可能会变成一个……”
“像你一样的人，眼里充满仇恨和不信任。变成这样无可厚非，可是谁都不想看到。”
“但我最后还是抚养他了。除了怜悯，我还知道他不会变成那样。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情况非常糟糕，但是他对我说出了直到现在为止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他对我说，”
“柜子后面有暗室，里面还有十几个人。”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他坏不了。而这一点，你比不上他。”
“苏涵的案子我们不会放弃，你的案子也一样。我很同情你，但是宋奕年你记住，没有任何人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我希望你能端正态度配合警方的工作，我们会尽我们所能，还你，苏涵以及她的亲人一个公道。”
“请你相信我们。”
不知道是不是陆渝的话起了作用，在接下来的审讯和调查中，宋奕年没有再表现出一丝的抗拒。
“你是怎么发现苏涵的死不是意外的？”
“和苏涵一起工作的一个女生，那天就在同一楼层，苏涵被他们……被他们抬出来的时候，她拍了照，后来她把照片交给我，但是不敢出庭作证，后来她辞了职，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你投影在赵勇家里的照片，就是那张对吗？”
“是。”
“能把照片给我们看看吗？”
宋奕年沉默良久，轻轻点头。
“在我的手机里，私密相册。密码是5001。”
他们看到照片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上一次看见苏涵，还是在老人家的相册里，那张照片上的苏涵明眸善睐，眉眼弯弯，生动明媚。
和手机上这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女孩子判若两人。
陆渝眼眶发酸。
她只是想减轻奶奶的负担，也许只是想给喜欢的少年买一份生日礼物，也许进包间之前还在想那个在外面等她的人。
然而。
“陆警官，要是看完……就放回去吧，苏涵娇气又爱美，要是知道有人看见她不好看的样子，会生气的。”
在场不少女警已经红了眼。
世间多的是臣服于玫瑰的浪荡才子，他却把一束满天星干干净净的在心上放了好多年。
也是因为这样，顾雅才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帮他。
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可是依然有人逍遥法外。
Y市那一帮人的法院判决书批下来的时候，陆渝打印了一份带去给宋奕年。
宋奕年没看，只是轻声发问∶“多少年？他们，判了多少年？”
“……十年。”
他垂下眼笑的讽刺。
“两条命，十年。还有一个依然逍遥法外。”
陆渝几乎不敢看他∶“对不起。”
宋奕年突然笑起来。不是讽刺，而是真真正正，属于一个少年的笑，这么多天，不，或许是这两年来第一次这么没有负担地笑。
他奇怪地看着陆渝。
“陆警官，为什么要道歉？你是我遇到过最好的警察了，如果当年我们遇到的是你，也许今天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
宋奕年进监狱之前，齐停问他还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他偏过头想了想，竟然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青涩，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我能去看看苏涵吗？带一束满天星。”
苏涵的墓碑和苏奶奶的靠得很近，小小的一块地方。
宋奕年带着手铐，笨拙地蹲在墓碑前放下那一束满天星，陆渝拽着齐停往旁边走了两步。
但是依照规定不能离得太远，所以宋奕年说的话依然若隐若现的响在他们耳边。
“苏涵，我带了你最喜欢的满天星，新鲜的，看，是不是很漂亮？”
“我遇到一群很好的警察，我给你报仇了。”
“苏涵，我一直不来看你，你有没有生气啊……”
他声音里的哭腔根本压不住，少年带着委屈和小心翼翼自言自语。
“你要是，要是不生气了……你就来梦里看看我好不好？我真的特别，特别想你啊……”
陆渝咬牙，泪流满面。
他们的人生本来一片光明。但是从此以后，他们一个不见天日，一个终生带着无法抹去的污点，在阴暗的监狱里度过自己的半辈子。
可是他们原本没有任何错。
怒马鲜衣的少年失去未来和希望，可是好像没有任何人为此买单。
人生南北多歧路，再无潇湘与楚秦。
宋奕年的手蓦然握紧。
“你们，没资格提她们。”
他的双眼猩红，神色痛苦。
“苏涵根本就是被人害死的，那些人害死她还不够，奶奶只不过想再看苏涵最后一眼，他们就带着人上门逼死她……凭什么？！”
审讯室里没有人说话，只有少年低低的啜泣声。
一开始是压抑着的低声呜咽，后来慢慢放大，变成痛哭。
从弄堂那位老人断断续续的叙述里，他们拼凑出眼前这个少年也并不幸福的人生。
宋奕年的父母都不是什么好人，吃喝嫖赌什么都做，后来宋奕年生下来没多久，他的母亲就跟着自己的情人跑了。
宋奕年九岁那年，他的酒鬼父亲喝醉后失足坠河。从此宋奕年就成了孤儿。
受尽白眼，为了活下去也不是没有偷过抢过，捡别人吃剩不要的东西吃，跟流浪狗抢地方睡。
如果不是苏奶奶，他的一生也许会烂在那个小地方。
苏涵的奶奶于心不忍，即使自己还带着一个父母几乎不过问的孙女，她也毅然决然地把宋奕年带回了家。
和苏涵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对苏奶奶救命之恩的感激，也许是亲情，友情，也许……还有爱情。
当这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相继离去的时候，没有人能对宋奕年的痛苦感同身受。
如果不是这样的变故，他也许会和苏涵一起去理想的城市和大学，遇到新的人，奔赴新的生活，永远善良，永远美好。
而陆渝几乎能想到，当他发现苏涵的死亡也许不是意外，凭着对警察的信任上门为苏涵寻求公道，甚至只是想为苏奶奶最后一次争取见到苏涵的机会，结果却被拒之门外，间接害死自己最后一个亲人的时候，他心里的绝望，悲伤和……
愤怒。
他在自己生日当天带着满天星去等自己喜欢的女孩儿，等着她下班陪自己过一个两个人计划了很久的生日。
结果等来一具尸体。
不，连尸体都没有看到，只得到一个冷冰冰的，天人永隔的消息。
等到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陆渝轻声开口∶“齐处，你先出去，我想单独跟他聊半个小时，审讯往后推。”
齐停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开。
宋奕年脸上的嘲讽几乎要放不下。
“怎么，你想威逼还是利诱？”
陆渝关掉录音笔。
“你故意留下线索逼警方去查，是因为你找不到最后一个人，你想借我们的手把他找出来，对吧。”
他没说话。陆渝扯扯嘴角，继续说。
“那个人，我们也在找他。我家里有一个孩子，没比你小多少，可能小四五岁，他被那个人囚禁了很长时间，我想，通过苏涵的遭遇，你不难想象他被囚禁的那些日子里经历过什么。直到今天，他依然连一句长一点的话都没有办法完整地讲出来，没有办法跟陌生人接触。”
她的声音听不出来悲喜。
“我刚开始决定抚养他的时候，我的同事们都很反对，因为他们觉得，他很有可能会变成一个……”
“像你一样的人，眼里充满仇恨和不信任。变成这样无可厚非，可是谁都不想看到。”
“但我最后还是抚养他了。除了怜悯，我还知道他不会变成那样。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情况非常糟糕，但是他对我说出了直到现在为止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他对我说，”
“柜子后面有暗室，里面还有十几个人。”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他坏不了。而这一点，你比不上他。”
“苏涵的案子我们不会放弃，你的案子也一样。我很同情你，但是宋奕年你记住，没有任何人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我希望你能端正态度配合警方的工作，我们会尽我们所能，还你，苏涵以及她的亲人一个公道。”
“请你相信我们。”
不知道是不是陆渝的话起了作用，在接下来的审讯和调查中，宋奕年没有再表现出一丝的抗拒。
“你是怎么发现苏涵的死不是意外的？”
“和苏涵一起工作的一个女生，那天就在同一楼层，苏涵被他们……被他们抬出来的时候，她拍了照，后来她把照片交给我，但是不敢出庭作证，后来她辞了职，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你投影在赵勇家里的照片，就是那张对吗？”
“是。”
“能把照片给我们看看吗？”
宋奕年沉默良久，轻轻点头。
“在我的手机里，私密相册。密码是5001。”
他们看到照片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上一次看见苏涵，还是在老人家的相册里，那张照片上的苏涵明眸善睐，眉眼弯弯，生动明媚。
和手机上这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女孩子判若两人。
陆渝眼眶发酸。
她只是想减轻奶奶的负担，也许只是想给喜欢的少年买一份生日礼物，也许进包间之前还在想那个在外面等她的人。
然而。
“陆警官，要是看完……就放回去吧，苏涵娇气又爱美，要是知道有人看见她不好看的样子，会生气的。”
在场不少女警已经红了眼。
世间多的是臣服于玫瑰的浪荡才子，他却把一束满天星干干净净的在心上放了好多年。
也是因为这样，顾雅才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帮他。
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可是依然有人逍遥法外。
Y市那一帮人的法院判决书批下来的时候，陆渝打印了一份带去给宋奕年。
宋奕年没看，只是轻声发问∶“多少年？他们，判了多少年？”
“……十年。”
他垂下眼笑的讽刺。
“两条命，十年。还有一个依然逍遥法外。”
陆渝几乎不敢看他∶“对不起。”
宋奕年突然笑起来。不是讽刺，而是真真正正，属于一个少年的笑，这么多天，不，或许是这两年来第一次这么没有负担地笑。
他奇怪地看着陆渝。
“陆警官，为什么要道歉？你是我遇到过最好的警察了，如果当年我们遇到的是你，也许今天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
宋奕年进监狱之前，齐停问他还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他偏过头想了想，竟然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青涩，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我能去看看苏涵吗？带一束满天星。”
苏涵的墓碑和苏奶奶的靠得很近，小小的一块地方。
宋奕年带着手铐，笨拙地蹲在墓碑前放下那一束满天星，陆渝拽着齐停往旁边走了两步。
但是依照规定不能离得太远，所以宋奕年说的话依然若隐若现的响在他们耳边。
“苏涵，我带了你最喜欢的满天星，新鲜的，看，是不是很漂亮？”
“我遇到一群很好的警察，我给你报仇了。”
“苏涵，我一直不来看你，你有没有生气啊……”
他声音里的哭腔根本压不住，少年带着委屈和小心翼翼自言自语。
“你要是，要是不生气了……你就来梦里看看我好不好？我真的特别，特别想你啊……”
陆渝咬牙，泪流满面。
他们的人生本来一片光明。但是从此以后，他们一个不见天日，一个终生带着无法抹去的污点，在阴暗的监狱里度过自己的半辈子。
可是他们原本没有任何错。
怒马鲜衣的少年失去未来和希望，可是好像没有任何人为此买单。
人生南北多歧路，再无潇湘与楚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