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连清亲眼看着苏清婉在自己的面前香消玉殒,看着她曾经红润的面庞渐渐失去血色,身子也渐渐冷了下去,谢连清自然很是愧疚悲伤,纵然他与这表妹关系并不那样好,可这到底是他的亲人。况且,苏清婉的离去谢连清自己实在是要担责任的,她的生产日期是那布局之人所定,自然也是谢连清同意过的。可是,时间紧迫,来不及多想,谢连清知道心儿还在正殿中分娩,看着苏清婉的样子,他对心儿的担忧也多了几分。

    谢连清正带着俊飞往心儿这边来,却听得宫内喊杀声四起。“怎么回事?”谢连清不禁更忧心起来,这声音他实在熟悉,当年他登基之前不就是这样的声音吗?果真,匆匆跑来的御林军首领证实了他的想法。“皇上,凌王反了!”

    谢连清十分震惊,他必须应对眼前的这场宫变。所以,心儿这边便是无法顾及了。谢连清将俊飞安排在含露殿外,他想心儿正在生产,自不能被叛军所扰。

    谢连清刚刚离开,殿内一声洪亮的啼哭声就盖过了远处的骚乱。心儿精疲力竭地晕了过去,这孩子实在来的艰难。半个时辰前,当她晕晕乎乎被人从地上扶到床上的时候,她的衣裙已被血迹浸润了,当她躺在床上被肚子的一阵阵绞痛拉回现实,重新变得清醒的时候,她听到身边似乎有人说了句“娘娘这是大出血了吗!”,似乎是何云安的声音。不过,心儿没仔细听清便被另一阵疼痛拉回到专注的生产环境中了。在这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中,心儿不由自主地咬紧了下唇,她想全身用力,可却总觉得自己的手无处安放,以至于根本使不上力,这种困苦的感觉已经让她浑身发麻。无力感伴随疼痛一阵阵袭来,心儿的内心经历了极大的不安,似乎没有多久,又似乎过了很久,心儿精疲力竭。

    终于,当骤然的轻松从下腹传来的时候,疲惫加上虚脱让心儿的双眼不由自主地合上了,她太累了,朦胧中,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她已经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直到这声音渐渐微弱,她才像走到了一片极乐净土,周围一片安静。

    心儿昏睡过去,周围的一切她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殿内清醒的每一个人却清楚的知道即将面临的危险。当俊飞听见孩子的哭声,跑到殿内的时候,殿内的所有人已经意识到这座皇城正经历着什么。当然,若不是俊飞在外面,或许这些产婆和太医一早便逃命去了。

    乱军所到之处,何人不是齑粉?这是每个人的共识,一阵骚乱过后,俊飞终于控制不住了,太医、稳婆以及一众婢女逃的逃,跑的跑,不一会儿殿内便只剩俊飞与何云安了。

    “你在门外守着吧,我将孩子送到偏殿去!”何云安像是见惯了这混乱场面似的,格外镇静。

    俊飞自然答允了,虽然此刻他甚是焦心,生怕他的主子谢连清遇到什么危险,可他的忠心让他不得不呆在这里保护谢连清最在意的李心儿。

    何云安跑到偏殿里,她打开了衣柜,里面躺着的竟是昏迷的襄儿,何云安将啼哭的孩子放入襄儿怀中,并将襁褓打了一个结系在了襄儿身上,确保孩子不会掉下,何云安才关上了柜门。转身,何云安抱起了床上,逝去的苏清婉身边的那个死胎。全程,何云安都那样冷静,冷静的甚至有些可怕,她的脸上似乎是一片阴云。

    当何云安匆匆跑回正殿时,心儿醒来了,她正挣扎着起身,想要下床。心儿虽昏睡过去,可她心中如何能不记挂孩子呢,许是意念的作用,心儿还是醒了,她还没来得及换下血污衣裙,却瞧见何云安抱着一个襁褓匆匆跑向她。

    “公主,不要起来,小心身子。”何云安没有将孩子带到心儿身边,在向心儿奔来的途中,何云安将那襁褓放在了一个圈椅里。

    “孩子,云安姐姐,孩子怎么不抱过来,我的孩子,快给我看看,他怎么不哭了?是男孩还是女孩?”心儿是那样急切,她看着何云安的动作,担忧便涌上了心头。

    “公主,你保重身子。”何云安装得一脸担忧的样子,“你还能有孩子的,这个孩子你还是不要再看了!”

    “什么?为什么?”晴天霹雳一般,心儿趔趄着扑向圈椅,衣裙太长,心儿又有些腿软,她摔了一跤,但她根本没有感觉,她只有一个目标——孩子身边。当心儿用颤抖的手拨开襁褓的时候,婴儿娇嫩却泛青的脸刺痛了她的心。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明明听到了,我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心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疯一般地寻找这冰冷的婴孩身上的印记。“对,这不是我的孩子,云安姐姐,那些稳婆呢,她们把我的孩子抱去了哪里?你看,你看,她身上没有阜戎一脉的印记,这不是我的孩子,不是的,云安姐姐,你把他们找来,把稳婆找来,我要问问他们。我听到孩子哭声了,我真的听到了。”心儿撇下孩子便要出门,却被何云安一把扯了回来。心儿是这样期盼这个孩子,也是这样悉心地照顾这个孩子,这是她和谢连辰的孩子,她以为自己可以拥有这个孩子的,心儿几乎崩溃。

    “心儿,别这样,我和你说过,这孩子是女孩,阜戎的印记男孩才会一直有,女孩一开始是不显现的,你听到的啼哭声八成是苏清婉的孩子的。”何云安淡淡的解释如何能说服心儿,心儿依旧疯狂地挣扎着,欲向门外跑去。她要找到她的孩子,不是这个冰冷的襁褓,是她活生生的孩子。

    何云安像是突然丧失了耐心,她啪地一巴掌打在了心儿的脸上。幼时,她作为姐姐也曾替上官华昭惩罚过心儿,可自心儿长大之后,她便一直以婢女的身份陪在心儿身侧,从未逾矩。

    “心儿,你清醒些,你是上官华昭的女儿,你是阜戎的掌政公主,难道你便是如此脆弱吗?外面现在全是叛军,你却不管不顾非要出去。你若是实在过不了这个坎儿,你可以抚养苏清婉的孩子,毕竟,她已经难产死了。当然,如果你能摒弃前嫌,你和王爷或许还能回到之前的。”何云安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声音越来越平缓。

    “不可能的,云安姐姐,真的,我是真的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我的孩子。”心儿吃痛,有些清醒了,可她还依旧执着,她不能接受眼前的现实,实在不能。

    “心儿,你早产了将近三个月,又是被催生出来的,你觉得孩子还能成活吗?生子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苏清婉的胎儿都足月了,本该是顺产,可就是提前了这么几天,终究也落了个去母存子的惨象。”何云安长叹了一口气,脸上尽是惋惜的样子。

    “催生?为什么给我催生?”心儿泪痕犹在,却听到了重点。“为什么?我的孩子怎么会是催生出来的?”心儿看着何云安支支吾吾地不肯回答便更加急切起来,她一把抓住何云安的双臂,直直地盯着何云安的眼睛。

    “心儿,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时间会抹平丧子之痛,可若是告诉了你,我怕你此后再无欢愉,我不忍心。”可何云安越是这样说,心儿便越是急切地想要知道。

    “是谢连清吗?他想要害死我的孩子,是吧?”心儿突然反应过来,“他好狠的心。”

    “不,我本不想告诉你,可我又觉得你有权力知道,不是谢连清,是谢连辰。”何云安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口似的。

    “不可能。”心儿下意识地蔑笑了一下,她实在无法相信。“连辰他不会伤害我,何况,这也是他的孩子,他又怎么会伤害孩子,不会的,姐姐你从哪里听来的?你不要这样推测,连辰不会,他不会。”心儿越说心中越是不安,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心儿,你怎么这么傻,谢连辰根本不知道这是他的孩子啊,他只以为这是谢连清的孩子,可他是一定不能让谢连清的孩子存活下来的。况且,难道你觉得他真的在意你吗?近的不说,只说你当时跪在那马场里,双腿跪的渗出血来的时候,谢连辰他在哪里?若是他不知道你是为了救他才嫁给谢连清的,他真的还能去救你吗?你当时跳下这楼台,大病许久的时候他又在哪里?是,他救了你,可那是他以为你还在挂念他,你之后不过是说了几句狠话,他便离开了,不是吗?若是真爱你,区区几句话又怎么能赶走爱你至深的人。别的我不说,便瞧谢连清对你的耐心便可知道,其实谢连辰他对你的耐心都比不过皇帝,他根本就不那么爱你,是你一直都高估了他的爱。”何云安是那样愤愤不平,她实在不解心儿为何还是如此相信谢连辰。

    “不不不,不是的,当时,他只是以为我背叛了他,所以他才生气的,我们···”心儿泪眼婆娑,双眼无神木木地看着何云安笃定的神情。

    “好啊,那你看看吧!看看你爱的人是怎么对你的。”何云安将心儿拉至桌前,那精致的餐盒中还有许多剩下的栗子酥。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早产吗?这盒糕饼中有催产的药,剂量还不小呢!你知道苏清婉为什么会死吗?因为穆林也见了她。现在你懂我的意思了吗?或许相较于苏清婉,谢连辰确实更爱你,可你看到苏清婉的下场了,从他给你下药的那一刻你就该知道,他没拿你的性命当回事,他只是希望你清清白白,施施然地继续做他的妃子,全了他的专情之名罢了。”

    “不会的,不会的,这不是他做的,苏清婉,连辰为什么要杀苏清婉,他没理由,没理由。”心儿的身子再也撑不住了,她颓然地坐在地上,她已经无法思索了,眼前似乎也是一片混沌。

    “李心儿,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傻了,世界上除了至亲还有谁能真正无偿地爱你?面对这样的铁证,你却仍愿意相信这么一个在官场中混迹了多年的人吗?你忘了他第二任王妃的下场了吗?孕期去世,多么像啊,心儿你还不懂吗?你还相信他给你讲的那些故事?苏清婉为什么会死,你想不出吗?我告诉你,那是因为苏清婉是谢连清的表妹。”何云安也几乎要发狂了,时间越来越紧迫,外面的喊杀声已经有渐渐平息的态势,想来一切都快有个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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