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

    夏梅茵还没挥杆,余光看见一条卷毛狗不知何时黏在自己腿边,并对她边吐舌头摆出作揖的手势。

    夏梅茵还没给出反应,一声“holy shit!”从另一处天边传来。

    一个高大英俊的外国男子面带焦急地往这边跑来,随着他走近,终于看清他的五官,鼻梁高挺,脸廓棱角分明锋利,有一双深邃的黑眼睛。

    他用英文抱歉道:“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的爱宠不听话,惊吓到你了。”

    夏梅茵也用英文笑着回应他:“没事,我还好。”

    “pawel?”身后有人叫他。

    “yeah!You're here too?!”外国男人迎上前主动和夏临翊握手拥抱。

    “是的,我们来打球,你怎么在这里?”

    “潭先生邀请我参加今晚舞会,所以就顺便来附近转一转。”

    “好巧,我们参加同一个舞会,对了,这位是我妹妹,名字叫梅茵。”夏临翊主动介绍,“妹妹,他叫帕维尔,我在剑桥认识的好朋友,意大利人,前几天刚来香港谈生意。”

    帕维尔狭起一双浓眸来打量她,忽而颇有浓厚兴味地咧嘴一笑:“梅茵小姐,认识你我非常高兴。”

    夏梅茵莞尔一笑,她的笑容跟牛奶一样纯白,至少他是这么觉得。

    帕维尔将那只乱跑的狗抱起来入怀里,那狗立即安分下来,两只圆溜溜的俏皮眼灼灼落在夏梅茵身上,帕维尔噢一声无奈长叹,将狗头藏起来,大笑一声:“看来我的爱宠很喜欢你。”

    旋即,他又添上一句:“它主人也是。”

    眼神勾人,带欲念。

    夏梅茵滞在原地有些无法动弹,意大利男人天性大胆热烈,表达爱意也是,她实在招架不住他如炎炎夏日般的热情。

    只得勉强笑了笑。

    他又说:“刚才看你在打球,要不我们一起比一场?”

    夏梅茵又是微微一笑:“我已经很久没握过杆了,肯定赢不了你的。”

    帕维尔眸光一闪,扬了扬眉:“梅茵小姐赢了我的话,今晚可不可以做我的舞伴?”

    “那你的愿望要落空了。”夏梅茵说。

    “我拭目以待。”

    空荡荡的草坪,朵朵白云在湛蓝色的空中飞飘,像巨大的糖块,一阵阵清风吹抚,伴随着鸟禽的鸣叫。

    夏梅茵穿着高尔夫球运动服,勾勒出柔软流畅的腰身,扎着清爽高马尾,鸭舌帽底下露出一张漂亮小巧的脸,不施粉黛,气质干净明亮。

    几缕头发丝贴在脸侧,下一秒又被微风吹起来,飘荡在半空中。

    她眺定前方,两脚并拢站直,微微岔开,背部肌肉伸直。

    八岁以前逼着练过高尔夫球,所以她并不觉得陌生,只是手法可能生疏。

    虽说不上紧张,反正打着玩儿,就是想知道自己打球功夫退步没有,她屏神敛气,左手使上力气,握住球杆将球打飞出去,身体以一个帅气潇洒的回旋动作完美回收。

    小白球在空中划出抛物线,线路清晰利落,最后落在远处那条白杆的洞里,一杆进洞,她就这样心平气舒地打出一记十分完美的老鹰球。

    “kurwa mac!”帕维尔配合地鼓起掌来,说出一句波兰语。

    “妹妹,你真厉害,比哥哥打得还好。”夏临翊眼底满是骄傲和欣赏之意。

    夏梅茵也有些不敢确信,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手法竟然还这么棒,也太不可思议了些。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

    帕维尔上前来,他眼里的意思明显,直勾勾盯着,有种异样的狂热,加上有英俊的外表作为衬托,所以他无论释放什么信号都变得合宜。

    他压低声音使之听起来充满磁性.欲诱,“我想我不用比了,梅茵小姐,你的小白球已填满我心空洞。”

    “我们今晚舞会上见。”帕维尔笑着走远。

    不可否认,帕维尔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他的眼神也十分具有蛊惑性。

    夏临翊侧目见她望着那抹背影出神发呆,眉宇莫名之间染上不高兴,他淡道:“当心意大利人,他们手段浪漫花样五花八门,喜欢热情奔放的女人,也喜欢把感情当做游戏,遇到想撩拨的女人,你就是尼姑也可能把你整还俗了,哥哥不希望看到你被他玩弄。”

    夏梅茵低低嗯一声。

    她忽然有些想念路迟青了,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在干嘛,有没有想起过她。

    哪怕一瞬之间。

    她彻底没了去参加舞会的心思,觉得这些形式都太无聊古板了。

    肖邦曲缓缓流淌进舞池中央,夏梅茵只觉心神难宁,还不如箍桶巷的蝉鸣好听。

    她百无聊赖地转动手中那杯鲜果汁。

    帕维尔一身白色西装,身材笔直高挑,打扮得身光颈靓,在人群之中一眼就看到他。

    夏梅茵看见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手指拢紧杯壁。

    “梅茵小姐,可以一起跳舞吗?”他笑得春风拂面,躬身,伸出一只绅士手。

    潭炳文正要往自己这边走来,夏梅茵一时嘴快:“好啊。”

    两人进了舞池中央。

    潭炳文望着他们,落寞地松下肩膀。

    “梅茵小姐,你有没有男朋友?”帕维尔问的很直接,不加掩饰。

    夏梅茵在他手腕之下提着裙摆从容地转了个圈,皙嫩如玉的手搭在他臂上,两人眼神交接,一高一低,她回道:“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帕维尔忽而皱皱眉,下一瞬又松开:“那为何不在一起?”

    “因为他不在香港。”

    “他在哪儿?”

    “在北之上。”

    “好吧,看来是我来晚了。”帕维尔有些失望,自顾自低笑了阵,“这下子,我的心又空空如也了。”

    “你并不缺女孩子青睐。”夏梅茵停下舞步放开他,斜眼示意他看过去。

    舞池之外,香槟酒后,一位着装华丽,身材性感的年轻女子正一寸一寸盯着帕维尔,眼如蛇竭,能拉出暧昧丝线。

    她的眼里有着与帕维尔一样随时都能与你陷入爱河之中的大胆,也有着浴火焚身过后抽身上岸的果敢。

    他们是同一类人。

    帕维尔笑着走出舞池,慵懒又散漫,透着漫不经心的痞气,转眼他来到女人身侧,俯耳不知说了句什么,女人唇角勾了勾,和他并步离开了。

    身后的夏梅茵缓缓露出会心的笑容,帕维尔的爱也只能深到这个地步了,所谓的爱,又是什么呢?他或许从不在意,开枪者不会回头和驻足,女孩心脏中了一枪,它疯狂的开出了一朵玫瑰,而神枪手已把枪口瞄准下一个心脏。

    这就是他追求的爱。

    夏梅茵成就一件美事,忽觉浑身轻松,走出舞池。

    飞仔飞女在派对里狂欢,他们还年轻,她们会把爱情当作一种游戏。

    爱情,只是内心里向往的一部电影,一生只能投影一遍。

    厅里太闷,她趁人不注意偷溜出来,误打误撞来到一处寂静幽僻的后花园,这里植物很多,种有几棵酸橙树,空气中弥漫着酸酸甜甜的果子味。

    此时日落还未完全落下山城墙,金黄色的光残留在遥远的天际线,霞光万丈,景色壮阔。

    她找了张奶油色椅子坐下,很干净,单薄又安静地赏了会夕阳,接着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神使鬼差地点进路迟青的聊天框界面,给他发来一个问候你全家的表情包。

    那边时刻守着手机似的,竟然不超过两秒钟就回了。

    他发来一个问号。

    夏梅茵轻轻地闭上双眼,手指微颤,她忍住胸腔猝不及防涌上来的酸楚,然而鼻尖还是忍不住陡地酸胀疼痛,就像吃了一口树上还未成熟的酸橙子一样苦涩。

    她深呼吸平复心跳,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脆弱不堪,她深知自己总是会被路迟青这个名字打败。

    在看到那个问号的时候,她好似掉进一个沼泽里,越挣扎越下沉。

    无法自救。

    夏梅茵打出一行字,朋友之间最普通的问候。

    咩:你在干嘛呢?

    小绵羊:在看日落。

    看日落?

    这么巧。

    手机振动,他发来一张照片,一眼就认出来的箍桶巷子口,狭窄的巷子尽头处是大鸭蛋黄一样扁圆的夕阳,房屋黯淡,唯有那抹光亮闪。

    照片中,日落被他拇指和食指虚虚捏住。

    夏梅茵心口遽然一动,抿紧了唇,白底聊天框涌进他的新消息。

    小绵羊:它落到这儿了。

    咩:嗯,怎么了?

    小绵羊:想知道它落到哪儿你才来找我。

    燥热晚风抚过,耳畔蝉鸣格外聒噪,夕阳余晖染红了天角,昭示着夏天还没走远,夏天还没走远……

    夏梅茵眼尾倏地泛红,比天边余晖还红,心里也更加酸涩复杂。

    咩:对不起,那天我没来给你补习,什么都没来得及跟你说。

    咩:你一定非常生我气,对不对?

    过了一会儿,那边发来两个字。

    小绵羊:没有。

    夏梅茵紧握手机松了口气,望了望远处的山巅,隐约闻到咸淡的海雾。

    小绵羊:你什么时候回来?

    咩:我不知道。

    夏梅茵在想怎么组织语言,像怀里揣着十五只兔子,七上八下。

    咩:我目前应该回不去了,他们已经安排好我在这边上学……爷爷奶奶还好吗?你竞赛准备得怎样了?

    小绵羊:我去找你也不是不行,他们很好,你姑姑在照顾,别太担心,至于竞赛也就那样吧。

    咩:你要来找我?

    小绵羊:如果可以,你愿意见我的话。

    咩:香港太远了。

    小绵羊:那你愿意见我么?

    “妹妹,你怎么跑来这里?”夏临翊忽然出现在花园。

    夏梅茵下意识掐灭手机,慢吞吞回:“里面有些闷,出来透透气。”

    夏临翊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问:“还不适应这些场合?”

    “嗯……”

    沉默蔓延,天色慢慢暗了下去,夏临翊低低看她好一会儿,忽然愣神开口:“你好像没小时候那么快乐了。”

    夏梅茵诧异抬眼:“我们小时候不是一直分开吗?”

    “其实我早就见过你了,在我知道有一个妹妹的时候,偷偷翻墙去看过你,当时你在练小提琴,老师很凶,知道不能拿她如何,所以你故意拉错音符嘟着嘴表达对她极度不满,然后你趁着老师转过身后往她杯子里放小壁虎,吓得她当场晕厥,你笑呵呵地指着她,冲她做鬼脸,我当时在窗外的一簇花丛目睹全过程,发现你特别可爱,笑起来也特别甜,那时候觉得自己有个妹妹真好。”他回首起往事来脸角微仰天,眼睛露出一种陷入美好回忆之中的幸福,好像这种幸福还没逝去,此刻他还在拥有。

    他继续笑道:“那一刻我就暗暗发誓,我要强大起来,强大到足以守护你的童真和笑容,我想你一直这样快乐下去。”

    夏梅茵久久沉默。

    他敛了笑意,嘴角嘲讽:“直到爹地妈咪把你送走了,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你一面,我们就这样分开了八年。”

    “哥……”

    “妹妹,很不幸让出生在这样的家族,你受苦了,但我们都身不由己,包括哥哥也是,你要相信哥哥对你是真心的,哥哥现在有能力保护好你,绝对不会有人把你从我身边送走。”

    夏梅茵泪眼朦胧,良久之后,她轻轻点了点头,“哥哥……”

    夏临翊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颊,语气宠溺:“你一定想爷爷奶奶了吧,明天我陪你出街玩,揸车带你去兜风?”

    “嗯,好。”

    他抱紧夏梅茵,目光深沉晦暗,望向天边已经消逝的光芒,喃喃自语:“有哥哥在,你不会没有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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