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书是高家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自从高皇后的二皇子出生之后,高家便在吏部为这小皇子开始安插人手,直接从吏部的一个小小主事在八年之内接连升至吏部侍郎的职位,而在这个位置注定了是个能够摆弄油水的地方,然而二皇子八岁夭折之后,此人从侍郎到尚书的位置却足足花了七年多,可以说没有高家的扶持,他在吏部可谓是寸步难行。

    如今皇帝将太子的职务挪至了他和瑞王的身上,吏部尚书觉得这是自己可以一展身手的机会。瑞王名声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狼藉,派纨绔子弟的模样,不出所料到最后所有的事都会落到自己的头上,届时和礼部尚书一道,既可以捞油水,又可以向高家表忠心,更可以打压太子,实属是美差一件。

    至于太子,就好生为自己惹下的祸善后吧。

    他是这样想的,而南珩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圈子都设下了,没有高家的人往里面跳就真的可惜了,正好他抽出时间好,好好照顾他新得的美人世子。

    遵照了皇帝的圣旨,太子干脆将自己搬入了太妃的另一间侧殿,在宫人看来,为了弥补自己的罪过,太子殿下对于世子殿下的照顾可谓是衣不解带,全侍汤药。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自那一日南珩发现默良在自己跟前生了大病之后,从未有过的一种微微的揪心萦绕在心头。前日的逼迫也好,今日的关怀也罢,全然是出于他想要将她笼络在自己羽翼之下的心思。

    一整个白日,南珩亲侍汤药,那被煎得有些发黑的药,连他自己隔着远了都觉得苦,喝不下去:“不能甜一些?”

    端来药碗的太医双手瑟瑟发抖:“若是多加了甘草,会影响药性……”

    南珩伸手探了探高阳默良的额头,没有第一日那样的热了:“等世子殿下醒了之后,将汤药制成药丸。”

    “是。”太医送完药之后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太医院,生怕在九成宫里多留一分的时间。

    等人都离去之后,南珩轻轻拍了一下盖着高阳的锦被,用着他这十九年来从未有过的柔声细语在高阳默良耳边唤道:“默良,醒一醒,该喝药了。”

    自从生了这一场病,高阳默良再也不曾睡好,睡不到半个时辰便要醒来,但偏偏是眼皮子重得很,醒也醒不全,只是眼睛迷迷糊糊地睁一条缝隙。但每次睁眼,都是这同一个身影,这身影也是高阳不曾睡熟的原因。

    生病之前的那场近乎压迫式的逼迫还徘徊在她的脑海里,这样的人守在她的身边,也只能让她自己熟睡半个时辰,有些许动静便会惊醒。

    见着她又迷糊地睁开了眼睛,南珩小心地抬起了她的头,随后用自己的半边身子撑起了她,一点点地用勺子将汤药喂给她。而高阳从一开始的滴药不进,到如今,已经能忍住了苦,将整碗药都饮尽了。

    往常一日三顿药,喝完之后南珩就将她放下睡了,但是今日南珩放下了她,却不似往日一般地哄她入睡。南珩将药碗放至桌子上,却坐在了她的床榻边,要知道若是平日他便去左偏间小憩去了。

    “孤知晓你现在睡不着,”南珩面色并无改变,言语间却多了份责,“你提防着孤,生怕孤再像那日一样趁人之危。”

    高阳将自己的锦被往上拉了拉,直至自己的脖颈处,不言语。

    见她不做声,南珩自顾自地说:“孤不至于如此禽兽,在这种时候还想着那事。身子是首要的,太妃生辰已过,再过不到五日,护送赈灾银和救济粮的队伍就要启程回南宁了。现如今皇上下令要世子殿下在宫中养病,非痊愈不得出宫。孤可是照着你的要求,将你那随侍的二人都安排进了队伍里…”

    见着南珩如此说,高阳的眼睛仿佛又睁开了一点点,原本灰暗的眸子里带了些光彩。南珩的眼睛一直凝着她还有些苍白的面容,为她掩了掩被角:“好好养病,孤如今也一身轻,照顾你是孤的真心。你早些好起来,届时孤陪着你回去一趟,届时想写什么,有什么要带回去的,早些安顿好。”

    待南珩说完后,高阳的眼睛眨巴了两下,终于是颔首了。于是,便在这高阳的视野里,南珩笑了笑,随后俯下身子在高阳额头上亲了下,高阳眼眸中一片澄澈,没有丝毫闪躲,许是在病中没有反应过来。

    见她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厌恶,南珩轻轻的握着高阳的手,半晌温和道:“早些歇息,孤在你身侧你睡不着的话,孤就去偏间,晚些再来看你。”

    他说到做到,抽身离去之后,还轻轻地带上了门。他人虽走了,但身上那股气息依旧留在这屋子里,高阳心中轻叹,哪怕是他离去,他的气息也会包裹着自己,她休息不好,多数却是这病的缘故。

    只是如今的时日容不得她再将自己的身子拖延下去,高阳只盼着自己早些好过来,驿馆还有很多的事未曾安排好。

    这样想着她却昏昏欲睡,最后还是睡了过去。

    在她睡熟过去之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后殿的小门开了,南珩如第一次在这间屋子里见面一样,重新走进了这间屋子,也不做别的,只是凝着穿上呼吸均匀的高阳。脑子里却是想着太妃昨日对自己所说的话:

    “你若是将世子当做玩物一般,老身还是劝你收了这心思,早些放人才是。她虽是女子,但终究是世子,并非是被关在闺阁中不谙世事的娇娘,一旦她从你身边逃离,回到南宁之后,夺得为王,就是如虎添翼,届时你未来的皇位还不曾坐稳,朝廷就和南宁注定有一场恶战,届时人丁骤减,朝局动荡不安,大靖国运不复旺。”

    说完这话之后,还不待南珩反驳,太妃又说道:“你若是待世子真心,更需收了先前的手段才是。逼他逼的太紧了,兔子尚且会咬人,世子的腿是活的,不会跑呢?你若是妄想着用真心来套拢她,这种卑鄙手腕与你父皇有何差异?莫忘了你母后的死。不要走上你父皇的老路,更不要将你心中人变成你的母后。你二人的初遇便是设计而来,后续如何,全看你自己的考量如何。”

    这一番话,彻底将南珩后面的话给堵住了。

    身为皇朝的储君,另一位则是藩王的世子,两人本应是君臣之礼、各守其位。然而,在初次相遇时那精心布置的邂逅后,他们却悄然间跨越了身份的鸿沟,秘密结成了不可告人的契约,成为了只能藏匿于暗处的情侣情人。

    听到“名分”二字,南珩心头一凛,不由自主地用手托起脸颊,缓缓闭上了双眼。这二字,承载了太多沉重的回忆与无奈。十九年光阴荏苒,他对这份名分的执着与追求,何曾有过片刻停歇?起初,那份所谓的真心确实源于逼迫,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早已悄然改变。他不再是昔日那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同样,高阳亦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弱女子,她的心中有着自己的坚持与信念。

    这几日日日夜夜照顾着她,他到底也是累了些,要知道照顾人的比生病的更吃力些,这般想着,他竟也入了眠。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外面已经点上了烛火。

    南珩是被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给惊醒的。只有受了剑伤的人才有这等浓浓的血,而这些的来源,竟然是在床上已然睡熟的高阳身上。南珩来不及掌灯,只是从怀里摸出个火折子,点燃了一小截蜡烛,放在床边,焦急地在高阳身上搜寻着。

    期初他认为是高阳脖颈上的伤口再次裂开了,只是等到他探去,发现这伤口已然是再次结痂得好好的,一点点裂痕都不曾有。

    “奇了…”他以极小的声音嘀咕道,只得慢慢地循着血的位置,从她的脖颈上来到了离着床尾不到一寸的距离。

    ……

    竟然是这么回事儿,南珩原本焦急的面色刹那间染上了绯红,不自觉地咳嗽了几声,随后悄步走出了屋子,招呼了一个宫人:“打些热水来,记住,要多些。再……再拿条月事带。为世子准备好换洗的衣衫和被褥,世子病中怕冷,要厚些的。”他这样顿了顿,宫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听到月事带三个字,也不禁红了脸,小声道了些是,随后问道:“世子殿下可需奴婢等伺候?”

    原先南珩想着的的确需要个嬷嬷来帮助她来做这些事,随后却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划过一丝笑意:“不用。”

    “啊?”宫人惊诧着,嘴都微微张开。

    “孤,亲自伺候世子殿下。”

    高阳是被冷醒的,很明显是外间有风吹进来。迷迷糊糊之中她仿佛是看到宫人打扮的人进了屋子,放下了一些什么东西,随后离去关上了门,只留下那熟悉的锦衣背影。

    原以为是又要吃药,高阳便试着撑起自己的身子,一点点地挪着身子,随后靠在了床柱上。南珩这是第一次伺候人,还是伺候自己得来的女子,他轻轻拧干帕子,水很热,但是帕子凉得很快,他原将热水拿得离着高阳远了些,生怕吵醒了她,等待他看向她,却见她已经是起了身,失笑:“还在病中,怎么自己起来了?”

    他只是如家常一样平常的语气问候自己的身体,高阳一时不曾觉得有异样。直到他由下到上掀开了自己的被子,望见了在床榻之上的那抹血色,前些的困意一扫而空,整个人仿佛是被冰镇住一样彻底醒了过来。

    “南珩,你又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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