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母亲温夫人派婢女樱桃来枕溪楼催大家去门口等督学府的马车。除了督学府的马车,温家老爷特意派了两辆马车,供仆人乘坐和运载行李。枕溪楼的小喜听到敲门声,立刻起床去叫醒小姐,翠连去开门,翠萍则去烧洗脸水。三人都忙碌了起来。未等小喜走到楼上暖阁,温婉已经穿好昨日母亲差人拿来的新衣裙和新鞋子。

    “小喜,给我煮个苹果。再烤几个红薯。”温婉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角边说道。

    “好的,小姐。小喜这就立即去吩咐翠连。她在厨房。”小喜退下,忙着把小姐的两个包袱拿到楼下,这样出发的时候方便随身带着。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婢女们伺候温婉洗了脸,梳了发髻。众人忙活了一会儿,天微微亮了。

    “小喜,马车来了。”门房孟老汉来到枕溪楼外喊道。

    屋里的人更忙碌了。翠连用水把灶里的火浇灭,就去取自己和小姐的行李。翠萍也是,怀里抱着自己和小喜的行李,准备随时出发。小喜则一手提着暖炉,一手为温婉掀开门帘。温婉则啃着煮熟的苹果,被婢女簇拥着到了“青园”门口。

    原来督学府也派了两辆马车,一辆给纪氏兄妹还有温婉乘坐,一辆是纪家的家仆乘坐。温母在一旁叮嘱着魏管家和小喜一路上需要注意的事情。温父拍了拍温婉的肩膀,无声地鼓励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即使他俩均未曾言语。待家仆服侍温婉和纪达黎纪展黎坐好以后,四辆马车就朝着扶殷城出发了。不一会儿,马车就驶出了芙蓉镇。

    一路上,纪达黎和温婉聊着天,纪展黎偶尔也聊那么几句。温婉和纪达黎脚下都放置有暖炉,二人手里还抱着灌满热水的汤婆子,尽管春寒料峭,大家倒不觉得冷。

    “哥哥,婉姐姐,我饿了。”纪达黎小声地嘟囔道。

    温婉听罢,立即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拿出翠连今早烧水的时候烤熟的红薯。

    “喏,还是热的。”温婉把红薯递给纪达黎。

    “婉姐姐真好。”纪达黎忙接过来,仔细地给烤红薯剥皮。

    “展黎哥哥饿了吗?“温婉刚才就想问纪展黎要不要吃烤红薯。可是温婉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叫他展展可能太亲切,叫纪兄太浮夸,左思右想之后才决定叫他“展黎哥哥”。

    纪展黎可不知道女孩子的这些心里话。他听到温婉问自己,淡定地说:“还有多少?你自己够吃吗?”

    温婉用手拍了拍包袱,取出一个烤红薯递给纪展黎。

    “我给自己留了一个,这两个给你。”

    温婉看到纪展黎和纪达黎非常有教养地把剥下来地红薯皮包到手帕里,而不是直接扔到马车上,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暖意,因为大家是一类人,温婉心底涌起了微妙的喜悦。

    “展黎哥哥,你也随身携带手帕呀?“温婉在心中赞叹着,但一不小心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纪展黎也未反应过度,待仔细将嘴里的红薯咽下去后,才一板一眼地说:“这时家妹达达的手帕,我平时帮她多带一个,以备有需。”

    “哦,展黎哥哥,你对达达,就像我阿姐对我。”温婉终于放下了戒备,把展黎哥哥四个字也愈加叫得顺口了。

    “婉姐姐,你怎么不叫他展展?我哥哥一直叫你婉婉的。”纪达黎调皮地眨眨眼睛。

    更让温婉没想到的事又发生了,纪展黎把包着红薯皮的手帕放在一旁,他紧盯着前方的空气,一字一顿地说:“我承认。”

    温婉瞬间觉得自己呼吸紧促起来,她心想,自己真的这么在乎吗?

    “叫我展展,记住。”纪展黎一手拿过温婉地包袱,取出温婉自己留的那只红薯,剥起了红薯皮。

    过了一会,纪展黎把剥好的红薯递给温婉,“喏,吃吧,你也该肚子饿了。”

    纪达黎狡黠地笑了,“哥哥,你这是实力护妻啊。”

    只见纪展黎亦狡黠地回了一句,“我承认。”

    如果说刚才的温婉呼吸紧促,那么此时她的呼吸已然凝固,自己生平第一次有好感的男孩子竟然这么主动。可见自己是非常在乎展展的。温婉一边红着脸,低着头想心事,一边却竖起耳朵聆听展展的动静,温婉是一丝一毫都不想漏掉展展的每一句话,因为害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他的重要发言。像所有少女情怀的女孩子一样,温婉此时真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一方面想得到,一方面怕失去,因此温婉沉默了好一会儿。

    “婉婉妹妹,快吃红薯,再过一会就该凉了。”纪展黎好意道。

    纪达黎终于磨磨蹭蹭地吃完了,“阿婉姐姐,谢谢你的红薯,我吃好了。”

    纪展黎拿起一本画册,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展展,呃,呃,咳咳,”温婉吞吞吐吐。

    “是故事书。要看吗?”纪展黎看出了温婉的疑惑。

    “我还以为你在复习课本。”

    “婉婉,说好了叫我展展哦,下次记得这样称呼我。”

    温婉红着脸点点头,悄悄地收回自己注视着展展的目光,她把凌乱的包袱收拾整齐,之后,马车里的人三个人,都忙着各自的事情。纪展黎在看画册,纪达黎在看车窗外一路的景色,温婉

    在想心事,想着那些遥远的事。

    扶殷城距离芙蓉镇六十里路,马车在路上行驶了一整天,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扶殷城的北门。温家管家魏伯带着温婉和其他仆人,住进了扶殷城民安路的福莱客栈。纪展黎和纪达黎本来想邀请温婉住在自家府邸,温父温母特意交代过魏管家,因此马车驶进北门以后,魏管家就亲自去挑选落脚的客栈了。

    他之所以选择福莱客栈,就是看中了这里的招牌菜,非常符合二小姐的口味。魏管家忙着命小厮搬运行李,他自己早已把银票装在贴身衣物里,为了遮人耳目,就连夜明珠和金叶子,也都包在装伙计的粗布衣物的木头箱子里。

    大家在客房安顿好以后,扶殷城已经快入夜了。大家赶了一天路,小姐一定肚子饿了。小喜便过来问小姐:“想吃什么饭菜?”

    温婉:“不放辣椒的都可以。”

    因此,温婉房里的桌上便摆满了,有胡萝卜炒牛肉,蒜蓉鸡翅,清蒸鲢鱼,五香豆干,醋溜白菜,清炒韭黄,莲蓉包,玉米虾仁烙,排骨汤,和一盆大米饭。

    温婉自小受母亲教育,很是爱惜粮食。这么多菜她自己一人吃不完。因此,温婉把小喜,翠连,翠萍叫来一起吃。主仆四人围在桌前吃完饭。温婉就打发小喜去拿笔墨纸砚,剩自己一人在窗前案几那里喝茶,翻看那本纪展黎送自己的画册。令温婉想不到的是,在画册最后一页,竟有纪展黎写给自己的地址。“崇青路纪府”。

    “咦,下面还有一行字。”只见地址的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到纪府以后,跟门房的人说,找茂丰。”

    温婉被纪展黎的缜密搅动了心里柔软的涟漪,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合上画册,在心中盘算起来:此番来国都扶殷城,母亲叮嘱我行事低调,因而我不能贸然前去。待会我还是修书一封,明日派人送到纪府。这个茂丰一定是展展的家仆吧,温婉闭上眼睛,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崇青路纪府茂丰”。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小喜他们买回了笔墨纸砚,温婉独自在房中借着烛光写信。

    信:“展展,我是温婉,我们一行人就住在民安路的福莱客栈,现在已经用过晚膳。我看扶殷城有夜市,民安路的商铺到现在还没有打烊,整条街灯火通明,很是热闹。三日后就是甄选比赛了。此行是否稳妥尚未得知,我今晚恐怕会睡不着觉了。”温婉仔细把信封好,在封面拓上了父亲出发前命人刻好的属于自己的印信,这还是第一次使用。

    夜深了。

    管家魏伯这时亲自来温婉房门外说道:“小姐,快到宵禁了,早些歇息。”

    “我知道了,魏伯。”

    本来魏伯安排小喜睡在温婉住房的外间,温婉推辞了。所以这会是温婉自己一人在房里。婢女小喜,翠连和翠萍也是一人一间房。

    “还是明日派小喜送过去吧。“温婉把信顺手夹到画册里,突然心中感到一股暖流涌动:我这是思春了吗?

    偌大的扶殷城,鳞次栉比的商铺,车水马龙的夜市,自己不禁想起夫子给自己说过的话。“天下之盛,未在繁华云集之处,不在众,而在寡。所谓以小见大,因身在繁华,心在乡野。知此而后方安身立命者不多也。”温婉知道自己是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了。扶殷城,我会留下来的,温婉心想。

    魏伯回自己的住房了,门外霎时安静下来。温婉端着烛台到了床铺边,待她坐定,先是吹灭了蜡烛,又在黑暗里坐了一会儿,和衣倒下就歇息了。温婉意料之外地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小喜在门外等着伺候温婉梳头,洗漱。温婉从画册里取出信件,温婉打开门把信交给小喜,派她带一个小厮一起去崇青路送信。

    “小喜,让翠萍来帮我梳头发。”温婉吩咐着小喜。

    “小喜告退。”得了小姐命令的小喜,在下楼的时候,叫住了本打算去张罗饭菜的翠萍。

    “翠萍,去服侍小姐梳头。我有另外的差事。”说罢,小喜朝翠萍挥了挥手中的信件。翠萍会意,转身去了温婉房里。

    翠萍服侍温婉梳头发,洗漱。翠连吩咐客栈厨房的早膳也摆上了桌。温婉用早膳的时候,小喜才赶到崇青路。小喜稍微打听了一下,就找到了纪府。小喜二人来到纪府门口,向门房打听茂丰,门房说要等一会。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个侍卫模样的年轻男子拿着一个食盒出来了。

    “你是小喜吧,我是茂丰。这时我家少主带给你家小姐的吃食。”

    小喜没想到事情进展地这么顺利,接过了食盒,顺手把食盒递给同来的身后的小厮。

    小喜:“我替小姐谢谢你家少主。”

    茂丰:“信呢?”

    小喜:“哦,差点忘了。喏,信给你,一定交给你家纪少爷。”

    “一定。”茂丰和气地笑了笑。

    小喜一时之间找不到其他话,懊恼地用手拍了拍脑袋。

    茂丰不好意思地说:“我家少主给你家小姐带话了。”

    “请讲。”小喜如释重负。

    “少主说,食盒里是少主爱吃的水果,还请你家小姐品尝。另外,少主说,送信的事,会替你家小姐保密。”

    小喜点点头,她向茂丰行礼道别后,就回客栈了。

    温婉这会已经用过早膳,在房间里给父亲母亲写信报平安。翠连在帮她研墨。翠萍在打扫房间。

    翠萍耳朵尖,听到楼道里的脚步声,立刻出门去看,接着,她喘着粗气跑回房间跟温婉说:

    “小姐,果然是小喜,她回来了。同行的小厮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小喜给了小厮赏钱,就提着食盒上楼了。一进温婉房间,温婉,翠萍,翠连都望着门口,小喜更兴奋了。

    “小姐,信送到了茂丰的手里,他允诺说一定会送到纪少爷手里。”接着,小喜把食盒放到温婉面前的桌子上。“小姐,这是纪少爷送您的水果。茂丰说都是纪少爷爱吃的。”

    “可有带话过来?”温婉掀开食盒的盖子,边说道。

    “就是,送信的事,纪少爷会替您保密。”

    翠连,翠萍和小喜看到满满一盒子的水果,笑逐颜开,果然,下一秒,温婉招呼三人,“大家都过来吃水果吧。”

    三人心里乐呵呵的,小喜道:“小姐先吃,我们待会再吃。”翠连,翠萍连忙点头附和。

    温婉只好亲自把她们三人招呼着围桌坐下,但婢女们谨守规矩,还是没有吃面前的水果。温婉这时才仔细观察起食盒里的水果。

    一个圆滚滚的番石榴先映入众人的眼帘,看起来它平平无奇,表皮甚至略微粗糙。当小喜帮温婉打开以后,里面的果实裸露出鲜艳的红色的自带玉质的圆润光泽,温婉剥下一粒喂进嘴里,在石榴被牙齿咬破的瞬间,它饱满的汁水瞬间喷涌出来,一股甘甜细腻的汁液滋润着牙齿。温婉好久没吃过番石榴了,展展送来的水果真特别啊。此刻给父亲母亲的信已经被魏伯打发小厮送走了,也不知道展展和达达今天在做什么。

    “你们分着吃了吧。”温婉吩咐道。

    小喜接过石榴,和翠连,翠萍分着吃了起来。

    温婉从食盒里取出一串水晶葡萄留下,对小喜说:“小喜,剩下的水果你拿给魏管家他们吧。”

    小喜得了差事,于是放下石榴,提着食盒去了楼下。回来的时候,小喜还拿着一封信。

    “小姐,是茂丰送来的信。”小喜说完,就去吃石榴了。

    温婉倒是惊讶展展的速度。感动了一番,来到窗前的椅子上,坐定后,拆开了那封信。温婉连信封也仔细检查了一遍,只见信封上赫然写着四个字,“婉婉亲启”。

    纪展黎在信里说,此次参加皇室伴读甄选比赛的选手,一共二十位,年纪有的比温婉大,有的比温婉小,虽然竞争激烈,大家都很有把握,展展叮嘱婉婉不用过于紧张。展展说入选伴读相当于直接入仕,但皇室还会调查准伴读祖上三代的一切信息,和准伴读有生以来的不良记录与德行操守。纪展黎还说,蓝羽国的国主名讳羽佑息,他的结发妻子兰娘娘名讳纪兰笙,是纪展黎和纪达黎的大姑姑和姑父。当今太子羽襄兰,和公主羽纯笙,一个十二岁,一个九岁,都需要选拔伴读。

    信的最后,纪展黎写道:“婉婉,我们纪家家父会喜欢你的,这几日我们暂时不能见面,到时候怀玉侯侯府见。两日后,我和达达一起到福莱客栈接你参加选拔赛。展展想你。”

    这边小喜三人已经吃完番石榴,翠连在收拾果皮和石榴籽。

    小喜见温婉读完了信件,便过来说:“小姐,我给您剥葡萄吧。”

    温婉并未听清小喜的话,她还沉浸在展展在信中的最后一句话里。看罢信件,温婉心中欢喜,对此次的甄选赛更有了把握。

    小喜来到窗前,又重复道:“小姐,我帮您剥葡萄吧。”

    “嗯,可以。”温婉冷静地回答。但温婉再怎么冷静,她面颊上泛出来的恋爱般幸福的红晕骗不了人。

    婢女们都比温婉年纪大一点,她们看出来了小姐这几日的变化。只是她们不能言明,也不敢言明。因为主子的私事,做下人的是不能干涉的。

    纪展黎收到温婉信件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练剑,茂丰把信交给他,就退下了。纪展黎一边擦汗,一边惊喜地拆开信封。匆匆看完信,纪展黎立刻叫来茂丰去给温婉送水果。他本想写一封回信,但来不及了,因为昨晚接到皇宫的消息,姑姑纪兰笙今天要回家省亲。父亲纪行斐和母亲姚知意今早天不亮就忙着安排了。

    “少主,娘娘到大厅了,正在和老爷和夫人一起说话。老爷请您过去。”茂丰来禀告。

    纪展黎来不及换衣服,就被人催着去了前厅。

    纪展黎的大姑姑纪兰笙是国主唯一的妻子,其实蓝羽国的律法规定,凡蓝羽国国民,无论男女,皆实行一夫一妻制。纪展黎的国主姑父与姑姑很是恩爱,一直都是蓝羽国上下子民的模范夫妻,两人新婚后,姑姑纪兰笙被封为国母,封号是“泓珍娘娘“,这还是纪展黎幼年的事了。

    “展黎,你姑姑正说你呢,快来跟你姑姑行礼问好。”母亲纪夫人发言道。

    纪展黎上前微微屈膝,向纪兰笙娘娘行了一个男孩子参见长辈的拱手礼。

    “展黎比我的襄儿大七岁,待襄儿成年后,展黎这个做哥哥的,一定要陪襄儿去边关立战功啊。”

    纪父道:“襄儿父亲已经决定好了吗?”

    姑姑纪兰笙回答说:“夫君私下里就是这样跟我说的,也是为了将来襄儿能顺理成章地即位。”

    “姑姑这次回家,是为了给太子和公主选伴读的事吗?”纪达黎一脸好奇地问道。

    姑姑纪兰笙张开怀抱,把旁边站着的纪达黎一把拉到自己怀里,满眼都是疼爱。

    “姑姑心中已有最佳人选。”纪兰笙答道。

    “长姐,愚弟没猜错得话,您是不是看中了展黎和达黎?”纪老爷淡淡说着。

    “贤弟,那你怎么看?”纪兰笙反问。

    纪老爷:“让展黎和达黎入仕,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宫廷生活太繁琐,展黎和达黎就拜托姐姐费心了。”

    “礼部已经安排了为太子和公主选伴读的比赛。展黎和达黎一定要在怀玉侯府好好表现啊。”姑姑殷切地叮嘱。

    纪展黎和纪达黎此时已经嗅到了宫廷生活的气息。

    转眼已经到了比赛的那一天,前一天晚上,福莱客栈来了两个人,是皇宫派来为温婉教导宫廷礼仪的女官。三更刚过,女官就叫醒温婉,两位女官仔仔细细地将注意事项,小到走路的仪态和坐姿,大到甄选比赛的各个环节,还有诸多禁忌,来来回回讲了好几遍。天亮了以后,女官先进宫复命。温婉则在客栈等来接自己的马车。

    终于等来了纪展黎说好的马车,于是像从芙蓉镇出发来扶殷城的那样,纪展黎,纪达黎,温婉三人再次坐在一辆马车里,有说有笑的。

    “婉姐姐,达达想吃烤红薯。前日我跟娘亲说要吃这个,她竟然忘了。”

    温婉:“达达,你们没用早膳吗?”

    纪展黎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袱,“喏,我让茂丰烤好的,还是热的。”

    纪达黎连忙捏了一个烤红薯,在角落里啃了起来。

    “婉婉也吃一个吧。”纪展黎递来装着烤红薯的包袱。

    温婉于是也捏起一个,开心地吃了起来。

    “怀玉侯府不远,大家快点吃完,可不要浪费。”可爱的展展忙叮咛着。

    等到大家吃完烤红薯,温婉和达达正在用手帕揩手。马车登时停了下来。

    “少主,二位小姐,到了。”车夫毕恭毕敬道。

    三人下了马车,只见此时的怀玉侯府门口前面已经停了七八辆马车。侯府的大门此时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处说道:“我是怀玉侯府的副管家赵善,主人吩咐,今日在侯府举办的甄选赛,只有各位候选人进侯府,其他人不入内。请各位候选人速速跟我来。”

    参加比赛的众人于是撇下仆人,大家跟在赵善后面,小心翼翼地进了侯府。怀玉侯府大门正对着一个用玉材雕刻的镂空的庞大的白色扇形玄关。众人绕过玄关,就来到了靠近左手的走廊。转了几个弯,众人来到了一处内院。一路上,众人并未碰到来往走动的下人。

    “这里是侯爷平日见客的雅厅。”赵善将众人迎了进去。他们到了屋里,才放下戒备和谨慎,开始打量起来身边的竞争对手和端坐在坐榻上的怀玉侯。

    赵善走到怀玉侯跟前,复了命。接着,赵善对大家说道:“侯爷说,比赛从大家刚才一进屋就开始了。”

    众人真是疑惑不解,温婉看了看纪展黎,只见展展正在看自己,不觉面红起来。

    展展朝温婉狡猾地眨巴眨巴眼睛,温婉又要害羞好一会儿了。展展当然知道。

    此时,怀玉侯开口了:“本君今日监考,题目就是桌子上的对象。限时三刻钟。还请诸位落座。尽快作文。之所以说比赛在各位一进屋就开始了,是因为选手们适应陌生环境的能力有所不同。”怀玉侯说完就闭上眼睛假寐了。此时,偌大的屋里,摆着二十几张桌子,桌上摆好了笔墨纸砚。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怀玉侯面前的桌子,只见一个木盘里面盛着一颗苹果。下一秒,大多数人真的手足无措,欲哭无泪。苹果是寻常的苹果,但以此为文,很多人都是陌生。考场上的众人,有的显然着急上火,坐立不安,有的干脆放弃了作文,抱着双臂不以为然。唯有纪展黎,纪达黎还有温婉在纸上写着文章。怀玉侯心知今日的考试只是礼部走个形式,真正的伴读,国主和兰娘娘已经内定。但他还是扫视了一周在场的比赛者们,心想这题目会不会太偏。

    三刻钟很快就过去了,怀玉侯亲自来收文章。

    他开口道:“我先瞧瞧展黎的。”

    只见纪展黎把自己的文章递给了他。

    怀玉侯念出声了:“题目《论苹果》,作者,纪展黎。【苹果事小,兹事体大。古语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如无形之绳,一国兵马受其牵引。还应休养生息,充盈粮草,完备军营,善用人才,进阶战术,良将精兵驰骋沙场,国主御宇海内之外,则不远矣。当下,蓝羽国西北有楚凉,东南有荆越,西南有苗部,此三国形成夹击之势,迫蓝羽国于内外,边疆虽未经战事,伏战祸久矣。而今之计,唯有鼓励农商,广征良税,强兵必先富国。富国之计,要义在于开源节流,应以农为本,,完备经商之律法,鼓励农商兼顾。强兵之计,要义在于猛将良材,实行常备军与民兵结合之典制,以适宜时代之变。斯人之为美,浮于皮相而深刻于骨,且苹果之为甘甜,君子之为雅正,囊括之物虽不同,然兵法之洞见,此三物相通。兵法之好坏,先发于蓄粮与用材,集齐此三者,再谋边疆之稳固。君子蓄德,非一朝一夕之功。苹果美德,乃造物之精妙践行。然则三日舂粮,不得远行。且劝诫天下之君子,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怀玉侯念完,赞许地说:“展黎,其文饰不在市井,洞见非凡。”

    这时,有好几个参赛者面上流露出赞许与羡慕,还有的本想酸几句纪展黎的文章,可是今日此时怀玉侯在场,他们也只能把醋意默默地咽到肚子里。

    怀玉侯这时已经拿起纪达黎的文章,“题目,《吃苹果有感》,作者,纪达黎。【苹果若想为人所爱,必能解人饥渴,必滋润所食之人唇齿,尔后人食苹果,方有余闲体悟其之甘醇。人已果腹,苹果之甜美,始得人心,做人亦如此。上兵列阵,精于阵法,玄在器物,不在制度。是故万物自春生发,自夏繁茂,于秋凋敝,吾以为秋之凋敝,在于春夏滋生腐壤。吾幼时初食苹果,其一袭红衣甚为耀眼。吾乃知,凡美玉皆需雕饰,非凡人之力可为,皆造化弄人矣。】”

    自从应试的众人一入雅厅,怀玉侯就注意到了人堆里的温婉,因此怀玉侯故意问道:”还有谁?”他想考验一下刚才也提笔作文的这位姑娘。

    温婉举了举手,怀玉侯走到温婉跟前,又念了起来:“题目,《小议苹果》,作者,温婉。【下世有士农工商,天道有宇宙洪荒。世之荣辱非在一时,兹苹果之好坏,全然不在其表,而在其质。一时之得失,可移人志,用人之典,不在护其得,而在顾其失。主事者颐养仁德,体察海内人情六味,曰,‘衣食住行礼典’。衣食住行无忧,礼乐宗庙不荒,主事者不施不妥之刑罚,感念天恩,勤于政务,举国之大幸也。苹果之造化万千,发乎内而显于外。固苹果存青红之外表,其味甘而敛,其质平且温,固大众与之结缘甚重。吾乡盛产苹果,向阳之地果实甘而红,阴凉之地果实青而涩。苹果尚且择环境而分化优劣,何况人乎?教化人心为国事之重,教化之力,往往厚积薄发。\'】”

    怀玉侯又问了一遍,“还有谁写了文章?“这次,意料之内的无人响应。

    “展黎,达黎,温婉,你们三位的文章各有千秋,待我明日上呈国主,至于最后录用谁,结果还不一定。“怀玉侯这话就是完整一下这个形式。

    “大家可以离场了,侯爷恩典,派马车送各位回住处。”旁边的赵管家开口说道。

    纪展黎和纪达黎赶紧过去找温婉,达达拉着温婉的手边走边说:“婉姐姐,我就知道你会写好。”

    “达达,你的文章其实是很容易被人忽略的朴素道理。“温婉赞叹道。

    纪展黎:“我也这样觉得,达达天真烂漫,容易看到事物的本质。”

    纪展黎兄妹先送温婉回了客栈,然后回了纪府。

    刚才纪展黎看温婉走进客栈,才放下马车的帘子,和纪达黎回了纪府,纪府里已经快用午膳了。

    今天的比赛,温婉三人表现得很出彩,其实怀玉侯立刻差侍卫把三人文章送进了宫里,蓝羽国国主羽佑息正在偏殿陪现年九岁的汐照公主羽纯笙画画,太子还在母亲纪兰笙娘娘宫里跟太学的夫子读书。宫里早膳早,午膳倒是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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