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箍桶巷,两人从秦卷车里下来,管宁和孟縠坐在代驾的车。

    “老板,可……以以放年假了了吗?”这是秦卷说话字数最多的一次。

    路迟青默默看向他,还没点头,孟縠从另一辆车跌跌撞撞下来,酒劲上来了,他走的东倒西歪,迈着弱柳扶风的步伐,手肘搭在车窗上,冲路迟青酒后壮人胆地大声说:“哪有你这样当老板的,剥削劳动人民,都快大过年了还让人家给你做牛做马,牛马的命就不是命啦。”嚷嚷完,又低头给秦卷比一个ok的手势,“卷卷啊,漏怕不冷漏怕不冷,哥现在给你放年假,你明天不用上班了,你的饭碗哥替你管着,哥门永存!”

    路迟青一脸无语。

    秦卷那张万年冷漠脸冷冷看着他,就这样一声不吭看了半晌,收回视线,油门一踩,车子以逃逸的速度扬长而去,一溜烟消失在箍桶巷。

    孟縠手肘失去支撑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颤颤巍巍摔倒在地,一边揉着屁股墩儿不忘冲夜色骂骂咧咧:“哎你个狗崽子,对我脾气就这么暴躁,你没□□儿!”

    路迟青懒得搭理他们,牵扯嘴角,反正孟縠把他要说的话说完了,胳膊圈着夏梅茵的腰走进巷子里,那手强壮有力,铁索一样,她夹在他怀里亦步亦趋地往前走,时不时趋撞在他肩膀。

    每撞一下,路迟青的眉毛就舒缓一下,不露痕迹地挑了挑。

    箍桶巷静悄悄的,巷子口的狗不见了,许是外面太冷,主人把它关在屋里,沉郁的夜色模糊了房屋的轮廓,与天边融为一体。

    驻足,她终于看见自己住过的房子,物是人非的房子,大门紧关,与岁月里的那扇门一模一样。

    前尘往事一点点漫上来,汹涌不绝,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的时光一晃而过,夏梅茵眼眶很快浮起潮雾,心口酸涩不已,她想哭又哭不出来,直到后背贴上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她听见他沉稳笃定的心跳声——咚咚咚,十分有节奏跳动着,她的情绪又很快安定下来了。

    与此同时,路迟青的家门从里打开,曲珍探出身子来。

    夏梅茵转头,倏地定住。

    曲珍握着门把的手一顿,眼里闪过惊愕:“梅茵?”

    “曲阿姨。”夏梅茵心尖一颤,眼眶一瞬间就红了,久违的称呼溢出齿间,曲珍立刻嗳一声,忙应她。

    想以前很多次那样。

    “我是梅茵。”怕她不认得自己,夏梅茵忍着哭腔补充了句。

    曲珍上前一把推开路迟青,含着泪光的眼静静地打量她,又从他手里夺走好好牵着的那只绵软的手,换她握着,“你长大了,孩子,女大十八变,真是越变越漂亮。”捧着她的脸摸了摸,“以前还有婴儿肥的,现在都成瓜子脸了,白家人没欺负你吧,这几年过的开心不开心啊?”

    夏梅茵不知道回那句,张了张口,又听她说,“听说你要回来,我一直等到现在,怎么不坐白天的航班,这大晚上的多冷,你们怎么磨蹭到这么晚。”

    “我们去吃了顿饭,可能吃的时间有点长……”夏梅茵说。

    “那你还饿不饿,我给你留了好多好吃的,有牛肉锅贴啦,奶酥饼啦,烤鸭包啦。”曲珍看宝贝似的,牢牢拉住她。

    “妈,”路迟青站一边不耐烦,再站久点都能演一部红楼梦了,“你说完了没,要不要给你来支话筒?”

    “你闭嘴,最好别惹我发火,看在你把梅茵带回来的份上,老娘暂且原谅你把我的花养死了。”曲珍大发慈悲地瞪儿子一眼,看向夏梅茵时又笑了起来,把她带回屋里。

    “时间也晚了,我给你收拾好房间,你就在这里睡,好好歇歇,明儿阿姨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曲珍笑得花枝乱颤,在她脸颊一边亲一口,手舞足蹈地进浴室帮她调水温。

    夏梅茵很久没有如此幸福过了,她的心像被热水滚过一样,沸腾奔涌起来。一个人如果长期置于缺爱的环境中,会觉得那一瞬间的美好是幻觉,可她现在知道这并不是一场幻梦,这是真实存在的。

    是属于她的。

    如此想着,一道身影出现在房门,路迟青趿拉双拖鞋跟个大老爷们似的走了进来。

    他抱住夏梅茵,像只巨型犬,用下巴蹭她头发,手臂收拢,身体贴紧,念她的名字,仿佛三岁婴孩无声的梦呓:“洗完澡偷偷来我房间,和我睡?”

    夏梅茵嘴巴抿成直线,朝他无声摇摇头。

    “怎么,害羞了?”路迟青笑了下,抓挠她耳垂,“在香港我们都同床共枕的,你喜欢把头枕在我心脏这个位置,你说我的心跳声像安眠曲。”他用一根手指指向自己心口的地方。

    夏梅茵不吭声,不知为何地,眼神往他后方乱瞟。

    “脸这么红,开启胆小鬼模式了?”路迟青以为她刚回来不习惯,把她抱紧了些,“你要嫌在我家不好意思,那我偷偷跑来你被窝里,早上再溜回去,反正横竖我都要抱着你睡,不然我睡不着。”

    闭嘴吧活爹。夏梅茵心里腹诽。

    “怎么闭麦了,哦,我知道了,需要一个吻才能解锁是不是?”路迟青的嘴唇就差一毫厘,天灵盖生生挨了一个重重的巴掌,猝不及防。

    “是什么是?”曲珍的声音传至。

    “妈?你怎么在这里?!”路迟青捂着天灵盖大惊失色。

    “说这种混账话,你害臊不路迟青。”曲珍怒气冲冲指着他,“滚回你的房,我数三秒。”

    路迟青一副我就不懂了的表情:“不是,我们是情侣,在一起睡觉怎么了?”

    “三。”

    “我不回去。”路迟青屁股粘在床上。

    “二。”

    “……”路迟青上下看了眼她。

    “一。”

    话音刚落,路迟青箭矢那般跑出房间。

    夏梅茵看着他冲出去的背影,忍不住被逗笑了。

    曲珍深吸一口气,秒变脸:“梅茵,折腾一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放心,有我在,路迟青那小子不会来打扰你睡觉的,睡吧,你有什么事喊我,明天有些话想跟你说。”

    夏梅茵愣了愣,心里猜出几分是关于什么,笑着点头答应。

    “晚安。”

    “晚安。”

    奔波一路,她实在是累了,洗过澡后躺在床上很快进入梦乡,睡梦中,她梦见一只猫,体型相当大只,在她怀里动来动去,蹭了蹭她的唇,最后毛茸茸的脑袋靠着她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上午,窗外雪花消融,大地潮湿,天气依旧死气沉沉的,箍桶巷看起来似立在雾里,窗檐有雪水化成雨滴缓缓坠落,声儿清脆。

    曲珍上楼亲自提供叫醒服务,用温柔的声音喊醒夏梅茵,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说给她煮了驱寒茶。

    那是路迟青从未拥有过的叫醒服务。

    下楼的时候,路俟咏也在,他坐在客厅看报纸,夏梅茵露出笑意,乖乖过去打招呼:“叔叔中午好。”

    孟縠也刚好捶着头从楼梯口下来,一脸刚解酒的样子,学她:“叔叔中午好!”

    “中午好,乖孩子们。”路俟咏目光慈爱。

    “路迟青呢?”孟縠转了一圈客厅没看到他,“不会还在睡懒觉吧!”

    “在厨房里忙着做午饭呢。”路俟咏笑着说。

    夏梅茵和孟縠一同走过去,厨房里,路迟青系着围裙正在打鸡蛋呢。

    “哎呀妈,我活爹,终于有福吃上一回你的手艺了。”孟縠走过去,闻了闻锅里溢出来的香气,叹,“还挺香,不愧是有厨师证的人。”

    “出去,别捣乱。”路迟青赶人,他并不喜欢在做饭的时候有人打扰。

    “我来观摩观摩,拜个师。”见旁边做好一盘香酥鸭,孟縠两眼发直,口水直流三千尺,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嚼两下,发出醉生梦死的声音,“握草了,非常无敌好吃,吃了之后会不会变成鸭?”

    “你不用吃也可以变鸭。”路迟青说。

    “……”

    “赶紧出去,影响我发挥。”路迟青在百忙之中斜他一眼。

    “慢着慢着。”孟縠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给他拍了张照,“你这副武装还挺稀罕,百年难得一见,新皮肤哦,围裙路路。”

    “你脑抽吧。”路迟青眼神白他,“拍我干嘛?”

    “当然是发朋友圈啊!”

    “什么事都要发朋友圈,朋友圈是你家啊。”

    “因为我发现,发你私照比发我的帅照点赞更高。”孟縠非常羡慕嫉妒地看着他,又挤挤他肩,用那种真想拿鞋底板子抽他的脸皮说,“要不借你几张照片,我拿去网恋?”

    “……滚。”路迟青说。

    “这就滚。”拍完,孟縠蹿出厨房。

    夏梅茵站在厨房门之外笑够了才慢悠悠走近他,从身后抱了抱他宽阔的背,又移到前面,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地注视他。

    “怎么,你也觉得稀罕?”路迟青正在给鱼改花刀,侧过眸来坦率地与她的视线相对。

    他的手指长如竹,匀称好看,有股清秀之风,随着筷子搅拌蛋液的动作露出腕骨一小截,视觉冲击很强很有观赏度。

    “你做饭的样子,挺有意思的。”夏梅茵弯唇,轻轻踮起脚尖,亲了亲他嘴角。

    路迟青很受用,眉梢愉悦:“又不是第一次见,在香港没少在你面前做饭。”

    “怎么,觉得不公平?”

    “没有,我要给你做一辈子饭吃的。”

    夏梅茵挑眉,表情欠欠的,语气更欠:“奶奶以前老是对我说,女孩子不用学做饭,那是男人的活儿,其实也对,你看啊,中国文化中管做饭的,一般都叫厨子,而不是厨女,在西方文化中,做饭念cooking,不是cookqueen,足以说明男人做饭是天经地义,是社会道德文化的基本准则。”

    “嗯,女朋友说什么都是对的。”路迟青宠溺一笑,她永远那么牙尖嘴利,一股聪明劲儿,被她驯服得真叫一个服服贴贴,心甘情愿。

    “没见过你系围裙。”夏梅茵视线往下滑,手指不安分地扯了扯他的带子,看久了眼眸愈发低暗,脑海里头闪过少儿不宜的画面。

    “路迟青。”她吞了吞口水,叫他。

    “准没好事。”他说。

    “我还没说。”

    “写在脸上了。”

    “……你愿不愿意?”夏梅茵没特指什么,但她知道路迟青懂她。

    “没有奖励,自然是不愿意的。”蛋液搅拌好了,他拿滤网过滤残渣,倒入盘子里,肉碎沫儿也撒在里面,准备做一道鸡蛋羹,夏梅茵喜欢拿来拌饭吃。

    “这也要奖励?”夏梅茵不乐意了,“你不是说过,我在你身上做什么都可以?”

    “是说过,但是……”他停下动作,身体往前倾,双手搭在她腰侧的灶台边沿,指尖有水在滚落,声音故意压得很低,有种懒懒的磁性质感,“要是主人能给我一点奖励,我会更卖力。”

    压低后的声音听得她浑身发酥,全身绷紧了,她故作面不改色:“想要什么奖励?”

    “床上告诉你。”他带着笑意。

    “好吧,你知道我要你做什么?”夏梅茵目光长久地扫了眼围裙,缓缓问。

    路迟青顺着她目光低看,他轻哼一声,胸膛颤了颤,眼神意味不明看向她,他一向知道她喜欢刺激,脑洞也很大,所以这句话说的十分笃定:“想要我穿男仆装给你看。”

    “你真猜到了。”夏梅茵眉梢愉悦,抬起眼睫吹了个口哨,像个女流氓。

    “穿上男仆装,戴上猫耳朵发箍,手反绑在背后,地点选在厨房,然后跪着朝你爬过来,喜欢么?”他的声音极具诱.惑力,不知不觉,两人的鼻尖碰在了一起,连呼吸都又粗又烫,路迟青冲她调皮地吐舌头。

    这哥老会钓了。

    夏梅茵心想。

    这种恋爱谈起来才对味。

    她有点欲罢不能,又媚又欲嗯哼:“喜欢,猫耳执事。”

    “要不我们中午吃狗粮好了。”

    孟縠不知何时冒出来,站在厨房门口,拎着听可乐,转身对大家说。

    此话一出,原本热闹的厨房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夏梅茵大咳一声,捉了捉路迟青手腕,若无其事离开厨房。

    假装自己不曾进来过。

    路迟青做了五菜一汤,丰盛又营养,平时在家都是他下厨,曲珍已经光荣退出厨坛,偶尔感慨这个以前只会煮青菜鸡蛋面的少爷也学会掌勺颠锅了,他的成长和厨艺一样突飞猛进。

    吃过饭后,路迟青收拾残局 ,在厨房洗洗涮涮,本来把洗碗任务抛给孟縠的,这小子来一句他年纪小,要爱幼。

    路迟青一脑门子全是尊老,说你怎么不尊老?

    孟縠又说难怪昨晚你房间没动静声,原来是老得动不了了。

    谁动不了?

    你。

    我晚饭一定要给你下毒。路迟青说。

    客厅,电视播放声音,曲珍和夏梅茵坐在沙发嗑瓜子聊天儿。

    夏梅茵发现曲阿姨真的很抗老,皮肤很白,眼角皱纹不明显,她还是和三年前一样,心态年轻,小鲜肉搞笑综艺逗的她乐不可支,网络爆梗她都知道,是个冲浪.女王。

    娱乐圈里的大事儿她更是知晓得一清二楚,夏梅茵就不同了,几乎不关注内娱,在她眼里,内娱小鲜肉几乎都长一个样儿,不论男女,妆造统一,没有特点,也很容易被遗忘,她从不追内娱星。

    桌柜底下有好多本杂志,她随便拿过来看,一条“夏梅茵身穿黑色裙装,扎双马尾辫,解锁新时尚!”的标题引她注意。

    曲珍吐瓜子壳说:“我经常看香港杂志,老是在上面看到你,会穿搭又会打扮,我都成为你的粉丝了,这些年呀,老惦记你。”

    “我也经常念着你。”夏梅茵笑了笑,亲昵依偎在她肩膀。

    “还是和以前一样讨人喜欢。”听她这么说,曲珍哎哟一声,心都软成泥了。

    “对了,梅茵,你们在香港平时家务活谁干?”曲珍问。

    “他。”

    “他疼不疼你?”

    “疼呀。”夏梅茵抬起头来,不明所以,“为什么这么问?”

    曲珍重重叹了口气。

    “梅茵,不瞒你说,迟青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他什么品性我当妈的最了解。”曲珍握她手背,神情严肃板正,“香港新闻报道你们在一起的消息,我当时的反应是心乱如麻,担心多于高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早就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了,我更希望你找一个上等男人,一个温柔善良的人,永远不会背叛你的人,幸福快乐一辈子,迟青以前顽皮爱惹事,人很轻狂,容易闯祸,这几年才收敛一点,我怕他成不了合格的伴侣。”

    “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夏梅茵眼睛散发出坚定的光芒,“我和他是两情相悦,而且路迟青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爱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我很清楚,我信任他,所以阿姨,请你也信任你的儿子。”

    曲珍久久看她,她都这么说了,当娘的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眼神从复杂到平和:“你放心,有我在,迟青不会欺负你的,他要是敢我就把他逐出祠堂,梅茵,从小到大你受了那么多苦,我希望你能被很多人爱,也有很多人爱你,灯不拨不亮,理不辩不明,很多事情都不会在一瞬间看出端倪,就像树上一颗青涩的果子,你看不到它最后从农民手中摘下来的时候是完好的还是腐烂的。”

    夏梅茵静静听她说,轻轻嗯了声,道理她都明白,谁一辈子不想找个自己爱的,又爱自己的人呢,谁又不想拥有好结局呢。

    但她从来不是等待命运安排的人,人类不是惧怕黑暗才发明火把和灯,不是么。

    曲珍有一下没一下抚摩她手背,说道:“你离开箍桶巷之后,迟青他变化挺大的,对什么都失去兴趣一般,以前那么爱玩,喜欢骑车旅游,后来通通都不喜欢了,有一段时间把自己闷在房里,叫他吃饭才舍得出来,身上一股烟味,以为是他爸的,后来发现是他的,上了大学啊,好几次听他有意无意说想去香港,我说那你去啊,没人拦你,他又摇头说算了,不知在纠结较劲什么,香港有什么,不就一个你。他老喜欢去废巷,一坐就是大半天,结合种种,他小子那么早就对你有意思了,我这眼睛,怎么没发现他可能喜欢你,不过也不能全怪眼睛,他呀,最会藏事儿,不喜欢情绪外露,尤其是伤心难过。”

    说到最后,曲珍自顾自笑了起来,又去看夏梅茵的神情。

    夏梅茵抬起眼睛,语气认真到难以质疑:“我也一样,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他了。”

    对她而言,路迟青就是那样一个少年,不也彻彻底底的惊艳了她的青春,成为她心目中独一无二的爱人。

    曲珍缓缓一愣。

    对视片刻,两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化在这个笑容里。

    “你这姑娘……”曲珍宠溺无边,“我把你当亲生女儿,你却想着当我儿媳。”

    夏梅茵耳朵尖儿微微一红。

    曲珍不逗她了,话锋一转:“回去香港呆了这么久,更喜欢哪个城市?”

    “南京。”想都不用想,她几乎脱口而出。

    “就这么喜欢南京?”

    “嗯,我就喜欢南京,喜欢箍桶巷。”夏梅茵神情骄傲地说。

    “好,那就永远呆在这里,我们都在这,祖祖辈辈也都在这。”曲珍往她嘴巴塞剥好的瓜子肉儿。

    夏梅茵说好。

    香港是一杯醉生梦死的酒,而南京是一壶不染一尘的茶。

    可她不喜欢酒,太烈性的东西往往消散最快,也最一干二净,不适合久存。

    白家权势滔天,她的出生注定了这个世界于她唾手可得,可她偏偏与众不同,她选择摘下雏菊和玫瑰。

    或许,这就是她和白家人的区别,她早已厌倦那里,她甚至可以这么认为,她从未对那里生过一丝喜欢和留恋。

    视线往厨房的方向直直望过去,路迟青洗完碗出来,拿干纸巾擦了擦手,他穿了件家居款浅灰毛衣,版型宽松,毛衣罩着的个子挺拔清瘦,身骨线条柔软,沾了烟火气,擦干手朝客厅这边径直而来,坐在她旁边,一双漆黑的眼含笑看她,对她温柔绵长到无话可说。

    他弓身,往茶几上的果盘捏了两粒樱桃,色泽饱满鲜艳,喂给她。

    樱桃挤出来的汁水,她想起很多年前,和路迟青在废巷看到过的黄昏,玫红光在天边蔓延,像汁水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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