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裴郎君应该是知晓的。”右武在一旁十分鄙夷地瞧着这脸色堪比白无常的裴仲益,现在做出这副模样有什么用。

    他们几人都是打小长到大的,什么人什么性子心里门儿清楚,世子殿下周遭的环境注定了她是个眼里不能容下沙子的人,一次不忠终生不用这点她也强调过。偏偏裴二这个蠢材犯了原则性的问题:世子和李家的仇日益深厚,当他裴二选择了李家的二小姐的那一刻,就当是裴家都投靠了李家,自此与他们划清界限。

    裴仲益脸上无色,嘴里却嗫嚅着:“非是我之意,不是我的本意!是……是……殿下,殿下,请给臣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此番臣下入京就是为了殿下!臣……”

    高阳默良停下了在纸上挥洒的湖笔,未出口的话语凝结在喉间。她缓缓抬起眼眸,裴仲益望着那双熟悉的眼眸,往昔的情谊仿佛被一阵无形的风吹散,不留一丝痕迹。此刻,其中透出的只有面对李家人时才会有的、如刀锋般凛冽的冷漠。

    “裴仲益,你若是直抒胸臆,我还能高看你一眼,”高阳默良知晓他说的未必不是实话,但是既然她二人已然走向了这条路,就注定是两家夺位的敌对了,他的话无论有多向着他,她都要将眼前此人视为敌人,一句话都不可信,“李家在你身上倾注的美人计,可不是让你来助本世子一臂之力的。更何况……当初送到本世子里上京的名录里,可没有你裴仲益的名字。”

    这倒是实话,他的确是让家里人使了点手段,将原本的人给替换成了自己,这都是为了见到她。

    “这份名录早就在你换人之前便被使者呈报给了当今皇帝和太子,你是吃了豹子胆,要拉整个南宁王府下水是吗?!” 愤怒使她眉头紧皱,如同一片阴沉的乌云,堆积在她的额头之上,随时可能爆发,“擅自更换使团之人,裴家犯的是欺君之罪!”

    “原本皇帝削藩就死盯着南宁之地,本世子尚且在京城如履薄冰,生怕一步之错给父王母妃招来祸事。但是瞧瞧你们!你们是生怕自己的把柄递给皇帝不够快!那两个蠢材天天在外间晃荡,皇帝的人就在眼皮子底下监视!你倒好,这等大罪是生怕皇帝发现不了是吧?”

    情意在此刻显得无力,但事实却无法忽视。一顶欺君之罪的沉重帽子,猛然间扣在了裴仲益的头上。即便往昔他对君主怀揣着复杂而缠绕的情感,此刻也如被迷雾笼罩了心神一般,他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地请罪:“臣该当治罪!这一切皆是臣的过错!臣愿承担这份罪责,只求圣上能宽恕……”

    “你的意思是,在皇帝跟前拿你一个人的命换整个南宁王府的命?拿你的前途换我南宁王的世代藩王之尊?”高阳默良冷哼一声,她气得浑身发抖,嘴唇紧闭,仿佛要将怒气压入心底,“裴家二公子好贵的命啊,好大的尊位啊。本世子告诉你,自从你投靠李家之后你的命便在本世子这里不值一钱。”

    说到这里,她指着门口:“滚出去!在使团入京期间本世子不希望再见到你的那张脸。”至于这些个蠢货闯出的祸事,她要想个办法,在皇帝面前先发制人才是,不能被皇帝抢先降罪。

    还不等裴仲益再多做辩解,外间守卫的侍卫已大步迈入,不容分说地将他拖了出去。目睹此景,高阳默良原本已被愤怒填满的心腔,此刻竟被这荒诞的一幕引得失笑。那笑声里,既夹杂着对眼前局势的无可奈何,又暗藏着对裴仲益遭遇的一丝同情,更多的,则是对当下处境的苦涩自嘲。

    外间的守卫全是这些日子被南珩一个个换过的,据说都是他自己的私兵,平日里一动不动的,像根木头似的,没有想到在这种事儿上比谁都积极。

    右武的心一直就没下来过,眼瞧着裴仲益被拖走,又听闻方才高阳默良的话,他心里已经想出了一些个主意:“殿下,可需属下递帖子给乐月公主,请乐月公主邀约您入宫一叙?”

    “你和我想得一样,此事自然是要的,要想进宫先发制人,只能从乐月那里下手。”路虽好走,但是她这番利用了乐月公主,就一定会被皇帝发现,皇帝会派遣人手严加看管公主府,皆是路又少了一条,“你先替我拟好一份文书,届时我呈给皇帝,你知道该怎么写。入宫的事,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谨遵世子令。”

    “还有一件事。”她语气凝重,缓缓开口,“派遣我们的人马,光明正大地沿官道前往南宁彻查——裴家究竟是如何暗中换人的。记住,”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愈发锐利,“不论被替换的是何人,这都不是关键。重中之重在于他们究竟用了何种手段完成调包,每一个细节都不可放过。务必在一个月内将真相查明。”

    高阳默良这招在右武看来着实是高明,如今世子府在皇帝的监视之下,里间虽然有人相助无法被勘破,但是只要是一出府邸有所动作皇帝一定会知晓。他们光明正大地调查这件事,一来是给皇帝一个态度,让皇帝知晓他们揪出错处的决心,如若皇帝到时候真的降罪下来,凭借着世子的口舌,她能够保全整个南宁王府。

    至于裴家的下场嘛,若是落到皇帝手里,他就是因为欺君之罪被皇帝满门抄斩;若是因为皇帝降罪被南宁王怪罪,到时候李家也保不住他,自此裴家会在南宁之地抬不起头,就此没落。

    裴家投靠李家,无非是为了家族未来的长久兴盛与荣华富贵。然而她却执意要断绝这条好不容易才铺就的康庄大道。高阳默深知,既然往昔的情谊已成云烟,连维持表面的和平共处都难以做到,那么唯一的结局便只剩下对立。对于敌人,她的态度始终如一——斩草除根,绝不姑息。

    就在右武刚要接下高阳默良的命令之时,就听见内间世子的寝卧之中传来鼓掌之声。他的心随着那掌声悬起,在看到从珠帘后方走出的人之时,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大靖太子南珩!

    他什么时候在殿下闺房里的?!怎么进来的?!刚才的话他都听见了!

    这一瞬间,他脑海里想出了无数个欺君的话术,却只听高阳默良一句:“太子殿下来了多久了?”

    这声音里没有半分敌人间的警惕与审视,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如同朋友间最寻常不过的问候,淡淡地飘来,却让人心中一震。

    只见南珩仿若未见他的存在,径直跪坐在高阳默良身侧,语气中带着几分凉意与讽意:“来得正巧,恰好瞧见了世子殿下的一出好戏。孤竟不知,世子殿下是这般绝情之人。方才孤见那裴家二郎眼底尚存对殿下的情意,可世子殿下呢?您的话犹如冬日里的寒冰,又似悬于头顶的利刃,当真令人心寒且心伤。”

    他这话一出,右武只觉一股寒意从脊梁骨升起,浑身泛起一层细密的疙瘩,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噤。这话语里透着说不出的怪异,实在太过逾距了。世子殿下的私事,本就如高阁上的珍宝,不容他人轻易触碰,如今从这人口中说出,简直是对世子殿下的亵渎与冒犯。

    但却见他家殿下反驳道:“怎的?太子殿下今日是第一次认识我?说到这事,可是殿下手把手交的。如今学生给先生交了一份答卷,不晓得先生满意否?”

    右武:……

    他站在自家殿下的书房里,头一次感觉到坐立难安。

    只听南珩扬声道:“满意!自然是满意!好一个举一反三,但要孤说,到底是对他轻了。这等欺君之人,也就是默良你的家臣,你就是在此处要了他的名,皇帝也不会多说你一句。”

    “私刑固然能解一时之恨,却难以平我心中愤懑。我要做的,是彻底断绝裴家的所有出路,让他们亲身体验背叛的代价——或全族覆灭,或苟延残喘、生不如死。这才是本世子所求。”面对南珩,高阳默毫无怯意,坦然道出心底最深处的打算。

    右武只恨自己是个家臣,若是可以的话,他都想去捂住自家殿下的嘴了,没个把门,什么都往外说,这可是大靖太子啊!

    当南珩带着满腔怒火与醋意匆匆赶来,目睹眼前这番拒情郎的画面后,却被默良的柔声细语安抚得渐渐平息。默良展现出来的魄力、勇气与智慧,恐怕在这京城之中也难找出几人能与之比肩。几句打趣过后,南珩心绪渐缓,正欲为久受冷落的默良倒上一杯茶水,刚拿起那精致的紫砂茶壶,却见右武依旧伫立在原地,面带不悦之色:“你怎么还在此处逗留?世子交代的任务难道不用去完成吗?”

    右武震惊,右武不解,右武迷惑,右武看向自家世子,只见自家世子做着手势,让他马上离开,右武垂眸:“属下告退。”在离开书房的那一瞬间,右武只觉得满腹都是疑惑:

    太子殿下究竟是怎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家世子的卧房的?

    等到右武的脚步声消失在王府后院时,高阳默良叹息着摇头:“殿下是故意让右武瞧见的?”

    “太子府的人如今都知晓了世子殿下乃孤钦定的太子妃,怎的如今世子府的人都换成了孤的兵,世子却不愿意在自己人跟前给孤也一个名分?”他这样说着还有些委屈。

    高阳默良忙解释道:“殿下多虑了,只是如今王府里多了外人,不好叫他人见到殿下。尤其是……我那两个弟弟,还有尹长史。忘了问,殿下此番来,是有何要事与默良说?”

    闻此言,南珩轻抿嘴唇,舌尖不自觉地抵了下牙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孤,来,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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