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出来回到驿馆,等待各部的车驾都散去了,高阳默良才觉得这如狼一般的眼神才从自己的周身散去。她踩着马奴的背才从车驾上下来,就只见从皇城的方向来了一个内监打扮之人,等着凑近了些,借着火把微弱的光,她才知道竟是皇帝身侧的近侍。

    “奴见过南宁王世子殿下。”这近侍口中虽称她为世子,但眼里全无敬意,她这方只觉得这阉人的眼神在凌迟着她:“大监安好,可是陛下有何事召臣?”

    近侍笑得很阴森,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儿,嘴角往上翘着:“世子殿下说笑了,殿下远道而来一路辛劳,奴奉陛下旨意前来,一则是为了殿下在京城的王府宅邸之事,二则嘛……”他光明正大地从绣了金丝边的窄袖里拿出了一封已经被压得皱巴巴的信,上面可见的是盖着南宁王府的大印:“二则,这是从南边儿来的信,原本是预备在驿馆就送至殿下手中的,只是送信的等不来世子,便只能送到圣上手中了,不过如今圣上物归原主,请世子收下。”

    他这是在暗示,当今皇上南煦已经清楚了南宁王世子的车队在半途上突然遇袭的事情,更是截了自己的家信。高阳默良接过这个已经不知道经了几手的信件,撕开了上头的烛封,意料之中的白纸黑字并没有展现在她眼前,而是一张精致的红色帖子,上书一个烫金的“囍”。

    迎着萧瑟的秋风,当着王府众人的面,她展开了这张喜帖,当看到这墨汁端正地书写在喜帖上的两个名字之后,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昏厥过去。她的脸色变得苍白,眼眸中少了往日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悲伤。她的身体颤抖着,就这一张喜帖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见着高阳默良这样穿着斗篷却依旧显得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左文眼疾手快地将她一把搀扶起来,那喜帖就如此顺着她松开的手落在了地上,溅起小石子。右武俯下身子,拾起这张喜帖,也瞥见了上面的字:

    新郎:南宁裴氏二公子讳仲益

    新娘:南宁李氏二小姐讳琅华

    裴仲益和李琅华?!

    右武几乎要被自己的恨意淹没,难怪裴二不愿意陪着世子殿下上京!难怪世子离开前一夜他眼见着裴二会客了李侧妃,难怪……他以为裴二是面子上做功夫:“裴仲益,竖子!!!”他从前可是世子殿下名正言顺过了明路的未婚夫婿!这样算什么?!瞧着世子殿下去了京城就一脚把她踢开然后迎娶李侧妃娘家的二小姐!

    如若不是当着这满京城来往之人的面,左文手中的剑便要直接饮了这位近侍的血,但是他如今搀扶着受了背叛的世子殿下,胸中一口气憋闷在心中不得出,只能压抑着。

    “哎呦,这天前些个儿下了些雨,驿馆的人是吃干饭的吗?没见着这地儿没扫干净让世子殿下滑倒了?!”那近侍见着了皇帝想见的场面,心下舒坦了些,继续道,“世子莫怪,人都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您的婚事是南宁王亲自写的退亲文书,不必介怀。”

    高阳默良眼中无光,借着这清冷的秋风才让神智回拢了些,从齿间挤出了几句:“他们……何时递的庚帖?”

    “自然是在九月十六,是个好日子,适合下聘。”

    九月十六,她刚好便是在这一日离开了南宁前往京城当质子。

    这一桩桩的事件摆在眼前,不得不让她相信了一件事:她已经成了南宁王府的弃子,远离家乡,未婚夫背叛,生死未卜……这些摆在她的眼前,怎么走都是一条死路:“大监还未说第一件事,关于王府。”

    这女人倒是个硬茬子,近侍在心里想着:“殿下,陛下为殿下择的王府,就在这南巷的第三间,这可是前朝的二品大员的宅邸,七进七出的,那地儿车水马龙叫一个热闹。改日啊,陛下就派了工部的人来与殿下相看王府,有什么要添的,陛下都给办了。”

    近侍那得意的话言毕,默良借着左文的胳膊重新站稳支撑起来,对着他行了个挑不出错的礼:“臣多谢陛下恩典,大监跑这一趟辛苦了,右武……”

    这皇帝近侍跑一趟,懂行的人都知道该有些表示,但是遗憾的是,先前在入京的路上他们一行人遇袭,虽然保全了人马,但是却有足足千两银票被贼人抢走。虽然入了京城之后已经报官,但谁知道这千两银票什么时候能被追回来。

    所以如今要从王府人手中出一张银票对管家来说都是咬牙之事,右武也不舍地掏出了一张百两银票,给了近侍,近侍得意洋洋地收了这算不得多的脚步钿,这才缓步向皇城行去。

    等到近侍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左文才喊一声:“快些将殿下扶回去!”都是一起长大的,他自然看得出,这位才十六岁的小姑娘在受到打击之后撑到现在已经是不易了。

    这驿馆门前的手忙脚乱不一会儿就传到了皇城里,更是传到了东巷的太子府上。

    “当真如此?”南珩正在与上官鹤下棋,这棋盘如星辰,每一刻棋子的落子都关系着整个棋局的走向,但是上官鹤明显是感觉得到他刚说出眼线从驿馆里带出的消息之后,太子殿下的兴致就不算高,“看不出啊,咱们这位新来的南宁王世子殿下在大殿上还面色不显的,没想到竟然在老家还有这么一个情鸳鸯!”

    你说这话的时候能否不咬牙切齿?太子殿下:“先前再是鸳鸯,得了这喜帖也彻底断了。裴二委实算不得个撑得起的,这世子殿下与李侧妃一家向来不对付,裴二还上赶着娶了李家人,果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咱们的小世子难做了,又是个姑娘家的,啧啧~”

    南珩捏在手中的黑棋顿了下,直接落在了白棋的虎口之处,上官鹤悔不当初,被他吃掉了这几乎三分之一的棋子:“殿下,臣又说错了什么,让您待臣这样狠,不留情面的。”

    “枯木尚能逢春,柳暗还有花明,到嘴边的鸭子也有飞走的时候,”南珩那阴沉的眼睛里透露出兴致高昂,“你别小看了她,好歹是做世子养的,没平常女子那样娇。”

    上官鹤隐隐察觉了南珩之意:“所以,接下来,世子殿下得保证在京城里活下来,那么……先得找个靠山。”

    “她若是个聪明人,就该趁早从这情情爱爱里走出来,对皇帝下的套做好应对,”话到了嘴边,南珩的态度一转,“不过看在她入京途中就送了咱们这么大一个高家把柄的面上,咱们也还她一个人情。”说完他从书房的一侧格子里面取出了些纸张,选了许久,才从这里头择了出来:“南宁王府在此处,你觉得如何?”

    上官鹤从南珩手中接过南珩择选的宅邸地契,在看到里头的布局之后,心下震惊无比,他猛地站了起来,手中的白棋也没注意到就掉在地板上,正是被这宅子吓得得目瞪口呆:“殿下,你,你这是……”后面的字他简直是说不出口,有辱斯文!

    “这宅子正门在西巷,九进九出,怎么,配不得世子殿下?”这语气不是在商议,而仿佛从他手中出的地契才是南宁王府的真正选址。

    这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

    上官鹤要抓狂了!他说怎么忽得南珩就要帮高阳默良选宅子!他如今手上抓着的地契不在南珩的名下,但实际上却归南珩所有!最重要的是,这宅子是南珩曾经为自己留着的!里面有条暗道!!!

    “您要干什么?!”好色之徒!见色起意!

    “孤说了,她空有世子之名,要在京城立足,不至于让自己最后这个世子之名也给废了,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个靠山,”他拢了拢自己的宽袖,“常言虽道,山不就我,我去就山。谁又规定山不能就人呢?由不得她。”

    “那可是南宁王世子!”上官鹤觉得自己头都要炸开了,“你如今已是太子,什么样的女人要不过来?皇帝不让你娶高门贵女,这低的也够不上太子府,你怎的就偏看中了世子的皮相?!”

    南珩故作玩笑:“怎么?她是长得不好看?”

    上官鹤:“……”世子之容,天人之姿。

    “还是她身份配不上孤?”

    上官鹤:“……”藩王世子,比肩皇族郡王之位。

    “那你还有什么意见?”南珩说这话之事,就仿佛只是在谈今日杀了几个人一般简单。

    “您是要藩王世子臣服于您,殿下可真是会给自己出难题,挑了块硬骨头。”他是不想管这种事,反正高家的事一落幕,他这半月的假也就来了。

    听他这样说,南珩倒是来了劲儿:“孤从生来哪次啃的不是硬骨头?一点点地将这骨气给折去,敲碎了这可笑的尊严,看着这骄傲之人臣服,不是很有趣的一件事么?”

    高阳默良,这个名字在南珩的心理嘴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老南宁王给孙女取这个名字,能是个轻易臣服的人吗?

    不过就是个烈性子,他也有法子让她乖顺地自己送上门来。一想着那样国色天香的面容雌-伏身-下,他血脉中流淌着皇帝劣性根就兴奋了起来。

    “……”

    可怜的小世子,被这疯子给盯上了,上官鹤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希望最后她不要被吃得连血都不剩一滴才好。

    对了,他到底忘记了什么没给殿下交代的?

章节目录

综影视:刘宇宁之为君折腰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桐凤梧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桐凤梧并收藏综影视:刘宇宁之为君折腰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