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已过,越往北上,青葱树木便越发显得萧条,越是临近靖京便是越多了份肃穆,还有不知不觉的肃杀之气。

    眼看着今日南宁王世子的车队已经下榻在这靖京城的驿馆中,朝野上下似乎是顾不得这忽然刮起的刺骨秋风,只是那一眨眼,这文武百官都已万事俱备,赶赴这场为南宁王世子特地备下的宴会,但是大家心中可门儿亲,他们今日可是来瞧热闹的。

    南珩到的时候,皇族之人也差不多都到齐了。内监一声“太子殿下到”便足以使得文武百官乃至于他的那群异母弟妹们起身相迎。

    只不过这张冷峻的外表之下,更在意的却是那顶上的位置:“儿臣参见陛下、皇后娘娘。”恭敬的拜礼,并无任何差错,皇帝与高皇后坐于正台之上,也拿不到他分毫的错。皇帝抬手:“太子免礼,今日设宴,虽说是宴请南宁王世子,但也是家宴,怎的来得这样迟?”

    行过拜礼的南珩只直起腰,眉眼只是轻往上抬了一眸,那眼中暗含的寒气堪比寒冬凌冽,直让高皇后心中发颤:“回陛下,不过七日便是皇祖母五十寿辰,儿臣这些日子筹备生辰礼,故此来迟了些。”

    大靖承袭中原经典,至此一句便已是让皇帝无法多言,只得摆摆手示意他入座便是。朝中赴宴诸臣子见此,面上皆不做声色,但心下不知觉波涛汹涌。朝中人人皆知,太子乃先文昭皇后所出,非如今高皇后亲子,而彼时高皇后正有孕在身,皇帝初登大宝,朝局不稳,所以在南珩一出生后便被抱给皇帝养母昭懿太妃霍氏抚养。皇帝生母位份较低,便被先皇抱养给了苗疆进贡的已做至静妃的霍氏,在皇帝登基之后,其生母享受不到七日的太后福便匆匆薨逝,而这位对皇帝有恩养的霍氏,则只因为出身苗疆,只得了个太妃之位,但依旧改变不了其如同太后般的礼遇。

    太子之位位于诸位弟妹之上,皇帝膝下除了如今已经十九岁的太子南珩外,还有十五岁的三皇子瑞王南瑞,不满十岁的四皇子和五皇子,以及瑞王的同母妹乐月公主南婷,偏偏这五位后嗣无一位是高皇后所出。

    然这满堂皇嗣后裔见了南珩,只像是老鼠见了猫儿般不敢做声,只是行了个礼,小声唤了声皇兄便回了位子上跪坐好。南珩不过只是眼瞟了几眼,颔首回了礼,也便坐于东宫之位上。

    紧接着便是唱礼官唱了长歌行之礼,教坊司教女唱词舞曲,一曲迎宾舞,南珩却是滴水未沾,粒米未进。一直到礼官上了大殿:“启禀陛下,南宁王世子已至大殿外,伴随行者二人,皆为世子家臣。”

    该唱的曲今日总算是来了。南珩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才抬眸望向那暗沉的大殿门口。

    皇帝虽然才四十出头,但其声略显老态,他倒是理了嗓子:“宣!”

    礼官才于殿门口高声语:“宣南宁王世子高阳默良上殿觐见!”

    在礼官宣她上殿觐见之前,高阳默良已在廊下等候了两炷香的时间,在来的路上被贼人伤到的脖颈尚在这刺骨的秋风之中隐隐作痛。左文右武二人生于南宁长于南宁,如今也是随着高阳默良第一次来到北方,穿着的衣衫更是薄得很,右武冷得直打哆嗦。高阳默良都能听得到右武德牙齿上下打颤的声音,将手中事先备好的汤婆子塞到了右武手中:“此番面圣你二人均在偏殿,大殿尚有地龙暖和,这东西你拿着。”

    右武接过汤婆子:“多谢世子。”左文望着右武的样子,实在是对他这比娇娥还怕冷的身体无语凝噎:“早知晓如此,你这文弱书生便是留在南宁也好,偏要来京城。”

    “那也比你这只知道使棒子的莽夫强得多,我迄今也搞不明白,为什么王爷会钦点你伴着世子来京都。”右武驳斥道。

    为什么要钦点他们?当然是因为将这两人都调走的话,母妃留在南宁便是父王的人质。高阳默良如此想着。左文右武二人皆是南宁王府世代家臣之子,按照不成文规矩这二人也着实该是自己承袭南宁王府后的文武相。何曾想过,她竟然也有入京为质的一日。这二人皆是家中长子,本在家中是天之骄子,却因着自己被父王硬生生塞进了质子随行者之中。

    “是我拖累了你们,”入了宫一直不曾言语的高阳默良在此刻开口,眉眼被月色银辉映的越发添了魅色,“等我向陛下求了恩典,户部点好了救济粮与赈灾银,你二人便随着回南宁的队伍一道回家去。”

    右武心中大惊,忙道:“世子殿下不可!我二人皆是真情实意随殿下来京,此番裴二被王爷扣在南宁不曾来,故他托我二人照顾殿下!还请殿下莫要赶走我二人!”话都被他说了,左文嘴不利索,只得一个劲儿地附和点头。

    高阳默良转过身来,对俯身的二人悄声道:“父王既送了我来,全是南方这些年青黄不接引得皇帝削藩而起,我已是弃子一枚,在京城多一人便多一份牵挂,倒是使我不得安心。仲益不曾来倒也让我放心了些,押送救济之物,换了他人我不放心,为了南宁正在受苦的百姓,为了母妃和两位姐姐,你二人定要回南宁才是!这是世子令,不可违背!”

    左文右武相视一眼,皆是叹了口气,只得答了声是。世子为女身,自小在王府里长成不易,王妃膝下无子,只有世子与两位郡主,偏是那侧妃生有二子,这二竖子打小不知给世子下了多少绊子,使了多少毒计。世子如今这样子,怕也是侧妃撺掇,王爷昏庸而至,这南宁王的藩王之位,是否能保住还尚未可知。

    见这二人心中已是从令,高阳默良不再多语,让这二人离去倒不是自己文武双修能够在京城畅通无阻,属实是在外有心思放不下,母妃与两位姐姐身侧多一个自己人,自己在京城便少一份分心,便足够自保。

    恍惚间,只听到礼官传唤,便理了理衣冠,将脖子上包扎伤势之处理得仔细些,正步行至大殿。

    大殿内的歌舞声悄然止息,众人的目光齐齐汇聚于那位传闻中的南宁王女世子。只见一位英姿勃发的人物步入殿中,身着一袭白袍锦缎长衫,衫上绣有繁复精细的南翔云纹。衣摆边缘,金色丝线镶嵌其间,更添几分尊贵与华美。腰间束着一条饰有金丝的腰带,将世子那份独特的贵胄之气与飒爽英姿,展现得淋漓尽致。

    待她走近,映入南珩眼帘的那一刻,他眼中不禁闪过一抹惊艳。只见她面容如含露花朵,娇艳欲滴;身姿宛如玉树临风,流光溢彩照亮周遭。她亭亭玉立间透出几分妖娆妩媚,红唇微启,似笑非笑,眉眼间尽是难以言喻的从容与淡定。

    文武百官间低语声起,皆言南宁王世子实为女儿身。然而,当众人亲眼所见之时,却不禁为之一震——眼前这位世子,虽美艳绝伦,却因周身洋溢的英气,竟将那份本该妩媚动人的气质尽数掩去。这般容貌,非但无勾人心魄之妖娆,反增几分令人赞叹的清雅之姿。。

    “臣南宁王后裔高阳氏默良,拜见陛下,皇后娘娘,愿陛下龙体康安,皇后娘娘千秋无虞。”

    声音也好听。

    南珩饮了杯酒,抿嘴浅笑,眼中尽是戏谑之色。

    皇帝上了年岁,见眼前女世子举止得体,面胜素娥之仙,略生出几分好感来:“南宁王世子不远万里远赴京城,只为南宁百姓,此番心意上嘉。朕今日设宴为世子接风洗尘。七日后便是太妃生辰,朕会借此大赦天下,世子尽可宽心来在京城住下,朕已为世子定下了宅子,今夜可尽数搬过去了。”

    这是变相留自己在京城为质了:“多谢陛下厚待,默良遵旨。”

    在高阳默良入了席面之后,教坊司的乐人们再度奏乐舞曲,然多数人已是无心这舞女们排出来的歌舞,倒是多数目光或明晃晃或暗自瞟向她之处。这等目光她且都忍住了,只等是让她略微有些坐立难安的宴会结束之后早些回到驿馆。更有一处不知从何而来的目光盯得她背脊发凉,心中生寒。

    月上梢头,待到宫门将要下钥前,宴毕,殿中人鱼贯而出。作为太子,南珩却不曾入住东宫,倒是在宫外有好几处宅子,他自己却是住在东巷之首,入了府邸后,却见东宫少府上官鹤坐于亭中,在等自己。

    上官鹤见了南珩,上前行礼:“殿下。”

    “可有存疑?”南珩开门见山。

    上官鹤轻笑一声,将一身轻甲送还南珩,顺道扔了一枚玉令抛至桌上:“高家这国丈算是做到了头了,连陛下赐去的救济粮和赈灾银都能贪,咱们之前在高家埋下的人已是做好了账,明日便传来。”

    南珩拿起这枚玉令,上面的“高”字极为灼眼:“当今皇帝治下,高家若是要贪其他之处他尚且不会有何动作。”

    “只不过,这赈灾银子是运往南宁之地的。”上官鹤接道。

    南宁之地,近些年虽青黄不接,洪灾之后便是蝗灾,颗粒无收,但好在南宁王府开仓放粮,才得以让百姓安顿至此。此番南宁王献上世子于皇城做质,一来为庶子疼地儿,二来向皇城求助解南宁燃眉之急。要知道,那南宁之地可是屯了十万兵马,要是让南宁王知晓高家贪了他们的赈灾银子,届时藩王打着勤王的旗号入皇城……

    咱们这位圣上镇得住吗?

    上官鹤道:“需要臣吩咐人给高家添一把火吗?”

    南珩握紧了手中的玉令:“不,让咱们埋下的人去给高家说,把证据都藏好,藏得越深越好。这样揪出来,皇帝才能坐实高家的罪不是?”

    查案是大理寺的事儿,证据藏得深,但是架不住藏证据的是他们安排的人,到时候给大理寺的直臣无意间透露点儿消息,把这功让给大理寺,做个顺水人情,将他们摘得干干净净,全身而退。

    上官鹤松了口气,处理了高家,他可以在这次直到过年前都没什么大事可做了,但是……:“殿下,虽说南宁得了救济粮,但……难免南地之人真得了好处起兵造反?”

    南珩倒是笃定:“不会。”原以为南地不过是瘴气密布的蛮荒之地,不过今日所见,倒是一处好山好水之处,竟养出了个妙人。

    见了南珩这似笑非笑,满是算计的眉目,上官鹤在偷溜出府前,为南珩算计之人上了三炷香,不知道是何人在宫里惹了这尊煞神。

    嘶~他是不是忘了什么,没有告诉殿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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